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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零片·风帔亭此,帔风亭彼

    丘令回到家中,他在想,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跳楼?是有多绝望才会选择死亡。丘令倚着门坐在地上,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坐着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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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矩·片】

    那跳楼的女人名叫花矩,嫁人前,曾也是家中的小公主,自出生就备受宠爱。花矩的爸爸花寒与妈妈凤拟述在冻土研究机构工作,都是冻土工程师。

    花矩大学时候,安第斯山冻土消融异常迅速,并释放出一种病毒,后取名“水噬病毒”。感染此病毒对人而言无明显不适症状,像是一股与体温相当的暖流在体内流淌,人并不会感觉到异样。但只要饮水,水噬病毒就会变强,一旦侵蚀到心脏,立刻毙命。

    水噬病毒靠水液传染,接触到染此病毒的人触过的水就会感染。冻土学家海瑞克斯进行冻土变化监测时感染了水噬病毒,他将实验样本给到花寒后,花寒也随之感染。后来,花寒回国,将水噬病毒传染给家人,回国第二日,花寒死亡,一周的时间,花家除了在校的花矩,皆亡。那会因此疫情,学校封锁,花矩与家人们连最后一面也未得见。

    后来疫情结束,花家只剩花矩一人,亲人只剩姨姥姥卞茏芳。

    一年后,花矩嫁给方比兴,很快,他们有了孩子,取名方汲。花矩怀孕时,方家都对她格外关爱,照顾有加,可是,生完孩子后,在方家人眼中花矩仿佛成了一个哺乳机器,他们不愿意让方汲喝奶粉,说母乳有最好的营养,只能喝母乳。花矩的饮食也全是为了丰富奶水而设计,即便是她不喜欢吃的食物也要忍着吃下去。方家的重心都在方汲,花矩觉得自己的一切感受都被忽略。她忍着身体的痛楚以及心里的委屈,还要时不时接受方家人的数落,就这样,她患了产后抑郁。

    刚出月子时,花矩得知姨姥姥摔伤卧床,想去看望,但被方家以照顾孩子为由拒绝。通过视频,花矩能感受到姨姥姥在假装开心,虽口口声声说不疼不碍事,但花矩知道,姨姥姥无法动弹,不能下床,定诸多不便。

    花矩眼泪在打转,曾经那个“飞檐走壁”的姨姥姥,那个经常将自己背在背上的姨姥姥,那个给自己做各种美味的姨姥姥......此刻正需要人照顾,而她却与姨姥姥相隔万里,无法尽孝。

    卞茏芳之所以摔倒,是为了捉自己养的鸡带去给花矩,花矩最喜欢吃她做的滑鸡,她想做给花矩吃,谁知竟摔倒在鸡棚里。而花矩,并不知道这缘由。

    卞茏芳见花矩快要哭出来了,于是赶紧说:“没事,真的没事,你好好的啊,注意身体,等姨姥姥病养好了,立马过去给你做最爱的滑鸡吃。”

    花矩眼含泪水,笑着说:“嗯。”

    花矩日日夜夜照顾方汲,整个人心力交瘁,日渐衰弱。方汲的哭声,就像是不定时闹钟,随时牵动花矩的神经,花矩爱方汲,可她也希望能好好休息一天,哪怕一天。

    一个月后,卞茏芳去世,一开始方家瞒着花矩,但花矩还是从医生那里得知了姨姥姥的死讯,花矩悲痛欲绝,心情连续多日久居谷底,于是,出现了方家最怕的断奶情况。花矩的婆婆鲍小因为断奶之事,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她无奈买了奶粉,并带花矩去催奶。

    又过了一个月,花矩终不堪劳累而晕倒,鲍小买菜回到家听见方汲哭不停,打开卧室门看到花矩在“睡觉”。她骂骂咧咧走到床边,然后轻声细语拍背哄着方汲。之后,鲍小想将花矩叫醒,但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反应,于是用脚踢花矩搭落在床沿的小腿,依然不见醒。

    鲍小:“睡那么死,自己儿子都不管了,醒醒快,你是死了吗?听不见宝贝哭了吗?”

    鲍小见花矩依然未醒,于是伸出一只手,推搡花矩,而后用手掐花矩的胳膊,终于,花矩醒了。鲍小不停地责备花矩,说她是个不称职的妈妈,花矩辩解,但被当做借口,不予理解。

    这夜,方汲又在哭闹,花矩喂了奶,方汲喝饱奶但又哭起来。花矩很累很困,她看着熟睡的方比兴、鲍小,突然笑了,这冰冷的笑容将她自己冰冻。

    花矩抱着大哭不止的方汲走到客厅窗边,她向下望去,这是15楼,但恐高的她突然变得不害怕。花矩抱紧方汲,想要一跃而下时,方汲突然停止哭泣,竟冲着花矩笑,花矩见此心里说不清的滋味。如此温暖的笑容终究未能暖化花矩被冰冻的心,这个小婴孩的笑容,未能救下花矩,却救了自己一命。

    最终,花矩将方汲放下,自己一人跳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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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片中片结束,下面连接之前的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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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界那么丰富,那么多人,几家欢喜,几家愁。

    几日后,童生又收到苏荒舅舅寄来的巧克力,正巧阴睦和与钟鳞皖也在,童生突然想到那偷巧克力的小偷。

    童生:“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偷偷了我的巧克力,大坏蛋。”

    阴睦和:“这事你也记太久了。”搁其它事童生早忘了。

    童生:“我能记一辈子,那可是我第一次丢东西,而且丢的还是我最爱的巧克力。以后但凡看到巧克力,还有看到小偷,我都要骂他一句大坏蛋,不,我要骂一万句。”

    虽然童生不知道是谁偷了巧克力,更不知道自己所骂的人长什么样,但好像骂出大坏蛋这三个字,心里就能舒坦些。

    钟鳞皖想起西流:不知道西流怎样了,有没有重新领到救济粮,他那晚走的时候没带吃的,他的奶奶后来吃到东西没有......

    童生:“皖皖,你发什么呆呀?”

    钟鳞皖未答。

    童生对着阴睦和笑道:“这家伙又傻了,哈哈哈哈哈。”

    阴睦和:“估计在想她实验室的事。”

    童生:“好在爆炸的时候皖皖不在,不然......哎呀呀,不敢想,太可怕了。”

    阴睦和继续看书,童生继续吃巧克力。童生正吃着,於则进了房间。

    於则:“生生,你舅爷爷要看看你。”

    於飞鉴:“生生宝贝,想舅爷爷没。”

    童生:“没......想,怎么可能,哈哈哈哈哈哈,舅爷爷,我想吃你做的竹筒饭。”

    於飞鉴:“好,等过几个月,天天给你做,让你吃个够。”

    待到秋初时,於飞鉴就退休了,一生行医救了无数人的命,也该好好休息安享晚年了。

    童生:“你快些来吧,一退休就赶紧过来噢。”

    於飞鉴:“宝贝,你额头怎么了?”

