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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宝镜

    在银子的催动下,店小二的话匣子算是彻底打开了。据他所说,那妖邪就出在他家隔壁的大石楠村。

    那一日,村里一户吴姓人家,夜里收留了一名过路客留宿。可到了半夜,周围邻居只听得一阵鬼哭狼嚎,无人敢去查探。待天光大亮,也不见他家有人出来,喊话也没人回应。终于在村老和里正的带领下,一帮村民推开院门,进到屋里,却很快都捂着嘴跑了出来。原来,房里哪有活人,到处都是干涸的血和散落的森森白骨。一家五口,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徐友庆闻言神色一凛。这若只是能够迷惑人感官的妖物,倒还好说。可若真是化形期的妖怪,那实力可就与他不相上下了,斗起来他不见得吃亏,可对方真一门心思要跑,他也真没辙。

    吃罢酒肉,留下些许银钱,徐友庆等人便离开酒肆。又去了另外几家铺子一番打探,说的事情都是大同小异。只不过案发的地点却各不相同,有的说在大石楠村,有的说在盘柳村,有的说在转盘溪村。想来这些小二哥大多是道听途说,消息也未见多准确。

    白石府府衙后堂,知府孙德胜坐在主位之上。下首坐着一人,头发花白,瘦骨嶙峋,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留着三绺长髯,官服略显破旧但很干净,正是仓北县的知县,冯承冯继才。这妖邪之事,便是出在仓北县的小屯村。桌上的茶水已然凉透,二人谁也不说话,也没有喝上半口的意思。不多时,有差官来报:“回禀老爷,那马车已然进程,正四处打探妖邪之事,已去过四家酒肆。”

    孙德胜点点头,问道:“可探得来有几人?都是甚模样?”

    差官答道:“回大人,来的共有四人。为首之人书生,双十的岁数,白面无须,气度非凡。随行有一位马童,寸步不离马车,另有两名护卫,都是未及冠的少年,一背长剑,一执大锤。”

    孙知府平静地摆摆手,叫他出去。待差官走后,他却摊手苦笑道:“继才啊,对上了,是正主没错了,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冯承却坦然道:“下官虽不敢说为官有多清正,至少自上任以来,一日不敢懈怠,也从未有过苛待百姓,任他查便是。”

    孙德胜却摇摇头:“你的为人我自然清楚。只是你看那人乔装而来,不问官声,只问妖邪。显是冲着你来的。”

    冯承只是耸耸肩:“那任他查便是了,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斜。”

    孙德胜叹了口气,急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治下出了妖邪,年底考评直接就打入下三等了。而且还闹出好几条人命,至今案子悬而未决,到时候咱俩这乌纱怕是都要保不住。继才啊,现在唯有赶在上使表露身份之前,赶紧破案,你我还有一丝活路啊!”

    冯承却耸耸肩,笑道:“我何尝不想破案,可这东西来无影去无踪的,我这肉眼凡胎,如何破得?久闻府台大人乃是道门高足,这不才想着过来,请几件法宝,好助下官降妖么。”

    孙德胜白了他一眼,气道:“还几件?你当仙家宝贝是大白菜?本官府里也只那么一件,那可是用来镇宅的!”

    冯承起身行礼道:“便是一件也好,下官谢过府台大人借宝,除妖之后,定原物奉还。”

    孙德胜气得直吹胡子,瞪着俩大圆眼珠子:“我说你这人,怎么这般无赖呢?罢了,你随我来。”

    却说徐友庆等人,一番打探之后,虽然案件具体发生的位置还不清楚,但大体确定了是在仓北县。马车转出白石城,直奔仓北县而去。就在他们前脚刚走不久,后脚便有四名衙役,抬着一顶小轿也出了城,正是仓北县知县冯承请了仙家法宝来,赶着回去破案降妖。这法宝乃是一面铜镜,内蕴仙家紫气毫光,妖邪照之则原形毕现,动弹不得,至于宅中,亦可纳福迎祥,趋吉避凶,邪祟不敢侵。

    出了白石城,徐友庆便收了孰湖飞车,改扮成老道模样,将刘翕和和秦川扮做两名小道童。一行三人,直奔县衙而去。县衙外,几名衙役靠着石狮子,倚着登堂鼓,拄着水火棍,东倒西歪地,正晒着太阳聊着天。徐友庆走到近前,停下脚步。聊天的一众衙役也停了下来,拿眼撇楞徐友庆,不知他是要做什么。徐友庆驻足县衙大门前,抽了抽鼻头,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嘟囔道:“这里,好重的妖气啊。”

    那靠在石狮子上捕快立刻就是一咧嘴:“嘿,老杂毛,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话要是让知县大人听到了,少不得赏你顿板子。”

    徐友庆却不为所动。“这却是为何?”他面露不解,又仔细闻了闻,面色一变“不对,有血腥味!怕是有人已经遇害了!”

    那捕快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两眼,慢条斯理地道:“行啊,有点道行啊,这都能看出来,还能看出点啥?”

    靠在登堂鼓边上的那名衙役不耐道:“道行个屁,这事全县谁不知道,这三天来骗吃骗喝的假老道来了八个了,不都大牢里关着呢么?趁着大老爷没在,赶紧滚蛋。”

    先前那“石狮子”笑道:“这不闲着也是闲着,解解闷么。”

    “登堂鼓”打后槽牙里哼道:“现在是闲着,一会大老爷回来,又多仨白吃牢饭的,咱大牢一共才多大啊,都改了道观了。”

    徐友庆也不以为意,只是摇摇头,暂时离开。从这些衙役的话中可以看出,这妖邪之事已在这里传得人尽皆知。他们找到县里唯一的客栈,号了两间上等客房,暂且住了下来。这客房打开窗户,正看得见县衙大门。没多久,就见一顶小轿,抬进了县衙。

    轿子进去没多久,就又抬了出来,前面一名骑着马的将军,领着一队官兵开道,后面快、壮、皂三班衙役,列队整齐。一般情况下,县衙是没有官兵的。这寒衢州,地处天岚国极北边陲。天岚国设镇北将军府,统领北五州兵马,治所就设在寒衢州。近些年来,天岚国与极北冰池国纷争不断,所以在这边布置了重兵。光白石府城附近,就设有大营十八处,共计三万多兵马。其中距离仓北县最近的要属丰北大营。这丰北大营历史悠久,历来是天岚国面向北方的重要后勤补给站,甚至仓南、仓北两县,都是因此得名。这里常驻有官军三千人,不仅要守护粮仓,还要保障粮道安全,同时也兼负扫清山匪,守土安民之职,所以丰北将军是有一定调兵全县的。这一任丰北将军温亭海与仓北知县冯承交情深厚,得知他要降妖捉怪,特命手下心腹校尉领了二十兵马,前来助阵,以壮声势。

    一行人马不停蹄,直来到石桥村,在一户农户人家落下阵脚,小轿随后压了轿。冯承亲自捧着宝镜,走下轿来。驱散看热闹的人群之后,两名衙役上前轻轻一推,院门“吱呀呀”便就打开。衙役簇拥着冯承走进院中,来到屋门以外,在屋门上一推,那门纹丝未动。衙役刚要上脚踹,被冯承拦了下来,伸胳膊比划了一下。衙役立刻会意,往外一拽,轻轻松松将门拽开。冯承白了他一眼,端着宝镜,往里就走。刚一进屋,只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全身没来由地一阵哆嗦。他低头一看宝镜,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哎呀!真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