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孟母见她如此肯定，遂放下心来，由衷感慨道：“你师父这些年，真是费心了。对了，你不是说你师父有意中人了么，这次他来，我还提了下的。”孟颜愕然：“娘，你提啥了？”孟母看她这么吃惊，不以为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放心，我什么也没讲，就跟你师父说他将来成亲的话，通知下我和你爹，我们也去讨杯喜酒。”孟颜松了口气：“那我师父怎么说的？”孟母笑道：“你师父开始愣了下，后来很爽快地答应了，他还说将来他要是成亲，我和你爹还有小凡，定是要出席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能配上你师父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孟颜笑了笑，秦小姐不也是神仙般的人物么。

    孟母看着孟颜，开口道：“颜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跟隔壁的刘婶儿说过了，让她帮你留意着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刘婶儿说了，这事儿包在她身上。”这是孟母第一次跟孟颜说起这个话题，她见孟颜有些赧然，宽慰地说道：“你放心，我跟你爹商量好了，到时候你要是看不对眼的爹娘绝不勉强你。不过…”孟母顿了顿：“这事儿我没跟你师父提半个字，要是说了好像要请人家帮忙一样，咱们已经欠了他天大的恩情了，可不能再麻烦了。还有一点，”孟母继续道，神情甚是严肃：“虽然我们也不懂你师父在江湖上是什么人物，但是看他通身的气派，想必他认识的都是些大门大户。咱们要是高攀了那些人家，你在婆家腰杆子都直不起来。老话说的好，门当户对，自是有它的道理的。爹娘虽不能帮你寻个大富大贵的，但定帮你找个对你好的，老实本分的人家。”孟颜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但觉得孟母说的话句句在理，遂点头回应道：“那是自然，都听娘的。”孟母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满是欣慰。

    孟母看了看窗外，不知不觉天已大亮，便赶紧催着孟颜去洗漱：“你不是要带芸儿去逛逛的么，她第一次来，咱们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这样吧，你中午就带她去福兴楼尝尝我们这儿的特色菜，到时候让你爹提前给你们订好位置。”这下倒是提醒孟颜了，说来孟父在福兴楼已经干了五六年了，她没机会去看看也就算了，想必孟父孟母和凡儿也是从不舍得去那里吃饭的。于是孟颜提议道一家人中午在福兴楼聚聚，她来请客。孟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直道孟父经常会打包菜带回来，都是东家让厨师用剩余食材现做的，跟在酒楼吃没什么两样。孟颜知道孟母心疼钱，毕竟福兴楼虽然开的年份不长，却是整个平潮最好的酒楼，平常去的也都是当地一些富贵人家。孟颜只能撒娇加软磨硬泡，看孟母还是不为所动，直说她反正这次乖乖听话没带礼物回来，要是不答应去福兴楼，她就给孟母买个金镯子回来。孟母无奈，只得点头同意。孟颜小计得逞，喜笑颜开，干脆把一天的行程都给安排起来，上午就跟崔芸在家附近转转，然后中午一家人一起去福兴楼，下午再带崔芸逛逛南街。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雪终于停了。放眼望去，每个屋檐下都挂满了长长短短的冰凌，甚是好看。孟颜和崔芸在小院里拿着竹竿挨个儿敲击，玩的不亦乐乎。孟凡看二人玩的开心，也很是高兴地在旁边时不时搭把手。孟父已经回来了，孟母帮他换了件簇新的藏青色长袍，一家人随后出发去福兴楼。

    福兴楼位于南街最繁华地段，原本这个地方是一家旅馆，六年前李老爷来到平潮买下这块地，建了现在的福兴楼。因是过年的缘故，福兴楼门口高挂了连串的红灯笼，在一片白茫茫的厚雪中，显得格外喜庆。

