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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片·寂静,是声音的放大境

    闻人月隐:“你在扇仝学塾造什么?”

    执谷:“杯具。”

    闻人月隐:“杯具没有出息。”

    执谷:“我造的杯具不同于别人,寻常所见的杯具只是用来饮水,我造的杯具不止对人身有益,还很有趣。”

    闻人月隐:“你倒是说说,何趣之有?何益之有?”

    执谷:“比如火染乐馆的饮品火染,放在寻常杯子里只是静止的火形,若放在我造的簺枕杯则是燃烧的火形,是动的。若放在我的蓑伬杯,则会变色,冰火视感,本身火染只有辛辣味感,若用蓑伬饮火染,身体会感到暖意,如此,被寒冷的人饮到,则冷感尽消。”

    执谷正想说它有办法让率棕遇金磁石无毒,转而又想,那件事时间太过久远且说了会显得刻意,为免闻人月隐生疑,还是不说为妙。

    率棕遇金磁石无毒法,有二:

    一是,用皖树的叶子包住金磁石,冰冻一雪,再用大火烧一明,之后再用皖树的叶子包住,埋在地下一雪,如此遇率棕便无毒。

    二是,在金磁石上涂用蛇皮熬成的膏液,满涂静置五明后,遇率棕则无毒。

    闻人月隐:“倒是有些异趣。”

    执谷:“我最近在研造可控制冷热温度的杯具。”

    闻人月隐虽对执谷极其满意,但它暂未有让执谷知晓研毒事的想法。想要获得闻人月隐的完全信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闻人月隐目前没有非得用执谷的理由,毕竟已有针卧舂这得力助手,无论执谷再怎么适合,总的来说,针卧舂比执谷用起来顺便。

    闻人月隐想造出可以操控所有人的毒,它认为权利、财物或思想都不能完全操控所有人,因为会有变数,但生死可以,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如此,便可操控。闻人月隐要造的终极毒是“掌心线”,掌控性命随之掌握心,若有二心便是亡,将所有人用掌心的线紧紧牵住,无可挣脱。如此,闻人月隐便可独尊,所有人成了木偶,而它是提线人。这种牵涉到所有人的大事,知悉者越少方越安全,所以,闻人月隐不可能告诉执谷。

    闻人月隐:“据我所知,彧收养了四个孤儿,一个任造物师,一个将任思想师,还有一个被委以重任造飞行器,只有你,未被重用。”

    执谷:“彧夫子确实偏心,我自认为不比它们三个差,可好事都给它们,最累最危险的尽交给我。就好比学塾开塾前,那么多报名者,我要将所有人的信息都要了解,不止面谈,还要独自一一去考验筛选,这活实在太累,唉,我也是心力交瘁,但它们三个就很轻松,从不必过问这些杂事。虽然心偶有埋怨,但它毕竟曾救了我,养育我,感恩于此,即便委屈气愤,也从未冲撞过它,只得认命罢了。”

    闻人月隐听此,心中窃喜,它以为执谷不明彧夫子用意,更不知自己在彧夫子心中地位有多高。

    闻人月隐:“以你的才智,屈身于扇仝只做个杯具造物者,太可惜。”

    执谷:“没办法,我是矮人,去不了高处。”

    闻人月隐:“你此刻不就是在高处吗?这世间可没有几个矮人能进闻人户的门。”

    执谷:“我也只是身体进了门,身份并未入门,终归要回低处去。”

    闻人月隐:“我给你一米时间,如果期间你能够有大成就,而且是黎域人尽皆知的极高荣耀,我会破例考虑让你入闻人户,那时,你便可能得到素遮的头发。”

    执谷欣喜:“我一定会努力。”

    执谷的欣喜,并非因可能得到素遮的头发,而是因它以为已经取得了闻人月隐初步的信任。

    近日,闻人素遮莫名腿木,走路使不上劲,渐渐走不动,今早,闻人素遮双手也木了。因四肢皆不能活动,便休学在家养身。其实是闻人月隐用了“木骨毒”,中此毒后,四肢将如木头,服解药当下即复原,不服解药则二雪时间自然复原。

    闻人素遮休学的第七天,扇仝学塾彧夫子收到一封信,信言闻人窃鹤已亡,故不会再回塾。扇仝学塾的众人也皆认为闻人窃鹤已亡,有人伤心,有人无感。

    从此,世间再无高人闻人窃鹤,只有楹人闻人素遮。

    时至此,彧夫子已经二雪未见到云白,此前,每个月圆大雪夜,云白都会入崎洞,彧夫子不知云白为何突然不来崎洞,也不知云白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除了崎洞,自己能去何处寻云白。

