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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第五章 偷柚被抓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地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这少年便是闰土。”

    朗朗的读书声,响起在教室里。讲台上,谌颖正领着全班同学晨读《少年闰土》,江龙却把课本竖起在桌上,挡住脸,埋下头,拿出一本《圣斗士星矢》,津津有味地看着。

    走廊里,忽然传来“踢嗒、踢嗒”的声音,江宥云赶忙朝江龙喊道:“别看了,宁老师来了。”果不其然,宁老师穿着高跟鞋,捧着一叠试卷,走进了教室。

    “现在发期中考试试卷,我念一个名字,上来一个。”宁老师头也不抬,教室里顿时一片安静。

    “王平平,语文100分,数学100分。”王平平昂首挺胸,傲骄地起身去领试卷。

    “谭晓军,语文100分,数学100分。”谭晓军喜上眉梢,谦逊地走上讲台,还不忘给宁老师敬个礼,同学们一阵掌声。

    “申丽玲,语文99分,数学99分;令雯燕,语文98分,数学100分;妱洁,语文95分,数学99分……”

    同学们一个个上前,有的咧嘴大笑,有的摇头晃脑,有的唉声叹气,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江宥云的小心脏“砰砰”直跳,大气都不敢出,竖起耳朵听着分数,心里默念着:“保佑,保佑,起码上90分。”

    “江宥云,语文100分,数学100分。”宁老师说道:“这次我们班江宥云、王平平、谭晓军考得不错,都是双百分,和三班的邹棋、贺兰御并列全年级第一。”

    江宥云惊得张开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呆住了,直到柳芬在旁边拉了一下,才回过神,不由高兴地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喜滋滋跑上讲台,领了试卷,看着上面实实在在的一根竖,两个圈,心中一个念头:“这回不会被老妈打了。”

    知晓了成绩,安下了忐忑的心,江宥云两手托腮,像个看客一般,瞟着身边的同学们,那人生百态,别有一番滋味。

    宁老师将试卷一一下发,讲了一节课的考题解析,直到下课时,才撂下一句:“今天晚上七点,请大家通知家长,来学校开家长会,务必准时到达。”也不管教室里一片哗然,径自走了。

    课间的休息时光,好生热闹。女生们三五成群,有的看书,有的编麻绳,有的玩红领巾快系游戏,有的和着“BJ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的拍子,兴致勃勃地在跳绳。男生们这里一群,那里一堆,有的扔沙包,有的滚铁环,有的扇画片,有的在玩背人打架游戏。

    阳光暖暖地洒下,微风轻轻地拂过,校园的广播站,悠扬地响起《鲁冰花》的歌声:“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啊鲁冰花……”

    红领巾气象站旁边厕所前的小花坛,是调皮男生们的聚集地。江宥云、江明亮、江滨、江临、汤磊、图小毛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着家长会。

    汤磊心烦得很:“这次语文80分,数学78分,肯定要被老爸打死。还是江明亮好呀,不管考不考得好,家里都不管他。”江明亮笑了笑,没有作声。

    江滨叹口气:“我两门都没上95分,老妈肯定要发飙,晚上的家长会怎么办呀?”“你妈也真是太严了。”江临很是庆幸:“我爸妈只要我上90分就行了。”图小毛拍了一下江宥云:“这次你吃了什么药,两门都是100分。”江宥云很是得意:“我天姿聪颖好吧。”

    正聊得火热,江龙拿着袋冰桔子水,在袋底咬了个小洞,边仰着头啜,边走了过来。汤磊问江龙:“晚上开家长会,你两门都70多分,还这么悠闲?”江龙瞪了一眼,教训起来:“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开心的时候,少说不开心的事。晚上的家长会急什么,还有一个下午可以开心。”江滨听这么说,倒还真觉得有些道理。

    江龙又问:“下午休息,到哪玩去?”话一出口,大家七嘴八舌:“去市政府里面躲猫猫。”“到公园荷花池捉虾咪。”“算了,到二中坡坡上溜单车去。”“干脆就到江临家里,玩瞎子摸鱼吧。”

    柳芬、谭晓军上完厕所出来,恰好听见大家的讨论,连忙邀请:“下午尹盈喊我们去她家玩,去不去?”江临一听就来了兴致:“去,去,我去!”

