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决斗者”
在跑到学院前庭之前，卡尔已经可以目视到市区上空升起了一丝黑烟。
由于过于心急，他没有注意到楼道拐角出现的女生，直接撞了个满怀。
“谁啊？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走廊里跑这么快！”汉娜挠着臀部骂了一句，却发现眼前扑在自己身上的卡尔。
“卡……卡……”
“没事吧？我跑得太快没看见你。”卡尔从汉娜身上爬起来，刚刚他的头部完美填补了双峰之间的空隙。
“没……没事。”汉娜的脸猛然间变得滚烫通红，内心开始砰砰直跳。
卡尔将汉娜拉了起来，帮她扑打着背上的灰尘，说到：“你有急事吗？”
面对假迟钝男的询问，汉娜努力冷静了下来道：“没……没有，怎么了？”
“跟我出去一趟。”
“啊？出去？一会还要集合呢，再说恩格教员还没回来。”
“他那边可能发生意外了。”
“什么意外？你不是被单独留下了吗？”
“他先让我回来了，之后那里就发生了那个类似于‘爆炸’的动静。快跟我走，其他人一会就来。”
“咱们不找一下教务处吗？他们知道的可能会更详细一些。”
“等他们知道的话，猪早就学会上树了！”
卡尔的比喻让汉娜一度无语，虽然教务处确实办事效率比较低。
两人跑到校门口警卫室前，发现几个卫兵也正透过围墙和闸门查看情况。
“站住，你们两个干什么？”一名少尉从警卫室里走了出来，那嚣张的高昂姿态已经能让卡尔清晰的看到他的鼻毛。
“您好，少尉阁下，恩格教员从靶场打电话让我们过去，您可以去向教务处求证。”
几个人一听到是恩格的学生，内心顿时开始生出一种本能的恐惧，脸上的表情纷纷扭曲成一团。这股令人发疯的窒息感不是来自于恩格的军衔，也不是上了膛的手枪，而是久经沙场的杀气，是那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受伊甸主宠幸之人才能释放出的心理震慑。
“呃……不用……不用求证了，这就开门，这就开门。”
卡尔赌这个少尉没工夫去向教务处打电话，却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放过了他们，连句追问都没有，原来教务处的权威有这么大？
电动闸门缓缓升起，汉娜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站在一旁看着卡尔继续表演。
“少尉阁下，一会可能还会有一群学生出来，请您让他们列好队再出去。”
“没问题。”少尉陪笑着，一转刚刚令人讨厌的态度。
“谢谢您配合，汉娜，我们走。”说罢，卡尔拉着汉娜穿过闸门一路跑了出去，目光无意间撇到了少尉腰间空着的手枪袋。
“你慢点，我都快被你甩飞了！”
市区北部的街道上一片乱糟糟的景象，到处都在大呼小叫，鹅卵石主干道上撒着零落的砖块，木屑在通往靶场的路段上空漫天飞舞，泰勒的直觉说不定是对的，真的像是被要塞群里的巨炮轰击了一样。
报亭前躺着两个人，一旁带有血迹的碎石诉说着两个倒霉蛋的遭遇。
“汉娜，去看看他们是不是活着，如果还有气的话赶快叫医院来救人！”
“哪个医院？学院救护所还是皇家医院？”
“皇家医院！那里设施比较全，还有专车负责接送。这里拜托你了，我去找恩格！”
“好！”
不知名物质燃烧后的刺鼻气味渐行渐浓，卡尔不得不捂住口鼻快速穿行在薄烟中，味道的异常说明这不是单纯的黑色火药爆炸。
尽头建筑物的主体部分已经塌陷，一侧的围墙被冲击波带上了高空，隐约有一些血浆和断裂的肢体散落在几乎完全被灰烬覆盖的地面上，像是某种爆炸袭击。从东面通往靶场的岔路口一直到西面街区都有燃烧后的痕迹，目视杀伤范围几乎达到了200米，没有留下明显的弹坑，当量应该比较小。
卡尔想起了恩格所说的“触发弹”里所用的新式炸药，是否就是这个威力呢。
爆炸中心应该是没有活物了，碳基生物的肉体强度承受不住这种热量。
