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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娃他二哥

    门咯吱一声,开了。

    一个喝得面红耳赤,手里抓着一根牛排骨大快朵颐吃着的中年大汉,满眼狡黠的目光,凶巴巴看着王玉兰那有些狼狈的模样。

    嗤嗤地笑了一声,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可怖,戏谑地问道:

    “你敲我窑门干啥哩?”

    说话男子正是牛友铁的胞兄牛友金,向来对王玉兰是看低一等。

    而王玉兰这个人呢,又是一根筋的死要面子,自尊心忒强,宁折不弯。

    在牛友金一家人面前,走路时总是把脖子仰的尽尽的,把胸脯子抬得高高的,总是刚阿不屈,一副‘我不能为五斗米而折腰’、‘我今天就算是穷死也要穷的有志气’的架势。

    而好胜心强的牛友金一家,正好这一口。

    于是,这两股磁场就对上了。

    牛友金一家就整天千方百计,盼着看王玉兰一家子的笑话。

    而王玉兰志气高,就偏偏不让他们一家人看到。

    牛友金嘴里质问着,心里暗暗窃喜。

    “这回,终于叫我逮住你的把柄咧!看你还害不害臊!”

    他本能地以为王玉兰放低姿态来,就是馋他家的牛肉。

    可他会给吗?

    当然不会......给狗都不给她!

    “我大庆,大庆他得病咧,严重的很......整个人,人都糊涂咧!”

    王玉兰一开口,就把自己急的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憋死。

    一双受惊过度的眼睛里,早已经没有了光彩。

    然而牛友金却不以为然。

    他太了解王玉兰这人了,芝麻大点的小事,在她那儿能整出天塌下来的程度。

    他已经等不及了,一吐而快道:

    “你大庆他得病,关我啥事?我又没吃你的喝你的,你哐啷哐啷敲我门,门敲坏了你赔得起么?!”

    可王玉兰也没办法,作为一柔弱女子,遇到这事儿,她的心态早已经崩溃掉。

    一着急,自己也不知道咋个办。

    靠牛友铁呢,肯定是靠不住。

    她从来就没想过靠他。

    她对他早已失望透顶。

    牛友铁没本事,还一身懒骨,还没脑子,人又木又老实,经常被村里人耍笑、瞧不起,就因为此,连带着她也被村里人耍笑、瞧不起。

    实际上,自从她嫁到这个穷屋里那一刻起,就从没想过全靠他,屋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包括一家人的衣食住行的定夺,全是她一个弱女子支棱着。

    遇到这种人命大事,连她都没了主意,换成牛友铁又能怎样?

    又一想到她可怜的大庆,病得糊涂不醒。

    王玉兰放低姿态,噗通一下,直接给牛友金跪了下来。

    在雪地里,她又是作揖又是磕头,佯嚎道:

    “好他麻麻哩,好他伯哩,你们行行好求求你,去看看我大庆......我叫了半天都没醒过来,他人都糊涂了!人都......糊涂了......啊!”

    牛友金一听这话,刚刚积攒的戏谑冲动一下给冲淡了。

    但他也没太在意王玉兰的话。

    只是有些尴尬,脸都莫名其妙地红了,顺势他就把手里的牛骨放嘴里狠狠吸刮了一口。

    这时,牛友金的婆娘,儿儿女女,还有两个兄弟牛友银、牛友铜,以及他们的儿儿女女,也一并走出来了。

    一大家子人,老老少少加起来有十几个,齐茬茬地旋在窑门口。

    并不是关心,而是,他们全都争着想看王玉兰的笑话。

    “咋咧?咋咧?到底是咋咧!?(佯吼)”

    “吃个五香牛肉都叫人吃不安稳。(奸笑)”

    “我大老远就听着了王玉兰的鬼嚎声!(发呱)”

    “天天嚎,天天叫,天天给咱这一院子人丢脸!不行就滚沟底子里住起!(愠怒)”

    “是啊!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天天把她当猪一样摁着杀哩!(夸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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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窑子里。

    牛友铁又听到了那一大家子人的叽喳声,这声音就一股股毒气,刺的他心里堵得慌。

    “这时候找人家有啥用?”

    “他们一个个又不是神仙,屁溜都不懂一个!”

    “可不可?叫人家逮住美美的耍笑了一顿!”

    “到底是图啥哩啊!”

    牛友铁忍不住在嘴里囔囔了几句。

    可囔囔归囔囔,倘若是换了前世的他,可能还会莫名的感到高兴。

    至少让大家都知道了,自己心里就不那么慌了。

    图的就是个良心上的安稳。

    囔囔完,牛友铁就再没吭一声。

    他知道,现在切合实际的办法是先确保大庆的体温正常,再想办法不迟。

    他都快冻僵了。

    牛友铁下意识往大庆身上重了层厚被子,俯下身在他的额前亲了一口。

    此时的大庆,许是因为难受,牙关紧咬,仍是一副不省人事状。

    又看了眼睡在大庆旁边的二庆,二庆雷打不动,他啥也听不到,睡得是个酣香。

    牛友铁继续往炕洞里添柴禾烧,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请巩润仙的事儿。

    到了现在,牛友铁已经铁了心要请巩润仙,毕竟人家治愈的怪病婴孩也是数不尽数,没理由不再相信。

    可是这巩润仙是否还活着,他却是一无所知。

    前世自打他怨恨起巩润仙以来,就再没听说过她的任何消息。

    更致命的是,巩润仙几年前就患上了绝症,虽然看上去精神抖擞的,但谁都知道她已是余日无多。

    加上天天吃的是吊命饭,啥营养都没有,即就是病不死,也饿死了。

    总之,在牛友铁看来,她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一想到这些,牛友铁就忍不住心生恶寒。

