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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凤鸣鹤唳

    “你这是什么话,写给大家的,还想一首情诗泡一堆呀。”话刚落音立马引来众人的大笑,叶璇芳脸上冰霜更甚了。

    说话的是田惠民,绰号田大榜,自《乌龙山剿匪记》播出之后,大家就给他取了这个绰号,他是村支部书记田载丰的独子,常铭检的外孙,小虞昌和几人一岁,现就读于琅州警校。

    常文华姐妹可是他正儿八经的小姨,也只有在他面前,虞昌和才感觉舒服了些,自己一不小心也可以当他舅舅了,只是就像他不认可叶剑锋是叔,田惠民也不认可虞昌和是舅舅。

    这家伙也是一米八几的大个,早年住在柳河对岸的一处山谷,这几年田载丰才把家搬到渡口附近,刚才就他按虞昌和按得最凶。

    虞昌和看了一眼田惠民,也是一阵五味杂陈。他毕业后倒是进了公安系统,只是后面不知调到哪里去了,也是失去了联络。

    虞昌和心下一阵惆怅突然高声道:“这是写给大家的,你们前后读一下,不就是写的我们这些人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然后又各自分开,现在幸又重逢。或许我们以后再难相见,一转身也许就是一辈子,写首歌留个念想而已。”

    “一转身也许就是一辈子。”叶璇芳默念着,眼神有些飘忽,众人也是尽皆品味着这句话。

    “待尔长发及腰,吾来寻尔可否怎么解释?”常文华却是没那么容易糊弄,眼光凌厉。熊建伟一听本已闭上的嘴又裂得更大了。

    “你得结合前后文来看呀,这是个排比句,前面不还有一句,莫待青丝白头,才来小酌新酒。长发及腰在古诗词里也不是专门形容女孩子的,是个通词。再说很多古语里写朋友的词现在都被用来写男女之间了,像相濡以沫,像与子同袍,还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有很多。我来找你就要跟你谈恋受呀,那我找他是不是要跟他断袖呀。”虞昌和说完一指田惠民。

    田惠民一时没反应过来断袖是什么意思,听熊建伟跟他解释了一下后,满脸鄙夷的呸了一口,又是引来一阵哄笑。

    “算你过关。”叶璇芳终于露出笑意,众人一见没热闹看了又三五成群地嬉闹起来。

    叶璇芳其实挺喜欢这首词的,加上昨天虞昌和那深情的创作背景诉说,心里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不过这首词比起昨天那首歌的直白,显得含蓄而深沉,这才是她喜欢的风格,只是出现的方式却又如此的尴尬。

    常文华也盯着看了起来,虞昌和正准备说话,只听常馨华说:“简化五线谱?”由于没有定调,常馨华便自己起了个调哼了起来,居然与虞昌和记忆中的丝毫不差。

    虞昌和这下也纳闷了说:“我都没说,你都能看懂?”

    常馨华摇了摇手中的纸张说:“你这不是标得蛮清楚的嘛,对着音阶找就是了。”边说一边用那如葱的手指在纸上画着悠美的曲线。

    叶璇芳脸又冷了下来,眼睛狠狠的剜了虞昌和一眼,又盯着词认真的看了一会,踢了一脚叶剑锋说:“去拿支笔来。”叶剑锋就支使虞光辉去,虞光辉就哼哼叽叽的向村部跑去。

    叶璇芳拿起笔在稿纸背后写下一长串乐谱,递到虞昌和手里说:“唱来听听。”

