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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背井离乡

    妘凰跟着师父,白天紧着脚程赶路,夜里时找地方休息,这样行了大概半个月有余,翻过了几座形貌各异险峻不同的大山,又乘了渡船,渡过一条很宽很宽的河,再走了三五公里的样子,遇到了妘凰见过的第一座城——安城。

    安城周围有一条目测一百多米宽的环城河,城墙从水面算起有两米多高,城门是铁桦木门,上面订有铜钉,刷着黑色的油漆。

    铁桦木号称木中之王,刀枪入不得,急火烧不着,做城门最好了,只是能用铁桦木做城门的城市却是不多,只因它太贵了,据说在富庶的南方才会比较多见。

    妘凰问师父,这是不是南方时,师父却告诉他这里距离南方还有很远很远。

    这样一路行来,妘凰见到新奇的事物,有自己的疑问时,总会去问师父找答案。这几天他已经跟师父亲近起来。

    妘凰和师父赶在太阳落下、暮鼓响起之前,踏进了城门。

    赶路的这段时间,师父每天夜晚入睡之前都要给他的双脚按摩推拉,从足尖开始,每按一处穴道,就告诉他穴道的位置和功用。

    师父每按一处他须得记住每一个穴道的功用,同时还要记住通过这个穴道的经络。

    这使得他一路走来不光学了个边走路边记诵,一心两用的本领,还免去一些腿脚遭受的苦痛。

    妘凰自觉学出一些精髓来了时,要求给师父按摩,师父道,穴道事关生息,没有学到行完自己的一身经络时,万不要用他教的手法给别人按摩。

    妘凰甚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上狮陨山以后不久,他就把这按摩术拿张诚试了试,导致张诚昏迷三天之久,师父知道了以后关了他禁闭。如果师父知道他不是无知才去试这未知的险,那一定不会单单是关禁闭就饶了他。

    进了安城,看着官路两侧不同的房子时,离家以来情绪惶惶的妘凰,终于感到一些开心,甚至雀跃起来。

    任何人,半个月多以来夜晚都铺着大地,盖着苍天入眠,白天走自己可以承受极限的路程,吃半月干粮喝半月囊水,当他看到遮天蔽日的房子,都会很开心的。

    不苟言笑的师父似能看穿他的内心似的,微微笑了笑。听张诚说师父从未笑过,而他后来确实也未曾见师父笑过,因而,妘凰就常常想起这个笑来。

    师父找了距城门口最近的店家住了下来,距城门口的店要贵一些,师父身上没什么钱。可是,暮鼓刚敲过,不便再行走了。

    他们挑的最里头的房子,略微便宜一些。

    住在隔壁的是两个女人,好像很热闹的样子,她们总是聊着聊着就有一阵女人的大笑声传来,一个笑声哈哈哈,豪爽极了,一个咯咯咯地笑。妘凰听来颇为有趣。

    妘凰和师父在客房里用的饭,赶路的时候师父说肉腥会让身体藏浊纳垢,五谷杂粮才是将养身体的好处。

    但是师父还是给他点了一盘牛肉,这盘肉师父未曾吃过一口,全都下了妘凰肚子。

    城中宵禁鼓敲响时,妘凰结束了师父每天对自己的考核,师父在他的床头和床位各贴了一张符,然后趁着夜色出门去了,叮嘱他不回来时不要开门。

    妘凰准备睡觉了,他躺下默默在脑海里用正确的经络连接那些穴道,这已经是他睡觉前的习惯。

    这时候突然隔壁隐隐约约尖叫了一声,妘凰跟着师父这半月虽说胆子大了些,但毕竟才四岁,这是他第一次独立自己睡。

    妘凰惊慌地用被子裹住脑袋,感觉快要闭过气去时,有人揭开了他的被子。

    灯也点起来了,刚受到惊吓,他见到灯光,见到师父,放下心来,甚至觉得自己刚才害怕的不敢伸出脑袋来有点可笑起来。

    正要向师父说隔壁的异动时,门突然大力的开了,妘凰赫然看见师父冲了进来,他此时早失了之前的从容,簪子斜插,发髻半散。

    门口的师父一抬手,两根针直扑妘凰跟前的师父而去,然后妘凰就看见,床边的师父变成了个没充气的猪膀胱一样的东西,皮松松垮垮的,被针钉在了墙壁上。

    可是可怕的是这个膀胱一样的东西有五官,现在两根针插在它的眼睛上,鲜红的血从它眼睛流出来滴在墙上,它拼命挣扎,可是那两根针好似有魔法,把它牢牢钉在墙上。

    师父此时早已经冲到床边抱起妘凰退到屋中间,那物事竟夺门而去了。妘凰回头看师父,不知他是师父还是鬼,竟吓得抖起来,晕了过去。

    妘凰做了个梦,这次是正常的梦,再也不是那个怪脸霸占他的梦了。

    他梦见了母亲,母亲的样子完全不是他母亲的样子,但是梦里却是他的母亲。

    她站在一片金灿灿的麦子中央,带着麦秆做的花冠,美丽极了,带着笑冲妘凰招手,麦穗低着头摇啊摇,好像一起在对他招手,妘凰笑着喊阿妈……,张开手跑过去。

    然后那个怪脸就出现了,以前它出现是死的,仿佛是什么人拿着一张会各种表情的面具在对他做嘲讽,恐吓的恶作剧。

    可是,现在它竟然裂开了嘴,笑声从那张不能描述的可怕的嘴里传出来了:“呵呵呵,呵呵……”