    於则:“昨天爬树磕的。”

    於飞鉴:“还是那么调皮,布丁你俩呀,真是一个比一个皮,布丁前几天胳膊给摔折了。”

    於则:“他俩都是小祖宗,一会没看着,就这擦破了,那磕伤了,一天天的,没个安生。”

    童生:“小布丁呢?”

    於飞鉴:“被他姥爷接走了,刚才还发了视频,在吃波士顿大龙虾,噢,蒜蓉波士顿龙虾。”

    童生脑子里出现了波士顿龙虾的画面,馋得直流口水。

    童生:“我也要吃,奶奶,我们今天去吃大龙虾吧。”

    於则:“又想出去吃!贝壳正做着菜呢,你今天就老实在家吃吧,昂。”

    童生拉着於则胳膊撒娇。

    童生:“让贝壳别做了,出去吃,我要吃大龙虾,奶奶,奶奶......”

    於则:“哎呀你呀,明天,明天去吃,行吧,贝壳都快做好午饭了,石锅牛仔骨、烧滑鳅、虾爆鳝、水晶鹅、粉蒸肉、荷花饼,也是你喜欢的。”

    童生撅着嘴巴。

    於则:“明天后天咱们都吃龙虾,好不好。”

    童生:“那行吧,啊,明天明天你快点到。”

    於飞鉴在视频另一边笑着:“生生啊,一提到吃连舅爷爷都忘了。”

    於则:“还不是你提了龙虾,惹她馋。”

    於飞鉴:“生生,等舅爷爷去了,请你吃龙虾,想吃多少吃多少。”

    童生听此,向於飞鉴不停比心,各种花式比心。

    挂掉视频没多久,陆观天送来衡瑞苹包的烤鸭包和蟹黄包,还有一盒火熏肉。

    陆观天本来已经吃饱了,看到童家做了粉蒸肉,便留下吃了一些。阴睦和与钟鳞皖也留下吃了午饭,阴睦和吃到虾爆鳝时,想着如果身边坐着妈妈就好了。

    如今,阴睦和但凡吃到美食,都会希望妈妈也能吃到。不止如此,看到美景时,她也会希望妈妈就站在身边,欣赏到那美景。当她第一次坐上飞机,从窗口看云海时,她会想,妈妈还没坐过飞机,等妈妈出狱了,要带妈妈坐飞机,让妈妈也看看这云海有多壮阔。

    黄昏时分,童家的湖边亭竣工。

    建亭工人是童一在“拉力水手”平台上找的,拉力水手是短工平台。

    偶然的机会,童一得知现今很多找不到稳定工作的人会在拉力水手上发布自己的能力,算是接散活的渠道。他们虽然已经被这以科技为先的社会淘汰,但依然不放弃自己,觉得总会有自己能做的事,总会有人需要自己,虽然每次工作机会都不长久,但偶尔被需要,至少代表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有一些拥有相同或者相似能力的人偶尔会组成一个能力团,就拿造亭的这团来说,他们就是五个陌生人临时组的团。

    有太多工作都可以由机器人去完成,而且比人力要方便很多。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愿意在拉力水手上找“水手”们帮助完成,就当是拉他们一把,助一臂之力,帮那些没有稳定工作的人去发挥其能力,赚些收入。

    童家算是完全智能化的家庭,童一想来想去,既然没有可提供给水手的工作,那就为他们创造工作。就这样,童一提议在童心湖边建一座亭子,而且不用机器建,让人建。家人们同意后,童一在拉力水手上寻找建亭子的人,在建筑区并没有找到明文写能力是建亭子的求职者。于是,童一发布了一则工作信息寻求相关能力者,等待他们自己来应职。

    三天时间,共五个水手应职,五人建亭团就这样成立了,他们分别是逮榭存、邢唐、公竹、隆昀、糜培祥。其中,公竹与隆昀是女子,公竹主要负责在亭上雕花。

    画图纸、选材料以及建亭共用了十天时间。这五天他们得到了童家的盛情款待。提供这份工作本意就是出于帮助,他们非常感激,更多的是感动,因为童家人对他们一点都不像陌生人,而像是朋友。

    此刻,大家站在亭前观亭。

    此亭共六面,每面有两层纱帘,靠内的一层是将一整面纱剪成了七个宽长条,靠外的一层是将一整块纱剪成了两半。外层的纱有两面被束起垂在亭柱,内层的纱有一面被束起垂在亭柱。

    亭已建成,唯余赋名。

    童一:“我们一起给亭子取个名吧。”

    童生:“童心亭。”

    童一:“湖叫童心湖,桥叫童心桥,就连这长椅都叫童心椅,该换个别的名了。”

    逮榭存望着晚霞,说:“霞飞亭怎么样?正应此刻的景。”

    於则:“这名跟人名重了,你不知道,我们镇有个人叫沈凤霞飞。”

    空埃米:“是沈峤的妈妈么?我听人叫过她凤霞,也听过飞姐。”

    於则:“对,是她,听说她出生时,天上的晚霞像只凤凰,所以就取了这名。”

    童一:“那大家再想想,最好不要与人名重。”

    这时,轻风吹来,亭内帘幔飘动。

    空埃米:“哎,有风,晚风亭。”

    童一:“有点俗气了。”

    空埃米看到不远处的枫树,转而又说:“或者,枫树的枫也可,晚枫亭,正好附近有棵枫树。”

    童一:“不好,再想想。”

    童生:“白蜻蜓(亭),欸诶诶!童椿蜓,哈哈哈哈哈。”

    童戟:“你呀,没个正经。”

    刚起风来,阴睦和仿佛看到纤纤玉手微微拂撩纱帘,于是说:“叫拂纱亭怎么样?”

    钟鳞皖:“噢,待月亭呢?”

    童一:“都俗气。”

    童戟:“扶风亭?”

    童一:“再想想。”

    隆昀:“风和亭?”

    童生:“怎么都是三个字,没创意,有本事起个四字的。”

    童一:“你本事大,你多厉害,你先起个。”

    童生思考片刻,说:“有了,可乐一听(亭),哈哈哈哈哈,还有很多呢,啤酒一听,雪碧一听......”

    童一:“无聊。”

    陆观天:“染风亭。”

    童一:“这个可以纳入备选。”

    邢唐:“暖心亭?”

