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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父命难为

    牛友铁从鸡窑里抽回手,很快就闻到了一股臭烘烘的鸡屎味。

    心想,保准是找鸡门时,手不小心在门框上蹭到的。

    “难怪我刚刚感觉手像沾了屎一样黏糊糊的。”

    心里如此想着,顺手在雪地上恨恨蹭,蹭了两下,然后搭鼻子上一闻,好像没啥味道了。

    可是......上面又是咋回事?

    牛友铁感觉自己鼻子上面的哪里又臭烘烘的,那味道比手上的还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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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刚刚。

    鸡儿们“大暴动”之时,牛友铁慌乱之下,只顾了自己,可没顾得上关鸡门。

    几只性子暴躁的鸡儿扑棱着翅膀,硬踩着他的后脑勺飞了出来。

    想到这些,牛友铁终于知道上面是咋回事了。

    肯定是鸡紧张过度,吓屙他脑袋上了。

    牛友铁顺手一抚头发,果然是黏糊糊的。

    可是他没顾得上恼怒。

    怕弄丢大哥家的鸡,慌乱之中,拿定主意立马关了鸡门,然后去抓逃鸡。

    只见他双膝跪在雪地里,连滚带爬,样子十分狼狈。

    幸运的是,这些逃鸡,许是因为惊吓过度,都不停“咯咯咯”地叫唤。

    牛友铁凭借声感,最终将它们全部抓捕归案。

    留出了一只,其余丢进鸡窝里。

    随后,马不停蹄地往窑子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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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友铁以为自己活儿干的很麻溜,毕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的。

    可是当他把鸡递给他润仙奶时,在煤油灯的灯光下,才发现原来是只普通母鸡。

    一时懊恼不已。

    “我这是眼瞎呀!咋给抓来个这种的?”

    但这一刻,他并未立刻完全否定自己。

    黑乌鸡是鸡,普通鸡也是鸡,既然都是鸡,那又有啥区别呢?

    牛友铁抱着试试的态度走上前去问他润仙奶。

    “阿奶,您看这只鸡能行不?”

    此刻的他,身上仍有一股臭烘烘的鸡屎味。

    站在暖烘烘的窑子里,这味道便愈发的清晰可闻。

    他润仙奶看了一眼,有些失望,摇摇头说:

    “这鸡不行啊!你要是没有,最好是去找找看,你的左邻右舍谁家养了黑乌鸡,借不成,哪怕是花点钱买下来也成,咱娃的病不能拖着!”

    他润仙奶还以为这个地院里没有黑乌鸡。

    牛友铁急忙说:

    “有哩,有哩,是我抓错咧,我现在就去重新抓。”

    这时牛友金跨前一步,强调似的说:

    “咋个没有?我鸡窑子养着好几只黑乌鸡哩呀!”

    牛新荣看了看手里的矿灯。

    想到了什么,有些哭笑不得,对身旁的牛冠星悄悄说:

    “啊哟哟!你看四达瓜不瓜,黑灯瞎火跑去鸡窑里抓鸡,叫鸡屎糊成啥咧?你看他头发上那一撮子!是啥?”

    “鸡屎!”

    牛冠星一看,忍不住咧开嘴笑道。

    牛友铁刚一出门,牛新荣就当着大家的面儿说:

    “瞧我四达慢慢腾腾的,就像个八十几的老汉一样,我敢打赌他这次还会抓错,我还是去帮他吧。”

    杨宝凤急忙叫住,说:

    “看把你扑的热的......前里有你亲达还是你亲妈哩!你跑去干啥?”

    她只是在心疼她的新荣。

    牛新荣回头笑着说:“阿妈,帮我四达去抓鸡呀。”

    杨宝凤恼的说:“抓鸡叫你四达抓,你扑的蹭蹭的,凑啥热闹?你四达又不是没长手没长脚!”

    牛新荣再没理他妈的唠叨,提着矿灯一溜烟儿跑出了窑门。

    ......

    漆黑的雪地里。

    牛友铁看到一束灯光,像利剑一样在黑暗中划来划去时,才知道是牛新荣跟过来了。

    忍不住回头调侃一句:

    “新荣,你这碎崽娃子,你手里明明拿的矿灯子,刚才你干啥不过来给四达照亮?”

    牛新荣一听,顿时惊住。

    心说:这还是我原来那个老实疙瘩子四达吗?

