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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全家都是扬信

    第二日,长春货号的辎重来了,已落后富盛货号五天有余。林颐璞自动忽略了他们从光州而来路途更远的因素,只要比富盛货号后到达,林颐璞就很高兴。他还暗戳戳地想:过几日,全部人来看索,我还要压制你一头。

    没两天,林颐璞心情就沉重了。丁慎,不,瞎子所随的走货队也到盐州巨蟒关了。丁慎的队伍所送物资比林颐璞队伍要少许多,供奉级高手有好几名,轻车简从,安全有保障,做到了后发速至。

    丁慎耍大牌,不,耍瞎子牌,交接时居然不参与,说看不到字,看不着物,交接帮不上忙,他眼睛不太舒服,他还有亲人在关城,用诸多借口向他队的大管带请休离队,来找刘准、罗侃两个徒弟,要带着去与其胞妹丁怡、其女丁兰会晤。堵着林颐璞打招呼,要人,代请假。庞流芳这个没种的,跑没影了。

    林颐璞近一个月前和丁慎互骂的气头还在,强自敛怒,声音有笑意:丁供奉,前阵子我有失仪态,得罪得罪,见谅见谅。你教的徒弟很杰出啊,你看刘准,朝廷和东家都多褒扬,某也是好几次通令全队嘉奖。你看刘准,年纪轻轻,毫不骄纵,静得下心,做得出业绩。你看刘准,观察入微,耐心也好,他调教的巨人傀儡,扬名天下,过两天我便要请你们一起来看看索的表演。你看刘准,正在准备,时间有点赶,能不能留他在此,好多多地训练索。

    丁慎:“我带他们去,只请半天假。你若扣住不给,我今天就把人要走,调到我们队。让你的表演吃灰去。”

    林颐璞被捏了记肝,脸色阴翳:“只半天?”

    丁慎:“半天。”

    林颐璞只好放人,丁慎带着人走了。

    林颐璞气得破口大骂:“瞎子!泼皮,老不修!”拿出传音玉符,传讯东家莫不欢,告状。

    莫不欢:颐璞啊,恭喜你功法大成,入了通明境啊。你是货号最忙的人,修行时间也被占了。功劳大,人辛苦,货号亏欠你甚多啊。你于百忙之中还能修行有成,大不易。等你回到渠州,我要好生感谢你。

    林颐璞:全赖东家赏识和成全。丁慎不当人子,竟然用事关货号美誉的事情威胁我,请重责之。

    莫不欢:通明境修行功法,我处也收集了一些,等你回来,全拿去吧。

    林颐璞:感激不尽。丁慎素来狂妄,目中无人,不可不责。

    莫不欢:我已奏报太子殿下,所有奖赏,请换成高档灵石,于通明境可是大有用处啊。

    林颐璞:东家关爱,感铭肺腑。咱们还是说说丁慎吧。

    莫不欢:哎,你跟他一个瞎子较什么劲,就当他是个屁,把他放了吧。

    林颐璞打算敞开了讲:他言中有意,要调刘准、罗侃去他队。调罗侃我没意见,刘准在我队干得挺好的,他能立下大功,也有我队全力配合的因素,把他调走,全队的思想工作不好做啊。

    莫不欢声音严肃:谁要抹了你们队半丝功劳,占拿了你队一毫奖励,某与他争斗到底!不过,我建议你让他把人调走算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前阵子疏忽了一下,没有取消丁慎扬负责人之职,这个瞎子竟然偷偷摸摸让刘准做了扬信。这要是传出去,你队上下不定怎么看刘准呢?

