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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六根通明踏天阶 九尾初逢入云龙

    “暨生小记二

    来寒山剑宗好多天了,我不知怎的和貉儿勾搭在一起了。雨词那里只有回头再想办法了。

    我之前给她发了誓,说我若是负了她,要被车压马踩五雷轰,万箭窜心。不过我很爱她,那么便不算负了她。老子把渣说的清新脱俗,那么老子便不渣了。更何况老子本来就不渣,只是花心而已。

    但细细想来,我对不住她,又对不住她,实在是难受的很。

    不过现在我也无心想这些了,我可能会有段时间见不到貉儿老婆了。如今我给那猪下了套子,他多半是会踩的。我老婆可以安心了,二来可以借此机会去六层。这六层老子是定是要上去看看的。五层和六层间的旋转楼梯实在是太过长了,还有个铁门拦着。白天上去定会被人看到,是行不通的。

    剑塔五层以下的守塔人晚上都会出去,然后换一波人来看着院子。只有在院门锁上之前动手了。六层上面我从未去过,多半有什么白胡子老头之类的隐世高手。但老子要是怕了,暨生就不是暨生了。更何况老子运气好的出奇,说不定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那隐士高人会收我当徒弟,我从此纵横天下,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啊呦,白富美老子已经有了。

    明天就要动手了,希望那猪笨一点,但不要太笨了,不然我还得另寻他法。”

    写罢,正值半夜,暨生又出了院子,心里啊呦一声,这雪可害苦了老子,老子脚印给人发觉了可怎生是好。不过他看雪下的越来越大,只能暗暗祈祷自己留不下痕迹来。

    他一路小跑,径直来到饭堂。看了看,四下无人,他越过墙头,摸进屋内,在里面蹑手蹑脚地捣鼓了一番,寻到一大块猪油。他心头一喜,将那油腻之物踹到怀里,越过墙头出来。又是一路小跑,回到宅院,这才松了口气。他将那猪油切了个角,用灯一燎,火苗嗖的一下窜开,他心头又是一喜。随后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

    暨生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他不禁感慨起来,这么大的事自己居然睡得着。此时将近卯时,暨生洗漱过后,将那块猪油包好,揣到怀里。出了门,雪已经停了,他发现昨日留下的脚印已经看不出痕迹,他心头一宽。随后来到银貉的住所,轻轻叩了叩门。

    没过多久,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银貉探出头来,笑眯眯的道:“我就知道是你。”

    暨生哈哈一笑,道:“我先去了,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吧。”

    “去吧去吧,我聪明得很。不过是有点紧张。”

    “别紧张,弄砸了也无所谓,我还有法子。”

    银貉瞪大了眼,道:“快和我说说。”

    暨生摸了摸她的头,道:“这不还没弄砸吗,我先走了。迟了我怕来不及。”

    银貉冲他一笑,点了点头。暨生转身直奔剑塔而去。

    如往常一样,暨生登记过后,上了五层。找到五层和六层处靠近梯口的位置。观望了一下,四下无人,他便将猪油胡涂乱抹在木架子上。暨生心道这些好剑谱子,烧了有些可惜,但转念一想,这架子书老子已经背会了,当了承剑士之后,再补回来也不迟。

    他将那猪油涂抹完了,不敢久待,速速离了塔。此时院子里的雪已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实心了。赵老头看见他进去一会便出来了,愣了愣,问到:“今天怎的这样早?”

    暨生嘿嘿一笑,道:“我老婆在家等我呢。”说着便跑了,赵老头百思不得其解。

    暨生回到银貉的住处,和她卿卿我我了一会,待到过了午时,他回到自己的住处,用布包了些什么,然后又奔着剑塔而去。

    那梁行早已在塔院外张望,心如火燎,左看右看,迟迟找不到人。见暨生过来,他赶忙跑了过去,道:“病树啊,你姐呢?”暨生心里暗骂你这淫猪来得如此早。你心心念念的我姐快要给我暖被窝了。面色却丝毫不变,道:“梁兄,家姐还是害羞难当,她与我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劳烦你先进去,再等到晚上吧。我回去再劝劝她。”

    梁行脸色铁青,道:“你莫不是在戏耍于我?”

    暨生心道可真让你给猜对了,老子不仅戏耍你,还要把你给送进去,脸上却赶忙陪笑,道:“梁兄,实不相瞒,你若问道,我便说了,本来想给梁兄一个惊喜。女为悦己者容,家姐在屋里打扮呢。”

    眼看梁行哈喇子往下流,暨生心里又是一阵恶寒。随后心中窃喜,这痴汉已被猪油蒙了心,老子说什么他自是信什么的。看那余长老是聪慧之人,怎的外甥如此愚蠢。

    暨生问道:“梁兄,你可有带些什么?”

