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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下扬州

    柴书岩喝了口酒,说道“恐吓之下,他才说出是他捡来的,他本是个好吃懒做之人,居无定所。当日他在林间采果子充饥,忽听路间马蹄声震,少量官兵和两百多名武林人士齐声喊道,诛杀叛国贼,他小心爬过去露头偷看,见一行人围住马车,马车旁边几个镖师、一个双刀男和一个披肩发的男人背对背和众人僵持,他觉得没意思看向别处厮杀,只听双刀男人大喊什么勾结安禄山,他又看过来,双刀男人左臂后腰负伤,只剩右手持刀杀出重围,一带着面具的男人跳上马车,飞爪正中右手小臂,双刀不在,被人围住乱刀砍死,再看这边随行众人全都被杀,各个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众人杀完人之后也没停留,骑马奔北方去,他见四下无人,便下去翻找钱财。”

    姜潇思索“飞爪?飞爪...游秋山!”

    柴书岩道“我也查了,天下用飞爪的人不多,敢去那种场合的更是无几。还带着面具,应是熟人所为,最大嫌疑就是那名剑山庄第九名的“岭南鬼索”游秋山,但是十一年前就病死了。”

    姜潇道“那游老鬼死了?”喝了口酒,道“有一件事你俩说的倒是相同,就是有人勾结安禄山陷害忠良,给那“人身镖”安了个叛国的罪名”

    柴书岩问道“还有谁也说了?”

    姜潇道“卢大官人卢升象,这人我还是要去扬州亲自问了才踏实。”

    柴书岩道“我陪你去,那边我还是有些人脉关系的。”

    姜潇手“你不用去,留在这好好做你的生意”

    柴书岩道“三哥,你真莫要错看了小弟,我跟曹二哥关系是不太熟,可你和凌大哥向来待我如胞弟,若有眉目,拼却小弟一身家当不要,也定陪三哥共报此仇。”

    姜潇摆手道“二哥跟谁都不熟,但他若见你被欺负,也定不会袖手旁观,他向来这样。我这趟去去就回,还会来寻你,我既然露面,就不会再躲,你只管在这等我。”

    柴书岩道“兄长何时动身?”

    姜潇道“明日动身”

    柴书岩道“这一去少说也要二十天,兄长刚来太原,歇息几日赶路不迟,小弟我去筹备一些竹叶青,供兄长赶路享用”

    姜潇笑道“知我者书岩也,如此甚妙”

    “到了扬州还有故人相见”“哦?是何人?”“三哥到了便知”二人畅饮甚欢大醉一场。

    去年二月,玄宗新设进食使。过去一年,长安城内王公国戚又争相向玄宗进献美食。一盘食物就抵得上普通家庭十年的收入,奢侈至极。此时的玄宗皇帝还沉浸在自己的丰功伟绩中,沉迷美妃,任用奸相,懒政享乐。不知道一场动摇大唐根基的兵变正悄悄逼近。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烟花三月,张武驱车进了这无数文人骚客潇洒纵情的扬州城境地。

    车厢内,姜潇仍是那副略带颓废的瘫坐,品着竹叶青,看着酒杯道“天下三分明月夜,无赖二分是扬州,可惜了,此番来这扬州竟提不起一点兴致”

    张武驾着马车,道“公子,老规矩?”

    姜潇笑道“只管进城就是,柴大东家估摸早就安排妥当了”,又道“我都不愿意再说了,你不要总拿自己当个随从,你和韩闯每次都是...”

    张武也难得一笑“俺老张这条命,十三年前就该留在无量山了,但凭公子一句话,刀山火海随便下”

    姜潇饮酒,似乎又想起了当年之事,望着车顶,心念“不会有人再死了,谁都不会”

    北门外一棚子下,两个伙计打扮的人,看见马车慢慢走来,上前迎道“贵客可是太原过来?”

    张武勒马问道“是从太原来,不知道二位..”