    江明亮有些诧异:“尹盈家在3614那边,这么远,有什么玩的?”柳芬说道:“她家可好玩了,在银行大院里面,三室二厅,好大的房子,家里好多好多吃的,特别是咖啡糖,对了,还有电子游戏机,魂斗罗、超级码丽、双截龙、坦克大战,什么游戏都有。”

    江明亮一听,眼睛一亮,立马嚷嚷要去,江宥云也是一脸向往,转头问江龙:“你去不去?”江龙摇摇头:“我不去。”“为什么?”江宥云有些不解。江龙小声回道:“尹盈妈妈不喜欢成绩差的到她家去。”

    江宥云歪了歪头,随即说:“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我下午到二舅家,喊他转告老妈开家长会,顺便在洪瓷子弟学校玩下,你干脆和我去吧。”江龙一听,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你们不去,那我们可是去尹盈家了。”江明亮甩甩头发,又问大家:“你们去不去尹盈家?”江滨、江临等人听见可以玩游戏机,哪有不去的道理。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一响,同学们一哄而散,各自回家。江龙、江宥云照例走长码头回家。

    前面拐角,米阿姨正在打酱油,看见江宥云,连忙招呼:“毛毛,你不去奶奶家?”江宥云答应一声:“米阿姨,我等下去瓷厂二舅家。”米阿姨嘱咐:“瓷厂那么远,你小心点。”江宥云点点头,跟米阿姨说了声再见。

    走到江龙家楼下,江龙丝毫没有上去的意思。江宥云好奇:“你不回家?”江龙白了一眼:“回去找死呀,到你家混饭吃。等晚上再说家长会的事。”

    江宥云顿时无语,领着江龙回家,把蒸锅里的中饭拿出来,赶了一半给江龙。两人正吃了起劲,一个小脑袋从门口探出来:“老哥。”

    来人顶着个西瓜头,细长的眼睛,小小的个子,正是江宥云八岁的表弟,三舅的儿子姚瑁为。江宥云笑道:“老舅又把你丢过来,自己潇洒去了。”姚瑁为从口袋里掏出五元钱,说道:“老爸给了点钱,喊我来玩下,他晚上接我。”

    “正好,我们一起去二舅家,找姚瑁林玩去。”江宥云把钱塞进自己口袋,又把碗里的饭分了一点给弟弟。

    三人匆匆吃完饭,出了门,江宥云问一句:“我们坐公交车去?”江龙摆摆手,从楼道口拐上自己家后门,推出两台二八大杠。江宥云竖起大拇指:“你牛。”随即接过一辆单车。

    江龙把单车往前一推,斜着身子,单脚踏在踏板上,然后一只手搭在横杠上,一只脚穿过横杠下,半圈半圈地蹬,溜洒得很。

    江宥云也不示弱,踩起三脚架,喊了一声:“上来。”姚瑁为跳上后座,江宥云抓着把手,打了两个摇摆,随即稳稳当当向前溜去。

    三人骑着单车,过塘坨市场,过歌诗坡,过邮电局,过火柴厂,吹着口哨,迎着微风,一路穿梭,像飘飞的柳絮,左摆右摇。湛蓝的天空,无暇的白云,排排的梧桐,丛丛的野花,暖暖的阳光,肆意飞扬着少年的青春。

    到了渔梁湾,江宥云大喊一声:“慢点”。原来悠悠的巫水河,在这里打了一个大弯,碧水微澜,波光粼粼。然而道旁的沙石场,却吞没了绿色,尘土弥漫,这一段路,永远都是灰蒙蒙的。

    姚瑁为稚气地问:“为什么要慢点?”江宥云鼓起眼睛:“这段路有鬼,下面河里有水鬼,每年都要淹死人,山上有山鬼,每年都要出车祸,邪门得很。而且淹死的人,有个怪现象,男的都是俯脸向下,女的都是仰面朝天。”