    空埃米:“暮倚斜风亭。”

    童生:“邪风,妖风,哈哈哈哈哈,妖风亭。”

    童一看向妈妈,问:“倾斜的斜么?”

    空埃米:“对,你们看,这风穿过亭子,帘纱微斜,牵亭眉,抚亭柱,虽与风斜不随风走,便是倚风不远行。”

    童一:“嗯,可以作备选。”

    糜培祥:“沐月亭,梨花亭?”

    空埃米:“水生亭。”

    逮榭存:“栖央亭。栖息的栖,中央的央,在梨园与湖之间,就当是中央,谐音正好是夕阳。”

    於则:“而且还是西阳的谐音,正好刚刚太阳在西边。”

    钟鳞皖:“泊星亭,十日亭,络宴亭,岸舟亭。”

    童一:“luo,yan,哪两个字?”

    钟鳞皖:“熟络的络,宴会的宴。与熟络的人在这亭下,不只有食饮之宴,还可以赏美景,视觉之宴,当然,还有情感之宴。”

    童一:“栖央亭,络宴亭,这两个都进备选。”

    轻风吹了好一会,迟迟不歇停,似乎专程为取名送灵感而来。公竹觉着这纱帘在无风时静悄悄的,就只是一圈纱帘,当风来时,便犹如亭子的裙帔,柔柳飞飘一般,巧增美感。

    童一:“公竹,你有没有?”

    公竹:“倒是想了一个,但是......”

    童一:“没关系,先说出来。”

    公竹:“那好吧......风帔亭或者帔风亭。”

    童一:“哪个pei?”

    公竹:“凤冠霞帔的帔,刚埃米姐有说到凤霞,当时我脑子里就突然冒出了凤冠霞帔,如此再看这纱帘随风动的样子更像极了裙帔,所以就合了个风帔,又想着帔风也挺好。”

    童一:“这名字好,风帔,帔风,都不错。”

    空埃米:“风帔亭,帔风亭,好听,而且应景。”

    公竹:“我临时作了首诗,给大家听听啊......”

    公竹诗曰:

    无风素帘垂,风起恍如帔。

    暮亭挽光裾,清湖浣彩裙。

    飞花点黛瓦,细白化圆舟。

    问亭赋名否?风帔帔风犹。

    无风时,素帘静静地垂着。一旦风来,素帘随风起,恍惚间如裙帔。暮时新亭下,众人眼中充满不舍,好像在挽留天边的彩霞、挽留时光,彩霞的一角落在凉亭顶端,更像是凉亭挽住了黄昏的裙裾。彩霞映在湖面,但并非定格一成不变,而是随时光流转翩然舞蹈般,又好像经清澈的湖水浣洗一般,美轮美奂。梨花随风飞到亭上黛瓦,大多只是停留片刻,轻轻点一下黛瓦就随风落到湖面,薄轻的白色花瓣像是化作圆形小舟在湖面飘游。问此亭取何名?是叫风帔呢?还是帔风呢?正犹豫不决。

    公竹说完,又给诗起了名:“至于诗名,《风起素帔》。”

    童一与众人听完,直呼好文采。童一想到如此文采出众的人却找不到工作,才华横溢无用武之地,实在可惜。无奈呀,只能叹时运不济,但愿今后有才之人皆有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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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竹·片】

    公竹本是名副其实的公主,生在书香世家,从小饱读诗书。她跟随爷爷公筏筝学了书法、篆刻,跟随妈妈李知味学了绘画。奶奶石玉汝专于古建彩绘,爸爸公艺烙专于古建雕刻,公竹受他们的影响,对古建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说是爱。

    公竹从小在艺术氛围中长大,她对奶奶所绘每个图案背后的故事都了如指掌,对混雕、贴雕、线雕、透空雕、剔地雕等各种雕塑技法更是熟记于心,熟练于指。公竹大学时候,热衷于钻研古建美学,大一的时候就发表了两篇关于古建筑的美学研究论文。本前程一片光明,无奈家道中落。

    大哥公州好赌成性,输钱无数并被砍了双手,后于2022年3月乘坐自动驾驶汽车出了事故。那时自动驾驶技术尚不成熟,两个月内竟发生八场致命事故,不过,现在的自动驾驶很安全,人们也早已习惯了解放双手的出行。

    二哥公慕叹,高分考入顶尖艺术院校,风华正茂、前途无量。一次假期与同学出国旅行,去的正巧是个毒品合法化的国家,他本身纯粹是去旅行,但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吸食了毒品,渐渐依赖毒品。他不敢让家人知晓此事,不然必定会被送进警局,为了保证买毒品的资金,他借了不少钱,后来能借的都借了,别无他法就与毒贩一起贩毒。丘抔也在此团伙之内,但公慕叹与丘抔只见过一面,并不认识彼此。他们被缉毒警察围困时,公慕叹深知逃逸无望,自觉无脸面对家人,于是开枪打死了自己。

    因家中接二连三的死讯,公筏筝气绝身亡,石玉汝被气倒在病床。公艺烙一夜白头,后因为一次地震失去双腿。又一年,公竹的舅舅李子荣因贪污入狱,舅妈冉扶风没有工作,一直是家庭主妇,如此也就断了经济来源。大表哥李望奇辗转各国做保护生态环境的工作,因雪崩意外身亡,表弟李冬澈年仅六岁,外公李问与外婆林溪澜年迈多病,李家失去李子荣这依靠便难以生存,于是投奔公竹家。

    就这样,公竹承担起两个家族的重担,可是,她没能觉察到年纪轻轻的小妹公闰初因家事波折以及校园暴力得了抑郁症,就在公竹兼职辅导学生许戬上书法课时,公润初自杀。公竹妈妈李知味因流泪过多而近乎失明,精神状态时好时坏。

    已经很多年,一直是公竹一人努力挣钱养活所有人。

    有时公竹会想,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只是为了活着吗?或者,为了迎接未来某一刻照进生活中的光?那希望的光,好像一直都在,但又好像从未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为了家人们,为了所爱的人们而活着?可是又希望这样的人生能有个尽头,尽头通向哪里?是通向悲惨生活的结束,还是通向美好生活的开始?每个人的未来都是绝路,但在这绝路与脚步之间,存在不定数的光路,有的光很热烈,有的光很微弱,无论如何,正是对光的向往,而跨出了每一步,有时轻盈,有时沉重,但都掷地有声,都在求生。