    事实上,在他的眼中,牛友铁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闷葫芦一个,更别说轻轻松松说出这种只有心底豁亮的聪明人才能说出的玩笑话。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点。

    年龄方面,牛友铁23,而牛新荣20岁,只比他小三岁。

    俩人站一起,牛新荣比牛友铁还要高出一截,不知道的都还以为俩人是一对难兄难弟哩。

    也正是因为如此。

    牛新荣就从来没把牛友铁当成是自己的长辈。

    甚至还想让牛友铁喊他‘大哥’呢。

    旁下有人时,牛新荣可能会出于礼貌喊牛友铁一声‘四达’,表示他尊重长辈。

    但心里却是很不情愿的,极度厌恶,甚至感觉自己很羞耻。

    而旁下无人时,牛新荣就会暴露出他的本性,见面就会‘哎哎’地喊,就好像他四达是个陌生人。

    除了这些,有时候他还试图着打他四达,发现他四达比他想象中还软弱还好欺负。

    于是久而久之就在他四达面前张牙舞爪,动不动就打他,就像打他的一个随身狗一样,心里甚至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这种行为,有时候即使给他亲达牛友金看到了,也不会说啥,还当是正常现象。

    甚至,还会嘿嘿地笑,以示鼓励。

    看到牛新荣呆住的一幕,牛友铁竟是哭笑不得。

    “这怂货处处想要显得比他达都高贵、厉害,究竟有啥好虚荣的呢?”

    前世见多了像牛新荣这号人,牛友铁也是见多不怪。

    如今很多记忆,伴随着自己的一个个无意间的玩笑,便引得逐渐的如同滔滔洪水一样涌现在脑海里。

    前世的牛新荣实在太放肆了,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达。

    而那时候的自己,因为穷,被欺负惯了,久而久之,也就麻木无所谓了。

    但如今则不同,牛友铁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重生一回,怎可能还会像前一世一样窝囊?

    还被人看低一等呢?

    何况,牛新荣作为一个儿,自己是个达,人伦规矩总不能乱了套吧!?

    于是紧接着,牛友铁又继续调侃似的说:

    “哎哎哎,你看你嘴呲的,跟生产队里的社员一样,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搞快把你矿灯子拿来?”

    这一刻,牛友铁也没有怕过他分毫。

    前世怕他,也是因为自己实在是穷,怕饿肚子,怕牛新荣见死不救,怕他不赏自己一口饭吃。

    的的确确,那时候他也确实很傻,被牛新荣的几句信口雌黄的鬼话就吓住了。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牛新荣因为拾到别人的钱,担心他向失主打报告,于是就吓唬他,说:

    “你给我放乖些,小心我把你日塌了。”

    然后就说他达认识公安上的人,就算真的把他日塌了,也没人敢管。

    就是这么一句屁话,竟吓得牛友铁一直对他乖乖顺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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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友铁说出那话之后,还觉得自己是理所应当。

    “娃他达骂娃两句咋咧?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然而,牛新荣更是震惊。

    本来他还想试看,牛友铁是不是给啥刺激到了,但是现在直接给牛友铁这老子打儿子的气势震慑住了。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牛新荣根本来不及消化。

    一脸木呆,只简单地“噢”了一声,然后就默默将矿灯带到牛友铁跟前。

    看着牛新荣如此乖巧懂事,牛友铁甚是满意。

    忍不住感慨:前世的自己要是能有现在这么一半的勇气,都不至于给自己的侄子骑在脖子上当猴耍。

    如今,牛新荣的这种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才刚开始,而牛友铁最应该做的,就是提前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牛友铁接过矿灯,想了想,又说:

    “来新荣,四达刚刚捉鸡的时候不小心把腰杆子闪了一下,你来帮四达捉,让四达缓缓。”

    说话的口气,不可违抗。

    牛新荣又是一愣,牛友铁说话连‘四达’两个神圣而庄严的字都带上了,这显然是:

    父命难违啊!

    他本想辩驳一下来着,抬头看了牛友铁一眼,结果,牛友铁居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而且还略带些想打人的味道。

    想了想,还是委屈巴巴答应了。

    于是牛友铁就提着矿灯照明,牛新荣跪趴下来,熟练地打开了鸡窑门子。

    牛友铁一眼就看到一只黑乌鸡,指着说:

    “新荣,你看到没?”

    “在哪里?”

    牛新荣眼睛巴巴地看了半天都没看到。

    “就在那只白公鸡沟子后头哩。”牛友铁说。

    牛新荣把头稍微一偏,终于看到了。

    可是他微微皱起眉头,说:

    “鸡太远了,我奔不上。”

    牛友铁俯下身一看,发现窑里所有黑乌鸡中,也就只有那只最近了。

    “你把头伸进去捉一哈试试。”

    牛新荣终于有些恼了。

    心说:我平时在家收个鸡蛋,都没这么钻过鸡窑呢?

