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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城前分别

    心知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李明翰是终于忍不住,亦或是做好准备有事要把积在心里的事说出来,李琛与一旁车里正撩起窗帘看向自己的李霓裳打了个招呼:“霓裳师叔,我师傅喊我,我先过去了啊。”

    “哎,你为啥不叫我师叔!好歹我也......”

    一把推开林仙挤过来的脑袋,李霓裳冲李琛点了点头:“去吧。”

    领着李琛绕过了那些沿街开着的店铺,走到了一条自城内挺直而出的运河岸旁,李明翰站在河堤小丘上双手负在身后,看着河上那些正缓缓朝着水门移动的货船,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突然开口问道:“琛儿,我是否与你提过小裴的出身?”

    微皱眉头,李琛在原身留下的记忆中搜索了一下,才斟酌着回道:“或许是我忘记了?我只记得我与大师兄还有二师姐都是师傅收养的孤儿。”

    “不,你没有忘。”李明翰缓缓摇了摇头,语带惆怅:“我并未向你提起过小裴的出身.....那时的你实在是......我担心你伤到小裴。”

    李琛无言点了点头,原身那操蛋性子实在是让人无语,若是真让原身知道了大师兄成为孤儿的原因,怕是心情一不好就会拎出来说说——这个混蛋自己过不好,还喜欢看着别人跟他一样难受。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问出来算了:“师傅,那为何此时要重提旧事?”

    “因你一直没瞒着我吧。”李明翰幽幽叹了口气:“我已想了很久,在心里也斟酌了无数次,本想继续瞒下去,但一想到你自林中出来后......不但对我坦诚,同样救了流烟......”

    听着李明翰又叹了口气,这唉声叹气的模样让李琛觉得后槽牙都跟着疼了,连忙开口劝道:“师傅,若是有难处,不提也罢。”

    缓缓点了点头,李明翰声音愈发苦涩:“我确实有难处,但若是不与你说明白,怕是我们师徒会彻底离心离德了。”

    “???”满脑袋问号的李琛第一反应,就是眼前这师傅借着什么为他好的理由,把他给卖了,而且此时便是图穷匕见之时。

    听觉瞬间放到极致,李琛睁开植物视觉来回扫了一圈没发现姿势诡异的人形,又看了看前方运河,暗暗后悔没带上那根铁棒,心里琢么着该如何挡住李明翰雷霆一击,然后跳进河里附在最近的一条船底逃得生天。

    应该......至少要逃到对岸!

    原本给货船挡着的一条画舫突兀出现在两人面前,舫上正有些穿着迤逦的女性,围着炭炉寻欢作乐,其中正对河岸的一人突然看到肃立在小丘上的李明翰,惊讶之余喊来了其她姐妹,不多时那隐隐约约的叫声便传到了两人耳中:“好俊俏的小相公!”

    “小相公要来船上吃杯酒吗?”

    “天气寒冷河边更甚,要来烤烤火吗?”

    李明翰黑着脸转过身,看向面色阴晴不定的李琛:“琛儿,你是否知道我让小裴护送流烟先一步来神都的原因?”

    收回发散的思绪,李琛冲着李明翰缓缓躬身行礼问道:“徒儿不知,还请师傅明说。”

    越过李明翰的肩膀,李琛看到那画舫已然停了下来,船上那几个纵然是在冬天还穿着清凉,只是披了件毛皮大氅,看着非富即贵的姑娘,正朝着这边指指点点,还有人已经放下了画舫后面牵着的小舟,正要朝这边撑船过来。

    “琛儿,小裴当年所居的村子......”李明翰长叹一声,面色痛苦:“是毁于血魔之手的。”

    “???”正放缓呼吸的李琛给这答案惊地一口气没倒过来,吭哧咳嗽了好几声。

    会错了李琛的意思,李明翰脸上痛苦神色更甚,仿佛是正在亲手撕裂自己编织出的美梦似得:“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当年我受朋友所托,要去靠近室韦边境一处寻找机缘,却恰巧遇到室韦骑兵在一村中肆虐。一怒之下动了手,从重伤垂死的骑兵口中得知他们并不是第一个来此村中的,毁村的另有其人。”

    “后来我在村中井里,找到了被放进吊桶中幸存下来,还在襁褓中的小裴......”

    “等等,师傅你让我捋捋......”

    皱着眉头,李琛像是推磨似得围着身旁那棵小树转了几圈,才抬头看向李明翰:“所以师傅你不是要找人围捕我?”

    禁不住瞪大了眼睛,李明翰斥道:“琛儿为何如此看为师?”

    用手指敲了敲有些胀痛的眉心,李琛是真没想到李明翰憋了一路会说出这个答案来,不过有了结果倒推回去,他倒是明白为什么之前要安排裴勇和孙流烟先走了——其中既有孙流烟伤势的原因,同样也是要把他与裴勇隔绝开来。

    想到此处,李琛停下动作对李明翰问出了自己的推测,得到肯定答案后才开口问道:“师傅,你是担心我与大师兄生了嫌隙?”