    泉luai成了扇仝学塾唯一的楹人,它一直将定身π隐藏地极好,正因此,也就无需再隐藏。无人发现泉luai的楹人身份,都以为它是个大胖子,彧夫子与执谷更不可能时时监视确保它穿了定身π,所以,泉luai开始不再穿定身π,但为了视觉无违和,它会穿另一种特制胖身服。

    闻人素遮居家期间,烎赱手下的造事人开始出动,一雪时间,彧夫子门下的学生接连犯事。

    第一个犯事的是造物门下的造物生平人坡里。

    坡里见义勇为追到盗贼矮人渍汾并拿到赃物,却被失物者矮人喧佢说成盗贼,而所谓的盗贼竟是失物者的家人。坡里追盗贼时无人看见,但手拿赃物时,却众人围观,它百口莫辩,一切申辩都成了狡辩。

    渍汾故意说放走坡里:“你走吧,以后莫要再偷盗行恶,但愿你从今以后做个好人。”

    喧佢:“是我们的善心原谅你。”

    围观者针尖:“不能放它走,它可能会继续作恶。”

    围观者鼓问:“此话怎讲?”

    围观者理见:“因为愚善会纵容恶。它的老师彧夫子曾言,被伤害者慈悲心肠,宽宏大量,作恶者轻易被原谅,先不说收获,起码并未失去什么,自然不会停止作恶。而被伤害者,因善良对恶徒网开一面,收获了声誉以及尊崇,它意识不到自己的善良用错了地方,反而觉得是对的,愚善就是作恶。当恶人没有受到致命的惩罚时,就可能继续作恶。”

    围观者狩唱:“它老师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就按它老师的意思,不放它。”

    自坡里后,造物门下的造物生平人核鸢、渡、防防、兑及与矮人诗裂、万匠、笇、堀递字、掌横,思想门下的思想生矮人澈罄、篆钮、帤凉、咒菌、呼候、湍与平人梳肋、攀、术以、遍离、禽仦,它们接连犯事,以作恶为由被关押。

    这些人,并非皆被算计而含冤入狱,其中防防、掌横、咒菌、禽仦四人皆是扇仝的叛徒,它们为了一己私利,听命于闻人匹而与烎赱,故意行恶,被抓后皆指控是受彧夫子指使,并杜撰了诸多莫须有的罪名强安在彧头上。

    扇仝学生被抓,而且时间上如此相近,事出反常必有妖。彧一心想办法救入狱的学生们,办法尚未想到,却又多了祸。防防、掌横、咒菌、禽仦四小人的指控以及编造的多条罪证令彧夫子陷入大恶之境。即便如此,彧依然为四小人开脱,彧心想它们定是被蛊惑,或许被用了刑,所以才成了棋子,以致无中生有谎编罪条,它日将它们救出,好好教导,让它们举起旗子,不做棋子,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美好样子。彧也想过,即便四小人真的背叛它,它也要救它们。

    虽然彧夫子凭空背了多重罪,但因它是思想师以及造物师,所以无人有权擅自抓捕。

    不可擅自抓捕思想师或造物师,此也是黎律,若造物师或思想师犯罪,需先将证据呈给过冉,过冉若查证认可,会下达的逮捕令,狱兵持逮捕令才可行动,此为先证后捕。但有一种情况可以立刻抓捕关押,就是思想师或造物师收楹人为学生,但凡得到消息称收了,立即抓捕,此为先捕后审。

    彧不知道,它根本无力救自己的学生,它甚至将自命不保。

    彧将希望寄托在云白身上,毕竟云白一直以来明辨真假,彧以为只要见到云白,就能知道真相。

    一时间,扇仝学塾臭名远扬,外人皆言扇仝学子为恶徒败类,一些学生因此离弃而去,并极力与扇仝撇清关系。

    又是月圆大雪夜,彧夫子如以往有来到崎洞,它想向云白解释近日发生的诸多怪事,但这次依旧未见云白。已经连续三雪未见云白,彧夫子忐忑不安,心中百般着急无奈无处可寻。是啊,可见只是一袭白袍与长长白发,此二白既是遮掩物,于奇山外必卸下。不知相貌、不知居何、不知身份,哪怕在奇山外擦肩而过,彧夫子也认不出。彧夫子唯一明确的是:云白是高人,声音空灵。