    林颐璞怒了,对东家发怒。

    跟我来这套,全家都是扬信,又怎么了?纪委就不交朋友了?我也是负责过扬信的,那里面的道道说白了,心里有鬼的人才怕,这种人我恨不得踢出队伍去。心里没鬼的反而乐得和扬信的人来往,还能让上级体察到自己的光明磊落、勤勉积极,这种人,来多少我队收多少。

    林颐璞语气有点硬:只要东家下令,没人会传出去的!就算传出去了,我也会光明正大为刘准证明,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兼做了扬信,只道向师父说些琐事。到时东家也知会一声,绝确不会有事。

    他要摊牌了,就看你东家是不是站我这边。

    别拉偏架啊,东家!丁慎性格有极大缺陷的,冲动、狂悖。他为什么做不上管带?不只是瞎,他还是个行走的火油罐、石灰罐,一不小心就会爆。我必须得扣住刘准,没了刘准,还有啥味道,升通明境的乐趣也要减至近无。

    林颐璞这把豁出去了,语气中,已经把“东家”二字咬得很重,很清晰。

    等了好一会儿,莫不欢发来一大段语音:颐璞呐,我近来很为难。湘西赶尸门来讯,想邀刘准去湘州小住,实际是请他去参详研究活尸,丁慎问人家能出多少高档灵石,出得合适,他就带刘准和索一起去走一趟,先收钱,而且不保证有效。太医院奏请太子殿下,要调刘准去协助,丁慎不同意。七星门发讯,希望请刘准和索去矿场,因为他们听说索的动作很灵巧,丁慎直接叫人家滚。崇天派在打听刘准情况。宝盆堂愿意用天材地宝换刘准。璇玑派,你自己想。我还听说肖学凤大人密奏我皇,请开恩科,专门请刘准这样的民间异士入朝为官。林林总总,所为何事,你应该明白。

    你让索当场表演,是个好事,咱们富盛货号,就是这么优秀,你林颐璞,就是这么优秀。但我估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表演得差强人意还罢了。表演得好,崇天派、宝盆堂他们在关城的大修士,肯定会代表宗门,开口向你要人,先说邀请游山访宗,接着就扣住人不放了。你切切要想好说辞啊,勿答应对方,也勿得罪对方。

    你和我,都护不住刘准。倒是丁慎,不,瞎子,他是师父,他可以撒泼耍赖,刘准也一直听他的话,才能真正帮货号留住他啊,特别是,瞎子手里还有丁兰这张牌不是?

    修行界什么最贵,人才!这是你教给我的道理,我一直记着呢。刘准,让瞎子调去罢。

    林颐璞一软,坐在了椅子上,几乎落泪,声音发涩:东家,我不甘心呐。

    莫不欢:哎,你着相了。刘准拜香堂进货号时,你是见证人。刘准升箱手,你是大管带。你一直对刘准青睐有加,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全力支持。亦父亦师,亦兄亦友。这份香火情,不要说大破天去,但最少也算得上头一份。你性格稳重宽厚,细心周到,比丁慎那瞎子强多了。在刘准心中,很有可能你比瞎子还要亲几分,某就看得出来,他很尊敬你,他在学你。举止风范和你是一个模子的。

    既然打算让瞎子把刘准调走,我倒想起个故往,你品一品。

    说,光州长春货号素来抠门。有位箱手师傅的老母偶染沉疴,想暂辞归家,尽孝奉养老母,待母百年,再来效力,届时愿为货移搭手从头做起。长春冷漠以对,道是箱手月俸不低,完全可以佣人养母,既然求去,便不要想再回长春,还要克扣箱手师傅一些月俸。箱手师傅看清他们冷酷面目,不再留恋,挥泪而去。自那以后,只讲长春丑话,不说一句好话。长春为天下笑。天下人都认为长春应该多赠钱物,允其原职,收其心也。

    林颐璞:东家,我明白了。我把王良燕、王良诚、索,也赠于瞎子。

    莫不欢:我素知你有大心胸、大气概。大道可期也。

    丁慎拉着两个弟子,带了几名随从,往城中发生过大战、有巨大坡洞地道的大庄院飞去。途中偶有修士拦问,随从一一答了:吾等乃富盛货号的人,有批条在此。此行要拜访璇玑派丁怡仙子。