    “用笛子可以不?”虞昌和问。

    “不行,必须唱。要不然你自己玩你的五线谱去。”叶璇芳冷着脸坚持着。

    虞昌和便认真的盯着那串数字默念了起来。叶璇芳和常家姐妹坐在石凳上开始研究《西风疾》起来。

    “索索索拉稀拉索,咪咪咪热热......”虞昌和认真的唱了起来,登时又引来众人哄笑。

    “不太好,再唱一遍。”叶璇芳头也不抬地说。唱了三遍唱出三个调后,几个女孩相互点了下头然后把手上的稿纸递给虞昌和。

    虞昌和接起来一看,原来常馨华已经写好了简谱,看了几眼后惊然发现自己刚刚唱的正是“青丝白头,长发及腰”几句词的曲谱。虞昌和大喜,又递过去说,唱来听听。

    田惠民也起哄说:“你们唱,我来伴舞。”熊建伟一听跳舞赶忙一溜烟往家里跑去。

    熊建伟家就住在柳河渡口边,这渡口以前有一条摆渡船和村里的十几条运沙船,现村里在柳河渡口附近修了大桥,这渡口也就废弃了,不过南下打工的和在家里做生意赚到钱了的都逃离了深山,搬到渡口边,现在这附近的人家也是越来越多,桥头这边沿着公路两侧并排修了三十多间房屋,靠着村部的这边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小型集市了,靠河的一侧则是用钢筋混凝土打建的新式吊脚楼。

    村委则是用了50年代建的小学改建的,原来的一些公家手工作坊现在也承包给了个人,那些建筑多是苏俄式风格,很有年代感。

    四个女孩又开始研究起来,然后一人一句就浅唱了起来。曲风平缓幽怨,田惠民听了半天硬是没找到跳舞的切入点,当四只百灵鸟唱完最后一句后。田惠民带头鼓掌叫好,也不知道是真心叫好,还是为了拍他两个姨的马屁,一群半大傻小子也楞头楞脑的跟着鼓掌叫好,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

    虞昌和倒是听出了几人的差距,论唱功最好的当属常馨华,论声线最好的当然是叶璇芳。常文华和虞晓冉唱得一般,可能一个不是学声乐的,一个没练开嗓吧。

    常文华其实学的是舞蹈,唱歌只能算是凑合,比一般人也是强上不少,比专业的嘛那就不说了。

    熊建伟扛着个燕舞双卡收录机一扭一扭地跑了过来,满身肥肉随着摇摆到处乱晃,宽大的屁股就像一头发情的种猪扭个不停。

    收录机正放着猛士的士高,田惠民终于找到切入点开始左摇右摆起来,熊建伟把收录机放到石桌上,向常文华作出一个邀请的手势。常文华蹦起来直接勾住熊建伟的粗脖子,两人跳起了拉丁舞,一个肥肉乱晃,一个波涛胸涌,甚是壮观。

    熊建伟的奶奶辛惠英少时是南都大学的学生,南都城破之际逃出城来遇上熊建伟在南都开医馆的爷爷熊良义,两人结伴逃难,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熊建伟这交谊舞就是跟辛惠英学的。

    田惠民双手撑地做了一个俯卧撑,然后双腿向上一抬,又向下压下,整个俯卧的身体像波浪一样起伏起来。

    现在很流行跳交谊舞,虞昌和实习的时候跟着师傅去了几次舞厅,那场面非常的壮观,几十号青年男女搂腰勾脖的跳得那个热烈呀,男人跳出三条腿,女人跳出矿泉水。

    他明显地看到他那年轻的师傅顶着帐蓬跳完全程。不过这交谊舞好歹也是一对一的舞伴,相比起后面的蹦迪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就是一顿群摸乱捂还是文明不少的。

    虞昌和一看也骨头发痒,一弯腰双手倒立,然后一收腿,双腿侧身从双手间扫过,在地上玩起了托马斯。叶剑锋在一旁踢腿伸手扭腰晃头,时不时还来个空翻或是侧翻。年轻真好啊,想到上辈子自己的体型虽不及熊建伟那般夸张,也是肥膘满身,别说托马斯了,去迪厅想群摸乱捂的精力都没有。

    叶璇芳和虞晓冉安静地看着几人的表演,常馨华像只哈叭狗似的拉着她的手笑说着,说着说着两人相视一笑。虞晓冉又拉着叶璇芳和常馨华请教起乐谱来。一曲放尽,地上两人坐着喘着粗气,叶剑锋双手撑膝弓着腰也在喘气。

    熊建伟半弯着腰,双手托着抬高腿横在身前的常文华,也呼呼喘着,真是个灵活的胖子。

    “有空磁带吗?”虞昌和问熊建伟。

    “你要录音用右卡里的旧磁带。”熊健伟头也不抬地说。虞昌和用上衣下摆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双手往后拢了几下头发,给几个大小伙派了一圈烟,吸着烟走到叶璇芳身边坐下,拿过新谱好的歌曲又看了起来。田惠民勾着熊建伟肩膀往柳河边走去,要熊建伟分享在波涛中的感受。

