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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一唱一和

    滋啦啦......滋啦啦......

    在巩润仙的一顿生猛操作下,窑子里顿时传出一阵阵惊心动魄的烧灼声。

    仿佛是正在给死囚犯胸口上上烙刑,那声音,隔着一座山都能听得清楚。

    紧跟着,便是一股一股,头发被烧焦了的烤肉味,迅速飘入到每个人的鼻腔中。

    所有人的心,顿时都不由地悬了起来。

    对眼前的巩润仙,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残忍和恐惧。

    就连向来人狠心辣的牛友银,在这一刻都倍感震撼,不得不屈于她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而巩润仙仍旧是面不改色。

    放置好烟锅,紧接着,她又微微欠下有些僵硬的身子,嘴巴搭在烟嘴上,也是很勉强了,然后‘吧嗒吧嗒’地吸起来。

    每吸一口。

    烟锅头处都会发出“波”的一声炸响。

    大庆的身子,同时也会条件反射地抽搐一下,伤口处,也一点一点开始往外浸血。

    这证明,大庆现在至少还有气息尚存。

    连续吸了十来口。

    巩润仙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有了重大的发现。

    她摆摆手,示意牛友铁过来,说:

    “娃他达,你过来看,你看这是啥?”

    说着说着,居然激动了起来,拿着烟锅杆子的手,一下子抖得都快握不住了。

    这跟前一刻,她稳若泰山的形象,俨然形成了巨大反差。

    牛友铁一听,赶紧把脖子拔长伸了过去。

    以他的六十多岁的生活经验判断,他润仙奶越是一本正经,显得镇定自若,他大庆就越是生死未卜。

    相反,他润仙奶越是等不及了似的激动,表现出一些肢体上的发抖,就说明他的大庆有希望了。

    他心里猛然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果然,老天爷让他重生,也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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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

    在场的人群“哗”一下朝炕沿边收缩了一下,地面上顿时腾出一大片空档。

    所有人都好奇巴巴,想去看个究竟,由于动作幅度过大,居然出现了人挤人的情况。

    牛友铁朝那烟锅里看了一眼,顿时一个好家伙。

    里面居然全是黑糊糊的东西。

    就像一团黑胶水,稠嘟嘟的。

    牛友铁被震惊到了,纯粹是出于好奇,急忙问:

    “阿奶,这......这里面是啥呀!?”

    “是啥?”

    巩润仙声音朗朗,略带些训呱的口气说:

    “这里面就是娃儿的血,凝固了。”

    这个结果,牛友铁也是猜到了一二,却根本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只用一个烟锅子,就能从一道没有任何血丝的伤口上抽出一大坨凝血,简直就像个大笑话。

    牛友铁活了一辈子,都不敢相信这种救人之法。

    他甚至坚信,在后世如此发达的医学条件下,也很难将这种奇怪现象解释的清楚。

    因此在这一刻,他大脑中几乎所有客观常识性的东西,都被颠覆了一遍......彻彻底底的。

    你若是跟他说这个世界上有鬼,他想都不会太想,就相信了。

    总之,看到他大庆有活过来的希望,牛友铁的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甭管他润仙奶使的是啥偏门邪方,只要治好大庆的病,就是好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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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巩润仙一边说着,一边将凝固在烟锅里的稠血掸了出来。

    紧跟着,又如法炮制,将烟锅放到第二道伤口上猛吸。

    一番操作,同样又吸出一大坨黑糊糊的凝血。

    仍然拿给牛友铁看。

    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

    “娃他达,你看看,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娃的病都严重到啥程度了!”

    牛友铁仍是保持沉默,虔诚地悉听他润仙奶的教诲,一边敲鼓一样勤点着头。

    他知道,这一刻正是他润仙奶的专属时间,是她人生之中最高光、最闪耀的时刻,她有权为自己的成功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也理应收获在场所有人的鲜花和掌声。

    “你刚刚问我,娃身上的伤口为啥没流血,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因为肺炎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娃的血都定了,毒素已经侵入到娃的内里了,我刚刚就是用这烟锅头子才把毒给娃咂出来的。”

    “嗯嗯嗯。”

    “你知道不?你们要是再晚一点的话,这娃直接就没救了。”

    “嗯嗯嗯。”

    “你现在去,快去给我拿个针线来!”巩润仙吩咐道。

    “嗯嗯嗯。”

    突然反应过来,“针线?要哪种针线?”

    牛友铁已经是怕了给他润仙奶拿东西。

    拿啥没啥!

    没有哪次不是因为拿东西丢自己的脸。

    可眼看事情马上要成了,牛友铁也就没在乎那么多。

    “就缝衣服的针线,还有哪种?”他润仙奶说。

    “好好!”

    这一刻,他恨不能冲在所有人前面充当马前卒。

    冲他润仙奶善意一笑,然后就急急忙忙跑去找了。

    殊不知这时候,王玉兰已经先他一步反应过来。

    速度比他还快,一个箭步跳下炕,手脚麻利地跑去针线笸篮子里找出针和线。

    看到大庆的状态有所好转,这一刻,王玉兰也是来了精神。

    尽管她一张瘦削的小脸上哭泣痕迹明显,但却丝毫掩盖不住她眼中那闪烁着的希望之光。

    又是一蚱蜢,像个外天人一样跳上了炕,手疾眼快,将针线穿好,递到她润仙奶手中。

    现在的大庆,胸口上的两条伤疤处,已经开始浸血了,虽然不多,但至少说明他好多了。

    伤口也不外翻了。

    他的身子终于像个正常的人的身子了。

    巩润仙把针在煤油灯上烧红,又一针一线帮着大庆缝合伤口。

    她虽年事已高,但握着针线的手指灵活度,却并不比年轻的王玉兰差。

    心态沉稳,手法娴熟。

    不到五分钟时间,两道伤口就被她给缝合圆全了。

    再查无遗漏,终于,她才松了口气。

    对自己的成果甚是满意。

    尽管自己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但还能在这个时候再救人命,自己即就是下一秒死了,也无憾了。