不，应该是人类承受不住，其他物种还是个未知数。
森林的外部林线几乎被打得只剩树干，光秃秃的树下似乎有东西在动。
卡尔赶快跑过去查看情况。
“救……救命……呃……咳咳……”
是个趴在树干后的卫队哨兵，嘴角不停的流着血，背上插着几根木头尖刺，但制服的黑色掩盖了红色的血迹，卡尔判断应该是受到了致命的二次伤害。他抬头看向前面，数了数一共躺着六个人，应该都是一个警戒点的。其中一个人的尖顶盔直接被粗壮的木刺贯穿，脑浆混着血液流了一地，另外五具尸体的死状或多或少有些相似，无一例外，全都是附带环境伤害造成的。
“伙计，坚持住！”
卡尔忍住恶心，尽量不去看其他尸体。他迅速将哨兵的上衣脱掉，粗略检查着伤口。
从后面来看，木刺集中在肺部，但不清楚具体插进的深度，在缺少有效消毒和止血手段的前提下，贸然拔出可能会让他更加痛苦的死去。
“趴着不要动，救护车一会就到。”
话是这样说，但皇家医院内部现在应该挺忙的，那个救护小车除了司机外一次只能接送两个人。
“好……”他几乎是在用胸腔直接发音，似乎马上就要咽气的感觉。
“我需要问你一些事，不用说话，如果是对的你就点点头，是错的就摇头，不知道就保持不动。”
哨兵闻言点了点头。
“好。首先，你们是前面路口的警卫吗？”
哨兵点头。
“这是一场人为的爆炸，对不对？”
哨兵点头。
“是炸弹或者炮弹引起的爆炸？”
哨兵摇头。
不是火药？那会是……
“是魔法引起的爆炸？”
哨兵顿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魔法……那么这就可以断定是法尔尤斯人搞出的爆炸袭击事件，但他们的目标是谁呢？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袭击平民区……不过从他们以前的无差别攻击行为来看，上到皇帝下到平民都是目标也说不定。
“你看到了爆炸前的景象?”
哨兵点头。
“对方有多少人？三个？两个？还是只有一个人？”
在提到一个人时，哨兵点头。
“你没开玩笑吧?确定只有一人?”
哨兵重重点了点头。
太不可思议了，卡尔原以为是一个小组共同施法后才会达到这样的范围效果，但哨兵却仅仅目击到了一名。
一个人就能释放出杀伤范围不亚于305毫米高爆弹的毁灭系法术，这就有些超乎常人理解的范围了。最基础的“火球术”和这一比，简直就是在幼稚园里闹着玩一样，当然法尔尤斯应该没有幼稚园。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法尔尤斯军真的掌握了这样的新型魔法技术，不用他们人人都会，只要往每个战役集团里塞几个这样的人型巨炮单位……
那种画面卡尔连想都不敢想，只会比直接屠杀还要高效，精心布置的防线顷刻间会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他咽了口唾液继续问到:“你们是来追他的吗?”
哨兵摇头。
不是来追他的，但哨卡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就跑出来吧?固定点位没有特殊情况就只能算擅离职守。
除非是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动静。
而且很可能是恩格制造出的动静。
“你们是被声音吸引过来的，对吗?”
哨兵点头。
从这条路到靶场外围的岔路口哨卡大概也有200米，在这种距离下光靠喊只能白费嗓子，声音种类要往大了想。
喇叭?但谁会随身带着一个喇叭来抓间谍呢?恩格身上也没多余的地方放这个。
“枪……”哨兵使出吃奶的劲从嘴里蹦出了这个词。
枪声，但是恩格哪来的枪?
卡尔突然想起了校门口的少尉，他身上的手枪没了。
会不会就是恩格借走的呢?
“你在爆炸前是否看见了一个白色头发和八字胡、穿着军官大衣还拿着手枪的人?”