    那鸡窑里的鸡粪,足有两扎厚,都快要挨着鸡架了,人要是把头伸进去,弄不好还要吃一口鸡屎哩。

    牛新荣顶嘴道:

    “我不伸头。”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跟他亲达说话一样。

    尽管如此,但也合情合理,并不存在羞不羞耻的问题。

    牛友铁有些着急,毕竟牛新荣也没啥错,毕竟这种情况下,搁谁身上都不会太乐意。

    不过,牛友铁有的是办法。

    用手抓着后脑勺,开始在大脑中检索跟牛新荣相关的记忆碎片。

    很快,他就搜索到了。

    在他现在这个年纪,正是体能、智商、以及记忆力的巅峰时期。

    年轻,简直就像是开了个外挂一样,无所不能。

    牛友铁慢悠悠,拿腔拿调地说:

    “新荣啊,你赶快帮四达把黑乌鸡捉住,等四达有闲暇了,帮你把收音机修好,得行不?”

    这话就像喊牛新荣去哪里吃席一样,实在太好听了。

    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年代,娱乐消遣的渠道太少,只要是个人,都喜欢听收音机。

    疯狂的喜欢。

    牛新荣自然也不例外。

    他家有一个春雷牌收音机,前些时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弄死不响。

    后来换了个新电池,结果还是一个鸟样。

    拿去维修店修,可是修理费贵的吓人,他达牛友金是个黏人,不讲理。

    当时就因为维修费问题跟人家师傅犟了一仗,最后收音机就没修得成。

    于是,一放就放了有一阶段。

    对于这个信息,牛友铁自然是记忆深刻。

    因为在当时,他家的收音机最后是自己拿去才帮他修好的。

    维修师傅照例一分钱没少,反而还当着自己的面儿美美把牛新荣他达冷嘲热讽了一顿。

    “嫌贵就去买新滴彡,何必在我面前装大款?”

    一想到这些,牛友铁就想笑。

    自然,他也知道那台收音机坏了哪个部位,因为他自始至终都盯着那维修师傅看,亲眼看着他把一个红色的电阻紧固了一下,然后机子就好了。

    如今,只要那台机器还在,牛友铁凭着记忆就能帮他修好。

    就这样,俩人达成公平交易后。

    牛新荣牙齿一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将脑袋伸进鸡窑里去。

    牛友铁蹲下来,弯着脑袋直勾勾看着鸡窑里面,等待时机,一边指挥着牛新荣。

    牛新荣脑袋在里面等待了漫长的20秒钟,撑不住,拿了出来。

    有些恼,就说:

    “四达,你在干啥呀!我都快憋死了,那里面的气味好闻嘛?”

    “好好好,四达这回给你说快点。”牛友铁咧着一张大嘴说。

    牛新荣很窝火,但还是再次小心翼翼将脑袋伸了进去。

    连续两次,不知不觉的,牛新荣厚厚的毛蓝色亚麻棉袄襟子上已经糊了黏糊糊的一坨。

    牛友铁看了一眼,那只黑乌鸡还在鸡架上,只是情绪不太稳。

    “新荣,快,快抓它!”

    牛友铁大喊一声。

    牛新荣接收到指令,立即做出了反应。

    只见他俩蹄子猛向后一蹬,上半身被大幅度推向前,紧接着脑袋‘咣’的一声撞在鸡架上,牛新荣被撞得头脑一阵眩晕。

    好在他把手伸出去了,猛地那么一抓。

    端地就抓到了鸡爪上。

    有些激动,可还没来得及拔出脑袋来,那鸡就暴躁地挣扎起来,简直是十头牛都摁不住。

    牛新荣那么大的巴掌,结果就给三下五除二挣脱开,跑了。

    这时,好在牛友铁注意力集中,既看着鸡窝里,又兼顾着门外四周。

    当他看到一只鸡影冲出鸡门时,他身手敏捷,一把抓了过去,竟抓了个正着。

    鸡惊得‘呱嗒呱嗒’直叫唤。

    “新荣,逮住咧!逮住咧!你快出来吧。”

    牛友铁激动地喊了一声。

    此刻,他知道要是慢点了,里面的鸡势必又会大暴动,全给冲出来,那时就麻达了。

    牛新荣动作也疾,脑袋猛一下抽了出来。

    随手就关上了鸡窑门。

    清瑟瑟的冷空气中,牛新荣感到很不适,撅鼻子一闻,很快就闻到了他四达身上那股熟悉的鸡屎味。

    顿时......脸黑成了锅底灰。

    “我......日踏马......”

    然而,此时的牛友铁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