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寿礼
朱雀大街上很吵闹，街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摊子和小铺，小贩吆喝着叫卖，耍杂小生喝一口烈酒，吐出明晃晃的火焰来，体格庞大的彪汉一拳打碎一块巨石，身姿妖娆的姑娘唱着雅曲儿，太子鲜少见这些新鲜玩意儿，欢喜的不得了了，把身上带的银子都赏给他们。他还买了许多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什么瓷娃娃，花绳结，装了满满一袋，自诩终于懂得了晋王。
太子在大兴善寺门口买了一罐桂花蜜焖饭，这是岭南的一种小吃，就是在罐身刷一层桂花蜜，小米饭上淋一层肉泥和茄子沫，桂花米酒里的糯米滤出来倒进饭里，将甜咸杂糅在一处，长安人吃这个往往觉得腻，可怪太子居然吃得惯。他边吃边说：“本宫还有样东西要给你瞧。”
我说：“瞧什么？”
太子刚舀了一勺饭送进嘴里，还不能答话，转头对卖点心的小贩摆了摆手，那小贩迎上前，道：“客爷要点什么？”
太子的腮帮子撑的鼓囊囊的，他指了指摊上摆的羊乳糕，那小贩问：“要多少？”
太子打了一个“四”的手势，那小贩道：“四两是吧？得嘞！”说完就去拿牛皮纸包了，我趁着间隙对太子说：“宫里的羊乳糕不是多得去？上回城阳公主送来的，太孙也没吃，殿下何苦吃这外面的？”
太子说：“羊乳糕是小孩子吃的东西。本宫长大了。”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他说的话有时是莫名其妙的。
我说：“宫外的东西，毕竟不比宫里的干净，殿下还是少吃为宜。”
太子早就不耐烦了，转过身来，面对着我，舀起一大勺桂花蜜焖饭，送进了嘴里。
我叹了口气。
他带着我一直顺着朱雀大街往前走，一直走到人烟稀少些的地方，偶见几家生意冷清的茶叶铺，铺主人坐在藤椅上，手里摇着蒲扇，拍打飞蛾，那飞蛾摇着翅膀，扇叶扫过，便摇摇欲坠的跌进火盆的炭火里，再不见了。
这几日一直在落雨，方才也刚下过一点小雨，地上青灰的砖石都被浸的湿润润的，百姓的院墙里偶尔冒出数枝梅花来，雨一打，落的满地。太子说：“雨再下着，花都要不好了。”
我深以为然。
终于到了一座小楼前，这小楼建的极妙，楼外围着一圈细细的溪流，上头落满了梅花，水里游着金鱼，荷叶遮着，水花摇着，时隐时现。小楼高而且瘦，红墙绿瓦，飞阁流丹，雕梁画栋，立在这不甚繁荣的街巷里，显得有些突兀。
小楼的围墙外蹲坐着几个伙计，一应戴着方顶的帽子，身上穿的是粗布衫子，腰间系着青花布的衣带，肩上扛一条汗巾。这几个人我瞧着眼熟，仔细一想，原是去晋王的寝宫里办差时见过，应该是晋王手下的人。那几人见太子来了，揭了汗巾，点头哈腰的领着我们进去，正欲开口，太子便道：“不必介绍了，本宫自己看，你们下去吧。”
几个伙计少了个邀功的机会，又不敢甩脸子，只得哭丧着脸下去了。
太子对我说：“你瞧着，这楼修的怎么样？”
我说：“山水鱼树，样样俱全，自是极好。”
太子说：“还有更好的。你随本宫来。”
太子同我进了小楼，小楼里面用红木铺了地板，地上并不摆什么物什，便是一只凳子也不见，里面挂着一层又一层的玲珑帘叶，还有粉红珠光的纱帐，走着走着便迷了方向，宛至仙境。太子同我上了楼，一直上到顶，他打开小楼的观台，我走上去，往外一看，整个朱雀大街尽收眼底，他指了指远处，说：“你瞧那儿。”
朱雀大街太长太广，数不清的楼房屋舍已将皇城遮去大半，几乎看不清了，但恰好的，这观台的位置正能看见太极殿的殿顶和殿身，仿佛无尽的树丛和藤蔓中透出一点光来，这样精妙的设计，果真叫人拍案。太子对我说：“再有些日子，便是父皇的生辰。本宫在织坊定了一批红缎和几百只灯笼，过几日便能一并挂在这小楼上。到了父皇生辰那日，只需登太极殿，便能见这小楼遥相呼应，再叫那些个伙计将灯笼挂成蜿蜒形状，远看去，便是活生一条腾空而起的长龙，寓天子尊贵，岂不喜庆？”