哨兵犹豫了片刻，似乎是在竭力思考当时的情形。
在卡尔的注视下，哨兵依然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来龙去脉就清晰了很多。
恩格很可能是发现了异常，为了安全起见让自己回去，之后找少尉借了手枪，单独和这个法尔尤斯魔法师间谍交手，岔路口的哨兵听到枪声后赶来支援，但其使用的魔法威力过强导致这里发生了剧烈爆炸。就结果来看，五名哨兵身亡，一名哨兵重伤，另有数名平民受到影响。
恩格不知去向。
具体内容卡尔猜不出来，但唯一能肯定的是，间谍不见了，而以哨兵当时的视角，恩格应该处于……处于离爆炸中心很近的位置。
他站了起来，抬头望向天空。
头顶隆隆作响，雨滴夹杂着飞舞的灰烬一同落在卡尔的脸颊上。
“卡尔……卡尔你在哪?听到了就回话。”
身后传来模糊的声音，似乎是恩格在寻找过于思念家乡而偷偷翻墙导致摔进下水道时感到无助的自己。
“卡尔！”
是拒不悔改、盲目顶撞恩格严厉教诲时桀骜不驯的自己。
“真是的，既然你听到了就回个话啊。”
亦或是做错事后眼睁睁看着恩格替他挡下来接受全部处罚时后悔的自己。
汉娜实在受不了他装聋子，上来就是一巴掌。
卡尔的思绪回到眼前，看到汉娜正噘嘴瞪着自己，随即问到:“怎么样?那两人还活着吗?”
“挺惨的，一个断了气，一个重伤，看样子应该是脑震荡。”汉娜说完后便朝卡尔前面的树林看去，随后转过身来一阵干呕。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更惨，所以救护车呢?不会只派了一辆过来吧?”
“呕……他们现在……呕……现在只有一辆能用……”
轮式车辆在载货性能上还是不太可靠，而且就大街上的那种鹅卵石路，就算没死也会被颠个半死，对病人来说简直是折磨。
他蹲下来以一种抱歉的口吻对哨兵说到:“伙计，你得再坚持一会，医院离这里很近，马上就会有车来接你，保持清醒。”
“好……咳咳……”
卡尔站了起来，慢慢走过蹲在地上汉娜，不断的强制自己深呼吸。
雨水打在身上的触感很清晰，名为“暴戾”的情绪在心中肆意生长着，占据了原本属于理性的高地。
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法尔尤斯人。
在法斯提斯报名参加“特设候补军官教育”时，恩格就是卡尔的接待人，自己当时也没有想到这个老头会陪伴自己六年。
六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13岁以前，是修女和神父共同教会了自己认识这个世界，而13岁以后，是恩格·博克传授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生存之道。
皇帝也好，平民也罢，大家各有各的活法。
有的时候，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卡尔还真就想喊他一声祖父，但就是碍于面子下不了口。这事他和恩格相互心知肚明，他不提，老头也不在乎。
现在，想喊也喊不了了。
喊了又有谁听呢?
汉娜尽力控制住了自己不去想那摊红红白白的脑花，缓了一阵后才起身问到了重点:“你不是说来找教员吗？他现在人呢?”
卡尔已经分不清泪水和雨水的区别，面对汉娜的质问没有回答。
“回答我！你每次都是这样，不要老是让我猜啊！”
“我回答不了！”
汉娜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一时接受不了恩格的死亡，呆在原地愣着出神。
卡尔开始四处走动，低头寻找着刚刚散落在各地的残肢，每看到一块就捡起来抱在怀里。
他很清楚高温冲击波对人体的毁伤能力，恩格的身体可能有绝大部分在爆炸中被气化成了血雾，烧焦的部分会被吹向天空，想要拼回一个完整的人体何其困难。
但唯独给恩格收尸这事，他不想让给别人。
“卡尔！我们来了！你没事吧?”
阿尔弗雷德带着班上的学员跑了过来。
加上卡尔和汉娜，64个人一个不落，全部到场。
除了上课时比较严厉，恩格在他们心里的地位或多或少都是深受爱戴的慈祥老人形象。
“教员呢?卡尔，你抱着的是什么?”
