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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为了医学

    “这些都不合你意?”

    林仙换了根扁头的玉签搅了搅浅碟的里的血,顺手拔下给李霓裳止血的银针放到一旁的白帕上,把碟子凑得离李琛近了些:“有什么感觉吗?”

    认真抽动鼻子嗅了一下,李琛摇了摇头:“如果林先生说的是渴的话,那我还能忍得住。”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林仙拿起手边一个小罐子打开,把里面褐色的药粉抖了些许到碟子里,用玉签搅开后,骤然冒起的扑鼻血腥味让李霓裳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把碟子推地离李琛更近了些,林仙又问道:“这次呢?”

    嗅闻着血腥味中夹杂着那股子诱人的甜香味,李琛闭目运起血神经,很快便压住了喉咙里那挠弄的渴意,睁开眼睛看向满脸期待神色的林仙:“有一些,但我可以忍住。”

    干脆把碟子推到李琛面前,林仙追问道:“要不要试试?真的不想尝一下吗?”

    见李琛摇头时神色并未表现出那种纠结和艰难隐忍模样,林仙才收回碟子,随手从竹子上摘下一片叶子小心搁到其中,盯着在上漂浮的竹叶蹙起眉头,片刻后又拿起几个罐子打开,朝里面抖了些颜色各异的药粉。

    “这是在作甚?”

    “看看它和你的血是否相容。”林仙随意回了一句,抬头看向既想伸长脖子看过来,又拼命忍住,眼中禁不住流露出些许期待神色的李霓裳,轻笑一声把碟子推到她面前:“还有一会呢,霓裳姐姐莫不是以为今日过来便要动刀吧?”

    “不然呢?”李霓裳挑起半边眉毛,不悦地反问道。

    “哪有那么容易。”林仙细细对李霓裳分说道:“一会会有人领着霓裳姐姐你去盥洗、净身,然后你便要换上干净衣物去乙号房中至少静修一日,其间不可进蒸饼这种硬食,只可进些汤水和我给你开的汤药,施刀前六个时辰内切莫再要进食、水也不可喝了,在这其中还要尽量排空腹内秽物。”

    显然是没听过这种要求,李霓裳皱起了眉头问道:“为何如此?”

    “人身有疫虫,我们身边也漂着看不见的疫虫,所以霓裳姐姐你才要用我们医仙谷特制的药水盥洗、净身,换上的衣物也是用除疫香特别熏过,屋内更是时刻燃着除疫香,不然小伤口也有溃烂要命的风险,更不要提在肩膀上动刀换骨了。”

    “那为何连吃食都管?”

    “不是人人都能忍住刮骨之痛的,所以会事前施针辅以丸药让受术者睡过去,同时也是压制你本身内力的反击能力,不然换个内力深厚的,怕是一刀下去先把医者震死了。”

    “你还未说吃食呢?”

    “人在昏过去之后,尤其是施针昏过去,腹中吃食会不由自主涌上来,从嘴里直接吐出来还好,若是逆流入了气管,那与把你直接浸入水里生生呛死没什么差别。”

    “那腹中秽物......”虽说行事无所顾忌,但此时有李琛在旁,李霓裳话只是话出一半,耳尖便红了起来不敢再说。

    “道理一样,秽物中疫虫太多,污了术房事倍功半。”

    “这道没错。”李霓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前婉儿便提过,鞑靼人会把箭头放在装了新鲜马粪的皮袋中储存,用时取出,中者十有六七都会伤口溃烂高烧而死。”

    瞧出李霓裳心思,林仙跟着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揶揄道:“霓裳姐姐近些时候体内匮乏,光喝酒可补不了身,所以还需要进些滋补汤药,不然怕是熬不过术中出血。”

    说着话,林仙起身走到房内书案后坐下,看向端坐的李琛:“琛儿,来给我磨些墨。”

    待到依言过来的李琛把墨磨好,林仙提起毛笔沾了些墨汁,用蝇头小楷在一张铺开的宣纸上很快写好了张药方,把毛笔搁上笔架,拿起那张纸吹了吹然后递给李霓裳:“本该用些温和药物,但时日紧迫,只能下猛药了。时候也差不多了,霓裳姐姐你拿着这方子去院门外找管家,他自会带你去盥洗换衣。”

    “好。”

    看着李霓裳小心翼翼捏着那张纸的身影消失在门扉外,不多时外面便传来隐隐约约的交流声,林仙抬头看向乖乖站在桌旁未有移动的李琛笑道:“琛儿,你好奇我为何把霓裳姐支开吗?”