    梁行一愣,奇道:“什么带什么?”

    暨生瞥了他一眼,道:“你和我姐独处,不带点礼物?”

    梁行“啊哟”一声,如梦方醒,待要转身回去,暨生一把拉住他,道:“梁兄,我给你准备好了。”说着递给他一个袋子。

    梁行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些果品玩物,还有一盏油灯,梁行一喜,道:“小舅子,你可真懂事。”

    暨生心道这猪被老子骗了,还要帮着数钱,真是无可救药。他摆了摆手,道:“梁兄,你按我所说进塔便好,剩下的我来安排妥当。晚间我替你签名,手到擒来。”

    暨生用余光偷偷观察老赵,他此时坐在桌边,刚刚换了个姿势。暨生一推梁行,道:“去吧。”梁行一咬牙,朝着院里走去,趁着老赵不注意,在那纸上写了“病树”二字,老陈正坐在椅子上摇晃,见有个人在纸上写了点什么,他也没看内容,只瞥了一眼,就继续看报了。暨生心里一宽,知道这事成了。

    哪知那梁行快要走到塔口,却偷偷回头看老赵,似是心里有鬼。老赵发觉不对劲,冲着他问了句:“你怎么了?”

    眼看老赵要起身,暨生不由得心惊肉跳,心道这梁行真是笨得要死,心理素质太差,你走进去就好了呀,回头看他干嘛。还得老子来擦屁股。他赶忙大喊道:“赵伯,赵伯!”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说辞。

    老赵又是一愣,转向暨生,道:“病树?怎么了?”

    将老赵注意力从梁行身上移开,暨生松了口气,他拉着老赵往院门口走,转身那一刻,暨生狠狠瞪了梁行一眼,似是恨铁不成钢。

    梁行此时身上汗已经湿透了,看到暨生将老陈拉走,才回过神来,赶忙跑进塔里。

    暨生低声对老赵道:“赵伯,你看见我老婆没有?”

    赵伯:“?。”

    暨生又问:“我在找我老婆,她可否在塔里?赵伯,我看一眼。”说着暨生心里又冒出了点子。他跑到那桌子旁,背对着赵伯。在“病树”上面的缝隙里,补了个“梁行”出来。

    老赵回过神来,走到暨生一旁,看到最下面是歪歪扭扭的“病树”二字,只道是他写的。

    老赵想起些什么,道:“你口中的老婆难道是那银貉小姐?她今日还没来过塔内。”

    暨生“啊”了一声,神情看似懊恼,道:“正是如此,多谢老伯了,那我也不进去了。”说着当着老赵的面,把“病树”二字划去,随后转身离开。

    出了院门,暨生并未走远,而是在附近的老地方蹲点。将近戌时,银貉便来了。

    赵老头道:“银貉小姐,今天怎得这样晚才来?那个叫病树的,方才还来找你。”

    银貉有些疑惑,暨生不是让自己呆在屋里,怎得却来塔里找自己。银貉想了想,心道他定是有了别的注意。想起那颗诡计多端的光头,银貉不由得笑出声来,对赵老头道:“他若是再来,麻烦您告诉他我上去了。”

    暨生一直在门口待着,银貉进去了一段时间,他便窜了出来。走到赵老头近前,问道:“赵伯,我老婆可来了?”赵伯暼了他一眼,道:“她进塔了。年轻人,莫要被美色耽误了。”

    暨生心道年轻人不好美色,难道好你这老头?你这话说来有何用处。不过他也知赵伯好意,便道:“您言之有理。可惜这老婆刚被我勾搭到手,得多培养感情。赵伯,您通融通融,让我也进去呗。”

    老头摇摇头,道:“我是吃塔主这口饭的,实是抱歉。”

    暨生低声道:“赵伯,冒昧问一句,银貉姑娘和塔主是什么关系?那塔主又是谁。”

    老赵头有些诧异,道:“你怎的连这也不知?”

    暨生心道我上哪知道,三哥也不给我说。他道:“老伯,我前些日还是三等弟子,自是接触不到这些的。”

    老赵头瞥了他一眼,道:“剑塔塔主江湖人称残枝道人,名叫植春生。银貉姑娘是塔主的弟子。”

    暨生“啊”了一声,惊得张开大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问道:“他在何处?”