    一人舒了口气,笑道“我二人乃是万通柜坊的伙计,前些天大东家来信,说是太原有贵客要来,掌柜的三日前便让我二人在此迎候,可终于等到你们了”

    车内姜潇探头拱手道“有劳二位。”

    一人先是一惊,又大喜道“姜.姜公子?您回来了?我这去通报掌柜,牛五你给公子引路”

    万通柜坊外,两排大汉劲装束腿左右而立,中间一男子剑眉玉面,英气迫人。见马车到来,大步上前相迎“顾东霖见过三庄主”

    姜潇跃下马车,对着那人胸前锤了一拳,直接抱住“哈哈哈哈。顾东霖!”

    人称神算顾东霖本就是扬州人士,当年三兄弟闯荡江湖时结识,心思缜密,后来经姜潇介绍认识柴书岩。两个聪明人到了一起相见恨晚,天行山庄初设之时,曾来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家中生意需要照顾,回了扬州。

    姜潇笑道“当年我引你二人相识,不想你二人倒相处的如此亲密”

    顾东霖笑道“三哥哪里话,小弟我知道三哥要来,早早备好酒宴,三哥里面请”

    三人入座,东霖举杯“张武兄弟,还记得在下吗?”张武以茶代酒“自然记得,当年山庄初立,玉泉剑宗跟我们多次交手,先生料事如神,步步连环。我们五十人竟打的他们一百六十人闭山锁宗不敢露头,也正是那一战使得山庄扬名江湖”

    顾东霖笑道“顾某只是借用古人智慧,不值一提,最重要还是当年山庄皆是豪侠,实力加持所致。”

    姜潇道“以贤弟之才,怎不去朝中谋个一官半职?”

    顾东霖道“如若让我选择,小弟我宁愿和哥哥们纵马江湖,岂不快活。对了三哥,那人是我差人拿来还是..”

    姜潇道“我今夜亲自上门找他”

    顾东霖道“既如此,还当少饮几杯,待处理好事情,我再请三哥泛舟赏月,饮酒叙旧”姜潇点头。

    子夜,张武一跃三丈,进院开门,姜潇随后进来,见那人酣睡正香。张武一把扯下床,姜潇坐在凳子上,刀架在其左肩,沉声道“当年之事,我教你再说一遍,细细的说”

    那人不敢大叫,近乎哭腔“大老爷,好汉,大侠,我知道的都说了,其他的真想不起来了”

    姜潇刀贴在他脖颈,道“想不起就慢慢的想,从头说起”

    那人一头冷汗“小的当年在天龙山...”颤颤地说着看到的每一幕。

    姜潇道“你说你看到二人背对僵持,后来双刀男人左手,后腰负伤,他是如何伤的?你怎记的这么清楚?”姜潇知道二人就是大哥二哥,他二人联手,大哥起码不至于只剩右手持刀。

    那人跪地哀求“大侠,小的我当时真的在看别处,您若不信,尽可将我这脑袋砍了去,记得清楚是因为,那好汉一人战二十几人,边撤边打,小的当时觉得...觉得”

    姜潇厉声道“觉得什么!”那人小声道“觉得甚是精彩”姜潇忍住怒火“继续”

    那人颤声道“后来,我见四下无人,便去翻找财宝。拿了钱不敢多留,便跑来江南,就是这样,其他的我真是一概不知啊”

    姜潇思索片刻“一个喘气的都不剩?”

    那人哭着说道“真没有啊”。眼骨碌一转,正被姜潇看到,低声道“张武”,张武明了,大手捂住其嘴鼻。那人喘不上气,脸色发白,嗯嗯点头,张武放手。姜潇问道“想起来了吗?”

    那人点头,大口喘气“先前几人问我,我怕怪我见死不救,才没说出,不过那人也活不长了“。喘了口气,又道“小的正翻找财物,只听后面有动静,转脸一看,那人满脸是血,甚是吓人,朝我爬来,小的吓了一跳。那人喉咙发出,额额的声音,嘴里尽是鲜血,口齿不清,小的也慌乱,转身就跑了。”

    姜潇问道“那人是何模样,什么打扮?”

    那人努力回想“小的记得,那好汉虽然满脸鲜血,但是嘴角一块黑痣特别明显”

    姜潇张武二人齐声道“刘顺!”