    彧夫子在崎洞多停留了一日,仍旧未等来云白。

    天亮,彧夫子回扇仝学塾。

    昨日,泉luai故意让平人来蓄发现自己的楹人身份,来蓄是与泉luai同时入扇仝学塾的造物生。来蓄眼看扇仝声名尽毁,在这人人喊打的节骨眼,它为了立功而落井下石,跑去举报彧夫子收楹人学生。

    彧夫子刚踏进扇仝学塾的门,就被狱兵围住。

    彧夫子入断崖狱,扇仝无主。

    彧夫子,也就失了师称,成了彧。

    声风与稚翁造飞行器终于实现高空飞行,且只要所载人有力气,就可持续飞行。因为此飞行器是白色,所以稚翁给飞行器取名“白羽”。声风与稚翁正要出门去扇仝学塾将这好消息告诉彧夫子,还未出门,就见执谷焦急入门。

    执谷:“彧夫子被关入断崖狱,我们要想办法救它。”

    声风:“为何?”

    执谷:“夫子收楹人为学生。”

    声风:“何时的事?”

    执谷:“以后我再向你解释,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彧夫子。”

    声风:“断崖狱,断崖......只有弯梯冗桥可达断崖狱,冗桥之门重重把守,我们进不去。”

    稚翁:“可以飞过去。”

    声风:“对啊,执谷,我们造成了飞行器。”

    声风说完拉着执谷飞奔向后院,后院有石亭,白羽立在石亭下。

    稚翁入白羽,制动起飞,飞到高空后落下。

    执谷欣喜:“天不亡彧夫子。”

    声风:“但要想个万全之策,一旦白羽暴露,不仅救不了夫子,反而会再搭进去一人。”

    稚翁:“再过五日,是月圆大雪夜,那时相对安全。”

    执谷:“嗯,确实。在那之前,隐藏好白羽,千万不要被毁。”

    声风:“会的,我和稚翁现在开始制定计划,你先回去守着扇仝,安抚大家。”

    执谷:“大家......扇仝内没多少人了,它们都走了。”

    声风:“没关系,我们不会走。”

    执谷:“我也不会。”

    ......

    彧的审判日,定在月圆大雪后一日黄昏,审判人是崎川与秋浮子,而崎川已有让彧脱罪的万全之法。

    此时,闻人月隐与闻人匹而在秋浮子处。

    闻人匹而:“浮子,下一步计划是?”

    秋浮子:“让执谷去救彧。”

    闻人匹而:“好不容易才将它关进断崖狱,为何要救?”

    秋浮子:“我只是想让它坠落神坛,从未想过要它性命。”

    在秋浮子看来,坠落神坛比要其性命更残酷,但说出这句话,却令听者听出仁慈意味。

    闻人月隐明白了秋浮子的意思:“若它坦荡身正,就会在狱中等待审判,若它逃逸,那么一切罪名就可落实。教唆学生行恶以及收楹人入塾,此二重罪,难免一死。”

    闻人匹而:“就算教唆学生行恶是欲加之罪,查出非实也没关系,单凭收楹人入塾就可定罪。”

    闻人月隐:“如果只为了定罪,那么又何必多此一举大费周章制造一系列恶事。”

    烎赱:“身死不是目的,目的是声名狼藉,如此才是最有力的报复。”

    秋浮子确实从未想过杀了彧夫子。

    最有力最残忍的,不是杀了它一了百了,而是让它活着,活得备受煎熬,在痛苦中万寿无疆。教唆学生行恶顶多入墟下狱,而它在断崖狱,让一个声名尽毁的人活在恐惧与折磨中,在煎熬中疯掉,才是最完美的报复,也是最残忍的报复。

    收楹人入塾不会毁尽名声,甚至还会得到一部分人的崇敬。教唆学生行恶会毁尽名声,但不至于入断崖狱。名声尽毁加断崖狱,这配置,就是绝境。

    彧落此境地,它的学说也就无人敢去传播,它的思想将绝,这世间又回到独秋浮子一脉渡思之盛况。

    闻人匹而:“我懂了,身败名裂,生不得安,求死不能。可是如果它不死,我......我的秘密不就......”

    烎赱:“你觉得此时的彧,它的言论还有几人信?”