    罗侃虽请调未获,但这番见到师父,还是很高兴。师父还是老样子,身躯雄壮、声音响亮。虽然瞎如故,但像有眼睛一样,行动毫不受影响。好多年没见到师父如此放开手脚、毫无顾虑在人间走动了啊。

    师父不提王良燕,罗侃先也不提。不过罗侃感觉师父的注意力一直若有若无地留在自己身上,就是自己,身上。

    刘准好像也感觉到师父在注意他罗侃,不过刘准的神气有点古怪。

    罗侃打算找时间问问刘准,他有什么发现。

    众人落在大庄院门口,一个相貌普通,脸庞微长的守卫看出丁慎是名通明境大修士,且举止麻利,修为不俗。知道来的是大人物,前来施礼,讯问来意。

    门内响起清冷声音:“慕容兄,这是我丁师伯和他两位贤徒。我奉师父之命,前来迎迓。”随着语声,庄静走了出来。

    守卫正是守玄,他现在是京兆修士慕容玄。又干起守门的活儿来了。

    守玄内心是痛苦的。他想多杀梁修伤员,但通明境大修士云集,压得他不敢动手。

    关城大战尾声时,他亲眼目睹了定旭化身巨大火人,冲城掩护同伴撤退,悲壮、热烈,他几乎痛哭。看到伤势不轻、魂不守舍的流云跟着洒金遁去,他想起在京都见着流云与定旭携游的情景,男的风雅,女的娴美,心中为流云深深哀伤。

    嗣后,他特地问了守朴,流云如何?答已安返。守玄还是难以遣怀,他悲痛萦绕,有时会在冥想时,脑海里猛然出现被自己刺死的那个女子,一身黑装,面容普普通通,左眉间有粒淡红肉痣。他心为之大悲,感觉辜负了她,辜负了所有汤人。为此,守玄常有点楞楞呆呆,以致没有发现身边的一些特殊的异样。

    大战过后,他养好了自己的毒伤,璇玑派帮他找到了他所谓要寻的修行物。庄静邀他同行,一起来到这个被定旭主要攻打过的大庄院。

    这里,守玄太熟了,不过他只熟外面,里面还是首次得见。但他现在不想呆在庄里,里面一草一木都似乎被汤人的血浸染过,有几个紫鳞在颈的巨人傀儡,无不让他黯然神伤。

    且还有无数大修士暂住,他即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做出投毒、暗杀的事来。也怕和大修士太近,不方便传讯。

    他一直在传讯给守朴,告知目前有哪些大修士在城里,希望能帮到汤人。

    所以,他以闲不住为由,又要了个守门职。可以多盯一下往来的人。

    他此举让蒲谷和庄静,甚至丁兰和丁怡都很赞赏:这个慕容玄,确实是梁修的表率,对小孩子温和亲切,对同道善良、勤勉、负责、甘心付出,很不错。

    守玄一直没有看出庄静对他的异样欣赏,他现在正默默地想:又来个大修士,是丁怡的胞兄,富盛货号的供奉。他好强,梁人怎么如此势大!

    守玄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丁慎入庄,道:“庄静,大战一场,你们璇玑派可有人受伤?”

    庄静:“我们来人不多,未任主攻。无人受伤。”

    丁慎:“听说你也收了个弟子?”

    庄静微微一笑:“师伯可别责我。蒙师父恩准,我收了个女徒,叫谢末末,现下不过四岁,是本城人氏的子女,灵根尚佳。她很喜欢和丁兰师妹在一起,倒是师妹带的时候多。此刻正在师父身边等师伯。”

    丁慎:“兰儿性子柔,讨小孩子喜欢。放心,她不会抢走你徒儿的。”一指刘准,道:“我这徒儿,就没人抢得走。”

    途径一个水榭,亭中坐着三人,一人扬声叫道:“丁慎?”