    众人刚到福兴楼门口，便有一身材魁梧的男子笑着走出来打招呼，此人生的浓眉大眼，声如洪钟，一看即是爽快豪气之人：“孟叔来啦，今儿您是客，娄毅必定给您安排妥当！”孟颜听父亲提过，此人乃东家李老爷的义子，当年跟李老爷一起来的平潮，负责酒楼的日常事务，因为武功高强，当年打退了好些个故意来找麻烦的人，现如今几乎无人敢在福兴楼惹事。孟父笑着给他介绍了下众人，随后率孟颜等人走进了福兴楼。因已是午时，店里已经来了很多客人，伙计们来回忙碌个不停。娄毅领一众人上了楼：“义父临时有点事出去了，稍后回来再来跟各位打招呼。”说完就要引他们进闻香阁。

    闻香阁是福兴楼最大的雅间，之所以取名为闻香，也是颇有缘故，福兴楼开业之初便花高价买了棵百年梅树，枝头刚好倚着该雅间窗口，花开时暗香浮动，故名闻香。娄毅推开厢门，只见窗外梅花已开，不少花瓣上还托着晶莹的雪花，红梅映雪，当真是一年中绝佳的观景时刻。孟颜素来最爱梅花，看到这美景甚是开心。孟父则知晓，往年这个时候，闻香阁是熟客挤破了头也不一定订得到的，于是说什么不肯入厢内，只道在堂内随便找个桌子即可。娄毅拗不过孟父的一再坚持，只能无奈地给他们挑了个略为安静的位置。

    众人刚刚入座，一头发花白的老者从楼梯匆匆上来，娄毅快步上前低语了几句。孟父忙携众人站起问好并一一介绍。李老爷已年过六旬，但却鹤发童颜，看起来精神矍铄，直言这顿饭应由他来做东，感谢孟父多年来的辛苦付出。孟父连声拒绝，孟母也说道：“李老爷这些年对我们甚是照顾，哪有让您请客的道理。”孟父附和道：“对…今天小女做东，老爷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李老爷闻言，看向一旁的孟颜，尤为客气地说道：“既是姑娘请客，老夫便不再坚持了。往后若是得空了回平潮，随时来福兴楼坐坐，莫要见外。”孟颜笑着应道：“一定，颜儿也多谢李老爷对我爹的照顾。”李老爷再次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后离开。

    不一会儿菜便上齐了，孟父见除了他点的当地特色菜，还多了三四个未见过的新菜，问了伙计才知道，说是厨房新推出式样，送来给他们尝尝口味。孟颜好久没吃到家乡菜了，开心得不行，崔芸也连连夸赞。孟凡则时不时贫嘴两句，逗得众人开怀大笑。

    “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请两位姑娘喝上一杯？”只见邻桌一绿衣男子手持酒壶站起，朝她们这桌走来，语气甚是客气，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孟颜。众人诧异过后，想着不便在这个地方起争执，还没等孟父站起回应，娄毅从一旁走来：“不如先跟娄某喝几杯，如何？”绿衣男子乃是福兴楼的常客，今儿是酒喝多了，眼见平日笑脸迎人的娄毅此刻完全收敛了笑意，眼神极其凌厉，绿衣男子哪里还敢放肆，酒早醒了大半，只得悻悻地回座。

    虽有这个小插曲，但一家人吃的很是尽兴。众人吃完饭，跟李老爷和娄毅道别致谢后方才离去。孟颜按原计划，带着崔芸留在南街逛逛，孟凡也直说要跟着一起。孟父孟母则细细叮嘱了他们一番才返回北街。

    在平潮的日子过的飞快，每天都是吃饱喝足，到处闲逛，孟崔二人直说衣服都紧了不少。回青城前，孟母除了叮嘱孟颜注意身体外，特地交代她须得抽空看望师父。孟颜不想让母亲看出异样，只得应承下来，依依不舍地与家人道别返程。

    也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在这种不断的相聚别离中悄然向前。

    晚碧则是在元宵前一日赶回了平潮，跟她随行的，还有秦家的一位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