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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袭杀

    诸暨城城墙整体形状呈不规则椭圆形,城墙高8米,底部宽10米,周长20余里,底部为大条石、糯米石灰浆灌缝堆砌而成,外有深达6米的护城河。越国多山多水,城墙依水而建,易守难攻。再坚固的城池从内部往外部突击就容易多了。

    城门在望,杨拙下达了作战命令。

    传令兵,来回呼喝:“军令:第一,在作战过程中不许私自抢掠财物,战争结束后缴获的人、畜、财物要归众人分配。如被敌人打败,退到原来的阵地,必须返回力战。至原阵地不反攻者,统统斩首。第二,此战,战利品伤亡抚恤优先,余下其中一成归公,其余赏赐参战士卒。”

    战马来回奔跑,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开来,一瞬间孩子被捂住了嘴巴,士卒握紧了长矛刀剑。此时,杨拙身边只剩下胡安,胡安凑上前来,轻声说道:“公子,这赏赐会不会太重了?”

    杨拙摇头,说:“你说是我们人多还是这几个村的人多?”

    胡安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再不说话,下去悄悄做着布置。

    绵延数里的火把,惊醒了诸暨城门令,士卒列阵,拒马拦路,弓弩上弦。

    城门令灵轺子屹立城门楼,心下叫苦,喝道:“戒备!来人止步!”

    城下方阵平起戈矛,森森杀气扑面而来。人群瞬间慌乱起来,人头攒动,有数十百姓被带到队伍前方,放声痛哭嘶喊着:

    “不能打啊,三牙儿,我是你阿母啊!”

    “老大,快下来啊,越王要我们殉葬啊~”

    “小幺儿,我是你阿父啊,不要打啊,上大夫死在我们村啦,快跑路啊!”

    越兵惊恐不已,阵中传来喧哗声

    “那是我阿母,不能射啊......”

    灵轺子惊恐不已,范蠡死了!一股冷气沿着尾椎骨上沿至颈部,隐隐感受到四周不善的目光,心道不好,大声呵斥着说:“妖言惑众,尔等不要上了贼人的当!越王仁厚,越国生我养我,恩重如山,怎么能背弃自己的母国呢?”

    灵轺子说到激动处,挥舞着双手,上身探出了墙垛来...

    就在此时,卜是挽起袍袖,搭上箭,叫一声:“着”。

    正是: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

    一箭正中灵轺子脖子,众人齐声喝彩。

    “嗖、嗖、嗖~”漫天羽箭在城楼如雨泼下。主将阵亡,越兵下意识放箭了。

    “啊~啊~”

    前方数十人立刻倒在了血泊中。

    “啊,阿母,停手啊,那是我阿母!”

    “啊,你杀了我阿母!给我死来!”

    城头、城下瞬间乱成了一团,眼前方阵也摇摇欲坠~

    蛮牛一声暴喝,“随我杀!”,箭一般冲进了军阵。身后众人在己方弓箭的掩护下,搬开了拒马,冲破数层包围,沿着台阶攀爬而上。

    震天的喊杀声夹杂着哭喊惨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四野肃杀,鲜血顺着台阶往下流淌~

    “杀!”城下的越兵从浓郁的血腥味中醒来,唤醒了杀戮的本能,随着队正的喊杀声,竟然重新有整队合拢的趋势,瞬间将蛮牛和后队隔断开来。到了这会,卜这才带着两位施家兄弟带领的百人队杀向前来。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卜唱着战歌,冲锋在前。

    伴随着冲锋陷阵的战歌,一支支利箭从耳畔呼啸而过,惨叫声此起彼伏,满目血肉横飞,飞溅的血污在空中抛洒,士兵的头颅滚落而下,一双双杀得猩红的眼眸在狰狞的面孔上闪动着仇恨的光芒~

    大片的士卒,说士卒不如说是农民,踏着战歌,倒在了血泊中。身后又有人挺矛而上,厮杀声和金戈声交杂响彻天地,满目让人毛骨悚然。

    这一场由杨拙导演的厮杀,由城上蔓延到城下。明灭不定的光芒在他稚嫩的脸庞闪烁~

    “你们杀了我儿,死了,都去死吧!”,乱了!前军村民中忽然扑出十余道身影,一边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向着前方战士后背扑来——赤手空拳!

    杨拙面无表情,冷冷挥手。

    胡安翻身上马,带领后卫风一般掠过,数朵血花淹没在战马的隆隆声中。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眼前的战斗越来越白热化,杨拙静静打量着战场,神色从动容到波澜不惊,慢慢变得如幽井,不见波澜~

    喊杀声渐渐平息,杨拙传令逼降,“当当当”的锣声响彻了夜空。

    战斗胜利了,却没人高兴。四个百人队参战对阵敌两个百人队,以三十余户为人质,结果人质伤亡近百,自身战死近半数;俘虏越兵五十六人,战马三百。

    卜自缚双手请罪。

    杨拙上前,拉起来,卜跪地,再拉,再跪~

    杨拙道:“师傅,怎么能说你有罪呢,带两百村民全取城门,依我看,不仅无罪,反倒有功!”