    老赵头此时提起了钟椎,道:“我哪知道,你找他干嘛。塔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一个月才能见着一会。”

    暨生细细想来也觉合理,这三兄弟都和寒山有些渊源,算上自己,便是一门四兄弟了。他内心不禁多出了些归属感。随后又道不妙。貉儿老婆是大哥的徒弟,那岂不是乱了辈分?呃呃,谁在乎那个。

    此时老陈走向钟边,敲了下去。“当”的一声,将暨生的思绪打断了。

    “戌时已到,速速离塔!”

    塔中弟子陆陆续续地出来,老赵头一个一个对将过去。不一会塔里便无人出来了。赵老头看着手中名单,又等了一会,转头向暨生问道:“梁行呢?”

    暨生一愣,道:“谁是梁行?”

    赵老头心道这病树怎得什么也不知,还是好心提醒他一下为好:“那梁行是余长老的外甥,纠缠银小姐有些时日了。”

    暨生“啊”了一声,做出一副怒极的样子,骂道:“这牲畜,不知道银小姐名花有主了吗。赵伯,我可怎生是好。啊呦,赵伯,难道这梁行还没出来?那我老婆...”

    说罢,暨生蹲在地上,抱着头抽抽噎噎起来。心里却道老婆你快动手啊,再迟来不及了。

    那赵老头看他整这么一出,实在是啼笑皆非,道:“银小姐品性极佳,既然有了你,断然不会再招惹其他男子。待我进塔去寻梁行,你莫要心急。”

    听得此言,暨生站起身来,道:“多谢赵伯,快把他抓出来,给我出口恶气。”但他那句“既然有了你,断然不会再招惹其他男子”来,心里一颤,老子有了雨词,又来勾搭貉儿,那老子岂不是品行不佳之人了。此时暨生心里打着世界大战,余光却盯着五层塔口,一阵微弱的光亮从里面照了出来。暨生心头一紧,是时候了。

    他心里默默从1001数到1005,然后拍了拍老赵的肩膀,指了指塔楼,问道:“那是什么东西?怎么亮了?”

    老赵回头一看,只见五六层之间那处泛出火光,他心里一凉,骂了句“草”出来,转身对暨生道:“帮我看着门,别让那畜生跑了。”说着便向塔口奔去。

    暨生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多了些许幽邃之感。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风暴前的宁静。浑身的血液却已经沸腾了,感觉自己如同像一颗跳动的腰子,又好像一个疯子。

    他动了。

    此时星光映在雪上,泛着幽幽冷光。剑塔七层的小阁楼上,传出一阵苍老的声音:“师弟,怎么样?”

    六层竟是个空台子,四壁漏风。剑塔耸入云端,从下面竟丝毫看不出来。那人轻笑了一声,道:“心机太深,所学驳杂,穷尽一生,也无法登峰造极。”

    七层那人哈哈一笑,道:“师弟,你这句话,是今年最长的一句。”

    六层那人不再言语。

    七层那人自言自语道:“依我看来,万般雕虫技,能屠一招鲜...”

    “师弟啊...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六层那人还是不语。

    再说暨生,灵气运转开来,老赵背影消失的刹那,他便纵了出去,左手一点塔壁,轻轻借力,身子如同一条游龙,贴着塔便游了上去。随后右手一勾,抓住了二层的围栏。

    他换了口气,却听得老赵咚咚咚地快要跑上来,听得真切。暨生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牙关咬紧,灵气急转,同时调用体表灵气和手太阴肺经中灵气,将自己甩了上去。

    剑塔愈往上去,一层更比一层高。暨生爬的越来越费力。从第三层跃向第四层时,他人在空中,却听得头顶脚步声响起。他赶忙用手钳住梯下支柱,身子急停,整个人藏在了楼梯下。上面那人走的不紧不慢,暨生心里大骂了他的十八辈祖宗,心道你下班了不急着回家吗。溜溜达达的是什么意思。

    听着老赵从下面上来,后面还有一阵脚步声,那多半是三层的守塔人了。暨生心里只得默默祈祷:“你们别抬头...你们别抬头...”

    老赵和那守塔人急着上去救火,还真就没抬头。暨生吊在上面,听着脚下咚咚声跑过。心道老子的运气不知是好还是差。

    老赵和上面下来那人迎面撞了个满怀,看清来人是四层的守卫,急道:“着火了,快回去。”

    “啊?”