    关于活着的理由,公竹至今未有答案,但她在无比努力地活着,以及让自己所爱的家人们活着。

    公竹将时间与空间几乎都给了家人,渐渐地,她所热爱的一切被压缩尽藏。才情满腹,无处可抒,简餐陋宿,纸短墨无,每日,都在用尽精神心力,都在努力求生。

    这个黄昏,新亭、梨园、枫树与湖,晚风、彩霞、帘幔、梨花以及友人,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好。沉浸在美好之中,公竹沉睡的文思被唤醒,准确说是美醒,这才有了风帔帔风犹。

    公竹已经很久未曾写诗,她为自己还能吟出诗感到欢欣无比,这是多年以来难得的惊喜。

    童家之美满幸福,令公竹万分羡慕,她想活成空埃米,曾经的公竹,因为身心俱疲,对婚姻以及家庭生活没有任何想法。如今,公竹时常会想,也许未来生活好起来,某一天她会结婚,会生子,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就像童家这样。她无比希望生个孩子,连名字都已取好,就叫暮亭,甚至不需要姓,因为在她心中,暮亭已是最美好的存在。她将铭记终生,那日暮色下,站在童家新亭旁的自己,有多快乐、幸福。

    可是,公竹此生未能结婚生子,暮亭终是个不存在的人。对公竹来说,暮亭,只能是艰难困顿生活中一个美好的希愿、幻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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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片中片结束,下面连接之前的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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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一:“刚才备选的那几个都不用考虑了,就在这两个里面选一个。风帔,帔风,都极好,我还真一时选不出来。”

    於则:“书儿,你竟也有纠结的时候。”

    童一平时都是极其果断一人。

    童生:“既然那么难选,就两个都要呗。”

    童戟:“这是起名,又不是你买东西。”

    童生遇见喜欢的东西,不会犹豫纠结选其一,而是全都要。

    童生:“为什么不可以起两个名字?我叫童生,也叫空不息,还有哥哥,叫童一,也叫空书载,还有......”

    童一:“对!当然可以取两个名字,我决定了,这个亭子,既叫风帔亭,也叫帔风亭。站在梨园这边看亭子就是风帔亭,站在湖边看亭子就是帔风亭。”

    风帔帔风勿绪犹,既心喜,当尽收。

    公竹:“我今天回去刻两个名匾,明个拿来。”

    於则:“好,这样的话,必须给你多加工钱,哈哈哈,毕竟增了工作内容,过会一起结给你。”於则想在本来的酬金之外,再多给公竹一些钱。

    公竹停顿了大约五秒,说:“好,那就只要一个牌匾的钱,另一个就当友情赠送。”

    童一:“可以,就这么说定了。”

    童一本打算两个牌匾给公竹一万元,如此一个算五千。既然公竹只愿收一个牌匾的钱,便可将一个牌匾算作一万元,如此,未变。

    於则:“明天大家都来吧,一起去吃大龙虾。”

    ......

    第二日,牌匾上亭,草书风帔亭三字面向梨园,瘦金体帔风亭三字面向童心湖。

    公竹:“童一,楹联可写好了?”

    昨夜,童一给公竹发消息称,增加两个楹联,当然,也是另付费。

    童一:“还差一句,写好后我发给你。”

    公竹:“好,楹联木我选了几种,你挑一下。”

    ......

    中午,童家与五人建亭团在“沽屿舟”龙虾馆吃了波士顿龙虾、澳洲龙虾、红龙虾等。童一本想吃蓝龙虾,但因为近期不少蓝龙虾被查出感染了“摩皮纳变异毒株”,加上蓝龙虾本就稀少,所以没能吃上。

    吃完龙虾后,大家各回各家。

    回家路上,童生看到了半空中“冬叱”蟹楼的巨型招牌,上面有一个高三十米的帝王蟹图片。

    童生:“妈妈,明天不吃龙虾了,吃帝王蟹吧,我要吃蟹。”

    於则:“你还真是一天变一个样,昨天还吵着天天吃大龙虾呢,这就改别的了。”

    童生:“奶奶,明天吃帝王蟹。”

    於则:“行行行,明天来吃。”

    童戟笑道:“生生,你后天想吃什么呀?”

    童一猜童生会说大盘鸡,果然。

    童生:“我想想啊......大盘鸡。”

    空埃米:“那大后天呢?”

    童卄深:“我想吃青菜、西蓝花。”

    於则:“谁问你了,我们问生生呢。”

    童生:“那就吃青菜和西蓝花吧。”

    童卄深笑着对童生伸出大拇指,外加一个wink。

    童家一行刚到家门时,看到陆月纫皎脚踏飞盘飞来,陆月纫皎是衡瑞苹长子陆长安的女儿。

    於则:“皎皎回来了,就你一人吗?”

    陆月纫皎:“嗯,爸妈参加研讨会,没时间,我想奶奶就自己飞回来了。”

    空埃米:“那你下来吧,你奶奶马上就过来这边了。”

    陆月纫皎降落,也进了童家。

    陆观天午休醒来,衡瑞苹正打算出门。

    陆观天:“奶奶你去哪?”

    衡瑞苹:“生生家,不是说湖边搭了个凉亭嘛,去看看。”

    陆观天:“我也去。”

    衡瑞苹与陆观天到童家时,陆月纫皎躲在门后,把她俩吓了一跳。

    陆观天:“姐姐,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

    陆月纫皎:“刚到,本来打算直接飞家里,埃米姨姨说奶奶会来,我就下来了。”

    衡瑞苹:“二仙,我看你发的视频,亭里什么都没有,咱俩都会弹古筝,不如放个古筝进去。”

    於则:“那好啊,卄深,你把古筝给我们运过去。”

    说完,於则与衡瑞苹就手拉手向风帔亭走去。陆月纫皎挽着衡瑞苹的胳膊,这才两周没见奶奶,好像过了很久一样,怎么都亲昵不够。

    童卄深抱着古筝,童一提着两个古筝架,童生与陆观天抬着凳子,空埃米拿着两个老人家最爱的瓜子以及孩子们喜欢的各种坚果水果,机器人拿了可乐、梨汁与白水。

    一行人来到风帔亭下,放好东西,童一独自走到枫树下,开启谷丘继续上卡纳达语课。童卄深放好古筝后,坐了一会就回屋去了,没多久,陆清臣与童戟拿着棋盘来到亭中下起了围棋,机器人又送来一些水果与零食。

    衡瑞苹说:“我给你们弹一曲。”

    衡瑞苹弹着古筝,陆月纫皎为她拍照,弹完一曲后,正欲起身,陆月纫皎说:“奶奶,先别动,这景不错,我多拍几张正脸的。”

    衡瑞苹:“听你的,要给我拍好看点噢,我的摄影师,你说怎么拍?”