    丁慎哈哈大笑:“潘波,你倒扬名了。听说你最近打得过瘾,差点捉到一头巨人头领。”

    崇天派通明境大修士潘波飞来,与丁慎双臂把握,口中说:“败军之将,不敢言勇。”手里法力放出,与丁慎相较。移时,呜地一声,双方同时收劲,各自肩头晃了一晃,斗了个不相上下。

    潘波道:“不错!”称赞丁慎法力大增。

    “你这功力,还被打败,看来那个恪王确实很强。”丁慎也敬服潘波修为大进,也感慨恪王强大。招呼刘准和罗侃上前见礼后,指着刘准道,“你崇天派想请的刘准师傅,就是我这个徒弟了。你说想怎么请?报个数来,我满意的话,先带他去你们宗门走一遭。”

    亭子里还有先贤凯和顾长风。先贤凯传音:“顾师傅,一起过去看看,打个招呼?”

    顾长风摸了摸鼻子,传音:“你过去吧。我和丁慎间,此前闹得不太愉快。”

    何止此前,新鲜出炉的不愉快马上来了,丁慎叫道:“那边是不是先贤师傅?还有顾长风那厮?先贤师傅,宝盆堂出个价,去了崇天派,立刻去宝盆堂。顾长风,七星门别想捞到刘准一根毛,屁也别想闻到。”

    罗侃暗呼师父好辣,好强,好爽。

    刘准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一声。

    顾长风不失风度,向众人点点头:“顾某还有事办,先行告退。”看也不看丁慎一眼,全当这瞎货是个疯子癫佬。

    丁慎对着顾长风背影啐了一口,和先贤凯、潘波略作交待,让庄静继续引路,去见丁怡。

    丁怡身着淡黄宫装长裙,已在厅中坐候,蒲谷巨大的鸟身立在她旁边。丁兰双掌扶着真名叫谢末末,小名叫馍馍幼女的肩膀,站在厅门口相迎。

    丁兰叫了一声:“爹,罗师弟、刘师弟。”推了推谢末末,示意叫师祖伯和两位师叔。

    丁慎师徒三人进厅,互相见礼。

    蒲谷声音叮叮咚咚清脆:“丁道友,你我可是有好几年没见啦。”

    丁慎:“近来可好?你老婆可好?”

    蒲谷有点招架不住他的冲劲,只道了声:“有劳相询,绕梁无恙。”

    丁怡嗔怪地盯了乃兄一眼,知道他看不见,出声道:“哥,你一直就这么大大咧咧,毫无礼法规矩。”说着,向蒲谷歉然一低头,示意为兄致歉。

    丁慎不满妹妹的指责,他不向妹妹发火,却冲着丁兰哼了一声:“兰儿,为父最讨厌那些抢别人徒弟的人,你不要天天把心拴在这个小不点身上。想要,自己去收个徒弟,你也不小了,自己生养几个也行。”

    丁兰漂亮的圆脸蛋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忙把谢末末交给庄静。

    丁怡大怒:“哥,哪个做父亲的像你这样说话的?”

    “我瞎啦,最近还有点咳嗽。”丁慎故意咳嗽了两声,道:“老婆死得早,女儿全靠你帮我养,帮我带,你就是她半个爹半个娘。你帮她拿个主意吧。”

    丁怡又愤怒又悲凉,一时说不出话来。

    “丁道友,请茶。”蒲谷知道他们兄妹间的许多过往,代为缓颊,道:“罗侃小友,刘准小友,请茶。刘准小友,不不,刘准师傅,你的大名,近来可是无人不知啊,以后要多多亲近。”

    丁慎瞎着眼,却把头扭向蒲谷:“蒲谷,我在前院跟潘波、先贤凯说的话,你应该听到了。给个价吧,合适就先去璇玑派走一趟。”

    蒲谷愕了一下,看向丁怡。

    丁怡已经收拾好心情,稳了稳情绪,道:“哥,刘准虽是你弟子,却不是货物,不能拿钱粮来算。你这样做,会让各派为难,也让你和刘准往后难做。你何不卖个人情,让各派各延请去,稍做盘桓?”