    闻人匹而:“言之有理,不止不会信,还会与它唱反调。”

    闻人匹而心想,如此一来,彧若揭露谁便会被视作污蔑。闻人匹而窃喜,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闻人月隐心想,秋浮子一开始说让执谷去救彧,也就代表说服执谷的任务落在自己肩上。

    闻人月隐:“一定要让执谷去救彧吗?”

    烎赱:“只能是它去。”

    闻人月隐:“我明白了。”

    烎赱:“至于如何救,我会帮它。”

    烎赱将执谷救彧的过程告诉闻人月隐:“这是暗合扳指,内有红刺果汁液。月圆大雪后一日晨,执谷到冗桥后立即旋动扳指,狱兵会尽数昏去......执谷可轻易将彧救出,一路无阻碍带到壑浊乐馆后面竹林的石屋中,不久后,会有一群狱兵在石屋将彧再次抓获,彧被重新押回断崖狱,黄昏开审。当然,执谷也会被押到断崖狱,审判时,执谷需说出“教唆学生行恶以及收楹人入塾,皆确是彧所为”这句话。”

    在狱中静候审判与逃狱后被重新抓回的审判,性质天壤之别。此外,执谷因有了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彧的行为,审判时说的话才更令人信服,如此才能令彧万劫不复。

    闻人月隐唤执谷来闻人户议事点火。

    去闻人户的路上,执谷在为救彧夫子想第二个办法,以备声风救彧夫子未能成功后用。

    执谷心想,以闻人户的能力,也许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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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谷预想·片】

    执谷:“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彧夫子曾揭发一些高人的罪证,其实它手上还有很多人的把柄,都记在一本书中,其中就有闻人匹而窃鹤之事。若我将此书拿到手交给你,闻人匹而窃鹤就不会被公之于众,闻人户便可高枕无忧。”

    闻人月隐:“书在哪里?”

    执谷:“我这几日翻遍彧夫子居处,并未找到,应该被它藏在极其隐蔽处。兴许......兴许只它一人知,现在问题是,若它死在断崖狱,此书日后被旁人偶得,万一......其中利害,想必你也清楚。”

    闻人匹而窃鹤之事若被公之于众,闻人户声名尽毁,闻人月隐定会想尽办法帮执谷解救彧,然后找到书,毁书灭迹。执谷心想也许之后会被杀人灭口,但那都是后话,如今最重的是救出彧夫子。

    执谷打算以这莫须有的一本书来威胁闻人月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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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片中片结束,下面连接之前的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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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谷见到闻人月隐。

    闻人月隐:“你是扇仝之人,扇仝如今名声扫地,我万不会答应你入闻人户之事,从次以后,你与素遮不必再见。”

    执谷:“若我就此离开扇仝呢?不会再与扇仝有任何瓜葛,不再是扇仝人。”

    闻人月隐:“据我所知,扇仝学子大多已背弃扇仝,留下的没有几个,你的命是彧所救,你的人是彧养大,身份比旁人特殊,难道也要背弃它吗?”

    执谷:“现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是素遮,为了素遮,我愿意离开扇仝,就算被骂叛徒,我也心甘。”

    此时,素遮四肢虽木,但耳朵听得极清,它被执谷的这番虚言感动。

    闻人月隐:“你已是无依之人,即便给你十米时间,也不会有所成就。”

    执谷:“若我立功呢?我知道......”

    执谷正要说闻人匹而窃鹤与书之事。

    闻人月隐:“立功?我听闻彧知道闻人匹而参与窃鹤,此消息可真?”

    执谷:“彧确实知道,而且不止......”

    闻人月隐转过身看着执谷的眼睛,说:“我要你杀个人,但你要先去救它。”

    执谷:“既要杀,为何要救。”话末,执谷突然会意,紧接着说:“你让我杀的人是彧夫子。”

    闻人月隐:“没错,杀了它,闻人户才能安平。”

    执谷:“它在断崖狱终究会死,终身无法出狱。”

    闻人月隐:“它必须死在黎域。我帮你救出彧,你带它去壑浊乐馆后面竹林的石屋,一到石屋,你就立刻杀了它。”

    秋浮子要的是彧逃狱,而且会被再次关押至断崖狱。闻人月隐要的是彧死,出断崖狱后再无开口机会。

    执谷心急:“我还知道一件事,彧将它手中握的高人把柄记成一本书,此书只有彧知道在哪里,我救出它后先不杀它,待找到书后再杀,你看可行?”