    陆月纫皎走到衡瑞苹身边,将她两只手放她古筝上,但不弹古筝。

    陆月纫皎:“奶奶,看镜头。”

    戴着藕粉色编织帽胖嘟嘟的衡瑞苹冲着镜头笑地无比灿烂,陆月纫皎觉得这张照片拍的极好,忍不住夸赞自己摄影技术之高超。同时,站在帔风亭外的於则拍了张衡瑞苹的背影。於则将拍的背影给衡瑞苹看时,随手喂了衡瑞苹一个葡萄,站在风帔亭前的陆月纫皎赶紧将这一幕也拍下来。

    於则:“大仙,看你这张,虽然有纱帘,隐隐约约的还是能看出圆滚滚身量,就像,就像个穿了红衣的国宝。”

    衡瑞苹:“这背影拍的真可爱。”

    於则:“你本来就可爱。”

    衡瑞苹:“你也可爱,不止可爱,还是个大美人。”

    於则:“你也是......”

    陆月纫皎:“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月纫皎将正面照片发到两家的群里,接着於则将背影照也发群里。

    童生看着衡瑞苹灿烂的笑容,发了句:哇,拍的真好看,看的我也想跟着笑。

    牧巷荣看到后也发了句:这笑简直太有感染力了,看得人很难不跟着露出笑容。

    空埃米:“对,不自觉地也笑了。”

    童一看到这两张照片,发了句:风帔亭下,古筝静弦,乐上乐容。帔风亭下,帘幔薄纤,隐约洪影。

    紧接着,童一补充:乐(yue)上乐(le)容,前是音乐的乐,后是快乐的乐。

    空埃米语音回复道:乐上乐容,看到这般笑容,比听到古筝的乐声还令人赏心悦目。喔,在这应该说乐(le)目。古筝虽静止,乐声却爬上了快乐的笑容。书儿我儿,不错不错。

    童一发完乐与乐的解释,又想到从字面看,洪影二字很容易令人只想到洪大的身影,而他本意是想形容福泽深厚。于是,童一又补充了一句:洪是洪福齐天的洪,那可是极大的福气。正巧姨奶奶穿了红色衣服,洪影红影的音刚好也对上。

    陆净先随后也发了句语音:还是书儿有才,经你这么一写,把情境意境全展现了,还有祝福。

    童椿蜓:像诗又像对联,总之书儿写得极好。

    陆清臣语音道:等我回家了,写一幅字挂起来。

    童卄深也是语音:那就给这诗起个名,或者给对联续个横批。

    童一语音:等我想想。

    童一思考了约半分钟,回复:就叫《风帔风》吧。

    陆清臣:“好,风帔风。”

    童卄深想到童一经常自拟诗牌名,于是语音:突发奇想,风帔风可以当个诗牌名,风帔是前,帔风是后,一前一后,一正一背,就是写同一人事物的不同角度。

    空埃米语音:别光诗牌名,诗词曲对联全都可以牌上。

    宣棠语音:哈哈哈哈哈,看得我都想作诗写词了,可惜没那才华。

    衡瑞苹见大家因两张照片,又是写诗,又是要写书法,觉得甚是有趣,一时间乐个不停。

    於则:“书儿,我也要,你给奶奶也写个风帔风。”

    童一思考片刻,说:“风帔亭外,梨花园逊二仙白。夏酥果,秋经火,晾得满罐浆清喉。帔风亭外,童心湖由雨泽来。春泛舟,冬桥头,逸得盈目佳境收。”

    童一说完就打字出来发到群里。

    经过夏季,酥梨成熟,每次收了酥梨后,於则都会留一部分用来给童涯熬梨膏。她不用电炉,而是专门用柴火灶燃木柴熬。在以前,农村家家户户都用柴火灶,现在已经极少见,於则为了给童涯熬梨膏特意砌了柴火灶台。因童一爱书如命,极其惧怕家中燃火,所以柴火灶台砌在湖后面童椿蜓的家里。在这机械化时代,於则熬的梨膏,是真真切切经了火的。

    后面半句,童一写的准确说是於则与童戟两个人。每到春天,於则与童戟必泛舟湖上,冬天时候,他们会站在桥上赏雪。

    衡瑞苹:“这个白绝了,咱们这就数二仙皮肤最白。”

    於则:“哎呀哎呀,还有呢,童心湖名字就是我取的,雨泽来,於则来,啧,多好,哈哈哈哈哈。书儿我孙,太厉害了。”

    陆清臣:“看把你乐的,也给你写一幅字。”

    童戟:“别等回家了,在这书房写吧,有纸有墨,就差你这双神手。”

    陆清臣:“行,现在去给她们写。”

    说完,陆清臣与童戟走向梨园。

    到了童家,童戟研徽墨,陆清臣镇纸挥毫,隶书《风帔风·衡瑞苹》与楷书《风帔风·於则》跃然纸上。童戟拿出龙泉藕丝印泥,盖印,风帔风即成。

    童生虽然听不太懂,但也跟着凑热闹。

    童生:“哥哥,我也要风帔风。”

    童一:“你呀,哈哈哈哈,有了。风帔亭口,酥梨脆甜。帔风亭口,鱼儿肥鲜。”童一说完继续听课。

    童生:“啊?给我写的那么短,有梨有鱼,也没见有我呀?”

    衡瑞苹:“全是吃的,还不是你呀,哈哈哈哈哈,就知道吃。”

    於则:“那奶奶给你续点。风帔亭,酥梨脆甜,一手一个不间断。帔风亭,鱼儿肥鲜......鱼儿,肥鲜......”

    衡瑞苹:“鱼儿肥鲜,一会一条肚儿圆,哈哈哈哈哈哈。”

    於则:“正押韵,哈哈哈哈哈哈,欸?我是不是少说个口字。”

    衡瑞苹:“还真是,你不提我都没注意到。”

    於则:“得把口加上,那可是这首风帔风的灵魂之口,就靠它吃呢。”

    童生:“你们的风帔风都诗情画意,到我这那么随意,哼,不好玩。”

    童生觉得无趣,屁颠屁颠地跑到正在拍小草的陆月纫皎旁。

    童生:“皎皎姐姐,你和我小姨一样,都爱拍照。但又不一样,她最爱拍天上,你最爱拍地上。不对,小姨还喜欢拍我,特别喜欢拍我丑照。”

    陆月纫皎:“我这也有你的丑照呢,哈哈哈哈哈哈。”

    童生:“无所谓啦,我不在乎,反正小姨那更多。”

    童生想到自己的丑照被小姨打印出来,放了满满五个相册,而且偶尔会拿出来供大家笑乐,甚至小时候拉裤子的照片以及被马蜂蜇肿眼和嘴巴的照片也被公之于众。想到此,童生赶紧拉着陆月纫皎的胳膊说:“全世界最可爱的皎皎姐姐,我的丑照你想存就存吧,但太丢人的不能给别人看哦。”

    陆月纫皎:“哈哈哈哈哈哈,来,给你看看。”

    陆月纫皎打开谷丘,找到相册,童生看到了陆观天专属相册,说:“天天有没有丑照?先看天天的。”

    陆月纫皎:“当然有了,比你的还多。”

    童生:“有没有拉裤子的?”