    “四口锅,一个盖子。”丁慎在那儿屈手指头数,“不,十多口锅,一个盖子。哪盖得过来?一个个盖将过去也无不可,给钱吧,先给先去,多给多留些日子。你是我妹妹,允许插队,第一场就去璇玑派,再打个大折扣,同样价钱,在璇玑派多住一倍时间。”

    丁怡每次和哥哥见面,都气得不轻。她又被气坏了,不理丁慎,顾看神色蠢蠢欲动的刘准,清洌的声音有温和意味:

    “刘准,各派一直和朝廷走得近,亲如一家。你发现的东西,肯定要留在梁国,一定会公开给各派……”

    丁慎不让她下说辞施压到刘准,抢她的话头:“但公开哪些?哪些先公开,却是先发现先得到的人说了算。举例来说,咱们去璇玑派,好家伙,竟然发现妖修大秘密。这就是璇玑派的不传之秘了,咱们爷儿俩估计休想再从璇玑派脱身了,只能在他们那儿老死。这还是好的,引来杀身之祸也说不定。”

    刘准已经听明白了大部分意思,几乎吓出一身冷汗来。师父听说他搞研究有一套,竟催着他队的大管带日夜兼程,追来盐州,还说要帮他扫清首尾。他当时已经明白了自己惹了麻烦,但对师父有信心,没觉得有太大风险。

    刚才他还想出声建议师父,先去璇玑派小住些时日。

    罗侃向刘准丢过一个眼神,示意:刘准,你行啊。搞出的大事比我罗侃可劲爆多了。

    丁怡怒道:“你把我们璇玑派看成什么了?”

    “举个例子嘛。”丁慎不觉得有什么冒犯的,“大秘密哪有那么好发现的?你们千来号人搞了几百年,又发现几个?我都说了,给钱,都去,雨露均沾。七星门除外。你们要是觉得为难,就一起商量好价钱,然后抽抽签抓抓阄,定个先后,我们照着顺序办。”

    在场可以算都是自己人,蒲谷早已施法放了隔音结阵,不怕外人偷听,坦诚地道:“丁道友,我们四派间并没有在这事上订攻守同盟。”

    “这个不重要。”丁慎大手一挥,“都是自己人,我提醒你一句。朝廷也在封官许愿,要搞,就快点。”随手一指丁兰,“刘准想着兰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想先去璇玑派的。给钱,马上去。”

    刘准和丁兰双双脸红。

    丁慎用瞎眼冲着刘准和丁兰来回扭动,“顾看”了一阵,“兰儿,刘准是个麻烦胚子,他太聪明,人人都要抢他。这种人,你跟着以后会受累的,可以不考虑他了。王前茅、朱小山,从他两人中选一个吧。”

    刘准脸色变白:师父,你是认真的么?我没办法和兰姐组队?

    丁怡见不得侄女被亲爹搞得如此羞窘,几乎要哭。加上接连受气,火气腾地爆发,砰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丁慎!你道人人都天生便要受你的狂悖粗暴?休要欺人太甚!”她开口直呼乃兄之名,她那清清冷冷的冰山仙子的风范荡然无存,那真是怒不可遏了。

    在场众人,都感觉到了丁怡的情绪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场面一静。

    丁慎也听出了妹妹的怒意,嘴角嗫嚅。

    刘准心中:师父,我叫你爹,没事的。求你别说了。

    “你问为什么没有罗侃么?”丁慎也有点懊恼,他每次都要把妹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才痛快,但气完妹妹后,他又心疼又后悔。这把没有太过放肆,他拿罗侃调剂气氛,“他元阳连失,现在和一个年岁与你相当的女子打得火热,不用考虑他。”