“没什么，都别在这聚着了，阿尔弗雷德，带着大家一起去帮助附近受灾平民吧。”
“别闹，我问你话呢。”
“快去！”卡尔怒吼着，语气像极了恩格。
谁也不知道卡尔为什么这么愤怒，但也不想出头去招惹他。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正准备下解散指令时，队伍中的不速之客突然打断了他。
“到底你是班长还是他是班长啊?大家是来找恩格教员的，不是听你在这里扯皮的，也不是只有你这个优等生的时间才算金贵。”海德里希从队尾走了出来，话语中带有挑衅的意味。
卡尔叹了口气，走到汉娜旁边将尸块放在地上，活动了一番筋骨后走向海德里希。
“来得正好！”
海德里希也不管什么名门贵族的身份了，决不决斗都是他说了算。此刻，他只想把眼前这个人打到趴下然后迎接汉娜的吻，彻头彻尾的暴露出了卑劣恶霸样子。
在卡尔接近之前，海德里希先冲了出去，准备在一记抱摔后再骑在身上将卡尔胳膊废掉将其打个半死，让他再也不能和汉娜戚戚我我。
“我会让你后悔在大爷面前碰汉娜的！”说罢，海德里希压低身姿双手开始预备抓取动作。
卡尔并不慌张，他对海德里希的惯用手段早已一清二楚。除了体型差需要费点心思，其他的完全可以利用关节技巧和软肋弱点一招定胜负。
最主要的是，卡尔不在乎海德里希的生死，恩格不在了，也没必要在学院里待了。
所谓自暴自弃可能就是这种感觉。
在被抓住的刹那，卡尔将双脚往后伸开使劲顶地，在滑动了一小段路后，海德里希迟迟找不到发力点，反而被卡尔抓住空挡朝小腹来了一记全力膝顶，当即痛得双手捂住腹部跪了下来。
而卡尔也没放过这个机会，左手抓住海德里希的头发提高并固定了位置后，腰部旋转发力带动着右手打出了一击摆拳，拳锋正中下颚。
海德里希感觉脑袋瞬间成了一团浆糊，身体绵软着倒在了地上。
整个“决斗”过程不到十秒。
由于过于心急，他没有注意到楼道拐角出现的女生，直接撞了个满怀。
“谁啊？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走廊里跑这么快！”汉娜挠着臀部骂了一句，却发现眼前扑在自己身上的卡尔。
“卡……卡……”
“没事吧？我跑得太快没看见你。”卡尔从汉娜身上爬起来，刚刚他的头部完美填补了双峰之间的空隙。
“没……没事。”汉娜的脸猛然间变得滚烫通红，内心开始砰砰直跳。
卡尔将汉娜拉了起来，帮她扑打着背上的灰尘，说到：“你有急事吗？”
面对假迟钝男的询问，汉娜努力冷静了下来道：“没……没有，怎么了？”
“跟我出去一趟。”
“啊？出去？一会还要集合呢，再说恩格教员还没回来。”
“他那边可能发生意外了。”
“什么意外？你不是被单独留下了吗？”
“他先让我回来了，之后那里就发生了那个类似于‘爆炸’的动静。快跟我走，其他人一会就来。”
“咱们不找一下教务处吗？他们知道的可能会更详细一些。”
“等他们知道的话，猪早就学会上树了！”
卡尔的比喻让汉娜一度无语，虽然教务处确实办事效率比较低。
两人跑到校门口警卫室前，发现几个卫兵也正透过围墙和闸门查看情况。
“站住，你们两个干什么？”一名少尉从警卫室里走了出来，那嚣张的高昂姿态已经能让卡尔清晰的看到他的鼻毛。
“您好，少尉阁下，恩格教员从靶场打电话让我们过去，您可以去向教务处求证。”
几个人一听到是恩格的学生，内心顿时开始生出一种本能的恐惧，脸上的表情纷纷扭曲成一团。这股令人发疯的窒息感不是来自于恩格的军衔，也不是上了膛的手枪，而是久经沙场的杀气，是那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受伊甸主宠幸之人才能释放出的心理震慑。
“呃……不用……不用求证了，这就开门，这就开门。”