    老赵拉着那人就往上跑。

    暨生不敢再听,此时那三人与暨生分别处在塔的两侧。暨生看准时机,将身子翻了上去,此时他双手已经吊的发麻。他换了口气,噌的一下,游上第五层,抓那围栏时,右手却一滑,他心里一惊,下意识用左手一抓,扣在了扶手上,这才没掉下去。他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暗骂该死的老天,下的是哪门子雪。当下他也无暇顾及了,纵身一跃,来到五层之上,与六层交界的环形楼梯处。

    到了这里,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冷风掠过脖颈,他有种虚脱之感。暨生躺了下去。以前听老人说过,放粘鼠板的时候不能说出来,给老鼠听到了,那么便不灵了。他此时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像极了房梁上的老鼠。

    还是足斤的那种。

    他静静的听着,脚下有噼里啪啦的火苗声,还有泼水的声音,想来那猪油好用极了。

    老赵带着三层和四层的守塔人,急匆匆上了五楼,有了前车之鉴,塔里常备着水。几人上来时,银貉和五层守塔人一人拎着一个水桶,往那架子上面浇,火已将熄,一旁还站着吓傻的梁行。

    赵老头看得此种状况,一脚便将梁行踹在了地上。掏出大铁镣铐,锁住了他。老赵问道:“银貉小姐,怎么回事?”

    银貉冷冷道:“这人不知为何留在此处,将这些书点着了。赵伯,我还要问你呢。”

    梁行脸被按在地上,挣扎着道:“貉儿...你给我求求情吧。我不是有意的...”话还没说完,赵老头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嘴巴子。

    银貉眼里泛出一丝冷光,道:“貉儿是你叫的?”转身对赵老头道:“他不仅纵火,还欲要轻薄于我,赵伯,你怎么处置他?”

    梁行听得此言,满脸错愕,赵伯含了口痰,“呸”的一下吐在他脸上,道:“你放心吧,银貉小姐。我把他关了,再去找余正的麻烦。”

    银貉道:“多谢赵伯了。只是可惜了这些书。”说罢叹了口气。

    银貉下楼时,看见那石栏扶手上的雪缺去了一块。听得身后老赵押着梁行过来,她便将手放了上去,沿着石栏轻轻滑下,将那处抹出了个更大的空白,装作是自己无意弄的。随后余光扫了一眼上方,秀眉微皱,若有所思。

    暨生躺在台阶上,听得脚步声远去,随后塔门闭合声响起。他又等了一会,直到楼下没了一点动静,他才缓缓坐起身来。

    他忽觉着银貉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他也想不明白。女人对待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真是冷酷至极,暨生如是想到。他长出了口气,也不知貉儿是如何做到的,竟让这梁行甘愿认罪,看似火还是梁行放的?这并不是他计划的一环。

    但事情成了,过程就不重要了。他轻轻站起身,沿着环形梯向上爬去。这五层和六层之间的阶梯,比一层到五层加起来还要长。看着那平整的切面,暨生想到了秩序。

    踏第一脚上去的人,是会有些许罪恶感的。

    嘎吱一声,馍馍被踩成了饼,暨生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慢慢向上爬去。

    一阵狂风迎面向他吹来,卷起了些细小的雪粒,打在他身上。他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台阶挡着他。暨生觉着有些碍眼。他便只是低着头走,看着自己踩出的印子,他心中阵阵旋律响起。

    “嘎吱,嘎吱。

    愚者下了马,狡徒上了塔。

    是闻道之路,抑或是彭罗斯的阶梯。

    或是坠入星空,爬上深渊。

    勇敢者的葬礼上,懦夫唱着哀歌。

    千锤百炼,向死而生。

    亡命之徒踏上了登神长阶。”

    走着走着,天又下起了雪。暨生停了下来。将手伸过围栏,等了许久,他接了满满的一捧。暨生一张口便咬了下去。既松软又清冷。他向下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底。

    他忽然不想走了,于是又躺了下去。身下的台阶硌的他很难受,他只得站起身来。继续向前走去。

    走到尽头的时候,雪却停了。暨生觉着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星空。再往上走一圈,就要到六层的露台了。他看到了八根红漆柱子撑起的顶层,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暨生没有犹豫,走了上去。随后在梯口站住了。

    六层台子的正中间坐着个小老头,身形臃肿肥胖。穿的破破烂烂,衣服破洞里露出老皱的皮肤。皱纹堆了满脸。眼角下垂,眼皮耷拉着,似是想睁开都费劲。他依靠着不高的书架。本来就矮的身形显得更矮了。看着他,暨生想到了老之将死的沙皮狗。

    平台四周没有围栏,好似一个浮空的小岛。夜色下,暨生看得清楚脚边缭绕的云雾。平台的边缘等分插着八根柱子,暨生感觉自己来到了天庭。强烈的新鲜感冲击着他。他此时有种冲动,想在柱子下尿上一泡,然后刻上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几个字。但他忍住了。他抬头看去,八根柱子撑起的顶层隔断了他和星空的联系。暨生皱了皱眉,心想这玩意滑不溜手,七层该如何上去。他又向四周看了看,正东和东北两根柱子中间放着个兵器架子。

    他不再多看,转身对着那老头。他还是一动不动。暨生知道这是隐世高人的作态,以貌取人是蠢驴才会犯的错误。

    暨生对着老沙皮轻轻鞠了个躬,问道:“老伯,能否借书一观?”