    二人齐声,给那人吓得身子一缩,道“那好汉,真的活不长久了,只顶着最后一口气,小的就算救下他,他也熬不到大夫那里啊,真不是小的见死不救,再往后小的就跑了,真不知了”

    姜潇又问“那披肩发男人跟双刀男人尸体,你可都翻了?”那人回道“披肩发男人背对我,没看的脸,但是双刀男人确实当场惨死,披肩发男人使的一口金背大刀,我后来翻找时,也确实找到这个尸体紧握那刀,但是脸...血肉模糊,我也不敢多看..”

    姜潇问“双刀男人身上,可曾翻找到一块玉佩?”

    那人答到“玉佩?我细细翻找过,绝对没有,只有金银铜钱”

    姜潇也看出问不出什么,起身训斥“这钱你也敢用!”那人跪地磕头“剩下的钱都在万通柜坊,大侠自取,饶小的一命”姜潇道“罢了,你去请块名牌,刻上凌风野大哥,曹望二哥之名。香火供奉,若是不办..”

    那人连忙答应“办,办,小的明日一早就去寺庙请香火”

    二人出门回到顾东霖住处。

    顾东霖迎道“三哥可有收获?”

    姜潇讲了刘顺一事。摇头叹气“要是能有一个活人,也好知道当年具体情况”

    顾东霖道“三哥也不必烦恼,刘顺应是只剩一口气了”忽地眼神明亮,直蹬姜潇。

    姜潇不解“怎么了?”

    顾东霖神色略有不安“三哥,据那人所说,凌大哥后腰负伤,若是刘顺发出的声音不是语气,乃是..”

    姜潇连忙问道“乃是什么?”

    顾东霖皱眉道“乃是二”

    姜潇愣住,沉思良久“不可能,二哥虽话少不善与人交流,但你要说他伤大哥,没有理由绝无可能”

    顾东霖解释道“小弟只是猜测,就当小弟说错了话”

    姜潇起身摆手道“没有怪你之意,那人也见了二哥尸体。我近日返回太原,去天龙山附近,再打听打听有无旁观者”二人告别顾东霖回房休息。

    顾东霖目送二人,心中学着刘顺发出“额,二”越想越不对,自语道“帮我查件事。”黑夜中走出一黑影。“你明日动身去范阳,打听一下是否有面生的使刀高手来过,十五年之内的人都要打探清楚。”

    那黑影声音苍老,道“那你这边..”顾东霖道“无妨,江南八俊仍在,你去便是”黑影没说话,消失在黑夜。

    第二日正午,柜坊外。车夫拉来一车酒坛,姜潇笑道“贤弟有心了”。顾东霖道“三哥来去匆匆,小弟招待不周,此乃淮扬名酒琼花酿,三哥归途遥远,路上聊以享用”正说间,门外那獐头鼠目的抱着名牌急匆匆赶来。顾东霖道“胡三儿?他来何事”胡三儿见了三人,大口喘气说“顾掌柜,二位好汉,小的今日路过卖艺杂耍,忽想起一件事,特来相告”顾东霖道“不着急,慢慢说”

    胡三儿道“那日用飞爪那人,不似一般人出手利索,倒像是..像是套马?”

    姜潇道“套马?”

    胡三儿道“小的虽然过去不学无术,却也对江湖事颇有向往之心,用飞爪的我倒见过,都是出手快如闪电,那人出手之前,那动作与套马十分相似,特来相告,希望能对二位大侠能有帮助。”

    姜潇顾东霖二人对视,顾东霖随手扔出一锭银子给胡三儿,并挥手示意他退下。

    胡三儿道“小的对那日见死不救,时常后悔,这银子小的实在不能收下”说完将银子轻轻放在地上,拱手退去。

    三人望着胡三儿背影,顾东霖叹道“世上大部分人皆如胡三儿,有自己的小算盘,有点侠义之心,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当年他只是选择了他认为更有利的处理方式。”

    张武道“顾先生所言极是,世上更多的还是平常人,这胡三儿能有此心已是难得。”

    姜潇道“东霖,我二人就先回太原,日后恐怕还要多麻烦贤弟”

    顾东霖道“三哥如此说,便是拿小弟当外人了,如有用处,但凭驱使。”