    “你别听你哥乱说。”江龙头也不回,嗤笑道。

    “大人们都这么说。我婆婆还在这鬼打墙了呢。”江宥云神神秘秘。

    “奶奶怎么鬼打墙了?”姚瑁为来了兴致。

    江宥云紧紧抓住把手,说道:“二舅娘生姚瑁林的时候,婆婆去送饭,走到这里,老是走不到头,最后累晕倒了,幸好被一个路过的老人救醒了,老人说婆婆在这里打转转。”

    姚瑁为一听,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江宥云又说:“还有我妈说,她厂里一个职工上白班,为了省钱走路,经过这里,突然一辆卡车失控,朝他撞来,他就往沙石场跑,哪知他跑到哪,车子就跟到哪,最后被撞死了。后来听司机的说法,当时他使劲踩刹车,打盘子,但车子就是不受控制,邪得很。”

    “是有点吓人哦。”姚瑁为脸都白了。

    “我妈还告诉我,她们厂门口,有次一个年轻人,家里凑钱买了辆货车,拉货跑业务,别人都来看,说这个车好,旁边有个老人却说,这车有什么好,像个棺木了。那个年轻人很不高兴,哪晓得第二天跑车,他跑了个通宵,回来路过这里,不知道怎么的,车子撞到石头上,人当场就死了。”江宥云意犹未尽:“这段路晚上没有灯,更加瘮人。我妈她们上夜班,都不敢一个人走。听说解放前,这里是乱葬岗,我们还是小心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江龙一脸不屑:“人死卵朝天,不死就过年,你那都是迷信,人各有命,改不了的,我的命大,不怕这些。”脚一蹬,疾驰向前。江宥云看着江龙骑着车,摇摇晃晃的背影,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什么。

    过了渔梁湾,往前三百米向右拐,进了一个巷口,上了小坡,就到了洪瓷学校。

    这一片,都是洪江瓷厂的工人家属区,这所学校,也是专门满足洪江瓷厂的子弟上学而建的。

    学校很小,大门前是个小码头,里面有个空坪,两旁是住房,前面有一栋拐角的教学楼,共分两层,墙上写着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教学楼前,立着四个乒乓球台,已是破旧不堪。

    此时,学校静悄悄的,想来学生也都放了假。江宥云和江龙停好单车,领着姚瑁为,从左边的台阶上去,走到一层矮旧的排子房。第三间是江宥云的二舅姚沫材家,恰好二舅出门上班,看见江宥云,不由诧异道:“你们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传来一声:“老哥来了。”房里立即探出个圆圆的大脑袋,浓眉大眼,胖墩墩的,正是江宥云的二弟姚瑁林。

    江宥云赶紧说:“今天晚上七点开家长会,二舅你等下上班时告诉我妈落。”二舅点点头,说道:“好的,我上班去了,你们到家里玩下,记得早点回去。”随即走了。

    “老哥,我们玩去。”姚瑁林在家一个人,也是憋疯了。

    “这里有什么玩的呀?”江龙好奇地四下张望。

    “去学校后面的坡上玩去。”四个人沿着学校后面的小路,爬上了一个小山坡,只见坡间果树林立,坡上行间起垄,巫水河如一条银带,尽收眼底,连对面的纺织厂,也是一览无遗。

    坡下,不知谁家里,正放着叶倩文《潇洒走一回》的磁带:“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聚散终有时;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歌声悠悠扬扬,让江龙忘却了要开家长会的烦恼。

    四个人一会儿捉下蚂蚱,一会儿追下麻雀,一下子爬树,一下子跳坎,玩得不亦乐乎。

    “那是什么?”姚瑁为手指前方。

    姚瑁林望一眼:“你傻呀,连柚子都不认识。”

    江龙看着树上那一个个柚子,如同黄色的小灯笼,有的害羞地躲在树叶后,有的调皮地探出头来,煞是好看。微风拂过,鼻子里,全是柚子果叶的清香,沁人心脾,不由歪着头,眼珠一转,说道:“我们搞点柚子回去吃。”

    “这是别人种的柚子,我们可不能乱摘。”姚瑁林赶紧制止。

    江宥云望下四周,别说人,连鬼影都没一个,随即说道:“哪个看得到我们哟,我们拿几个柚子,要什么紧。”

