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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对症下药

    七娘子端坐在帘内,皓腕婉转,轻轻写下一行又一行字,听得外面没了动静,头也没抬,便为离开做准备。

    “等等!”

    七娘子一愣,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抬眼望去,果然是那个捕快卢梦得!

    最近这人可紧盯着自己呢!

    阴魂不散!

    七娘子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双眼弯弯,强按下心中不忿,柔声细语道:“卢捕快,现在是我为众人看诊之时,不便闲聊,烦请您稍等。”

    “我是你的下一位病人,帮我看看吧——”卢梦得将手伸到七娘子跟前,脸上也保持着笑容,眼里却是阴测测的,小声道:“等你看完了病,我哪找得到你啊。”

    前段日子,卢梦得不是没想过找这个七娘子好好聊聊,可除开她给人看病的日子,搭不上话不说,即使追到了家里,等上几天几夜,也不见她半个人影。

    无凭无据,卢梦得也不能强行闯入,只得望宅兴叹。

    七娘子轻轻将卢梦得的袖子推了推,露出手腕部,随后从容不迫地掏出金线,搭在他的脉搏处。

    闭目凝神,认真把脉。

    卢梦得则趁机上下打量,只见这七娘子身量纤薄,旁边没有任何兵器,不像是会武艺之人,眉眼之间流露出的是大部分人所说的善良。

    渐渐地,卢梦得的眼神向下,停留在两根纤细的金线上,不禁笑道:“这悬丝诊脉只怕是不作数的。”

    话音未落,七娘子便回收了金线,凤目渐张,平和道:“卢捕快近日忧思过度,辗转难眠,心神难安,有未决之事,挂念之人,若不早日医治,病情将愈发严重,不可收拾。”

    卢梦得缓缓收回手,思忖着这些话,好像真的能对的上。

    七娘子接着道:“我这有个方子,你去抓龙眼肉6钱,酸枣仁(炒,捣)4钱,生龙骨(捣末)5钱,生牡蛎(捣末)5钱,清半夏3钱,茯苓片3钱,生赭石(轧细)4钱。用水煎服,连吃七日即可。今日是惠民日,抓药看病都不需要钱。”

    这些药名让卢梦得眼花缭乱,“我记不得这许多名字。”

    七娘子旋即写下一张方子交予卢梦得,“卢捕快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福溪县的百姓还要仰仗您。”

    卢梦得接过药方看了又看,真正认识的也就只有几个数字,只好尴尬笑笑:“你这字不错——这方子可有名字?”

    “此方名为安魂汤——卢捕快日思夜想不该想之事,思虑不该忧虑之事,日子一久,魂就不在自己身上,身子自然遭不住。卢捕快还需要为自身考虑才是。”

    卢梦得一笑:“按娘子的话来说,我的魂儿是丢了。听闻娘子最擅长小儿妇人惊吓丢魂之事,不知娘子近日可否有空,帮我找一下丢掉的三魂七魄?”

    七娘子笑道:“这些事情大抵发生在未经世事之小儿,不曾远足经历世事之妇人身上,捕快勇武,不必担心三魂七魄无法归位,现在也只迷失了一魂,回头即可。”

    “我若回头,娘子可否给我一种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之药?我这病都是看不惯一个人,那人令我心生厌恶,我必欲处之而后快。”

    七娘子双眼一弯,“小女子阅历浅薄,真不知这世上还有此等药。”

    “娘子不该不知啊,自从娘子来到福溪县,我福溪县暴毙人数与日俱增,症候雷同,以小子愚见,应该不是巧合吧?”

    “万物皆由天命所定,此乃天意也。卢捕快所言暴毙之人,我全不知,小女子平日里只知在家修道,也就是这半年才应仁清堂掌柜邀约,每月选定三日坐诊,与人所谈之事,唯病尔。”

    卢梦得死死盯着七娘子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嘴唇的翕动都不愿意放过。

    但他看不出来面前的女子有任何破绽。

    “只怕娘子心口不一,表面上是治病救人,背地里却在帮着那些女人谋害亲夫——”

    “恕小女子不懂您在说什么——”

    卢梦得话锋一转,抖动了几下药方:“这些药都有吗?”