    卜坚持,说:“罪将贻误战机,致师前军蛮牛所部被敌军截断后路,差点覆没,都是我的罪过!不罚,怎么能让人信服,又怎么申明军纪呢?”

    杨拙心下犹疑,知晓卜师治军严肃,最重军纪,但不是不晓大局之人,这是怎么回事?眼下近乎半数畏敌不前,让他怎么罚?杨拙劝不动,打量左右,两位施里正低头不语,求情的多为杨国老人,知自己根基浅薄,眼下城门洞开,这两位里正怕是起了心思。卜师难道想拖着两个里正一起死?

    杨拙瞥了眼两位里正,问卜:“师傅可知阵前畏缩,迁延不前何罪?”

    卜道:“死罪!”

    杨拙当下不再劝,冷声喝令:“既如此,来人,把施由、施淼渚带上来!”

    满座惊惶,没人想到杨拙竟然选择最激烈的方式处理此事,这是要玉石俱焚?

    胡安当即绑了两人,提了进账。两位施百户正等着分发赏赐,忽然被逮入账内,一时还没转过神来。

    卫士当即使劲一踹,二人当即滚落地上。

    杨拙怒斥:“尔等三人身为中军将领,畏敌不前,贻误战机,差点害了前军全军尽墨。不杀不足以正军纪,拖出去,斩!”

    施远、施鹞子两位施里正再也站不住,伏地求饶。道:“禀公子,都是老朽罪过!老朽愿以身代之。”

    施由惊惧交杂,喊道:“公子,我等不服啊!我等都是初上战场的农民啊~”

    两位里正这是心有怨言,连个理由也不想找?

    杨拙把手一挥,示意推出去。

    眼见就要出大帐,施远转头看向黄石村黄里正,喊道:“黄兄,黄老哥,快帮忙求求情啊!”

    三个村子死得最多的就是黄石村的了,族人们多有怨言,黄安也是心有怨恨!眼下情形,黄安大为快意的同时,看着两个施老头眼睛都红了也不由胆寒,终究不敢做绝了。

    黄里正长叹,躬身伏请:“禀公子,下吏黄石村里正黄安请命,当下乃用人之际,阵斩大将于国不吉,我愿以性命担保,求公子从轻发落!”

    薛礼喊一声“慢”拦住了卫士,说:“禀公子,今越兵追于后,此刻战斩大将不亚于自断臂膀,恳请公子从轻处罚。”

    满座求情,于是杨拙令卫士放开三人,道:“众人为你们三人求情,希望你们记住今日教训。卫尉卜降两级为中尉,百人将施由、施淼渚各降一级为屯长。此次作战,战死烈士配奴仆一人,不足的以战马替代;前军有大功,取四成战利品赏赐蛮牛部,两翼护卫队各得一成,一成交公,余下的由薛师按功分配,抚恤百姓。如此可服?”

    众人领命。

    杨拙叹息,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我料想你们各有心思,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呢?不管以前有什么样的分歧,总归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度过难关。彼此内斗,我或许还能逃回国去,你们呢?你们出去后好好思量,抚恤要立刻发放,战马、俘虏分到各家,队伍要重新整编。两位施里正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这样的草台班子,乌合之众能成事吗?

    杨拙稳了稳心神,看向两位里正笑道:“你们俩按年龄都是我的长辈,我得叫大叔~”

    二人忙伏地说:“公子抬举,老朽万万不敢!”

    杨拙拉起二人,说:“我敬重你们年长,你们为什么小视于我呢?两位大叔有了别的去处?”

    此等诛心之言吓得二人额角冒汗,再次跪了下来。杨拙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两人,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施远道:“公子不嫌弃我们粗鄙,带着我等逃出诸暨,老朽感激不尽。卜将军选兵多选各家嫡系子弟,各家心疼弟子。故而,族人们多有怨言,我等追随公子绝无二心!”

    施鹞子却趁机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表明心迹:“公子,老朽这里也是身不由己。如果能有机会为公子大业出一份力,实在是我西施村上下平生夙愿。”还不失时机地,上前续上茶水。

    杨拙温颜送走了二施,将胡安找来,道:“这施远、施鹞子眼睛虽然浅薄,也不至于因为什么嫡庶之争这么不智,你留心查看下,俘虏里都有谁?二是,我们进山了以后,外面还是要留好眼线,不能成了聋子瞎子。”

    胡安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问:“公子,刚才若黄安不低头,公子真要杀了卜卫尉?”

    杨拙嗤笑,戏谑地问:“怎么?若真让你杀,你打算怎么办?”

    胡安牙关紧咬,道:“我胡氏世代效忠杨氏,我等谍探世代唯君主之命是从!”

    杨拙冷哼,道:“那还问什么?哼,你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我怎会为了几个村民杀了自己老师?做的事去吧!”说罢扔给胡安一把长剑,没好气说道:“嫌小行人官小了?管的倒挺多!”

    胡安接剑,笑的嘴都合不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