    话还没说完,江龙已经手脚并用,像个猴子一样,爬到树上。江宥云也不闲着,手一勾,两脚一提,撑上树来,攀着树枝往上爬,一只手抓住个柚子,使劲扯,却老是扯不下来。

    “笨蛋,你看我的。”江龙伸出手,托起一个柚子,往上一顶,再一折,柚子便摘了下来。

    “这么简单?”江宥云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法炮制,也摘了一个下来。

    “接住。”江龙把柚子往下一丢,姚瑁林马上接起,姚瑁为也来帮忙。

    如此摘了八九个,姚瑁为在下面喊:“老哥,够多了,又没袋子,手拿不到了。”

    江宥云看了看,两个老弟一人夹着四五个,随即跳下树来,朝树上喊一声:“快下来,万一被看见了,就不好了。”

    江龙又摘了两个柚子,一手夹一个,跳了下来,闻一闻:“这么香,肯定很好吃。”

    “快,我们回家吃柚子去。”四个人嘻嘻哈哈,开心地往回走。还没走两步,忽然坡下一声大喝:“鬼崽崽,敢偷我的柚子,给我站住。”

    四人心中一惊,循声而望,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怒气冲冲地正往坡上跑来。

    江宥云的脑袋里“嗡”了一声,下意识告诉自己:“快跑。”四个人慌得像无头苍蝇,冷汗直冒。

    江龙喊了一声:“跑”,把手上的两个柚子往旁边一扔,撒开腿就朝左边跑。姚瑁林熟悉地形,稍加镇定心神,看了一眼,赶忙朝右边跑。

    江宥云在江龙后面,随着江龙跑,还不忘回头一看,见姚瑁为傻拉吧唧,呆在原地,左看看,右瞧瞧,又想往左边,又想去右边,犹豫不决,不由大喝:“快过来。”姚瑁为闻言,赶紧跟了上来。

    三人慌不择路,见道就跑,不知过了几个田坎,跳了几个沙坑,跨了几个草堆,到一个木房子,见四下无人,总算停下脚步,喘着粗气。

    姚瑁为边喘边说:“吓死我了,幸好没追来。”江龙回过神来,见姚瑁为还拿着四个柚子,急道:“快把柚子扔了,万一被抓住,赖都赖不掉。”

    “好不容易摘的,反正没追来,我们拿回家算了。”姚瑁为有些不舍。

    江龙正要说话,突然“吱噶”一声,木房子的门开了,大叔从里面钻出来,一下子抓住江龙,喝道:“好呀,我在这专门等起你们,看你们跑到哪里去。”

    三人瞬间发了懵,像小鸡一样,被大叔赶进自家院子。

    “你们在这里站好了。”大叔指了指院中央。

    三人一字排开,大叔拿了把椅子,坐在三人面前,眉头紧锁,开口就是一番教训:“你们不经我的允许,就摘我的柚子,这种行为对不对?是不是偷东西?”

    江龙昂着头,嘴角抿了抿,一声不吭。江宥云低着脑袋,头发遮起眼睛,眼珠骨溜溜转,也不说话。姚瑁为斜着眼,看着院子里的鸡,撇撇嘴:“叔叔,我们是不对,我们错了,你放了我们吧。”

    大叔还要教训,一个大妈从房里走出来,围着三人转了一圈,疑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不是瓷厂这边的吧?”

    大叔听大妈这么一讲,回过神来,走到江龙面前,问道:“你们是哪家的?”

    江龙心里反正就一个念头,打死不说话,任怎么问,就是不开口。大叔见江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有些无奈,只好转头问江宥云。

    江宥云看着大叔,口里“啊,啊,啊”地直叫,拿手在空中比划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大叔气道:“原来是个哑巴。”江龙在旁边,使劲憋住笑,脸上白一块,红一块。

    大妈走到姚瑁为面前,摸摸头,问道:“小把戏,你是哪里的呀?”姚瑁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我是洪江的。”大妈有些无语。

    大叔又问姚瑁为:“你家住在哪里?”

    “我家住在洪江。”

    “你爸妈在哪里上班?”

    “我爸妈在洪江上班。”

    “你在哪里读书?”