    陆月纫皎笑喷:“噗,哈哈哈哈哈,那倒没有,不过有挖鼻屎的,还有她顶着一张大花脸跳舞的视频,跳着跳着还被身上披的床单给绊倒了,哈哈哈哈哈哈。”

    童生:“我要看,我要看。”

    两人看起陆观天的照片与视频,笑个不停。童生看到陆观天很小的时候,将爸爸陆净先脱下来的臭袜子穿在手上,此刻视频中,陆观天正将袜子向上拉,包住了大半条胳膊。

    童生:“天天,袜子穿手上了,哈哈哈哈哈。”

    陆观天听到了,问道:“你在说什么呀?”

    童生:“你正在把脚伸进嘴巴里,哈哈哈哈哈,天天,脚香不香,哈哈哈哈哈。”

    此时的照片是陆观天将脚丫伸进嘴巴。

    陆观天正坐在衡瑞苹身边与两位奶奶一起嗑瓜子,听童生笑着说一些莫名奇怪的话,于是跑到童生与陆月纫皎这边来。陆观天看到好多自己小时候的视频,才懂了童生的话。

    陆观天:“姐姐,你怎么这样呀?别看了,不然我生气了。”

    陆观天噘着嘴,是真的有些气。

    童生:“哎呀呀,这么小气,接下来看我的总行了吧。”

    陆月纫皎打开童生的相册。

    有一个童生两岁时的视频,她一屁股坐在了童一脸上。

    童生:“哈哈哈哈哈哈,我坐我哥脸上了,哈哈哈哈哈。”

    童生见此正笑着,突然,视频中的童一猛然醒来,下意识双手一推,弹坐起来。这一坐将童生推到了沙发下面,童生趴在地上大哭。童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面惊讶,正在嗑瓜子看电视的於则与衡瑞苹被童生的哭声晃过神来,於则赶紧抱起童生不停地哄着。

    童生:“竟然还发生过这种事?我哥太气人了,哼!”

    童生说着就跑到枫树下,双手叉腰。

    童生:“童一,我那么小一点点,你把我从沙发上推到地上,哼,你太过分了。”

    童一错愕:“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把你从沙发上推下去了?”

    童生:“有视频为证,来来来,你看看你做的恶。”

    童生拉着正在上课的童一来到陆月纫皎边,让童一看视频。童一看完,不禁笑了起来。

    童一:“哈哈哈哈哈,想起来了,是有这事,哈哈哈哈哈。”

    童生:“你还笑?”

    童一没法控制自己的笑容:“奶奶都骂过我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家人一起训我,我当时还委屈呢。是你先坐我脸上的,我又不知道,属无心之过。哈哈哈哈哈,反正,反正就是,那时被训我确实气愤,但现在看着就是很好笑嘛,哈哈哈哈哈。”

    童生:“可怜的我,那么小一点点,一点点呀,咦......摔下去很疼吧。”

    陆月纫皎:“嗯,确实很疼,我在旁边能感受到。”

    童生:“皎皎姐姐,再看看,还有没有我哥欺负我的视频。”

    陆月纫皎:“应该是没了,就这一条吧,也是巧合拍到的。当时你吃棒棒糖吃得满嘴糖汁口水,我是打算拍你源源不断的口水来着,结果你突然坐到了你哥脸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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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腿跪地,右腿为倚·片】

    陆月纫皎又点开一个童生的视频,是童生五岁近六岁时候。那时,童生虽然是大小孩,但还是不喜欢走路。一方面因为童生实在太懒,另一方面因为童生实在越来越重,童家决定让童生像同龄的孩子那样自己走路,不再总是抱着背着。

    视频里,是童陆两家外出旅行。

    当时,童生走累了,要歇歇以及喝水,前方以及后方可供休息的地方已是坐满了人,周围是花丛林木流溪,无处可坐。童生想坐着,但不想坐在旅人们踏过的尘土地面,于是,童一左腿跪地,右腿为倚,童生又坐上了腿倚。空埃米打开挂在身上的儿童水壶,童生抱着水壶喝着水,童卄深展开扇子给童生扇风。童生喝了水又想吃点心,於则打开童卄深背着的背包拉链,拿出一盒糕点。童戟清洁了双手,将糕点喂给童生。吃吃喝喝了一会,歇罢继续前行。走了没几步童生又不想走了,对妈妈撒娇说“妈妈抱抱。”空埃米说“抱不动。”童生便对爸爸撒娇“爸爸背背。”童卄深也说“背不动。”童生“哼!”了一声,随即叉腰噘着嘴,也不嫌地脏了,甩甩双腿一屁股坐在地上,正欲酝酿挤眼泪。

    童一掏出随身准备的棒棒糖,打算像之前那样哄童生。一般情况下,面对哭闹的童生,一个棒棒糖就可搞定。

    这时,童戟将童生拉起,说:“爷爷背,爷爷背。”

    视频看到这里,童生憨憨地笑着说:还是爷爷最好。

    陆月纫皎:“没良心的,哥哥当时还跪在地上给你当椅子呢。”

    最后,还是童卄深背起了童生,毕竟,做儿子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老父亲辛苦,也就童生这个“尚未长心”的小孙女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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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片中片结束,下面连接之前的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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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亭中,於则与衡瑞苹正嗑着瓜子看着相亲节目。

    主持人汪绮良问男嘉宾雷贯耳:“你希望找一个怎样的对象?”

    雷贯耳:“外貌、性别、家世都不重要,我希望另一半是个爱护环境、不浪费资源,而且思想独立的人。”

    汪绮良:“看来呀,现在无论男嘉宾女嘉宾,找对象都将对方对环境与资源的态度纳入必选条件。”

    雷贯耳;“当然了,我们只有一个地球,理应备加呵护。”

    其实,节目录制两天前,雷贯耳对朋友钱钧说自己即将参加相亲节目,并问钱钧怎样能显得有深度,如何能令其他嘉宾对自己的印象加分。

    钱钧答:“保护地球这条一定要说,毕竟现在都很重视这事,你就说希望对象也能做到爱护地球、不浪费资源这类话。关于显得有深度,你可以说喜欢思想独立的人,现在人呐,都喜欢标榜思想独立,什么灵魂契合呀这些,你就往这方面靠。注意,不要嬉皮笑脸,要高冷,会显得你有个性。偶尔可以微笑,避免令人看着生硬没温度,但不要像你平时那样前仰后合拍桌子拍腿大笑,有失风度......”