    云皇满头大汗,意识很清醒,他知道他必须醒过来,可是怎么挣扎他都仿佛是溺水一样浑身使不上劲。

    以往的梦里,怪脸出现的时候是寂静无声的,那张怪脸似哭似笑,似怨似恨,似嘲讽似挑衅的各种表情,都是无声的,正因为无声才特别可怖。

    他本来觉得,相比于怪脸来,陪了他半个月在这陌生环境里就是自己靠山的师父突然变成鬼最可怕。因此他宁可面对这怪脸溺水挣扎,也是不愿醒来的。

    可是这一次,它居然有笑声,这笑声在他脑海里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从上到下,来来回回,荡来荡去,他只觉得脑子里难受,仿佛是脑瓤子在发痒,可是,脑子痒,那一定是挠不着的。

    他打着滚,终于喊出来“师父救我”,“师父,师父杀了我”,“师父让我死”等等的胡乱喊叫,四肢胡乱挥舞,如同张牙舞爪一只小兽,在做困兽之斗。

    给他施法的功夫他的头皮被他自己挠出血来,师父抱起他来,他挣扎不停,没法子,一掌打晕了他,这才接着施法,半个时辰以后师父去摸脉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隔壁此时嘈杂起来,外面一时火把通明,妘凰也就醒了,此时或许是施法奏效,他心神稍微安宁,也或许是他受到的惊吓太多了已经不知道怎么害怕了。

    师父见他安静下来,就跟他解释那个怪物的来历。原来师父竟有仇家,那怪物就是仇家用一种动物的膀胱仿造出师父,想要破坏师父收徒的。

    妘凰正待问,收徒天天收时,那一定很多个,怎么破坏得了。

    这时门又敲响了,妘凰嗖一声窜到师父怀里去,紧紧扒着他的脖子,再也不松开。

    师父打开门,只见两个人站在门口那年轻的摇着折扇,迈着八字步,一派闲适的走上前来,那年长的腰间挂着留客住,显然是个捕快,跟在年轻人后面。

    那年轻人傲慢道:“隔壁住户死人了,老道士可有听到什么线索?”

    师父正待说没有时,妘凰道:“吃饭时隔壁两个女人在打闹,夜里快要休息时隔壁有一声尖叫,再没有线索。”

    一番说辞下来竟很流利,师父和那捕快些都看的惊了,他们那里知道妘凰最佩服捕快,刚受到惊吓,见到捕快,那是最幸运的了。

    那年轻的回头问道:“你确定住进来就她一人?”

    只听有人答道:“是的大人”,是那店小二的声音。

    妘凰道:“是两个人,我都听见了。”

    那店小二道:“这里的人都看见了,是跟你们前后脚的功夫来的,错不了,小道士莫不是见到鬼了不成?”

    妘凰脸白了,紧了紧师父的脖子,再也不肯多说一句。那捕快竟笑道:“若是鬼,有道长在,怕也不敢作祟”,也许是见得死人多了,才能笑出来。

    师父冷冷地道:“鬼怪杀不了人,那一定是人所为。”

    那店小二道:“这一定是很厉害很可怕的鬼。”

    师父道:“人总是比鬼可怕太多了,我们师徒就听到这么些动静,二位官人还请再盘查,内徒受到些惊吓,我待给他看看。”

    第二天师父早早结了账,晨钟一响时,师父二人已跨出门去,向内城走去。

    安城分内外城,外城八个门,内城四个门。妘凰和师父从外城西北门进的城,现在自然是要从北门进内城。

    外城只需要城门开着就能进去,这进内城就要执通牒了。师父递上的不知道是什么通牒,那起初漫不经心的门将,竟突然恭谨起来。

    亮了这通城牒,师父和妘凰就可一路无阻穿过内城又从内城出去到外城南门出城,只是不想晨钟敲响出门,暮鼓敲响时他们才走到内城一半多,妘凰实在不喜欢宿在这个城里了。

    妘凰闭着眼睛假寐,意料之中,夜半时门就敲响了,门口围了六七个捕快,各个执着明晃晃的留客住。

    原来他们走以后,房间的墙壁上的血迹,被下一家住客发现了。妘凰只觉得是白布落在染缸里,洗不清。不想妘家清白一世,到了他时要有牢狱之祸。

    不过妘凰低估了师父手里的通城牒,当师父亮出来时,那个捕头竟和门将一样,突然恭谨起来,甚至请师父帮忙去查案。

    师父以化外闲散,不便纠缠官场为由就打发了。

    这心情一起一落间,妘凰好似已经经历了许多。

    晨钟敲响时,师父带着妘凰继续上路了,先去了巡检司给妘凰办了个通城牒。然后就扬长向城门而去了。

    出城门一路倒是没什么稀奇事,继续走了一日的路程,他们就到了师父的地盘,狮陨山。

    到了山下时,师父竟喷了一口血,脚步踉跄起来。师父原来受伤如此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