    “我在洪江读书。”

    “你们三个鬼崽崽,以为我治不到你们是吧。”大叔气红了脸,背着手,在院子里打了几个转转。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里玩,就算不住在这,肯定也有哪个亲戚。”大妈这么一提醒,大叔恍然大悟,左手拿着个脸盆,右手提着根木棍,赶着三个人出了院门,一边走,一边用棍敲着脸盆,喊道:“这里哪家的小把戏哟?”

    一路上,左邻右舍都跑出来看热闹,江龙和江宥云倒是满不在乎,姚瑁为毕竟年纪小,脸上挂不住,绯红绯红,把头低着。

    走到学校的乒乓台前,一个大娘拍了拍围裙,挽了挽洗衣服的袖子,站在石阶上,嚷道:“他们好像是姚沫材家里的亲戚。”

    “对喔,我看到有四个小把戏,跑掉的那个,好像就是姚瑁林。”大叔显然认识二舅姚沫材,随即带着三个人去了家里。

    江宥云的二舅娘开了门,大叔一见,告起状来:“你家里小孩把我的柚子偷了好多,你看怎么办吧?”二舅娘霎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气道:“难怪我崽一回家,就躲在床底下,原来是摘了你家的柚子哟。”随即喝道:“姚瑁林,你还不给我出来。”少时,姚瑁林畏畏缩缩地走了过来。

    二舅娘作势要打,姚瑁林赶紧躲开,二舅娘立马收了手,说道:“小孩子不懂事,我等下教训他们,那这柚子摘都摘了,你看怎么个搞法?”

    大叔长长地“嗯”了一声,半晌才道:“我这柚子都是上好的沙田柚,准备再结熟点,去卖钱的,现在被你家小孩子摘了,你就赔个十块钱吧。”

    “啊,要十块钱呀,这么多?”二舅娘显然接受不了,一下子便急了:“可不可以少点嘛,哪里要十块钱落。”“十块钱还少了呢,要不是看在大家都住在这里的份上,最起码要二十块。”大叔毫不松口。

    “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莫见低头见,这么几个柚子,就算拿到市场上卖,也卖不到这么多钱呀,何必喊这么高呢?”二舅娘有些质疑。

    大叔不依不饶:“就几个?起码偷了我十多个柚子,我看得清清楚楚,都被他们扔了,反正你要是不赔,我就告到学校去。”

    “那也不要十块钱,顶多二块钱。”二舅娘展现着讨价还价的最高功力。“二块钱,做梦吧你。”大叔鼓起了眼睛。

    谈得正胶着,“突,突,突”,一辆摩托车驶进了学校,不一会儿,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巷口台阶,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意气风发。

    “沫志,你怎么来了?”二舅娘一看,原来是姚瑁为的爸爸,江宥云的三舅姚沫志来了,赶紧招呼。

    “这就是你那个在税务局上班的小舅子吧?”大叔小声问了一句,二舅妈马上点了点头,自豪地说:“是呀,是我家沫志。”。

    三舅走上前来,听了前因后果,也不多话,拿出一张十元的钞票,递给大叔,说道:“这钱是赔给你的,小孩子不懂事,拿了几个柚子,你也别怪他们。我们带回去,好好教育。”

    “好,好。”大叔拿了钱,喜笑颜开地走了,还不忘回头说一声:“这四个柚子,就当送你们了啊。明天我再拿两个好点的过来。”

    三舅没接腔,只和二舅娘说着话:“原来他们跑到二哥这来了,还搞出了偷柚子的好事,是要好好教育下。”

    正准备把几个人喊进屋去,江龙见势不妙,扯了扯江宥云的袖子,小声说道:“我先撤了。”径自撒开腿,推起单车,踩起三脚架溜了,也不管江宥云三兄弟即将迎来的滔天洪水。

    出了洪瓷学校的大门,江龙顿时觉得一身轻松,轻松之余,却又是一阵彷徨,心里十分清楚:“偷柚子的事,江宥云的妈妈肯定会知道,那么老爸肯定也会知道,加上晚上家长会,自己考了那么点分,依着老爸那个暴脾气,后果不敢设想。”