    罗侃红着脸向丁怡躬身再礼,半说明半禀报:“师姑,弟子和队里的王良燕久处生情,若无变故,有结为连理之愿。正在请师父帮说项,将我二人调到师父麾下。”他也算勇于任事,到了表演自己真正插科打诨技术的时候了,便舍身而出。还留了个扣子给丁慎:师父,我这一次算帮到你了吧?你记得帮我调动工作啊。

    丁怡也知道自己失仪了,这个八卦来得好,用它稳了稳神,道:“哦,倒是料想不到。”

    “不太好办啊,现在刘准搞出不大不小的事情来,估计还得在巨蟒关为他忙乎阵子。”丁慎像是回复罗侃,又像是提醒璇玑派继续谈正事,把刚才的冲突气氛抹得更淡。

    蒲谷脆声一笑,把气氛彻底冲掉,打趣丁慎:“丁道友,你怂恿着各派出钱请,一是为了先收钱到手,二是拿各派顶灾,好减轻朝廷征调的压力吧?”

    丁慎:蒲谷,我想起一个过往,讲给你听。

    讲,光州有人养两只能作人言的八哥鸟,一鸟能知凶,一鸟能报吉。报吉鸟常说今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果如所说,主人甚喜。报凶鸟常提醒主人,何地有风险,何时有麻烦,但只能说个大概,给不出细节,也给不出解决办法。主人虽然每常听之,但总觉得它是个麻烦。一日,报凶鸟说,刚生之儿有危险,主人大怒,开笼令去。报凶鸟飞停在屋墙,犹自报凶。主人操弓追射,逐之才飞离。不久,亲生儿竟发痘而亡,主人伤痛不已,但仍深恨鸟讲不到问题的根子上也。一鸟去,一鸟留。报吉鸟反得善终。

    所以,看得破,不一定要说破。是一种大智慧。既要说破,就要给出办法也。

    蒲谷不悦。

    坐了片刻,众人不欢而散。

    夜幕降下时分,歇休下来的守玄,拿了一些果脯,给常来看他的小家伙谢末末。听谢末末稚声稚气地讲:“瞎眼爷爷说,给钱,都去,雨露均沾……慕容大叔,雨露均沾是什么意思?”

    守玄摸摸她的头顶:“你还小,以后才能明白。”

    丁慎来到林颐璞的驻地,却没有立即离去,留在驻地用晚膳。林颐璞匆匆露了个面,表示了礼貌,即去公务,他对丁慎芥蒂还在。

    膳后,丁慎领了二徒,来到一个僻静的院子,叫刘准去带巨人傀儡索前来,施法隔音后,对罗侃道:“咱们爷儿有不小的麻烦,你应该知道了。”

    罗侃道:“没事,师父。就算刘准到了朝廷、各大门派,发现了就说没发现,谁又能说什么?”

    丁慎:天下之大,奇能异士夥矣。你道人前掩隐,易乎?且,咱们还是要想办法发现点什么的,东家对咱们全力支持,也是对咱们有很强期望的。吃东家的,喝东家的,住东家的,用东家的。哪能不报其恩义?所以得创造一个好的研究环境,要抓好每一刻每一个机会的进度。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往巨人傀儡紫鳞镶灵丸,如此这般,鳞片会那般,巨人傀儡会哪样……此秘密告诉东家后,东家大喜过望,可没少给钱啊。我会分给你们几个的。

    我提醒你,秘密埋在心里,泄出一个字,我就杀徒弟祭天。

    罗侃又兴奋又激动,钱什么的,他现在不太饥渴了,他要的就是师父的爱,这种巨大的信任,让他幸福得脑袋发昏。他拍着瘦骨嶙峋的胸口:“没事,我要露了一丝,你就放手毙了我吧。”

    “先保密着,”丁慎说道,“秘密总有时限,到时候就不用死守了。为师信任你,你信任为师,咱们爷儿就是天地间的师徒表率!”

    “是!”罗侃响亮地应道,“刘准和小山、前茅对师父也是刻骨铭心地信任!”

    “好!”丁慎已经听到刘准带着索来了,吩咐罗侃:“你把身上衣服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