第六章

    孟家在北街的一个小院，孟崔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抵达了。“爹，娘，我回来啦！”孟颜拍着门大声喊道。不一会儿，里面响起了少年激动的声音：“阿姐，是阿姐回来了！”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跑来开了门，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妇满脸笑容地紧随其后。崔芸猜到这应该就是孟颜的父母和弟弟。一家人接过行李，欢欢喜喜地把二人迎了进屋。

    孟母忙着给她们倒了姜茶：“这大冷天的，肯定冻坏了，先喝点暖暖！”果然一杯姜茶下肚，两人顿时暖和了不少。“伯父，伯母好！”崔芸朝孟父孟母正式地打了招呼，并恭敬地送上了早准备好的茶叶。孟母握住她的手，连声说太客气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就听颜儿说起你，今年你能来我们就很高兴了，你们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很多，下次可别再破费了！”孟颜朝崔芸眨了眨眼，一幅早就知道母亲会这样说的样子，崔芸则笑着点了点头。孟父转身去灶头端来了一大笼馒头，乐呵呵地说道：“不知道你们这个点儿回来，刚蒸的馒头，先吃点垫垫肚子！”热气腾腾的馒头散发着诱人的面香味，孟颜贪婪地猛吸几口热气，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塞到崔芸手上，自己又拿了个咬了口，连连称赞。孟母爱怜地帮孟颜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不时地问她身体的一些情况，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方才心安。孟氏姐弟俩向来感情亲厚，自打孟颜回来，孟凡的笑意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忙前忙后，把家里过年做的好吃的小点心都拿了出来，等忙活完了方才也坐在她们旁边，问孟颜这一路是否顺利，以及这一年来的趣事。孟颜跟家人说起了今天是如何巧遇一辆马车的，大家不禁连连庆幸如今这个世道还是好人多。

    到了傍晚的时候，又开始下雪了，没一会儿雪片就像大团的棉花一样不停地往下掉，一点也没有停歇的意思。街上偶有行人，也都是步伐匆匆，只盼尽快找个地儿遮风挡雪。孟家屋里的炭火烧的旺盛，丝毫让人感觉不到窗外的寒意。孟母在厨房忙活，孟父在一旁打下手，丝毫不给孟颜崔芸插手的机会，只道让她们等着吃饭即可。二人只得回房，坐在窗前边赏雪，边继续给孟凡讲讲在江家的事情，孟凡听的很是入迷，打趣着说来年也想去江家求学，直到孟母来喊吃饭了，孟凡还念念不舍地想继续听。这顿饭孟母算是拿出了看家本领，各种家常菜摆满了整整一桌。孟父则给大家倒了自家酿的米酒，再次欢迎了崔芸的到来，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晚餐过后，孟母心疼二人舟车劳顿，早早地安排她们洗漱了上床休息。孟颜打算跟崔芸坦白一些事情：“芸儿，之前我不是说跟家人闹了矛盾才去江府的么？”崔芸一听就来了兴致，侧过身来对着孟颜：“我其实一直很好奇来着，就是没好意思问。”孟颜应道：“其实我是跟我师父闹别扭了，不是跟我爹娘。”崔芸惊讶道：“你还有师父？从没听你提过。”孟颜嗯了声：“这事儿说来话长。”崔芸殷殷地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这要从我出生前说起了，”孟颜继续道：“当年，我娘怀我的时候，经常上山采药贴补家用。有次外出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一口，幸好我娘懂些药理，当即做了些应急的处理，可后来郎中说娘体内毒素没有及时排干净，保险起见，孩子不能留了。我爹娘感情甚笃，成亲多年娘才怀了身孕，而且当时已经七个月了，他们舍不得打掉，后来还是坚持生下了我。”崔芸恍然：“原来你说的身体不好真的是娘胎里带来的。”“兴许是吧，”孟颜说道：“我出生不久就大病了一场，寻了好些个郎中也查不出病因，只能看着症状开了点药，后来好转后体质却很弱，爹娘请郎中开方子给我调养，郎中只说我这怕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若是能寻得门路请药王面诊，或许能得良方。”

    孟颜苦笑道：“可我爹娘不过是寻常百姓，跟江湖中人并无来往，连药王谷具体在哪里都无从打听。许是上天垂怜，我大约十岁的时候，当时我爹的东家，南街的陈老爷派他去青城办事，返程前他特地去了青城外的褚原山，原本是去采当地特产红松茸带给娘和我们尝尝，不想却发现了一位昏迷的老者。”崔芸忙问道：“那老者就是你的师父？”孟颜摇摇头：“不是，我叫他阿公。我爹把阿公背下山，找了郎中。为表酬谢，阿公问我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会尽力达成。爹看他一副江湖人士打扮，就跟他讲了我的事情，还说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心愿。”

    孟颜平复了下内心的波动，继续道：“阿公听了后颇受打动，深叹我爹娘不易，并透露他与药王相识，爹大喜，求他相助。但阿公直言甚是为难，一来他跟药王仅点头之交，而药王向来行踪不定，药王弟子怕是不肯透露讯息给他。二来他自己有要事缠身，恐无法为此事耽搁太久。阿公见我爹很是失望，思虑一番后想到了另外的法子，他说他识得一人，与药王关系颇好，若将能此事托付给那人，定是稳妥。”崔芸好奇地追问道：“那后来呢？”孟颜接着说道：“后来，阿公问我爹要了家里的住址，说要与那人详商一番，让我爹在家里等消息。过了差不多半个月，他来我家，告诉了我爹他的安排。说起来阿公想的极为周到，他与那人已商量妥当：若是药王看了我，认为面诊一次足矣，那人会配好足够的药，再差人送我回家；若是药王认为要定期面诊，我便以徒弟的身份留在那人府上，那人会请药王定期去帮我看诊。”

    崔芸感叹道：“你阿公行事周全，伯父真是好人有好报。”孟颜道：“是啊！阿公说褚原山地险，我爹冒着生命危险背他下山，他要是不遂了我爹的心愿，着实难以心安。”“可是收你为徒，你就要与你爹娘分开，他们舍得么？”崔芸疑惑道。孟颜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不舍得也没有办法，毕竟我的身体经不起路上来回奔波，更何况当时家里贫寒，平日里为了买药，吃饭都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想必神医的诊金，我们家砸锅卖铁也是付不起的，更别说按他的药方去抓药了。”“原来如此，”崔芸了然：“想必你父亲也透露了家里的境况，故而你阿公才做了如此周全的安排。所以后来药王认为你需要定期看诊吧，所以你才拜师了？”孟颜点点头：“后来师父跟药王商议好，请药王每半年去他那儿帮我看诊一次。等过了两三年，我身体好了点后，师父会偶尔会安排人送我回家看望我爹娘。”崔芸叹道：“那你师父对你也挺好的呀！”孟颜沉默了一会儿，睫毛颤了颤：“我师父他…确实对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