    闻人月隐生疑,因为执谷不愿杀彧。

    闻人月隐:“若一米两米时间都找不到书呢,难道要一直留着它不成。”

    执谷:“我会尽快从它口中套出藏书的位置。”

    闻人月隐:“它必须死。月圆大雪后,天亮行动,路我会铺好,你只管走上去走到底就可以,没人拦得住你。你要记住,在石屋内杀了它。”

    闻人月隐将暗合扳指给执谷,并告诉它用法和作用。

    执谷:“嗯,我知道了。”

    闻人月隐:“另外,审判时,你需要说一句话。”

    执谷:“我?说什么?”

    闻人月隐:“你要代替彧去认罪。教唆学生行恶以及收楹人入塾,皆确是彧为。”

    执谷:“为什么要我说,可以让重楼、白钉......”

    闻人月隐:“只能是你。”

    闻人月隐明白,万千杀手不如执谷一句话。

    执谷听此,瞬即生疑,它意识到,闻人月隐叫它来,实意并不是说无法入闻人户之事,前面的种种都是引子。说什么路会铺好,从断崖狱那种地方救出一个人何其之难,而闻人月隐却能如此轻快自信地说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路早已铺好,只待执谷入瓮,走一遍救人过场。

    执谷意识到,它今日必须答应闻人月隐。

    执谷必须答应,如果不答应,一则它根本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二则闻人月隐会找别人。执谷能确定自己不出卖彧夫子,但不能保证别人不出卖,所以,它必须活着,将计就计,只有知道闻人月隐要对彧夫子做什么,自己才能帮彧夫子。答应与不答应,两条路都是死路。若想离开这里,此刻可用刃片挟持闻人月隐或者直接杀掉它,但即便出了闻人户,依旧是死路。

    眼前的所有路,都是死路,但若应对得当,死路也可变生路。

    执谷心想,要答应,但不能轻易答应。

    执谷:“我与素遮两情相悦,我想与它成为家人,可我是矮人,一直苦于自己没有资格,如果我帮你达成目的,你要立刻答应素遮将头发给我。”

    闻人月隐听此,顿觉万无一失,如此看来,可以放心。

    闻人月隐:“好,你杀彧之日,就是素遮与你成为家人之日。”

    自执谷踏进这个门,它就注定活不成,事成之后,必死无疑。

    执谷离开闻人户后,闻人匹而命人去了几个高人居处,去散播彧有秘册之事,一时间,秘册成了不少高人的心病,都想得到秘册。

    从当今形势来看,彧在狱中反而是最安全的,想要它秘册的人很多,想要它命的人更多。不管遇见任何一方,都不会护它。如果说被关在狱内是等死,但其间尚有生还机会,而只要踏出断崖山,它将面临的就是无物之阵,必死。况且它尚不知,这无物之阵内,最危险的竟是它无比信赖的学生重楼。

    执谷以为假意顺从敌方,敌方就不会再找别人,可它失算了,敌方比它心思深重,从来考虑周全。

    扇仝已毁,作为扇仝思想师的重楼无处安身,秋浮子趁机策反。如此,若执谷最终选择站在彧夫子一方,那么重楼就是备选。

    秋浮子答应重楼,事成之后,出资为它开设学塾,重楼任思想师,但所传思想需是秋浮子一脉。重楼断然答应。

    如今,有能力救彧的有四方,一是囚它的人,二是害它的人,三是云白,四是声风。

    囚彧的人自然不会救彧,它们的工作就是坚守,只会严加看管,不会私自放出。

    害彧的人当然不会真想救彧,执谷只是棋子,它的救,将为彧扣上畏罪潜逃的帽子以及定罪加一等的幌子。

    云白固然会救彧,但只能在审判当日救,云白之救,是还彧清白之身。

    声风必然会救彧,义不容辞地舍身去救,声风之救,是彧的戴罪之身。

    云白手握的证据以及诸多人的把柄,不止可救彧,还能将害彧之人一举扫除,且能令想害彧的诸多人望而却步,不敢动彧分毫。扇仝学塾学生作恶本就非彧教唆,闻人素遮与泉luai入塾扇仝也皆是背后经人策划,这一系列罪谋都是为了毁掉彧,真正的罪魁祸首将在审判日身败名裂。审判日,细羊会将一切证据呈出,真相大白时,众人会明白,彧只是受害者,彧作为造物师与思想师双才身份,经此一事,地位可想而知,它将受众人怜惜爱戴,它的思想学说将淹没秋浮子。云白有心让彧取代秋,成为彧浮子,以及让细羊成为新任黎域域主,如此,黎域就可只有一个史库,崎川与云白也可合一。