    三人告别,姜潇闭目心想“套马?突厥人?回纥人?飞爪,外族武林人士用飞爪..看来还需再去范阳。还有二哥,若是二哥背后伤了大哥,那确实说得通,可他身死当场..”姜潇不愿再想,一口琼花酿饮下,闭目养神。

    太行山下,一彪军马行军,军旗飘扬,上面写着“史”字。为首青年将军不过十七八岁,正是史思明长子史朝义。

    史朝义这趟从回纥草原买进一批好马带回河北。骑在马上手握马鞭,威风凛凛,见对面走来一少年,腰挎长刀,雪白貂毛披风摇曳,眼眸冷峻,视他这一行军如无物,起了兴趣待走近了问道“少侠欲往何处?”

    少年不答话,自顾行走。旁边偏将大喝“耳朵聋了!”见少年又不答话,史朝义示意,身旁七八人上前围住,“将军问你话,为何不答?”

    少年连扫一眼众人都不屑,只冷冷道出两个字“让开!”偏将大怒“找死!”说罢拎枪挺刺欲取少年性命。少年抽刀寒光闪过直斩偏将咽喉。那偏将也是百战之人,经验丰富慌忙躲过,手臂被凌天行划了一刀,跌下马来。

    众人正欲杀此少年,史朝义瞧的清楚,暗叫好刀。远远大喝“慢!”驱马上前道“家父近日四处招募有志有才之人,我见小兄弟身手不凡,何不投入军中帐下效力?”

    凌天行仍是那样冷漠的眼神,冷声道“让开”

    史朝义见这少年倔强摸样,倒是被气笑了,道“你把刀留下,爷爷我饶你一条命,如何?”

    凌天行听此话,拔刀横扫。那一行人尽是大唐精锐边军,身手自然不俗,七八人举枪齐刺,凌天行一个纵身腾起,直取史朝义。史朝义面带笑容不慌不乱,大旗下一将张弓搭箭,连射三发,凌天行向右腾翻躲过。

    史朝义眼神愈发凶狠,道“爷爷我改主意了,刀留下,人也得死!”众将得令不再留情,围杀上来。

    正此时,七八飞镖射向史朝义,众将勒马护住,八百骑兵也围将过来。一头带斗笠男子,身轻如燕,拎起凌天行起身飞走。

    旗下大将张弓凝神,一箭射中斗笠男子后心。斗笠男子一声冷哼,嘴角流血不敢松气,咬牙飞远。官兵还欲追赶,史朝义喝道“不必了,江湖客尔,中了阿史那伯斤一箭也命不久矣,先回范阳,军务要紧!”

    飞出十几里,韩闯找了一片树林落下。刚一落地直接靠树瘫坐,拽掉外衣,露出金丝软甲,道“公子贴身软甲予我,竟又救了我一命”脱去软甲,拔掉箭头,气喘吁吁道“你怎敢跟官家动手?那只是七八人,你便无力招架,身后还有几百骑兵,若是齐上,不将你剁成肉泥?”

    凌天行平日里虽是不多话语,却也不是不通人情。上前道“你是那个人的护卫?你受伤了,我认得大夫,带你去疗养。”

    韩闯有软甲护体,也伤不到性命,笑道“你认得大夫?何处的大夫”

    凌天行一脸认真道“那大夫人在范阳”

    韩闯笑喷出来“你还敢去范阳,你可知你惹的是何人?”

    凌天行道“不知,不过还是多谢你救我,还有我没要惹他”

    韩闯道“这河北一带你是待不下去了,公子让我护你周全,如今我也负伤,不若跟我去太原如何?公子应在那里。”

    凌天行道“你身有伤,我与你一道去你说的那地方,到了安全之处,各走各路”

    韩闯深觉面前这少年性格可爱,笑道“好好,好在官兵没追赶上来,待我歇息片刻上路”

    军营中,史朝义下马快步走向营帐。“师父,前几日太行山下遇到一少年,使得好快的刀,可惜被人救走没能将刀带回来,那真是口好刀”

    帐中一人背影高大,披头散发徐徐转身,生的面目凶恶,眸子却炯炯有神,不怒自威,正是当年“嗜血阎罗”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