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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知音登门却闻噩耗

    【鉴定完毕】

    【柏靖(前内史,前司空,汝阳县男,梁国公)】

    李琛心说好家伙,虽然不明白前面这些已经是“前”状态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但后面那“梁国公”的官名却是实实在在拍到了他脸上。

    比起李琛懵在当场,亭内另外两人急忙起身,向予更是越过面露焦急神色的向婉,走上前一把就给李琛拎了起来,拽着他出了亭外,与急忙跟上来的向婉一同向并肩站着的两人见礼:“拜见梁国公,祭酒。”

    冲着见礼的两人摆了摆手,明明是冬日雪天,却穿着一身粗布衣袍面色红润的柏靖顶着两肩刚落上去的薄雪,走上前一把就抓住了李琛的手向着亭内走去。

    “哈哈哈,我就说破虏特意给我带的梅子怎么不见踪影,害得我还以为白来的一趟,却不曾想失之东隅得知桑葚,意外之喜啊!”

    给对方热的发烫的大手抓着,明明一挣肩膀就可甩开,李琛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乖乖任由对方领着向亭子里走去。

    站在亭子中央,柏靖故意抽了抽鼻子,下颌花白胡须抖动着看向那正座在炭炉上的酒壶,拽着李琛来到他的位置坐下,才看向缩着头像个鹌鹑似得跟进来的向婉:“小婉儿,快些给我拿个盏来!今日碰到知音了,不喝上些实是对不起外面的雪!”

    接着他又看向面色紧张的李琛,轻轻拍了拍他手背以示安慰:“李三郎莫慌,你刚才所说的我都听到了......哎,这么些年下来,争也争了夺也夺了,暗地里刀枪剑影你来我往了多少回,到头来却被你小子看明白了其中关窍。”

    越说越气,他一巴掌落在面前条案上,禁不住抚须叹道:“朝中俱是酒囊饭袋之辈!只知每日像个庙里的钟似得,人怎么敲他就怎么叫唤!就说那博余吧,当年武帝点他......”

    “国公,慎言。”

    很是不屑地撇了眼恭敬立在一旁,脸露焦急神色提醒自己不要祸从口出的向燕,柏靖撇了撇嘴转过头冲李琛揶揄道:“你看你看,当年武帝定下的规矩第一条便是广开言路,黎民皆可议政,连抄发邸报到全境也是她立下的规矩,怎么到了现在人们连开个口都不敢了?”

    一时没敢搭腔,李琛只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此时向婉也一路小跑着从厨房回返过来,跟着她过去的向予也不复之前醉相,肩膀上扛着几案,腋下夹着蒲团,大步流星跑得飞快。

    两人彼此配合,几下便重新布置好了个座位,向燕请柏靖入座却被又揶揄了几句,也就任由那张几案空着,只是把新带来的蒲团给了柏靖,毕竟对方好歹也胡子花白了,让人坐在冬天冷冰冰的石头地板上实在是有点操蛋。

    至于向婉和向予,此时亭中哪有他俩的位置......不对,只有向予站着,向婉早就乖乖跪坐到炭炉前看火了,倒是向予从喝酒的成了个倒酒小厮。

    端起装着温热青梅酒的酒盏美滋滋喝了一口,柏靖哈哈笑道:“冬日亭中饮上一杯温热美酒赏雪本就是人生乐事,更莫要提还有个忘年小友坐在身旁,美哉,美哉啊!”

    言罢放下酒盏,柏靖看向一直未有言语的李琛,挑起眉角故作诧异模样问道:“三郎小友,你为何不言不饮?”

    那模样就像是在问李琛:刚你还巴拉巴拉挺能说的,怎么我来了就哑巴了?

    李琛心说这就跟喝酒时吐槽某人,结果说了个痛快之后突然被后面人拍了下肩膀,一回头发现被吐槽的人就坐在后面默默听了全程一样......

    不过想归想话还是得说,他苦着张脸对盯着自己的柏靖叹道:“珠玉在前不敢胡言,贵人在旁哪乱饮。”

    “哦,那是我成了登门恶客喽?”

    虽说柏靖口气不小,但李琛还是能看出对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连忙憨憨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无奈应道:“国公可别这么说,您是长辈,要是小子哪恶了你你就拍我几下顺顺气得了。要是现在甩了脸子起身就走,我怕是出不了这长风别馆的门了。”

    闻言板起脸盯着李琛看了半晌,柏靖才第一个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大力拍了拍李琛肩膀:“老子现在罢官去职就剩个国公的高帽子还顶在头上,出了这个门没了腰间玉带,怕是连街上野狗狗都嫌弃我肉太肥腻不肯咬上一口,怎么到你口中我还仗势欺人起来了?”

    心知老人既好哄也难哄,尤其是身边这位久居高位,什么好话赖话没听过,李琛干脆也没真的去跟对方论什么,只是摇头苦笑:“国公就甭难为小子了,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江湖上讨口饭吃的,朝堂对我来说就跟远处那尊伫立的大佛似得,只是看看便够了,您真要让我说个什么出来,我怕是巧妇难为无米炊了。”

    “哈哈,好一个无米炊!”端起酒盏又喝了一口,柏靖才拍拍李琛手背温声说道:“那咱们打个商量,我不要你做那无米炊,你也甭叫我国公了如何?”

