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五日的时间，足够各地伏龙帮弟子赶回青城，原本康庆贤只不过想做做样子给江家看看，现在看来倒是明智之举，如今就等唐二夫人那边的回复了。说起来青城与清河并不算太远，况且快马加鞭，想来信应当已经送达了。令康庆贤没想到的是，到第四日晚些的时候，得知唐家竟对外宣称支持江家。康庆贤大惊，若说唐家碍于言论，不想插手该事便罢了，可也不至于明确支持江家，着实诡异的很。直到隔日收到唐二夫人的飞鸽传书，只道有人暗中相助江家，任她百般劝说，也无法左右唐门主想法。唐二夫人还说道，在她弄清是何方人物前，让康庆贤莫要冲动行事。

    江家众人得知后，则是一片沸腾。对于唐家的举动，江明昊裴彦等人虽诧异，不过想来唐门或许为了撇清传言，毕竟江湖地位摆在那儿，是非分明还是能分辨的。崔芸自是欣喜不已，几天来的愁云终于渐渐散开，孟颜不知道是否是她的信件起了作用，但不论如何，自然是跟着一起欢喜。与江家众人不同，江啸和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又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样，这对眼前的江家不是坏事。江啸和无暇考虑太多，只让众人不可掉以轻心，打起精神应付后日伏龙帮的挑衅。

    待到五日后，依照江啸和的吩咐，众学子们如往日般在西苑受习，其余人则严阵以待。崔芸孟颜等人虽身在西苑，却皆心不在焉，记挂着江明昊那边的情况。今日的文夫子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见众人这般状态，不由捋捋胡子，微笑着扫视一番：“老夫知晓，今日各位心不在此。那各位可知，江宗主为何不让各位参与今日之事？”这个问题并不难，一学子脱口而出：“夫子，这个我知道。今日江家与伏龙帮正面冲突，必有死伤，我们这里不少人出自江湖世家，来江家只是为了求学，若为这事出了意外，江家也不好交代。”夫子点点头，对这个答案表示满意：“不错，那各位认为今日哪方会获胜？”这个毫无争议，众人自然道是江家。夫子问道：“为何？”乔慕灵向来是众学子中出类拔萃的一个，对于这个问题，她颇有信心，遂站起身道：“一来，伏龙帮入门门槛低，帮众武艺参差不齐，而且听说不少人连夜赶回青城，恐怕还来不及整顿；而江家对弟子武艺管教向来颇为严格，更何况，光是在青城和附近陵城的江家子弟，人数就跟伏龙帮持平。由此可见，江家实力胜于伏龙帮；二来，江家此次乃是伸张正义，所谓得道者多助，莫说是民众，就连清河唐门都公然支持咱们。”乔慕灵分析的有理有据，底下一片叫好声，众人皆知南阳乔氏率先支持江家，此等义举，连带着身为乔氏大小姐的乔慕灵也被众人更高看了几分。

    夫子闻言，只是摇摇折扇笑了笑。方剑茹与乔慕灵素来交好，见夫子并未出声赞同，疑惑道：“夫子觉得有何不妥么？”众人则一片附和。夫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只对了一半。所谓得道多助，有时不过是说说而已。”夫子话音刚落，方剑茹便问道：“此话怎讲？”乔慕灵也是不解：“是啊，江湖世家向来匡扶正义，怎会袖手旁观？”“哦？”夫子似是早知道大家会有异议，遂问道：“那如果今日跟江家对阵的是姑苏秦家，蜀中上官家或者北川左氏呢？江湖还有那么多世家挺身而出么？”此言一出，众人皆陷入沉思。裴彦思索片刻，站起来答道：“裴彦认为，纵然会有人因为畏惧权势而不敢发声，可凡事总会有例外，譬如南岳堂季堂主，为人一生正气，裴彦相信，他定会声援江家。”众学子也私语交谈起来，各人出身及见识不同，见解自然各异。夫子见状，并未作任何评价，而是继续追问道：“那如果对阵的是无月山庄呢？”众人一片沉默，半晌无人出声。江湖皆知无月山庄遇敌向来杀伐果断，出手狠戾，况且以无月山庄如今的地位，怕是没有人敢跟其正面为敌。夫子看了看众人，了然地笑了笑：“那倘若今日是无月山庄对阵伏龙帮，即便伏龙帮有理在先，大家会觉得哪方会获胜？”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夫子收起笑意，严肃地说道：“各位将来行走江湖，旁人的相助不过是锦上添花，自身实力才是立足之本。江宗主如今肯举整个江家之力行侠仗义，望各位将来也莫要忘记在江家的所见所学。”

    待到众人从思行堂出来，方才得知伏龙帮的确率人上门，但康庆贤与江啸和二人单独交谈一番后则带人离开。莫说是众江家学子，就连江明昊也甚觉怪异，不过江啸和并未过多透露，反而看起来心事重重，令他想不通的是，为何康庆贤道江家寻了靠山，故而行事有恃无恐呢？说起来，他江啸和倒是想攀个亲家靠山，不过想方设法也未能成罢了。原以为的一场大战就这样偃旗息鼓了，莫不是康庆贤打算耍什么阴招？看来江家接下来还是要谨慎行事。

    一番插曲过后，终于雨过天晴，在江家的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流淌着。关于在蜀中裴彦要的那个答案，孟颜没有正面回应，但是两个人总比以往多了些莫名的默契，有时不经意的眼波流转，或是随意的一声轻唤，总能在彼此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或许这样便刚刚好，云淡风轻，水到渠成。孟颜有时候会想，也许这辈子，就是他了。

    时光飞逝，还有几日便是傅州辰三十岁的生辰。

    孟颜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回无月山庄一趟。也许是近乡情怯，离无月山庄越近，孟颜的心里则越是忐忑，许久未见，见面该说什么？是直接先道歉么？亦或者师父不想相见，自己连无月山庄的大门都进不去？还有最重要一点，如若秦小姐来了，俩人想单独庆生，自己不就打扰到他们了？在马车快到无月山庄山下的时候，这份忐忑达到了顶点。她掀开车帘：“大叔…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麻烦还是掉头回去吧。”车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确认后没听错后方才掉了头。

    傅州辰已得知孟颜在前来无月山庄的路上，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原以为小姑娘非得等从江家两年期满后方肯与他相见，没曾想她竟主动前来。说起来，上次她肯去找贺宿之，也是为了朋友之事，他晓得她的倔脾气，若是换做她自己的事情，定是不会开口的。这一年多中他曾见过她两次，不过都是暗中瞧着，她并不知晓。傅州辰面上未透露半份，可确怎么也静心不下来，一本册子来回翻了多次，却只字未入眼。金伯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故意请示道：“主公，可否需要准备些颜姑娘爱吃的点心？”傅州辰眼睛未从册子上移动半分，只轻轻嗯了声。金伯掩饰住笑意：“属下这就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