    而此时,巩润仙的形象在众人眼中再一次伟大了起来。

    她虽然穷困潦倒,命途多舛,但是身上的精神高度,却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

    大家对她由一开始的种种怀疑、看低,直至现在,终于被她的妙手仁心所折服。

    一个个惊叹佩服之余,仍然不知疲倦地站在原地,有的脚丫子都冻肿了,却仍然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

    即使已经知道,他润仙奶完成了所有的治疗程序,却仍是意犹未尽,迟迟不肯离去。

    正这时。

    窑子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公鸡打鸣声。

    调子拉得很低,只鸣了一声,但窑里面的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这并不是人人都有手表戴的年代,看时间一般都是听公鸡打鸣。

    而此时的鸣叫声,意味着,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到此为止,从大庆的发现到治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每个人多少都有些身心疲倦。

    但却没有一个人想走的意思。

    就是在这时候,大庆的两个眼角中突然挤出两行热泪,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了耳根。

    人虽然糊涂不醒,但嘴唇上也逐渐有了血色,元气也上来了不少。

    王玉兰急忙伸出手,帮大庆揩去泪珠,十分心疼,知道他大庆忍受了大人都难以忍受痛苦。

    此外,这泪水也是在跟他的祖奶说“谢谢”。

    许是炕太烫的缘故。

    巩润仙已经浑身冒汗,额头处也潮乎乎的。

    她用胸膛前簪的一块小手帕,揩拭额头的细汗,一边叮嘱似的说:

    “娃他达,你现在去抓一只母(乌)鸡来。”

    牛友铁一听,想都没想就应承了一声。

    可回头想,都这么晚了,自己上哪去抓母鸡去?

    他又怕了!

    心说,他润仙奶咋这么多事情呢!

    每一次都像是在赶着他这个旱鸭子上鸡架似的。

    根据前世记忆。

    牛友铁知道他家穷没养过鸡,而他的几个哥,或多或少,家里都有养。

    而他二哥三哥家虽然养了,但都是在别处庄院里,距离这里有十几里路程,太远。

    便只有他大哥家......

    可是他大哥家的鸡,同意借吗?

    牛友铁犹豫了起来。

    毕竟烟锅子,煤油灯,甚至连洋火都是从他大哥家借的。

    再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考虑到大庆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牛友铁的理智也渐渐地回归了状态。

    开始无论做啥事儿,都显得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起来。

    毕竟,这可是个人情世故的社会。

    有些东西,他不得不考虑周到。

    自己跟大哥家,可以说一直都是针锋相对的状态,就因为自家穷,不止是他大哥一家人,就连他大哥家的狗都瞧不起。

    今儿,若不是因为事关人命的大事,他恐怕连他大哥家一个针线都借不来,更别说借大件家具——煤油灯了。

    总之,这些记忆,牛友铁是越来越熟悉了。

    尽管距离前一世间隔了40年,但他也仍然很快地融入,并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状态。

    牛友铁正犹豫着,巩润仙又叮嘱一句。

    “对了,要黑乌鸡,记住,是黑乌鸡。”

    牛友铁又硬着头皮“嗯”地应承了一声。

    他本想着大哥牛友金能主动吭个气,却没料到,他大哥一家人都没吭声。

    都在口袋里盛米汤——装糊涂!

    就害怕别人借他们家东西。

    牛友铁想了想,主动开口说:

    “大哥,你家的黑乌鸡还在鸡圈里吧?”

    反正都到了这一步了,他也无所谓再借一次。

    毕竟与他大庆相比,得罪个人又算得了啥。

    而就在此时,王玉兰竟比他还着急。

    看着他大哥婆娘杨宝凤,嘴里略带乞求的口吻说:

    “好他妈妈哩,我借你家的鸡用一下得行不?我知道你气恨我,但是这一次......咱娃有病,我一个屋里人确实是没有办法!”

    牛友铁紧跟着就说:

    “玉兰,瞧你说的啥话,就好像娃他妈妈是个外人一样,咱这一大家子人,住同一个院,吃同一口井,同一个达和妈生的,向来都是谁家有困难就帮谁家,不是么?今儿借个东西咋啦?何况借鸡又不会伤及啥!”

    杨宝凤一听,呲一下,脸恼得绯红。

    为挂住面子,她避开牛友铁,看着王玉兰,妖声妖气地说:

    “看他四娘说的这话,就好像我一点不通人性一样,你要用就用起呀,我又没说不准你用的话!”

    说完咬牙切齿,脸都垮了。

    “好好好,谢谢他妈妈!”

    王玉兰一边说,一边指着牛友铁,说:

    “你去,你快点去抓鸡,娃他祖奶还等着哩!”

    终于,这两口子一唱一和,把话说一块去了。

    这件事是史无前例。

    这一刻,王玉兰又一次被牛友铁口中的话震惊到了。

    她甚至严重怀疑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二达。

    可是细细一想,他二达又怎可能会去干这种事?他又没吃撑!

    王玉兰又震惊,又迷惑,又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事实。

    就好像一个傻子突然会说话了,而且还说的那么字正腔圆。

    她于是在心里安慰自己:

    石头疙瘩子牛友铁,可能是给大庆的病激的,把脑子给激灵醒了。

    牛友铁见事已成,心中大喜。

    二话没说,迈着矫健的步伐跑出了窑子。

    冒着鹅毛大雪,往他大妈家鸡窝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