我心下惊了一惊，心道太子的这番设计，竟与当年大家在太液池中作的《南山东海图》有异曲同工之妙。我说：“殿下此番孝心，大家必定欢喜。”
“那是！”太子昂起头来，“你不晓得，这件寿礼，本宫可是想了三天三夜，用膳读书时都在想，父皇若是不喜，真真辜负本宫一番苦心。”
我说：“殿下孝心无限，必教大家赞叹。”
太子拍了拍手：“你也觉得本宫设计的妙，是不是？我前些日子问过妜真，她也觉得极好，就连李治那厮也说好，看来是真的好。”
说完太子便回身下楼，我紧随其后，他边走边道：“该瞧的都瞧了，本宫叫小六子那几个备给妜真的贺礼也当清点明了了，明日一早就得送到公主府去，咱也得回宫了。”
我讶异的说：“殿下给公主备了贺礼？”
太子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说：“不然呢？”
我说：“奴以为殿下并不满意这桩婚事。”
“当然不满意！”太子说，“但本宫不满意的是杜荷那泼皮破落户，又不是妜真，这贺礼，是独送给妜真的嫁妆，今日我不去相送，是不想给他面子，若贺礼也不补上，岂不教妜真心寒？”
说着，便听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子扒着扶手正欲往下看，小六子就喘着粗气跑了上来，直冲到太子跟前，才勉强刹住脚步，太子吓了一跳，差点向后栽倒，我赶忙扶住他。太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小六子？”
小六子跪下来，还没缓过气：“殿，殿下。”
太子问：“不是叫你打点公主的贺礼吗？你跟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六子道：“殿下交办的差事，奴已办完了。是有一喜事，众奴才要奴过来，早早知会了殿下，叫殿下高兴高兴，赶紧回宫。”
太子在大兴善寺门口买了一罐桂花蜜焖饭，这是岭南的一种小吃，就是在罐身刷一层桂花蜜，小米饭上淋一层肉泥和茄子沫，桂花米酒里的糯米滤出来倒进饭里，将甜咸杂糅在一处，长安人吃这个往往觉得腻，可怪太子居然吃得惯。他边吃边说：“本宫还有样东西要给你瞧。”
我说：“瞧什么？”
太子刚舀了一勺饭送进嘴里，还不能答话，转头对卖点心的小贩摆了摆手，那小贩迎上前，道：“客爷要点什么？”
太子的腮帮子撑的鼓囊囊的，他指了指摊上摆的羊乳糕，那小贩问：“要多少？”
太子打了一个“四”的手势，那小贩道：“四两是吧？得嘞！”说完就去拿牛皮纸包了，我趁着间隙对太子说：“宫里的羊乳糕不是多得去？上回城阳公主送来的，太孙也没吃，殿下何苦吃这外面的？”
太子说：“羊乳糕是小孩子吃的东西。本宫长大了。”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他说的话有时是莫名其妙的。
我说：“宫外的东西，毕竟不比宫里的干净，殿下还是少吃为宜。”
太子早就不耐烦了，转过身来，面对着我，舀起一大勺桂花蜜焖饭，送进了嘴里。
我叹了口气。
他带着我一直顺着朱雀大街往前走，一直走到人烟稀少些的地方，偶见几家生意冷清的茶叶铺，铺主人坐在藤椅上，手里摇着蒲扇，拍打飞蛾，那飞蛾摇着翅膀，扇叶扫过，便摇摇欲坠的跌进火盆的炭火里，再不见了。
这几日一直在落雨，方才也刚下过一点小雨，地上青灰的砖石都被浸的湿润润的，百姓的院墙里偶尔冒出数枝梅花来，雨一打，落的满地。太子说：“雨再下着，花都要不好了。”
我深以为然。