    “那我叫啥?”

    “你若不嫌弃叫我糟老头也行。”

    “国公,万万不可!”

    瞪了眼急忙出声劝阻的向燕,柏靖还未开口便听旁边的李琛对他说道:“人们都说达者为先,又说当尊老,不若小子就斗胆称一声前辈如何?”

    拈着胡须,柏靖点点头看向李琛:“行,但约法三章,向燕那老小子是因为往年长风补给都捏在我手里,不得不恭我敬我,你小子可没处让我拿捏,咱们就当个忘年交好了。”

    “三郎以为如何?”

    瞥了眼苦笑连连的向燕,柏靖笑道:“向小子你也别苦着张脸,往年你们长风的补给我几时克扣过?就算那帮子过手的财神,敢露头的也都早早叫我打断了孤拐!今年虽说我下来了,可现在是我门生在管着你们,你还怕个谁来?”

    冲着柏靖拱了拱手,向燕苦笑道:“我不是怕,我是心疼国公这些年鞠躬尽瘁,哪怕是年夜万家团圆之时,您也在外奔波劳苦,好不容易能清闲几天,却不想是被朝中腌臜人构陷所致。”

    蛮不在乎得冲着向燕摆了摆手,柏靖托着酒碗看向李琛:“三郎,你也是七巧玲珑心的人物,想必此时你也听出什么来了,有何想法?”

    “先说好,这不是向你问政,你家老人原本成日在外忙碌,此时却突然赋闲在家愁眉苦脸,做小辈的总得安慰一二吧?”

    李琛这槽都不知怎么吐了:刚才还说的平辈论交呢?刚才还说不论证呢?

    其实知道对方心里是有坎过不去,看了这么久医书的李琛观对方面貌也能瞧出心脉郁结之像,当下便想了想才答道:“要说好听话难听话,柏前辈想必已听了一箩筐了,不如小子为你诊个脉吧?”

    “你不是专攻内伤和陈年旧伤?”

    “好歹我也是个医生不是,起码小子能从面向上瞧出您老人家现在心脉郁结,显然是心结难解。”对着柏靖伸出手,李琛一副混不吝的无赖模样,这样子落在柏靖眼中,像极了那些个过年找他要压岁银子的惫懒小辈。

    当下也不犹豫,直接把左手递给了李琛,但柏靖哪会安静下来乖乖让人诊脉,另一手托着酒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观面向之学我也有些涉猎,不如我也帮你看看?”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先别喝酒也别说话,不然脉象就乱了。”

    也不知是不是李琛那个【小李大夫】的称号在起作用,给呛了一句的柏靖也不恼,放下酒盏闭目冥思片刻待到李琛把手从自己手腕上拿开,才睁开眼看向他问道:“如何?是否五痨七伤命不久矣?”

    说罢看向面色无比纠结,却不敢再开口相劝的向燕大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子活到七十一了,早已知天命之年,就算真明天出门跌上一跤撒手走了,那也是应该的!”

    “五痨七伤倒不至于。”李琛缓缓摇了摇头,低下头思忖片刻才抬起头,没去看柏靖而是对向婉问道:“府上可有银针?”

    接着他冲面色大变蹭一下站了起来瞪向自己的向燕缓缓摇头:“还不确定。”

    复又端起酒盏,柏靖看向李琛淡淡说道:“若说天下所有人都想我死,那向燕是唯一肯舍命保我的,三郎有话不妨直说。”

    “也不一定,先看看再说。”

    “那三郎你怕是要失望了。”一口饮了盏中残酒,柏靖摇了摇头:“银针鉴毒不是万能的,就我所知天下之毒若有百种,那银针能验出其中一二便已到极限。”

    “到时再说。”李琛思索了一下,才对柏靖说道:“不过那只是其一而已,以后前辈酒要少喝,食上也尽量清淡一些,还要适当动一动,不放每日早晚都在院中缓步走上几圈。”

    “你怎么跟那帮子太医一个调调,去年你石师叔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柏靖瘪着嘴拍了拍自己大腿:“老子都七十一了,就算按着你们说的做,我还能多活几天?”

    又饮了一盏酒,柏靖大笑道:“人呐,都这时候了,快活才好呢!”

    亭中几句话的功夫,心里着急的向婉已抓着个木盒跑了过来,进了亭子连额角的汗水都顾不得擦,在李琛面前放下那盒子急声说道:“别院里没有针灸用的银针,三郎你看看这盒子里日常用来试毒的合用不?要是不合用就让师兄快马去季和堂给你取来,他有腰牌可以城中纵马。”

    “嗯,我觉得也是,不如向予你就辛苦跑一趟吧。”

    瞪了眼开口帮腔的向燕,柏靖毫不犹豫便点破了对方心里所想:“怎么?我小友还不能治病了?他现在名头可比你想的大得很!”

    没搭理吹胡子瞪眼的柏靖,李琛伸手从打开的盒里随意拈了根银针,示意柏靖伸出手,死死捏住对方中指解释道:“银针快利,我只需一滴血而已,要是拿刀子也行,但怕不是还没割到前辈手指上,向祭酒的长风剑就劈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