    答应一声,李明翰解释道:“小裴人虽憨厚,但相处时日久了,总归能看出些什么来。”

    听到这里,李琛不禁想起了在当阳镇时,裴勇见到那株血竹之后的表现了,当时还看不出什么,现在回忆起来对方的神情怎么都有些不自然。

    “那师傅是打算让我们师兄弟就此相隔了?”

    显然是对李琛这么快就接受这个结果有些诧异,李明翰也是怔了片刻才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在神都中置了自己的宅子,小裴应该和流烟在其中安置下了,我进城也会去与他们汇合。”

    “那我呢?”

    “我与仙儿和霓裳都商量过了,你可随着霓裳去城外道观,若是嫌寂寞,也可在城中季和堂暂时栖身。”

    生怕李琛错误解读了自己心意,不等他应声,李明翰便连忙续道:“并不是师傅不要你了,只是你得了传承这件事不可能永远瞒着小裴,终究还是要......要说清楚的。”

    听到此处,就算是心大的李琛也忍不住出言相讥道:“师傅不是当日还说功法是因练它的人不同,才分出正邪的吗?”

    “我今日想法也未变,只是小裴需要时间接受罢了。”李明翰并未掩饰自己的表情,只是一个劲地苦笑:“琛儿,这就像一家的兄弟姐妹......”

    “亲疏有别是吧?”

    “不,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听了李明翰的肺腑之言,李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躬身应道:“但凭师傅吩咐。”

    终归还是心里不忍,李明翰上前犹豫了一下才伸手轻轻拍了拍李琛的肩膀,见他没有缩肩闪开才暗地里松了口气:“确定了在哪住,差人给我送个口信过来便可......琛儿,我知此时对你不公,可......”

    事已至此,李琛也没跟着李明翰矫情,只是洒脱笑道:“师傅莫要做小女儿态了,我刚才心里是真有怨愤,以为师傅你要就此大义灭徒了,可没曾想是因为大师兄的事儿......我也不想兄弟阋墙。”

    “什么大义灭徒......”李明翰摇头无奈笑道:“你都从哪学来的这奇奇怪怪的说法。”

    此时那画舫上开来的小舟终于靠了岸,立在船上一人穿着皂色长衫,腰间挎着长刀,冲着岸上拱手朗声说道:“这位相公,我家船上贵人说:天寒地冻何必在岸边吹冷风,不如来船上吃杯温酒暖暖身子。”

    “您身边这位小相公,也可一并上船。”

    不等心情大好的李明翰转身应付船上那人,李琛便冲着他躬身说道:“师傅,我先去车队那边了。”

    也不待李明翰应声,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气的李琛转身便走,听着身后自己师傅在那推说什么刚来此处巴拉巴拉的,越听越像是无数只苍蝇在飞来飞去。

    待到来了车队边,李琛才看到林仙和李霓裳两人早已下了车,正并排朝他这边看着。

    见到李琛过来,林仙首先开口叫道:“哎呦,听说有人被他师傅丢下了,要不要来林师叔这里哭一会?”

    而已斜跨上包袱,左手夹着套在布袋中的红绝伞的李霓裳,对着走过来的李琛点了点头温声说道:“我已打听清楚道观位置,你若是愿意,可与我同去。”

    犹豫了一下,她又补充道:“不过不知道观那里情况如何,你还是先去林仙那里暂且栖身吧,待我理清情况,便给你送个口信过去。”

    “谨遵霓裳师叔吩咐。”

    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李霓裳从车队中要了匹马,单手扶着马鞍如柳絮般轻飘飘上了马:“那我便先去了,你莫要忘了每日功课,切勿拉下。”

    “霓裳师叔不进城?”

    “行了行了。”听着不耐烦地林仙拽了李琛一把,酸溜溜叫道:“你霓裳师叔要去的地方在东边,刚前头送信过来,马上咱们就能进城了,快点别耽误了,不然等见到我大师兄天都黑了!”

    过了会应付完桃花的李明翰也过来了,听说李霓裳先走一步,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上马与李琛并向着还不忘向他小声说一些城内的规矩和趣闻什么的。待到车队进了城,因为所居的地方在另一边,两方便暂时分开。

    而进了城的李琛,没了城楼的遮掩,也终于看到了远方那个伫立在夕阳下的巨大佛像,忍不住心里慨叹:

    果然还是奇观好看啊!

    “看到了吧,神都方圆五十里,中心便是那座卢舍那大佛。”掀开车侧窗帘,林仙对骑马与车并行的李琛叫道:“快把头低下,别跟个土包子似得看个没完!”

    “这可是神都,有你看的呢!”

    下意识应了一声,低下头的李琛看向路边铃铛响起的方向,那里正有个高鼻深目肤若白雪的外族舞姬,身上除了脚腕手腕上挂着的铃铛,便只剩下几片遮盖着关键部位的布条,在一块被四个炭盆环绕的地毯上翩翩起舞,旁边竖着的牌子上用大字写着圣神皇帝诞辰在即,所有商品八折起之类的促销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