    云白还想利用此事击倒闻人户,但手上只有闻人素遮一根线还不够,虽知道闻人月隐的研毒之事,但有一点云白未能查明,就是闻人月隐背后的人是谁,因为闻人月隐这段时间得到了百余种动物的血液以及四千人类的血液,若它背后无人,根本无法得到这些血液。知道了闻人月隐背后的人,就等同知道谁会庇护它,谁是它的护身符,对症下药,毁其护身符才能万无一失彻底击倒它。云白怀疑的目前有两个人,一个是过冉,一个是秋浮子。云白无法确定是这二人其一还是另有它人,但云白想到一个办法让真相现身,就是用九个真相包裹一个谎言,九个真相已经证据确凿,无可驳辩,而唯一的谎言即便证据不足,观者也会认为那就是真相。这种时候,谎言动了谁的弦,谁就会将第十个真相弹出水面,因为将无形斩刀架在代罪者脖子上的人就是真正罪者。云白所选的代罪者不是掌管黎域血库的栾,而是黎域唯一拥有取血技法的塘铲,指认者就是塘铲发生的翼咆。此前,云白找到翼咆,谎称已知塘铲为闻人月隐取供血液之事,翼咆听此,以为真的败露,供认不讳。云白说它有办法救塘铲,但需要翼咆协助演一出戏,翼咆为救塘铲,断然答应。

    栾与塘铲、翼咆一样,都是身居高位的高人,不同的是,栾无家人,且栾的只壳尚未开启,始终孤身一人。塘铲与翼咆是家人,如此就可用。

    云白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只待审判日的到来。

    声风与执谷并不知会有云白相助,它们只知彧确实收了楹人为学生,单此一条罪,足以判极刑,永关断崖狱。

    因秘册之谣,断崖山外,想杀彧的人越来越多。

    秘册虽是一本执谷为救彧夫子临时编称的书册,实际并不存在这么一本书,但就内容来说,奇山史库的诸多书册确实记录了一些人的秘密,如此,秘册可以算得上奇山史库部分内容的集合缩影。

    执谷将闻人月隐的计划告诉声风与稚翁。

    稚翁思考许久,它开始改变想法,因为这一切罪条来得太突然密集,像是有人蓄谋已久故意为之,或许彧夫子是被陷害的。想到这里,稚翁意识到能救彧的不是劫逃出狱,而是找到洗脱罪名的证据,以清白之身光明正大走出狱。声风是有能力救出彧的戴罪之身,可救出后,彧将会遇到更多危险,难逃一死。越是深暗之境,越是活得透明。越是阳光普照,越是死地不明。此外,清白坦荡者无需逃狱,有罪者才会想方设法逃离审判,戴罪之身一旦逃狱,就是定罪之身,且罪加一等。

    稚翁提议放弃救彧,但声风与执谷不肯,它们意识里认准了一个现实,就是彧收了楹人入塾。

    执谷:“彧夫子收楹人的事,我全程参与其中,知晓前因后果,不存在被算计。更何况,如果不是因为我,彧夫子也就不会收楹人,所以,一切罪责在我,如果救不出彧夫子,我绝不苟活。”

    执谷再次陷入深深自责,它认为是自己害得彧夫子落入此般境地。它觉得如果当初闻人素遮没能入塾,泉luai则无可能入塾,彧夫子也就不会入断崖狱。

    声风:“必须要救彧夫子”

    无论稚翁如何阻止都无用,执谷与声风已经无法冷静思考以及全面分析,它们只有一个心思,一个目的,就是救出彧夫子。

    稚翁无奈妥协,只好放弃劝说,它开始想办法善后。

    稚翁让执谷在月圆夜之前见一次闻人素遮,并将因由告诉执谷,执谷同意。

    稚翁此举是担心闻人月隐事后杀执谷灭口,为了保住执谷,才出此下策。

    执谷见到闻人素遮。

    执谷打开木盒,里面是个石杯,此杯透明,可令水冰凉,名叫饮泣杯。

    此杯内壁有铱毒,解药是用每十雪生一次的新鲜伈草制作的伈草药丸,此药丸透明,触感如冰,又叫伈草冰珠或伈冰。

    伈草每次新生后只能活半雪,制作成药丸需用离开土壤一刻钟内的新鲜伈草,过了一刻钟则无药效。伈草只生长在奇山,纵然闻人月隐本领再强,一旦入了奇山也无法活着出来,所以闻人月隐的研毒处不可能有伈草。