卡尔赌这个少尉没工夫去向教务处打电话，却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放过了他们，连句追问都没有，原来教务处的权威有这么大？
电动闸门缓缓升起，汉娜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站在一旁看着卡尔继续表演。
“少尉阁下，一会可能还会有一群学生出来，请您让他们列好队再出去。”
“没问题。”少尉陪笑着，一转刚刚令人讨厌的态度。
“谢谢您配合，汉娜，我们走。”说罢，卡尔拉着汉娜穿过闸门一路跑了出去，目光无意间撇到了少尉腰间空着的手枪袋。
“你慢点，我都快被你甩飞了！”
市区北部的街道上一片乱糟糟的景象，到处都在大呼小叫，鹅卵石主干道上撒着零落的砖块，木屑在通往靶场的路段上空漫天飞舞，泰勒的直觉说不定是对的，真的像是被要塞群里的巨炮轰击了一样。
报亭前躺着两个人，一旁带有血迹的碎石诉说着两个倒霉蛋的遭遇。
“汉娜，去看看他们是不是活着，如果还有气的话赶快叫医院来救人！”
“哪个医院？学院救护所还是皇家医院？”
“皇家医院！那里设施比较全，还有专车负责接送。这里拜托你了，我去找恩格！”
“好！”
不知名物质燃烧后的刺鼻气味渐行渐浓，卡尔不得不捂住口鼻快速穿行在薄烟中，味道的异常说明这不是单纯的黑色火药爆炸。
尽头建筑物的主体部分已经塌陷，一侧的围墙被冲击波带上了高空，隐约有一些血浆和断裂的肢体散落在几乎完全被灰烬覆盖的地面上，像是某种爆炸袭击。从东面通往靶场的岔路口一直到西面街区都有燃烧后的痕迹，目视杀伤范围几乎达到了200米，没有留下明显的弹坑，当量应该比较小。
卡尔想起了恩格所说的“触发弹”里所用的新式炸药，是否就是这个威力呢。
爆炸中心应该是没有活物了，碳基生物的肉体强度承受不住这种热量。
不，应该是人类承受不住，其他物种还是个未知数。
森林的外部林线几乎被打得只剩树干，光秃秃的树下似乎有东西在动。
卡尔赶快跑过去查看情况。
“救……救命……呃……咳咳……”
是个趴在树干后的卫队哨兵，嘴角不停的流着血，背上插着几根木头尖刺，但制服的黑色掩盖了红色的血迹，卡尔判断应该是受到了致命的二次伤害。他抬头看向前面，数了数一共躺着六个人，应该都是一个警戒点的。其中一个人的尖顶盔直接被粗壮的木刺贯穿，脑浆混着血液流了一地，另外五具尸体的死状或多或少有些相似，无一例外，全都是附带环境伤害造成的。
“伙计，坚持住！”
卡尔忍住恶心，尽量不去看其他尸体。他迅速将哨兵的上衣脱掉，粗略检查着伤口。
从后面来看，木刺集中在肺部，但不清楚具体插进的深度，在缺少有效消毒和止血手段的前提下，贸然拔出可能会让他更加痛苦的死去。
“趴着不要动，救护车一会就到。”
话是这样说，但皇家医院内部现在应该挺忙的，那个救护小车除了司机外一次只能接送两个人。
“好……”他几乎是在用胸腔直接发音，似乎马上就要咽气的感觉。
“我需要问你一些事，不用说话，如果是对的你就点点头，是错的就摇头，不知道就保持不动。”
哨兵闻言点了点头。
“好。首先，你们是前面路口的警卫吗？”
哨兵点头。
“这是一场人为的爆炸，对不对？”
哨兵点头。
“是炸弹或者炮弹引起的爆炸？”
哨兵摇头。
不是火药？那会是……
“是魔法引起的爆炸？”
哨兵顿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魔法……那么这就可以断定是法尔尤斯人搞出的爆炸袭击事件，但他们的目标是谁呢？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袭击平民区……不过从他们以前的无差别攻击行为来看，上到皇帝下到平民都是目标也说不定。
“你看到了爆炸前的景象?”
