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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星夜观花

    两日往返苍山城奔波劳累,又在谷外遭伏,耗尽心力,这晚睡得十分香甜。

    一觉睡到次日天明,窗外已艳阳高照,暖风徐徐,远方山崖上的青松株株挺立,青翠茂盛。

    徐安自然醒转,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全身的疲乏已一扫而空,只觉神清气爽,从未如此舒畅。

    他心念一动,翻身而起,直接在床上盘膝打坐。

    手中结印,闭目冥想,清元宗的立派筑根法《清微定元法》早已烂熟于心,少年打坐调息约半个时辰,丹田中的法力竟比往日深厚不少,约莫有百之三四的提升。

    徐安又惊又喜,昨日一场生死之间的斗法竟会有这样大的帮助,实在是出人意料。

    他转念一想,众位师长曾多次强调:法力是人精气神凝练如一的超凡之力,是修真者问道长生的根本……法力多寡不仅仅在于三花修为,修真者周身协调才能更好地凝练法力。

    “看来是昨日斗法的缘故了,在那种压力下,自然整个人都比平时专注,凝练法力的效果也就更好,难怪修真界一直有‘斗法圣’的说法,借助斗法,寻觅冥冥之中超凡入圣的机缘,确与心平气和的苦修截然不同。”

    徐安默默思索片刻,他平日以符道功课为主,很少因为口角、贪玩等缘故上擂台与同门切磋。

    即便偶尔因为部分功课逃避不过,往往也是依仗符法精深,毫不吝啬地动用种种灵符,先架起层层护身符盾立于不败之地,再驱使五行法术符遥攻。

    而一旦法力耗尽还未击倒对手,他便会自行跳下擂台,可以说全程轻松写意,远没有昨日与劫修斗法时那般紧张刺激。

    徐安意识到“野外厮杀”与“擂台斗法”的巨大差别,他思量片刻,心中暗暗警醒。

    受箓的前一日,惯常是弟子们的假期,晚上则会有一场宴饮活动。

    定在这个时间点,是因为受箓成功之人一般会即刻闭关,参悟灵箓,耽误不得,而明日过后,许多年岁已满的师兄弟无论如何也得离宗而去了,双方十余年的同窗情谊,总该有一番正式告别。

    徐安年纪尚小,还有数年时间准备,可崔师兄就没这么好运了。

    崔惊羽以及徐安另外一位师兄与两位师姐,年纪都在二十二岁前后,到了不进则退的关口,连十大弟子都当了数年,是这一代最有希望受箓的四人,如果连他们都不能成功受箓,不仅事关个人道途,估计连宗门传承都会受影响。

    徐安心中为崔师兄担忧片刻,幸好昨日只是轻伤,应无大碍。

    片刻后,他来到红木大案前,翻出一本前人绘符心得,细细读了起来。

    少年一直看到午后,这才整理桌案,将符笔、灵墨、符纸等布置妥当,从最基础的五行法术灵符【火球符】、【金光符】开始,到稍显难度的【迷雾符】,最后用一张【寻踪符】结束。

    练习了数个时辰,桌案上成品不少,今日宗门没有安排三花修行的课程,少年自个的功课便算告一段落。

    徐安将灵符一一收入储物袋,合计一下灵材损耗不少,便跑到清元宗的灵物堂,上交灵符,换来符墨、符纸等等,还有数量不少的宗门贡献点。

    灵物堂执事按徐安的需要处置妥当,事情办完后,徐安行了一礼,转头离去。

    这位执事靠在柜台上,颇为羡慕地看着徐安的身影,叹声道:

    “徐师弟天赋真好,这个年龄就能绘制【寻踪符】,大把的贡献点收入囊中。”

    另一位肤白貌美的女执事走了过来,她看了眼门外,挑眉笑道:

    “谁叫你当年不珍惜双倍贡献点的大好时光,现在眼馋了吧,对了,小柒她们四个受箓之后,就该轮到他当大师兄吧。”

    “是啊!十七岁的大师兄,真是闻所未闻!”

    面容方正的男执事感慨一声,接着调侃道:

    “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清元宗后继无人,让一个毛头小子挑大梁。”

    女修沉吟片刻后,缓缓摇头:

    “我看未必,我在灵物堂当了几个月的差事,看过卷宗,谷中修行的内门弟子里,上交【寻踪符】的记录极少,上一回还是两百多年前宗主大人的记录,而宗主大人接下来只当了半年的大师姐,同一年便得受灵犀箓,晋为真传。”

    “你的意思是……徐师弟不久就是我辈中人了?”

