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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逾矩

    太子做了太子,却还弄不清楚时局,他常问:“皇阿瓮春秋盛年,为何要退位?”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他,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日子久了,也就不再问了。

    而武德九年那个烈日炎炎的玄武门,也成了所有人心中的阴影,无人能忘记,也无人再敢提起。

    如今的大家,当初的秦王世民,自从登基为帝,便如同变了个人一般,鲜少微笑戏侃,总是寒着脸,更别提再陪太子嬉耍。

    大家对我说:“往时不同今日,如今朕位及九五,承乾身为朕的嫡长子和东宫太子,应为众皇嗣之表率,以身作则,不得再如从前一般蛮横无理。你应当严加管教,若有不便之时,自可以向朕请示,责罚太子。”

    大家的声音阴冷而严厉,与往日的秦王判若两人,我不知道究竟是他变了,还是他原就是如此。

    他演的太好,就连圣人和太子建成都看不出端倪,更何况是我。

    而大家对太子的厚望,却是没有改变的东西。

    当朝最有才的大儒,被大家层层选拔,统共择出五人,悉心辅佐教导太子。其中就有以古板著称于朝堂的孔颖达和牛脾气的魏徵。

    魏徵对太子主要是点化,他的大多时间都用在与大家讲论国事,真正整日围在太子跟前的是右庶子孔颖达。

    孔颖达受大家之命,要严加管教太子。每当他板着脸念经似的讲学时,没一会儿太子就开始打呵欠,头一点一点的,眼见要睡着了,孔颖达斜眼瞧见,立时将手中的戒尺一挥,“砰”的摔在太子面前的桌案上,太子一个激灵,连忙站起来了。孔颖达于是问:“臣方才讲的,殿下可都听清楚了?”

    太子赶紧回应:“听清了,听清了。”

    孔颖达翻开手里的书,说道:“‘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这一句讲的是什么?”

    太子惺忪着眼睛,边揉边说:“高明……道中庸……”

    太子无辜的说:“先生,本宫没有道过中庸。”

    太子名叫承乾,字唤做高明,孔颖达挑这一句问他,不知是不是存心要他出丑。总之是十分好笑的。纷娘最先没忍住,笑出了声,我掐她一把,这才憋住。

    孔颖达把书合上了,手里的戒尺在案上左右划动着,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太子低头看着那戒尺,又看了看孔颖达,突然说:“先生,你不能打我。”

    孔颖达愣了一下,纷娘自知不好了,低声责怪道:“殿下!”

    太子不睬她,孔颖达也不睬,只用他那双空洞洞的眼睛盯着太子,说:“臣如何不能责打殿下?”

    太子昂首挺胸,义正辞严的说:“四妹妹听学时犯困,先生只责罚陪读的丫头,不敢中伤四妹妹。人人皆说本宫更比四妹妹尊贵,自古也没有臣子责打储君的先例,所以先生不能打我。”

    孔颖达颔首,道:“好,好。”说完,他挥了挥手,一个小黄门上前来,他将手里的书递给小黄门,小黄门退下,他自扬起了戒尺,道:“请殿下把手伸出来。”

    太子晓得孔颖达于情于理都不能打他,却不知这孔大人最是个不讲情理的人,毫无畏惧的把手伸了出来,自认孔颖达也不敢打他,谁知他举起戒尺,便狠狠抽了上去。

    这下可好了。

    太子的手被打肿了,可巧打的又是右手,笔也握不得,太医细细的包扎了,嘱咐纷娘和宫娥们按时换药,我问:“不会落下毛病吧?”

    太医说:“长久的自是不会。戒尺打的,伤不了筋骨,只是这打的未免太重了些。肿成这样,没个三五日,莫说是握笔,只怕连筷子也不好拿,劳烦公公还得悉心照顾着。”

    我说:“那是自然。”

    送走太医,太子就绷不住了,委屈的不得了,支支吾吾的怨了一句,就哭起来。他本就不觉理亏,在温柔乡里养到这么大,虽受封东宫以来大家对他愈发严厉,但还不曾真的打过,更不要提是臣子和下人。这头一次挨打就打得这样重,自然要哭。

    纷娘坐到太子跟前,搂着太子的头,太子哭着,我和众侍子都不知所措,纷娘对我摆摆手,低声道:“去请城阳公主来丽正殿。”

    这算是个好主意。话说这城阳公主,并非太子众胞妹中最为得宠的一个,年纪也非最长,说话也非最讨喜的,反倒是文文静静,中规中矩,性情更是柔和,听闻两三岁的时候,仆人说话声音稍大一点儿,都能把公主吓得背过气去。这样一个惹人怜爱的姑娘,偏偏与性情张扬的太子最为交好,要她来劝太子,准比叫皇后还管用。

    站在边上的小黄门早就看不下去,未及我动身,便抱怨道:“哪里来的道理!这孔颖达,仗着大家给他三分脸面,见谁都端着他那架子,如今威风耍到东宫来了!知道的以为他尽心尽力训导殿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主子呢!”

    太子听了这话,越发的委屈起来,把头埋在纷娘肩上,哭得更大声了。侍子们纵着太子纵的惯了,如今来了个不晓事的,早就颇有微词,又加之他动手责打太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听那小黄门开口,纷纷嘈杂起来,吵闹着要将此事禀报大家,给孔颖达降职罚俸。

    我重咳了两声,众人这才安静稍许,我说:“此事自然要禀报大家做主。孔大人逾矩僭越,理当受罚。但孔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你我身为侍仆,只得禀告,不得议论。不仅败坏了自己的清白,更是玷染了东宫的颜面。一应安静下来,不得再议。”

    依我和纷娘的意思,是差个灵光的家伙去知会大家,事情无需闹大,只要大家警示孔颖达几句,令他不得再对储君失礼,便也罢了。谁知还未想好见佛人,佛便自来了。

    外头传来太极殿太监的落驾呼声,我最熟悉这个太监,整个皇城数他嗓门最大最硬,可巧却偏得大家的喜欢,一向伴驾左右,一听这声,便晓得是大家到了。

    想是太子也知道,听声即刻止住了哭声,揉着眼睛从纷娘怀里抬起头来,纷娘站到我这边,太子也一同坐起身来,眼见殿外的珍珠帘叶被掀开,大家探身进来了。

    太子像是见了救命稻草,大声道:“阿耶!”

    大家见了太子,也未动作,只垂眼瞧了瞧他的手,问道:“可疼吗?”

    太子点点头,撒娇似的说:“疼。”

    正当我以为大家要论及责罚孔颖达之事时,他却从容开口道:“既晓得疼,往后便不得再顶撞师长。今日之事理当罚你,念你初犯,暂且不究,若有再犯,朕绝不姑息。”

    太子张着嘴,显然,他同众人一样,都没想到大家会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