    老头没丝毫动静,仍旧靠在架子上。

    暨生见他不答,有些疑惑,便轻轻走近了些,又问了一句。老头还是不回应。他好奇不已,走到老头身侧蹲下,将手放在哪里老头身体上,感受了一下。体肤发冷。随后用手探了探他鼻息,没一点热气。

    他好似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暨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老头,你好可怜,死了都没人管。我改日让柳宗主上来,给你找个好地方埋了。”

    说着他扶了扶那老头身子,死沉死沉的。他将那老头轻轻放平,又鞠了一躬,自言自语道:“你能在这塔里守着绝学,多半是什么隐世高人了。我没见着活的,有些可惜。”他叹了口气,又道:“苍天饶过谁。武功再高,还不是一样要死。”

    说着他便走到架子旁,伸出手去,要拿那近在咫尺的典籍。食指将触到那书页,仅仅毫厘之间。暨生心头一阵剧烈的危机感涌起。他的手停下了,他的身体僵住了,缓缓转过身来。

    那死老头不知怎的坐了起来,暨生看着他那张老脸上眼皮轻轻抬了抬。暨生的腿不由自主的打起颤来,他心里有些不解,老子在怕些什么?身子却是止不住的哆嗦。他心里清楚的很,他若是碰到那本书会发生什么。

    “你太弱了。”

    暨生脑海里一阵声音响起。听得此言,暨生清醒了几分。那老头嘴唇没动,声音好似是直接从他脑中响起。他晃了晃头,好像没有刚才那么怕了。

    此时那老头嘴唇动了动,道:“去吧,我不杀你。”声音有气无力,好像个病秧子般。

    暨生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活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下塔。那老头的段位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若是再死皮赖脸,那就是作死了。

    老头见他走的如此果决,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此时暨生脑海中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要走?”

    暨生愣了愣,脚步慢了半拍。

    “别让他知道是我在说话。上来。”

    每当这声音响起,暨生的恐惧感就会褪去几分。他回想起那句“我不杀你”来。

    那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是人类对蝼蚁的同情?暨生想了想,一咬牙,老子是个臭虫,死了也要把屁崩在你脸上。想到此处,他络里络外灵气急转,集中在腿脚上。随后清啸了一声,嗖的纵起,踏在红柱上,用力一点,又向上移了几分,换到另一根柱子上。他抬头瞅了一眼,已过六层之半。

    此时下面“咦”的一声,暨生身在半空,回头看去,那老头睁眼了。

    他只觉浑身上下汗毛竖起,成千上万根透骨寒针将他包住,自己仿佛是俎上鱼,刀下肉。这种感觉在他初遇植春生时体会过,但远不如今天这么强烈。老头还未出手,那双眼睛看着他,他已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是杀气,纯粹而凌厉,深入骨髓。老头好像是一把鲜血养成的剑,背靠着寒山,要把他钉死在这柱子上。

    眼看那老头在地上抓了一把雪,在手里轻轻一搓,弄了个球出来,暨生心里大草特草,使劲一踢柱子,又向上窜了些许,将手伸到七层边上,大叫起来:“救救!救救!爹!爸爸!爷爷!拉我一把!”

    上面却没人理会,暨生心里将那方才说话的人骂了千万遍。他伸手在怀中摸去,同时在空中腰背发力,转过身来,此时那雪球直奔他胸口而来,暨生觉着自己像被巡航导弹锁定的断线风筝。眼见着那团白越来越大,暨生一咬牙,将全身灵气集中在右臂,手腕一抖,将紫玛瑙玉牌甩了出去。

    雪球和玉牌在空中相撞,玉牌“砰”一下炸开了。雪球散作了雪雾,势头不减,打在暨生身上。暨生直觉一阵热浪涌来,随后天旋地转,喉头发腥,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重重的摔在七层平台上,人事不知了。

    六层的老头回到原位坐定,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天边发白,他才开了口,声音依旧有气无力:“白榆贯月啊...他怎么会这招。”

    七层传出一阵声音:“我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