    想到这里,江龙看着天上的飞鸟,望着东去的巫水,一时不知何去何从,漫无目的地骑着车,从带子街到沅江路,又从沅江路到新民路……

    就这么骑呀骑,走呀走,看呀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新民路上,一排排路灯,闪烁起了淡黄的光芒。洪江电影院放映着黄宏、魏宗万主演的《巧奔妙逃》,观众们川流不息地进场。门口挑着箩筐卖五香瓜子的老婆婆手忙脚乱,瘸子的烧烤架前挤满了人,羊肉串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馋得来往的行人直流口水。

    洪江冰厂里,或坐着谈恋爱的青年男女,或坐着散步休息的一家三口,要么在品尝着清香的绿豆汤,要么在享受着浓郁的冰牛奶。前面“美多”商场,选购商品的人们络绎不绝,旁边塘坨市场的水果摊,占据了半边马路……

    江龙经过红星照相馆,一看墙上的钟表,六点三十分,寻思着到七点只有半个小时,老爸应该来不及多问,赶忙把单车推到后门,只见江宥云骑的那辆单车也早已放在门口,想来也回家了。

    江龙定了定神,进了家门,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告诉老爸晚上七点开家长会的消息。

    “你这次考试考了多少分?”江建国问了一句。

    “应该比上次进步了吧,家长会上,宁老师会公布分数。”江龙敷衍着。

    “快吃饭了落。”妈妈黄建梅把菜端上了饭桌。

    一家人匆匆吃了晚饭,江建国翻出一套旧西装穿上,整理了一番,看了看表,赶紧出了门,在门口交代江龙:“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

    随着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时间似水如风,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江龙在家里,坐立不安,不知不觉已是晚上八点,江龙更觉得心慌,妈妈和自己说话,也没有心思,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熬到八点半,忽然,前门楼梯上,传出脚步声,江龙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浑身打了个哆嗦。大门外,又传来翻东西的声音,江龙不禁蜷起了身子。

    不一会,铁门“咣当”开了,江建国拿着把铁钳,手脚颤抖,面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爸爸,我……”江龙站在原地,正要说话,江建国已经怒不可遏,举起铁钳,朝江龙身上招呼过来,打得江龙哇哇大叫,到处乱跑。

    “考了个70多分,还说进步了,还不早点回来把试卷给我,跑到瓷厂那边偷柚子,你现在是无法无天了。”江建国一边打,一边骂。

    江龙一边躲,一边哭:“莫打了,我晓得错了。”江建国哪肯轻饶,把江龙追到墙角,就是一钳过去。

    江龙躲闪不及,只好拿手一挡,“啪”的一声,正打在手臂上,痛得江龙龇牙咧嘴,弯下腰来,眼泪大颗大颗流着。

    江建国还要再打,江龙终于忍不住,忽然跳起来,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句:“你只晓得打,打,打,你什么时候教过我作业,你什么时候陪过我呀。”话一说完,哭着从后门跑了出去,只留下江建国呆立在原地。

    出了门,江龙一边哭,一边往江宥云家跑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江宥云的抽泣声,还有姚玉兰的教训声:“你既然知道错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你还敢这样,看我不打死你。”

    “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江宥云的认错态度很好。

    看来谈话已进入了尾声,江龙正准备上前敲门,姚玉兰又说道:“马上就要考初中了,我帮你报了奥数,你要好好学习,争取考进洪江一中直升班。”

    “上奥数班要交钱,很贵呀!”江宥云小声说道。

    “家里再没钱,学习的钱不能省。现在是关键时候了,以后你少和江龙玩。”姚玉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江宥云有点猝不及防。

    “为什么少和江龙玩,宁老师还要我帮助他学习呢。”江宥云争辩着……

    后面的话,江龙也没听下去,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出了楼道。人来人往的大街,纷纷乱乱的霓虹灯,迷乱了江龙的思绪。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飘流……”音像店里,《新鸳鸯蝴蝶梦》的歌声飘扬着,又一次打乱了江龙的心。

    “想什么呢,走,跟我到游戏厅玩去。”一只手搭在江龙肩头。江龙回头一看,原来是江明亮,旁边还有个染着黄头发,穿牛仔裤的瘦高个。

    “嗯,去。”反正不知道上哪,江龙跟着两人,往市政府对面的“兴乐”游戏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