哨兵点头。
“对方有多少人？三个？两个？还是只有一个人？”
在提到一个人时，哨兵点头。
“你没开玩笑吧?确定只有一人?”
哨兵重重点了点头。
太不可思议了，卡尔原以为是一个小组共同施法后才会达到这样的范围效果，但哨兵却仅仅目击到了一名。
一个人就能释放出杀伤范围不亚于305毫米高爆弹的毁灭系法术，这就有些超乎常人理解的范围了。最基础的“火球术”和这一比，简直就是在幼稚园里闹着玩一样，当然法尔尤斯应该没有幼稚园。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法尔尤斯军真的掌握了这样的新型魔法技术，不用他们人人都会，只要往每个战役集团里塞几个这样的人型巨炮单位……
那种画面卡尔连想都不敢想，只会比直接屠杀还要高效，精心布置的防线顷刻间会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他咽了口唾液继续问到:“你们是来追他的吗?”
哨兵摇头。
不是来追他的，但哨卡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就跑出来吧?固定点位没有特殊情况就只能算擅离职守。
除非是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动静。
而且很可能是恩格制造出的动静。
“你们是被声音吸引过来的，对吗?”
哨兵点头。
从这条路到靶场外围的岔路口哨卡大概也有200米，在这种距离下光靠喊只能白费嗓子，声音种类要往大了想。
喇叭?但谁会随身带着一个喇叭来抓间谍呢?恩格身上也没多余的地方放这个。
“枪……”哨兵使出吃奶的劲从嘴里蹦出了这个词。
枪声，但是恩格哪来的枪?
卡尔突然想起了校门口的少尉，他身上的手枪没了。
会不会就是恩格借走的呢?
“你在爆炸前是否看见了一个白色头发和八字胡、穿着军官大衣还拿着手枪的人?”
哨兵犹豫了片刻，似乎是在竭力思考当时的情形。
在卡尔的注视下，哨兵依然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来龙去脉就清晰了很多。
恩格很可能是发现了异常，为了安全起见让自己回去，之后找少尉借了手枪，单独和这个法尔尤斯魔法师间谍交手，岔路口的哨兵听到枪声后赶来支援，但其使用的魔法威力过强导致这里发生了剧烈爆炸。就结果来看，五名哨兵身亡，一名哨兵重伤，另有数名平民受到影响。
恩格不知去向。
具体内容卡尔猜不出来，但唯一能肯定的是，间谍不见了，而以哨兵当时的视角，恩格应该处于……处于离爆炸中心很近的位置。
他站了起来，抬头望向天空。
头顶隆隆作响，雨滴夹杂着飞舞的灰烬一同落在卡尔的脸颊上。
“卡尔……卡尔你在哪?听到了就回话。”
身后传来模糊的声音，似乎是恩格在寻找过于思念家乡而偷偷翻墙导致摔进下水道时感到无助的自己。
“卡尔！”
是拒不悔改、盲目顶撞恩格严厉教诲时桀骜不驯的自己。
“真是的，既然你听到了就回个话啊。”
亦或是做错事后眼睁睁看着恩格替他挡下来接受全部处罚时后悔的自己。
汉娜实在受不了他装聋子，上来就是一巴掌。
卡尔的思绪回到眼前，看到汉娜正噘嘴瞪着自己，随即问到:“怎么样?那两人还活着吗?”
“挺惨的，一个断了气，一个重伤，看样子应该是脑震荡。”汉娜说完后便朝卡尔前面的树林看去，随后转过身来一阵干呕。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更惨，所以救护车呢?不会只派了一辆过来吧?”