    伈草冰珠制作完成后要用箴草的叶子包裹,箴草每五雪新生一次,在人们意识里就是无用杂草,无人会刻意将它保留,皆任它自生自灭。距离伈草再生要等六雪,而中铱毒只能活二雪,闻人户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得到以及制作伈草冰珠。

    此前,执谷追查研毒之事,彧夫子就将铱毒与伈草冰珠给到执谷,为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凭此控制闻人月隐。

    闻人月隐精明多疑,日常所用皆是专属器具,难能下毒,所以只能从它身边人着手。

    闻人素遮欢喜。

    执谷:“我记得你一直想要一个饮泣杯。”

    闻人素遮:“你一直说工序复杂,就是不愿给我造。啊哈,我终于有饮泣杯了,开心至极。”

    执谷:“我得走了。”

    闻人素遮有些落寞。

    闻人素遮:“不多停留一会吗?”

    执谷:“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闻人素遮:“你看起来心事重重。”

    执谷:“过几日,一切就都好了。”

    执谷走向室门,五步后,突然停步。

    执谷:“你也认为我应该背叛彧夫子,是吗?”

    闻人素遮:“不是。”

    执谷转过身。

    闻人素遮:“我希望你们都活着,就像从前那样自在地活着。”

    执谷沉思片刻,转过身:“方才未说,此杯只可观赏,不可饮水。”

    闻人素遮迟疑片刻,问:“如果用它饮水会怎样?”

    执谷:“会中毒。”

    ......

    执谷将要踏出室门。

    闻人素遮突然问道:“如果中毒,你有解药吗?”

    执谷:“世间唯我有。”

    执谷踏出门。

    执谷:“还有,那个木盒很重要,小心保管,月圆夜之后我来取。”

    执谷说着就离开了闻人素遮的视线。

    执谷离开后,闻人素遮依旧望着门外,很久很久。

    其实,从昨日始,闻人素遮的木骨毒就已解,但闻人素遮没有告诉执谷,且依旧表现出四肢不可动的状态,所以,执谷以为闻人素遮的木骨毒还要等半雪后才能解。

    闻人素遮轻缓地打开木盒,发现云纱夹层有物,掀开云纱,闻人素遮看到此物如一粒透明冰珠。

    闻人素遮将冰珠放入掌心,先是轻轻握住,再是紧紧握住,生死就这样被紧握掌心。

    有人在为命运忧心,有人在为生活“锦上添花”。

    最近流行竖发,就是将头发整个竖起,而完成这一造型需要用到一种名为倾天的竖发膏。发明倾天竖发膏的人是平人枞鞍,它为了卖货又打起审美标准的主意,在它的不懈努力下,竖发渐渐侵蚀人的思想。当竖发成为美的代名词,成为潮流,自然有人为了所谓的美感前赴后继。枞鞍赚得冰潾满屋,而倾天发膏会对水造成污染这弊处,无人知晓。洗发后,含有倾天发膏的水便成死水,若饮用或沾染,表面无异样,但内在如细沙流涯,一点一点消耗,渐渐腐蚀,一瞬崩塌。

    ......

    此刻,断崖山,蒲牢。

    彧坐在沏铜钟鼎中,钟声不断,充满钟腔,携带次声的钟声向彧进攻。

    身心备受煎熬的彧,幻象不断。

    彧的第一个幻象里,它看到自己亲手把刀子放在声风手中,并握着声风的手,插进执谷、重楼、白钉的心脏。声风的眼睛在不停流血,流的满地都是,直到一具干瘪的皮囊飘在血泊中。第二个幻象,彧看到云白成了一只白鹤,彧正在一根根地拔去云白翅膀的羽毛,云白,再也无法飞行。

    第三个幻象......第四个幻象......第九十八个幻象......

    第九十九个幻象,彧走进一棵树的阴凉,树影处出现一张脸,左半边与右半边单看像两个人。

    左半边脸:“浠潕水流哪里去了?方才还在。”

    右半边脸:“谁说水一定要流向哪。”

    左半边脸:“那水呢?”

    右半边脸:“蒸发。”

    这张脸顺着树影去到树体,刚一张口,还未来得及发出声,自口开处瞬间开始出现裂纹,裂纹越来越多,最后,整个树碎掉。

    彧好奇,它张口是要说什么?

    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

    “有人心棋引浊,有人断崖钟声。”

    “心棋引浊,断崖钟声。”

    “心棋引浊,断崖钟声。心棋引浊,断崖钟声。心棋引浊,断崖钟声......”