    李琛也不好说什么诸如你们这些科学怪人脑洞奇葩哪让人猜的出、以及这个时空连消毒和术前准备都像模像样,他这个穿越者大受震撼之类,只是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回道:“林先生自有深意。”

    “确实,有些东西是不适合让霓裳和你师傅知道的。”林仙手腕一翻,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两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抬起左臂待袖子落过肘弯,便把白嫩如藕的胳膊搁在了案上,给手臂扎了两针。

    放缓呼吸静待了片刻,林仙才对李琛说道:“我已暂时截了自己血脉,在其中形成了段淤血,你试试能不能把它化去?若是连这一步也做不到,你便可回去了。”

    说完之后有些后悔,她又连忙补充道:“流烟我自会想法救治,你莫要担心。”

    透过植物视觉,看着那在两根银针间,与鲜红色血管有明显分别的那段暗色痕迹,李琛并未着急出手,而是对林仙问道:“林先生,我能问一下您所说的救治,是如何救治吗?”

    “只是事后调养罢了,琛儿......人力有时穷尽,医仙谷也不是万能的,你能明白吗?”林仙看李琛还是不肯动作,禁不住出言催促道:“放心,我会控制住牵丝戏,不会对你反击的。”

    李琛点了点头,伸出食指正要压上去时,突然又停下动作,在植物视觉中他没法看清楚正仰头看向自己的林仙表情如何:“林先生,我若是......”

    “控制不住自己?”林仙洒脱笑道:“那便控制不住好了,当年血魔事起,官家接手的很快,所有尸体尽皆焚之。就算以医仙谷的牌面,也没有收敛到被血魔抽干的尸体,只是记录了些眼睛能看到的东西罢了。如今我若是能死在你手中,尸体送回门内,也算是了了那些长老的心愿了。”

    “再者说......天下之事繁如河中砂砾,就算穷尽经文、行上万里路,怕也是只能管中窥豹、在一盘白米中取上一粒。如今我能再添一粒,哪怕是让管子移动上毫厘,也不算来这世上一遭了。”

    把两根银针依次拔掉,林仙催促道:“琛儿你要快些了,慢点这淤血自己便会散去。”

    看着眼前这红粉骷髅,李琛心中肃然起敬,缓缓点了点头手指压在上端针孔上,细小的根须自其探入,在刚一埋入血管中时,他便感觉到了那株血藤在止不住的欢呼,就像是久旱的植物遇到了甘霖、终于顶开了头顶泥土晒上了太阳的嫩芽一般。

    不过随着血神经在体内,尤其是手腕到心脏的血管中运行,李琛很快便压制住了血藤那刚刚冒起的欲念,控制着重新凝实的根须在血管中游动。先是钻破了刚刚凝结成的,如同被水调淡了的酱一般略稠的血液,控制着根须像是用吸管吸奶茶般,把它们尽数抽了个干净。

    这个过程描述起来很慢,但落在林仙眼中却是李琛手指压到针孔上不到十息便移开了。

    “好了。”李琛长吁了口气,那种与抽取草木精华完全不同的感觉,随着根须彻底离开林仙的血管,也像是盘绕在他精神上的毒藤般缓慢褪去。

    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按了按针眼,沿着皮肤缓缓抚过,林仙用牵丝戏探查着己身,口中喃喃出声:“好奇怪......竟然没有多一分,还有些许残留......不过很快便可自我消去......”

    抬起头望向额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层细密汗珠的李琛,林仙柔声问道:“忍得很辛苦吗?”

    李琛点了点头:“还行。”

    “什么叫还行?哪有这么模棱两可的说法,若是,若是用甲乙丙丁来描述,甲为最大,丁为最小,你是多少?”

    “丙吧。”

    保持着内视的李琛看到从小臂根须里吐出的那颗金色砂砾,心中忍不住感慨着还是武人的血最猛,也在这同时暗暗提醒自己血魔的结局。

    并且......眼中看到的和耳中听到的那些秘辛,总让李琛隐隐有种这个世界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感觉。

    毕竟,他可没听说过哪个武侠小说里,人们会动手术不说,还有基础消毒杀菌概念的,要知道李琛的记忆中,原来那个时空的古人甚至对细菌都没有认知。

    “那如果是换成大量淤血呢?比如你看到霓裳伤口被切开会如何?”

    听着林仙又一个问题,李琛想了想才对她张开左手,让她能看到那些钻出皮肤介乎于真实和虚幻之间,在空中宛若水草般摇晃舞动的根须:“林先生,说实话,血和外间那棵大树,我更喜欢那棵树。”

    “为什么?”

    耸了耸肩,李琛老老实实答道:“起码它不会有亲朋找过来一掌拍死我。”

    噗嗤一声,林仙抬手掩住嘴,眼睛笑成了月牙模样:“说真的,琛儿你不考虑来医仙谷吗?”

    压下笑意,林仙冲着李琛挤了挤眼睛,难得露出小女儿模样:“我的诊金还没收呢,收你做个记名弟子,怕是你师傅也不敢拒绝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