    在现场,雷贯耳一直按照钱钧说的表现,果然,很多人对他感兴趣,有个女嘉宾甚至不等“送心心”环节就直接表白。

    何鸾:“雷贯耳先生,我叫何鸾,我想说我喜欢你。我从小就很爱护环境,吃东西从来不浪费,而且,我找对象也很看重这些。你刚还说,想找独立思想的人,我的思想就挺独立的,我大学时就不花爸妈钱了,我不只独立,我还经常给爸妈买东西,把他们的生活也照顾得很好。你虽然不苟言笑,但我能感受到你是一个温文尔雅、有修养的人。”

    雷贯耳见何鸾相貌在一众嘉宾中格外出众,一时心花怒放,想着就她了。

    雷贯耳:“那我们还挺合适的。”

    汪绮良心想:这俩人压根都没整明白思想独立什么意思,并不是他们以为的经济上与生活上独立。既然俩人看对眼了,也不好再去纠正什么,不然这俩嘉宾会显得尴尬。

    雷贯耳与何鸾两情相悦,只等最后一轮的牵手。接着,下一位男嘉宾易行潦上台了,他竟然说了与雷贯耳几乎相同的话。何栾后悔,心想:坏了坏了,表白表早了,易行潦比雷贯耳长得更好看,怎么办?更喜欢易行潦怎么办?早知道就不那么心急了,悔呐,悔呐......

    何鸾眼睛直直地盯着易行潦,花痴中夹带着些许深情,深情中又夹带着忧愁闷苦。

    看节目的衡瑞苹指着何鸾,笑着对於则说:“你看你看,这望眼欲穿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一定是后悔了。”

    於则:“我早注意到了,这男嘉宾一出来,她眼睛瞬间放光。”

    於则边看节目边伸出手捶捶肩、转转脖子。

    衡瑞苹:“怎么?脖子又不舒服了。”

    於则:“最近老坐着,没怎么运动。”

    衡瑞苹将陆月纫皎喊过来。

    衡瑞苹:“皎皎,给你姨奶奶按摩按摩。”

    陆月纫皎:“姨奶奶,你微微抬点头,嗯,就这样。”陆月纫皎将於则的头摆了个舒服的状态。

    於则:“皎皎什么时候学会按摩了,你别说,这按的还挺舒服。”

    衡瑞苹:“她自个找老师学的,这孩子呀,贴心的没话说,看她妈妈经常脖子酸痛,就学了按摩,天天给她妈妈按。”

    於则:“也是,芷绻那工作,少不了脖子痛。”

    陆月纫皎的妈妈孙芷绻是钟表修复师,这虽是数字化时代,但依然有不少人喜欢机械钟表。前不久,孙芷绻修好了一个大型古董机械钟,修这一个钟的钱比陆月纫皎爸爸两三年的工资还要高。前几天,童戟将自己的机械手表拿给她修,本来已经修好,但陆月纫皎是临时决定来梨花镇,孙芷绻知道时,陆月纫皎已在半路上,也就没能捎来。

    衡瑞苹:“可不是嘛,好在有皎皎。”

    於则:“皎皎就是个小棉袄,再看我家那位,就是个小祖宗。”於则指着远处的童生。

    衡瑞苹:“哈哈哈哈哈哈,没事,你还有丫丫,丫丫听话。”

    於则:“一提丫丫,我又想她了,你说,丫丫会不会也像皎皎这样,突然就飞来看我了。”

    衡瑞苹:“那倒不会,丫丫离得远,皎皎这多近,想来的话一会就到。”

    於则:“也是。”

    衡瑞苹:“等到暑假,那时候你就能经常见到丫丫了。”

    於则:“早着呢,我决定了,过几天去JDZ。”

    衡瑞苹:“确定了哪天去给我说,我提前包丫丫喜欢吃的西葫芦包子你带过去。”

    於则:“嗯,多包点。”

    两人继续看节目。

    正在整理书籍的空埃米突然收到童生语文老师陈焰汀的信息,陈老师问童生的诗词背的怎么样了,空埃米这才想起忘了督促童生,于是打电话给童一让他看着童生读诗背词。童一的卡纳达语老师亨利·莫瓦桑正讲到兴头上,童一不好打断,就将这一任务交给了陆观天。

    童生只要一开始学习,立刻就不开心,整个人慵懒的瘫坐在湖边木椅上,有气无力的读诗词,陆观天小老师模样听着。

    童生双唇微夹丝缝,只闻喉声,未见唇动,就这样读着苏轼的《点绛唇》,像是老和尚念经的声,听得陆观天脑袋嗡嗡。

    童生:“《点绛唇》苏轼。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朵。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别乘一来,有唱应须和。还知么。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

    童生没精打采地读着,偶尔打个呵欠,看她这样子感觉都快睡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念的催眠诗呢。结果三遍下来,把陆观天都给听会背了,而童生只记住了“明月清风我”与“还知么”。此外,童生将“还知么”背成了“还吃么”,惹得陆观天一阵大笑。

    陆观天:“姐姐,听你读诗,我都会背了。”陆观天说完给童生背了一遍,然后接着说:“你认真点读好不好,至少张开嘴总行吧,再这样下去,天黑了你也记不住。”

    陆观天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要哄一个比自己大八岁的姐姐。

    童生叹了声气,开始读第四遍。这次虽张开嘴了,但声调乱了,咿咿呀呀,平平仄仄,整个跟唱戏似的。

    陆观天见童生又不正经:“这是哪里的方言?”

    童生一副骄傲得意的样子说:“童!氏!方!言!厉害吧,我创的。哥哥能创语言,我呢,创方言,和哥哥一样厉害有木有,是不是很崇拜我呀,哈哈哈哈哈,想不想学?”

    陆观天:“唉,能不能正常点,我的姐姐呀,用普通话行不行,你这样在课堂上,可是要罚站的。”亏着陆观天有耐心,如果是童一,早就薅起童生耳朵了。

    童生想起如果自己再背不会,就要整堂课都站着,想到这,立刻坐正,正经地念起诗来。

    童生念到第六遍时,接到了戴溦的电话,戴溦在盎古街遇见了丘令,她打电话给童生让童生快些过去。本来萎靡不振的童生突然生龙活虎起来,蹭地一下跳站起,留下一句“我先去干正事”,然后,就飞一般地跑走了。

    童生走后,陆观天也过来亭子这边。

    於则:“你生生姐姐呢?”