    “你们再唱一遍呗,我想录下来。”虞昌和盯着稿纸说。

    “让小芳唱吧,她声线适合些。”常文华拿着手绢一边抹着汗水一边说。几人声线各有特点,叶璇芳声音空灵清澈,常文华高亢嘹亮带有民族歌手的味道,常馨华声线甜美圆润,虞晓冉声音清新透亮。

    “对呀,芳姐唱最合适了,给你录下来,慢慢听。”常馨华搂着叶璇芳的手臂,头靠在其肩上,鹅蛋脸上泛着狡黠的笑意。叶璇芳一时大窘,伸手就捏常馨华的脸,两人闹着一团。

    “要不大家一起唱吧,这首歌适合我们每一个人,明年你们几个也要各奔东西了,真如他所说,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了。”常文华望着柳河幽幽的说,她现在南都音乐学院上大二,感触更多,几人一听也皆沉默。

    叶剑锋把手捏住下唇打了个长长的呼哨,大声说:“都过来学歌。”

    常文华是学舞蹈的,对音准把握还是很强的,就现场当起了教官,众人一句一句的学了起来。

    “都会了吧,准备录音了。”常文华把十几个人面向柳河排了两排,倒好磁带,站在河边当起指挥。

    幽婉的歌曲在柳溪潺潺和柳河滔滔的配乐下居然合唱出一股雄浑豪迈的气势,盖过蝉鸣蛙叫,惊起几只飞鸟。

    歌声吸引了石桥对面村部里正在看电视的几人,纷纷跑出屋点评起来。一绑着马尾长发,腰间挎包别着锁呐的青年,举起手中的富士拍立得相机,对着众人就拍,然后甩了甩手中的照片穿过石桥向众人走来。

    来人是虞崇义,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纪,是虞光辉的族叔,平时背着个相机游走于乡镇之间给人拍照两元一张。

    他曾在琅州也混迹过一段时间,也曾组过一个乐队,还出过一首歌,只是琅州的受众太小了,没有什么销量。他们在酒吧唱过一段时间后,慢慢的也就散了。怀揣音乐梦想的他仍是不肯放弃,最后生活难以为继,作为乐队主唱的女友也逃离了这个小城市。

    虞崇义回到村里,无事时就在山顶或河边吹着尖厉的锁呐,村里婚丧嫁娶,就会加入到乐鼓队伍。后来,这位怀揣音乐梦想的文艺青年最后还是去了首都追梦去了,再杳无音信。虞昌和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最后再也没有交集,心中越发惆怅。

    “来看看照片,你们唱的什么歌,都没听过。”虞崇义好奇地问。

    “在录音呢,真是的。”常文华气恼地比了个暂停手势,蹲下身子开始倒带。

    “不看,没钱。”熊建伟口不对心地凑上前去看照片,一群人也凑了过去。

    “我要一张,再帮我们拍几张。”虞昌和看着照片中龇牙裂嘴,表情狰狞的众人相片说。

    “这张送你们,再拍要收钱了。”虞崇义说,看到放在石桌上的歌谱就拿起来看了起来,字迹娟秀,正是《那一年的那一场雪》。看了两遍就用锁呐吹了一段,然后扫了几个女孩子一眼说:“你们写的吗?没听过呀。”

    自诩文艺青年的虞崇义也只会用乐器奏谱。

    “免费照相,教你唱。”虞昌和抢过歌谱说道。

    众人一听照相也跟着起哄,虞崇义不理会又跑到收录机前放了一遍大合唱。

    然后带着一丝惊喜地说:“真是你们创作的?这歌不得了,肯定能大卖。”

    常文华听他这么说就问:“虞大明星,这比你之前写的那首如何呀?”

    虞崇义点点头,一脸认真的说:“不错,比我写的强多了,我那歌跟这比起来简直就像儿歌,还是摇摇车的那种。”

    虞昌和听到摇摇车就扑哧一乐,当即就抓住叶剑锋就摇了起来唱道:“爸爸的爸爸是爷爷,你当年就写这歌呀。”

    叶剑锋反身一个顶心肘,虞昌和赶紧一把把他推了出去,并后撤了一步拉开身位骂道:“嘿,你个疯驴子,想打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