    “心棋引浊,断崖钟声。心棋引浊,断崖钟声。心棋引浊,断崖钟声......”

    彧头痛欲裂,昏睡过去。

    当钟顶散下光时,钟鼎内夹杂着次声的钟声便会消止。

    沏铜钟鼎内本漆黑如暗夜,但每日卯时,钟顶会散下一刻钟的光线。

    彧醒来时,世界无比安静,安静到能够极其清楚地听到身体的声音,心跳声、脉搏声、血液流动声......

    世界越静,声音越是无处可藏,彧轻轻咳了一声,震耳欲聋。

    随后,彧听到头发掉落的声音,头发一根根落下,最终,彧头上根发无存。

    钟顶散垂光线,光线成束,将彧护住,彧坐在光束中,只能看到自己,身外依旧一片漆黑。

    光线,将存在呈入眼睛。

    光,是万物的衣裳。

    静,将声音送入耳朵。

    寂静,是声音的放大境。

    当光束消失,钟声即起,身心折磨继续。

    第一百个幻象。

    彧看到一棵腔树,一只蚂蚁钻出尘土,从地面爬上树,沿着树的纹路向前爬行,前方在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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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物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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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想的诗,写给现实

    沉浸于幻想的人,是没有龙椅的皇帝

    俯首现实的人,是追逐龙椅的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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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辩手的诗,写给持方

    一个辩手,极力捍卫抽到的持方

    那些话从他口中生出,又被他的清醒铲除

    说服了对手,说不服自己

    全世界都信,自己始终不信

    营造假象的人在穹顶之外,紧闭嘴巴

    弯成微笑的弧度,正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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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前的诗,写给向上

    这棵树,是蚂蚁一生的路

    钻出尘土,沿着树的纹路向前

    直到离天空最近的枝端

    然后倒向地面

    最后钻回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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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的诗,写给心

    我不希望你变得八面玲珑

    我见过一些人,将话说成花,心却长着蛀牙

    我见过一些人,有数不清的笑法,笑容正开着花,转身就败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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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闭的诗,写给风言

    用两堵墙堵住隧道两端,风被砍断

    墙离耳朵很远,但它就是能堵住耳朵

    从此听不到言,看不到事态变迁

    风在墙外旋了一圈又一圈

    远墙堵耳,时间砍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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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谎言的诗,写给眼睛

    众所周知的谎言,成了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日光不会与暗夜相残,只有萤火会去赴战

    湖里的每滴水都是眼睛,看到了一切

    即便不安,依然不敢将翻腾的波涛呈出水面

    不想睁开眼,不想看天

    安详的天空,写满令人窒息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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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旗子的诗,写给棋子

    渔翁牵引着线,飞鸟变成木偶

    渔翁编织着染着墨,这根线就像极了翅膀

    木偶被扔进大海,翅膀的纤维是黑色的针

    木偶饮着大海的眼泪,沉溺于编织的美梦

    可憎又可怜的木偶

    你不知你的翅膀被一根线裁去,沉入海底贝壳里被保护着

    期待有一天重新安回脊梁,而那根线像极了翅膀

    大海里的每条鱼,天空的每只飞鸟

    都在为大海疗伤

    纵然身心正受煎熬,依然想要抓住你的手,救你免于溺亡

    看不到渔翁的脸,挑拨者,也许有着与大海相似的重量

    看不清木偶的脸,分裂者,是一颗正奔向悬崖的棋子

    能想到的最坏结果,粉身碎骨,两败俱伤,可这究竟是谁最想看到的

    渔翁牵引着线,想用这条线将大海分割

    大海养育的孩子们

    一只手在风浪中高高举起旗子

    一只手在悬崖紧紧抓住渔翁的棋子

    快醒来,等你回家

    你本是飞鸟,期待风平浪静的那天,翅膀重回脊梁

    你每天依然盘旋海面,大可如昔饮水解渴

    这大海,永不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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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假的诗,写给近人

    救人是你,杀人也是你

    你“冒死”将它从牢狱“救出”,它的死,就无人怀疑你是凶手

    你来“招供”,最能令人信服,被“救出”的人以及真正想救它的人,才能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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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钩的诗,写给鱼儿

    鱼钩,闪闪发光

    蚯蚓是邀请函,细线是红毯

    鱼儿应了约,魂魄像一道光,向着光,奔去

    一切,自然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