“呕……他们现在……呕……现在只有一辆能用……”
轮式车辆在载货性能上还是不太可靠，而且就大街上的那种鹅卵石路，就算没死也会被颠个半死，对病人来说简直是折磨。
他蹲下来以一种抱歉的口吻对哨兵说到:“伙计，你得再坚持一会，医院离这里很近，马上就会有车来接你，保持清醒。”
“好……咳咳……”
卡尔站了起来，慢慢走过蹲在地上汉娜，不断的强制自己深呼吸。
雨水打在身上的触感很清晰，名为“暴戾”的情绪在心中肆意生长着，占据了原本属于理性的高地。
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法尔尤斯人。
在法斯提斯报名参加“特设候补军官教育”时，恩格就是卡尔的接待人，自己当时也没有想到这个老头会陪伴自己六年。
六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13岁以前，是修女和神父共同教会了自己认识这个世界，而13岁以后，是恩格·博克传授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生存之道。
皇帝也好，平民也罢，大家各有各的活法。
有的时候，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卡尔还真就想喊他一声祖父，但就是碍于面子下不了口。这事他和恩格相互心知肚明，他不提，老头也不在乎。
现在，想喊也喊不了了。
喊了又有谁听呢?
汉娜尽力控制住了自己不去想那摊红红白白的脑花，缓了一阵后才起身问到了重点:“你不是说来找教员吗？他现在人呢?”
卡尔已经分不清泪水和雨水的区别，面对汉娜的质问没有回答。
“回答我！你每次都是这样，不要老是让我猜啊！”
“我回答不了！”
汉娜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一时接受不了恩格的死亡，呆在原地愣着出神。
卡尔开始四处走动，低头寻找着刚刚散落在各地的残肢，每看到一块就捡起来抱在怀里。
他很清楚高温冲击波对人体的毁伤能力，恩格的身体可能有绝大部分在爆炸中被气化成了血雾，烧焦的部分会被吹向天空，想要拼回一个完整的人体何其困难。
但唯独给恩格收尸这事，他不想让给别人。
“卡尔！我们来了！你没事吧?”
阿尔弗雷德带着班上的学员跑了过来。
加上卡尔和汉娜，64个人一个不落，全部到场。
除了上课时比较严厉，恩格在他们心里的地位或多或少都是深受爱戴的慈祥老人形象。
“教员呢?卡尔，你抱着的是什么?”
“没什么，都别在这聚着了，阿尔弗雷德，带着大家一起去帮助附近受灾平民吧。”
“别闹，我问你话呢。”
“快去！”卡尔怒吼着，语气像极了恩格。
谁也不知道卡尔为什么这么愤怒，但也不想出头去招惹他。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正准备下解散指令时，队伍中的不速之客突然打断了他。
“到底你是班长还是他是班长啊?大家是来找恩格教员的，不是听你在这里扯皮的，也不是只有你这个优等生的时间才算金贵。”海德里希从队尾走了出来，话语中带有挑衅的意味。
卡尔叹了口气，走到汉娜旁边将尸块放在地上，活动了一番筋骨后走向海德里希。
“来得正好！”
海德里希也不管什么名门贵族的身份了，决不决斗都是他说了算。此刻，他只想把眼前这个人打到趴下然后迎接汉娜的吻，彻头彻尾的暴露出了卑劣恶霸样子。
在卡尔接近之前，海德里希先冲了出去，准备在一记抱摔后再骑在身上将卡尔胳膊废掉将其打个半死，让他再也不能和汉娜戚戚我我。
“我会让你后悔在大爷面前碰汉娜的！”说罢，海德里希压低身姿双手开始预备抓取动作。
卡尔并不慌张，他对海德里希的惯用手段早已一清二楚。除了体型差需要费点心思，其他的完全可以利用关节技巧和软肋弱点一招定胜负。
最主要的是，卡尔不在乎海德里希的生死，恩格不在了，也没必要在学院里待了。
所谓自暴自弃可能就是这种感觉。
在被抓住的刹那，卡尔将双脚往后伸开使劲顶地，在滑动了一小段路后，海德里希迟迟找不到发力点，反而被卡尔抓住空挡朝小腹来了一记全力膝顶，当即痛得双手捂住腹部跪了下来。
而卡尔也没放过这个机会，左手抓住海德里希的头发提高并固定了位置后，腰部旋转发力带动着右手打出了一击摆拳，拳锋正中下颚。
海德里希感觉脑袋瞬间成了一团浆糊，身体绵软着倒在了地上。
整个“决斗”过程不到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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