    陆观天:“接个电话就匆匆走了,说是干正事。”

    於则:“她能有什么正事,就是贪玩罢了。”

    ......

    戴溦兼职的地方是盎古街的一家绣坊,她在绣样台,顾客会从她这里确认绣样。

    丘令的新工作正巧也在盎古街,他在三国街扮演轿夫,工作内容就是与另外三个人一起抬轿子。他们抬的是一人轿,十五分钟一抬,每抬价钱一百元,其中六十元归公司,四个轿夫每人到手十元。如果抬多人轿,价格会高一些,也是十五分钟一抬,最后会根据人数与抬数结算。

    那会没生意,丘令就坐轿子里休息,坐下的时候手碰到了一个翡翠手镯,他认为定是刚才坐轿子的人落下的。丘令知道,如果将镯子交给公司,然后查出刚才付钱人的账号,就可以找到失主。丘令拿着镯子,他有些犹豫,是私吞呢?还是交还失主呢?

    丘令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在心中对自己说:既然你已经决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那就不要再行愧心之事。丘令,你要做个好人,就当这是上天给你的考验,过了这一关,就是你从“老鼠”向人跨出的第一步。不要再走回头路,不是你的东西不可以要,将镯子还给失主。

    最终,丘令决定物归原主。他当时所在位置离公司不远,穿过两条平行街即到。

    五分钟前,祁晨发现自己的镯子丢了,祁晨在宋朝街吃完午饭后买的这镯子,后来就来到了三国街,坐完轿子去了一家点心店,从点心店出来后发现镯子没了。她回点心店查监控证实并未丢在那,便想可能是落在轿子上了,于是打算去轿夫总部查自己坐的哪个轿子。

    丘令刚到公司,还未踏上门前的台阶,镯子的主人祁晨就看到了他手中的镯子。祁晨一把夺走镯子,看到内圈刻着QC之后,就知道果真是自己的镯子。

    祁晨指着丘令,凶道:“原来是你偷了我的镯子,你个小偷,看我......”

    丘令:“我不是小偷,既然这是你的镯子,那还给你。”

    祁晨:“你以为这就完了?你可是偷了东西,别想跑,警察,我要报警。”

    看热闹的游客霍熒喊道:“巡街捕快,捕快在哪?这有只贼,快来抓呀。”

    丘令有些惊慌惧怕:“我真的没有偷,我是在轿子里捡到的。”

    祁晨:“如果不是被我抓个正着,你还能还我?”

    丘令:“我就是来找失主的,不然我来公司干嘛?”

    祁晨:“别狡辩了,你就是小偷,大家来看看啊,这个人是小偷,偷我的镯子......小偷,小偷......”

    戴溦起先是在盎古街实时视频中看到了别人拍的丘令,她觉着那个被指小偷的人面熟,后来想起是在钟鳞皖家见过的西流,于是跑去现场,一探究竟。戴溦看到丘令时,丘令正被祁晨指着骂小偷。

    后来,丘令被祁晨拉着进了公司,想要个说法,还说她此生最恨小偷,现在就等警察来抓丘令。丘令的老板赵易武暂时制止了祁晨报警的做法,毕竟公司出了小偷是丑事,能压下的话最好压下。

    丘令百口莫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真见了警察他就完了,到时候就算说没偷也无人信,至少警察不会信。毕竟他不只案底多,而且还是在逃盗窃贼。一个在逃窃贼,一旦以小偷的身份见了警察,就算没有偷东西也难能自辩。况且,丘令好不容易才有了工作,他太怕失去。

    丘令求赵易武:“我真的没有偷镯子,我来这就是想查查失主是谁,然后归还,没想到......求求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是小偷。”

    赵易武有办法证明丘令不是小偷,但他不能将这办法说出。其实,每个轿子里都有监控,是一种微型摄像头。之所以安了监控是因为曾有人偷轿中的装饰物,但因为监控会令乘轿之人感到不自在,所以并未公开。后来,赵易武发现有人在轿中行不雅之事,置身过街之轿,寻求刺激者不止一二,如此更不能公开。

    赵易武找到祁晨所乘轿子的视频,他在纠结给不给祁晨看。若祁晨看了,就等于公开监控的存在,不给她看,丘令就会被冤。

    赵易武决定用钱化解此事,他给了祁晨一万元,祁晨这才答应不报警也不再追究,并告诉围观的人说这是一场误会。

    丘令对赵易武的解救无限感激,他决定用工资来还那一万元钱。

    赵易武心中有愧,说:“我相信你没有偷她的镯子,我给她的一万元是为了公司的形象,换成别人也会这么做。”

    丘令:“你相信我?我......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丘令感到诧异,毕竟自己拿不出证据证明不是小偷,但即便这样,还有人愿意相信自己,丘令觉得像做梦一样,极不真实。

    赵易武:“你不像小偷。”

    赵易武说丘令不像小偷,监控事实是一方面,丘令的神色又是一方面。丘令自己没有发现,自从他决定不做小偷,靠自己的能力去努力工作与生活,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在慢慢改变。从前的丘令轻佻散漫,充满戾气,面目言行总现凶恶痞态,行在人群会东张西望,目光游离不定。如今的丘令,眼神平和友好,可以说是善目,面貌也有了神采,整个人变得温和沉稳、阳光开朗。这一切心态的改变都呈现在眉目之间,只是丘令自己并不知道,但当他与别人交流甚至对视时,能感受到对方的友善,那是他很少体会到的一种舒服感觉。他以前总以恶意面向世界,看谁都不像好人,所以世界回他以疏离与异样眼光。如今,他的眼睛逐渐有了人性的柔光,这才发现周围尽是温良。他终于明白,尊重是相互的。

    丘令感动到不知道说什么,赵易武拍了拍他的肩,说:“年轻人,好好干。”

    丘令:“我会的,我会努力,给公司多挣些钱,谢谢你的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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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物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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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矩的诗,写给无眠深夜

    短暂的总是浪漫,漫长中总有不满

    遥远的仅停在幻念,近处的总是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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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的诗,写给新亭

    无风素帘垂,风起恍如帔

    暮亭挽光裾,清湖浣彩裙

    飞花点黛瓦,细白化圆舟

    问亭赋名否?风帔帔风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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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的诗,写给公竹

    每当蜂蜜甜进耳朵里

    人就听不到蜜蜂的声音

    听不到却又害怕它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