    男修啧啧出声,犹自不敢相信。

    宗内各堂执事都是近些年受箓的真传弟子,他们一般会拜在某一位传法长老座下,留在宗内继续修行,大半时候在山上修行法术,只需做一些简单差事,等修满三道法术,迈入妙法境中期,便可奉谕掌管一方了。

    这二人相貌年轻,口中称呼徐安“师弟”,年纪则指不定大上几轮,二境妙法修士,依仗法术玄妙,已有“延年祛病”的本事,驻颜小术当然不在话下,是实打实的仙道中人。

    徐安不曾料到山上师姐给予他这样高的评价,若是知道了,兴许能平添几分信心。

    可眼下的他是无心想这些事的,从灵物堂出来,顺着东侧山脚道路一路往南,逐渐人声鼎沸,走到这片山谷的开阔处,一个中心位置矗立着四根擎天巨柱的广场浮现眼前。

    夕阳只剩下一轮薄薄的虚影,场中则灵灯高悬,将广场照得亮如白昼,各种临时搭建起来的酒肆茶摊各具特色,而清一色的月白道袍年轻人则三五成群聚在一块,欢笑畅谈。

    “五师兄……”

    “见过五师兄。”

    随着徐安走入场内,立刻传来一阵阵桌椅搬动的响声,或长或幼的男女修士接连起身见礼。

    问道长生本就是逆死而生的过程,双方若无有恩怨情仇、伦理辈分,大多时候不会在意年龄,以达者为先,更何况这个五师兄是宗门钦点的十大弟子,功课成绩也摆在那里,没有人会质疑。

    再加上梅柒、崔惊羽、卢元龙、瞿筱这四位师兄师姐,眼瞧着要人走茶凉了,徐安这位将来的大师兄,当然有不少人乐意献殷勤。

    徐安一一回礼示意,径直走到广场中央,巨大石柱所围之地,他掀开围帘,迈步走进这间卓然不群的安静酒肆。

    十大弟子有一桌约定好的席面,十人是近三年的风云人物,如今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相互之间再熟悉不过了。

    消瘦少年方一入内,便有一人朗声笑道:

    “哎呀,我的徐大师兄来了,师弟这厢有礼了!”

    徐安闻身望去,果然是崔惊羽这厮在朝他挤眉弄脸,他朝入座的诸位拱了拱手,这才没好气地道:

    “师兄折煞我也!”

    崔惊羽却不放过他,正色道:

    “外头议论纷纷,都在猜未来一年的执笔之人,何人来行赏罚之事,你正该请教梅师姐,可不能为了寻清闲而推托!”

    坐在席间上首的女修莞尔一笑,她眼神清澈,如一汪清泉,那双目光投射过来,仿佛是一面倒映人心的鉴子,只见她和声说道:

    “徐师弟性情恬静,却也是个有担当的,当年伏水寒潭一事,若不是徐师弟挺身而出,恐怕不少同门要命丧当场。接替我出任大师兄,想来也是人心所望。”

    伏水寒潭是宗外的一处历练之地,当年忽然寒潮爆发,徐安见事态紧急,顾不得藏拙,为众人脱离险境出了一份力,宗门还专程有过奖赏。

    徐安感觉场间的氛围有些怪异,便只答道:

    “大师姐谬赞,安愧不敢当。”

    “如何就不敢当,大师姐可极少夸赞我等,师弟休要自谦。”

    四师姐瞿筱声音清冷,脸上不施粉黛,依然如出水芙蓉一般,长相极为清丽,向来被夸赞为遗世仙姝,她接着说道:

    “若是师弟上任,便意味我四人受箓成功,师姐也提前恭贺你了,讨个吉利的彩头。”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叫徐安哭笑不得。

    大师兄或大师姐的名位是将来担任宗内长老乃至宗主的重要参考,可他志向早定,从来不用心经营宗内人脉,一心扑在符法修行上。

    若是手执那只【乾元】符笔,行赏罚之事,连个放心的副手都找不到……实诚的李洪或许可以算半个,但除此以外,再无旁人了。

    恰在这时,三师兄卢元龙走了进来,替徐安解了围,他扫了众人一眼,诧异道:

    “在聊什么呢?”

    接着向上首的大师姐梅柒拱手行礼,并问道:

    “大师姐,不知准备何时放花灯?”

    这场宴会因受箓而来,自然离不开受箓本身,徐安等人会离宗观苍山大醮,为自己与师兄弟们祈福,师门中,自然也会有相应的准备。

    由十大弟子领头,在这个第一次修行《清微定元法》的广场,四根巨大石柱围成的斗法擂台,无数个日夜打熬筋骨、炼化灵气、锤炼神魂的地方,众人齐心协力,放飞载乘他们心中希冀的花灯,无疑是最好的祝福。

    梅柒点了一下人头,还有三人未至,又谈天说地小半个时辰,天色彻底变暗,李洪等三人姗姗来迟。

    今夜明月消隐,待吉时已到,梅柒吩咐下去,场间一盏盏灵灯逐渐熄灭,漆黑天幕上,无穷的星光仿佛缀着无数人的美梦,遥遥挂在夜空。

    十人先后走出这间“酒肆”,梅柒仰望头顶这片浩瀚银河,不禁怔怔出神,俄而失笑,抬手往“酒肆”指去。

    一道散发着淡蓝灵光的法力顺着她的手指注入这个花灯,牵出一条彩线,其余九人依法照做,色彩各异的法力灵光便一道道出现,素白花灯也随之变得色彩斑斓,缓缓抬升。

    待花灯升至半空,抵达四根巨柱的中部,广场上数百道早已蓄势待发的法力纷纷追去,投入其中。

    万千色彩陡然绽放,这是一朵希冀之花!

    它一时间遮住了灿烂星空,又奋不顾身地往星空飞去,最后一点点消失在视线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