    当然,假使她还健在,可是她家住在畔子儿边上,距离这儿也是十万八千里。

    而且天还下着鹅毛大雪,有的路上的雪都有一扎深了,走起来扑通扑通,倘要想顺利把人请上塬,很难想象会折腾成个啥样子。

    这样想着想着,牛友铁忽然听到有人踩着厚厚的雪,‘格吧格吧’地走了过来。

    脚步带风。

    他刚要起身去看,窑门像给一阵妖风,‘哐啷’一声给推撞开了。

    原来是他二哥牛友银。

    跟前世一模一样,他还是那么的高大威猛,做事雷厉风行,神鬼来了都不可阻挡。

    前世,牛友铁对他这个二哥,还是有点怂的,因为他二哥脾气暴躁,动不动就会使拳打人,凶的像牛。

    因此,看到牛友银的一刻,牛友铁仍然是没忍住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种出于防身的习惯,已经深入到了他的骨髓里。

    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二哥。”

    然而......

    牛友银压根就没正眼看他。

    大步流星走到火炕沿,伸手在大庆额头上试摸热凉,严肃着脸,观察一阵子。

    忽然,眉心间蹙起两根悬针,大声叫喝:

    “我滴个天神爷,这娃得的是急性肺炎!病得不轻啦!”

    完后又转过身,气哄哄对着牛友铁就训斥。

    “哎我说友铁,你这人,是个石木头人嘛,你看娃都严重成啥样了,你还旗杆子一样杵在这儿,你不着急吗?你知道不,这种病能要人命!”

    牛友铁当然知道这病有多严重。

    这不用他说,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牛友铁定了定神,刚要开口问他润仙奶的事。

    一群人疯牛一样来到了窑门口,霎时间,把窑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玉兰横冲直撞,硬挤进门,对着大庆又是一顿猛哭。

    “嚎嚎嚎,就只知道嚎,嚎有啥用你说?”

    牛友银声洪如钟,一边训斥王玉兰,一边环视众人无比稀奇的眼神。

    沉下心,安抚牛友铁:

    “友铁,不是二哥说你,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也别胡思乱想,听二哥说,咱村上的牛蛋他奶,你应该知道她,咱都叫奶哩,她可是个大能人,你去找她,她兴许有办法,能治好咱娃的病。”

    这话,正中牛友铁下怀。

    猛然间,牛友铁的心就像是被浸到了36度温水里。

    顿时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王玉兰的委身哭求,算是没白费,歪打正着了。

    只是......这委屈了她了。

    作为屋里的掌柜的,脚不主动往前拾,却......

    总之牛友铁是又心疼又自责,又很是惊讶。

    自己这个二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牛友铁真不敢相信,那个曾经总让自己畏葸不已的二哥,居然会说出这样让人心窝一暖的话。

    “二哥。”

    牛友铁立马问:“你是说咱润仙奶她老人家还健在世上?”

    “是啊,她还活着哩啊。”

    牛友银说:“话说这人的命真的是硬,咱些爷爷辈都没活过她,早早的走了......

    “行啦行啦!咱快去把她请过来给娃看病,甭再拖拉了。”

    这时,牛友金牛一样挤进了门,张口就反驳道:

    “哎我说,他二哥你嘴上光说请人请人,实际咋个请法?现在都这么晚了,外边雪又下这么大!”

    牛友银一听,立马变脸,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被宴请的事一样。

    怒怼道:

    “嫌天太晚就不请人?这是啥道理?雪大?雪大又咋啦?雪大就不请人啦?”

    牛友金一激动,跟沟子就说:

    “他二哥,你真的下老实想过没有?人家老太太可不是咱这种圆全人,瘫痪在床,走都走不动,咋个来?你给我说。”

    牛友银接过话茬,说:

    “咋个来?人命关天,你知不知道?你看娃现在都成啥样子了?为了咱娃,咱就是背也要把人给背过来。”

    牛友金冷冷一笑,又说:

    “他二哥,你恐怕不知道吧,那润仙奶今年都九十快满百岁滴人咧,身板子弱的就像一拉子灯火,随时都有可能灭。

    “外边滴北风又这么大,咋能经得起这么一阵折腾?要是出个啥事,谁负担的起?你给我说!牛蛋一家子是啥人柄,你不知道嘛?弄不好死缠你一辈子,不信你试试!”

    牛友银想都没想就说:

    “我负担!”

    “你......你负担?!”

    牛友金脸色‘刷拉’一下就变了,喉咙里吞了撅头一样噎得上不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