终于到了一座小楼前，这小楼建的极妙，楼外围着一圈细细的溪流，上头落满了梅花，水里游着金鱼，荷叶遮着，水花摇着，时隐时现。小楼高而且瘦，红墙绿瓦，飞阁流丹，雕梁画栋，立在这不甚繁荣的街巷里，显得有些突兀。
小楼的围墙外蹲坐着几个伙计，一应戴着方顶的帽子，身上穿的是粗布衫子，腰间系着青花布的衣带，肩上扛一条汗巾。这几个人我瞧着眼熟，仔细一想，原是去晋王的寝宫里办差时见过，应该是晋王手下的人。那几人见太子来了，揭了汗巾，点头哈腰的领着我们进去，正欲开口，太子便道：“不必介绍了，本宫自己看，你们下去吧。”
几个伙计少了个邀功的机会，又不敢甩脸子，只得哭丧着脸下去了。
太子对我说：“你瞧着，这楼修的怎么样？”
我说：“山水鱼树，样样俱全，自是极好。”
太子说：“还有更好的。你随本宫来。”
太子同我进了小楼，小楼里面用红木铺了地板，地上并不摆什么物什，便是一只凳子也不见，里面挂着一层又一层的玲珑帘叶，还有粉红珠光的纱帐，走着走着便迷了方向，宛至仙境。太子同我上了楼，一直上到顶，他打开小楼的观台，我走上去，往外一看，整个朱雀大街尽收眼底，他指了指远处，说：“你瞧那儿。”
朱雀大街太长太广，数不清的楼房屋舍已将皇城遮去大半，几乎看不清了，但恰好的，这观台的位置正能看见太极殿的殿顶和殿身，仿佛无尽的树丛和藤蔓中透出一点光来，这样精妙的设计，果真叫人拍案。太子对我说：“再有些日子，便是父皇的生辰。本宫在织坊定了一批红缎和几百只灯笼，过几日便能一并挂在这小楼上。到了父皇生辰那日，只需登太极殿，便能见这小楼遥相呼应，再叫那些个伙计将灯笼挂成蜿蜒形状，远看去，便是活生一条腾空而起的长龙，寓天子尊贵，岂不喜庆？”
我心下惊了一惊，心道太子的这番设计，竟与当年大家在太液池中作的《南山东海图》有异曲同工之妙。我说：“殿下此番孝心，大家必定欢喜。”
“那是！”太子昂起头来，“你不晓得，这件寿礼，本宫可是想了三天三夜，用膳读书时都在想，父皇若是不喜，真真辜负本宫一番苦心。”
我说：“殿下孝心无限，必教大家赞叹。”
太子拍了拍手：“你也觉得本宫设计的妙，是不是？我前些日子问过妜真，她也觉得极好，就连李治那厮也说好，看来是真的好。”
说完太子便回身下楼，我紧随其后，他边走边道：“该瞧的都瞧了，本宫叫小六子那几个备给妜真的贺礼也当清点明了了，明日一早就得送到公主府去，咱也得回宫了。”
我讶异的说：“殿下给公主备了贺礼？”
太子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说：“不然呢？”
我说：“奴以为殿下并不满意这桩婚事。”
“当然不满意！”太子说，“但本宫不满意的是杜荷那泼皮破落户，又不是妜真，这贺礼，是独送给妜真的嫁妆，今日我不去相送，是不想给他面子，若贺礼也不补上，岂不教妜真心寒？”
说着，便听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子扒着扶手正欲往下看，小六子就喘着粗气跑了上来，直冲到太子跟前，才勉强刹住脚步，太子吓了一跳，差点向后栽倒，我赶忙扶住他。太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小六子？”
小六子跪下来，还没缓过气：“殿，殿下。”
太子问：“不是叫你打点公主的贺礼吗？你跟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六子道：“殿下交办的差事，奴已办完了。是有一喜事，众奴才要奴过来，早早知会了殿下，叫殿下高兴高兴，赶紧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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