    七娘子点点头,随即用眼神示意跑堂可以带去抓药了。

    时刻注视此间一举一动的跑堂忙不迭跑过来,满脸堆笑。

    “七日之后,我再来拜访娘子——娘子可不要像往日避而不见,我也是病人。“

    卢梦得缓缓起身,先是将药方交给了跑堂,背对着七娘子,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娘子目力怎么样?晚上走路看得见吗?“卢梦得猛不丁发问。

    七娘子微微一愣,轻声细语道:“夜晚宵禁,如何能出门?小女子并不知道夜间目力如何。“

    “是我唐突了。“卢梦得微微点头,大步流星朝药柜学徒处走去,拿了药道了谢,便离开了。

    跑堂见卢梦得远去,小声对七娘子道:“娘子,其余人我都打发走了,只是——詹五娘死活要见您一面。“

    七娘子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跑堂从后堂领进来一个衣着朴素,略微蓬头垢面的女人。

    这女人便是城东酒腻子张三的媳妇詹五娘。

    五娘一见到七娘子便跪倒在地,“七娘子,求您救救我!“

    七娘子仍泰然面对,“你活得好好的,如何让我来救?“

    五娘跪着挪到七娘子跟前,声泪俱下,“卢捕快不会放过我的,他一定会来找我,可能还要再开棺验尸——”

    七娘子慢慢扶起五娘,让她在板凳上坐好,轻轻抚摸她的肩膀,细语道:“你丈夫酗酒暴亡,已成事实,死者为大,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他若要开棺,便让他去,背负骂名的他一人而已。你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两个年幼的孩子,尤其是那男孩子,可不能让他走上父亲酗酒的老路!”

    “七娘子,我——”

    “你那酒鬼丈夫已经死了,你还怕什么呢?此世间,唯有贫穷可怕,余者皆不足为惧!”

    七娘子轻轻抚摸五娘的头顶,道:“我帮你开一贴安神药,你回去服下,三日便可痊愈,你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卢梦得拿着包好的药,晃晃悠悠从仁清堂出来,走了没有百步,便停下,叫道:“陈三台,刘大友!出来!”

    陈、刘二人晃晃悠悠从旁边小贩的摊子旁出来,一人一边拦上卢梦得的肩膀,笑道:“你拿了什么药啊?”

    “你们会不知道?在后面偷听,你们不觉得可耻吗?”

    “我们也是暗中帮你观察七娘子嘛,不然三个人一起去,太兴师动众了。”

    “你刚才问的也太大胆了,直接问她是不是参与其中,就算是傻子也不会承认啊。”陈三台皱眉道。

    “如果她是真凶,你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刘大友皱眉道。

    卢梦得叹道:“若是能打草惊蛇,也算是了却我一个心愿,这福溪县也可太平些许时日。“

    陈三台恍然大悟,“你是在敲山震虎!若她与此事有关,近期也不会再次犯案,若她与此案无关,也可还她清白。是人总归会露出些许马脚!“

    卢梦得道:“此人心机深沉,沉着镇定,不会那么轻易被人发现马脚。”

    刘大友咂咂嘴道:“老卢啊,你这十两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我劝你还是早日收手,那些死的人大都是歹人,死了就死了。

    你要想挣钱,还得像你姐夫那样经营生意。我们正儿八经的俸银都是年俸,更别提县令许诺的十两银子了。”

    “非独为那十两白银,亦是为己,与县中之众民。”卢梦得郑重道,“今日是我们口中的歹人遇难,那明日呢?”

    陈、刘二人吞了吞口水,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今日是他人,明日就有可能轮到自己了。

    刘大友来了兴致,道:“老卢啊,查!捕头不管,我们哥仨查!就算不是命案,咱们也查!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陈三台也攥紧了拳头,“大哥、二哥,你们说我们先从哪查?”

    卢梦得欣慰地看看两位兄弟,果然大棒打不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今日先稍作休息,明日再查!”

    三人的手握在一起,笑容洋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