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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逃离

    清晨时分,裴景明正打着哈欠来到议事堂,见到正缓缓品茶的廊州刺史肖弘广。

    “怎么,刺史大人终于还是被我这雅山天孚俘获了?早与你说这是真正的好茶,你还不信。”

    裴景明哈哈一笑。

    肖弘广瞥了他一眼,淡然道:“庄主多虑了,我只是口渴了。”

    “口渴还专门翻出我藏在深处的天孚喝,怎么样,翻出来很费劲吧。”

    裴景明挤眉弄眼。

    肖弘广嘴上茶杯顿了顿,默默放回桌上。

    裴景明假装看不见肖弘广若有若无的杀气,笑呵呵地坐在他对面,自顾自地给自己倒茶。

    只见他端起茶杯,缓缓抿上一口心爱的贡茶。

    “报——”

    就在这时,议事堂门口,一个下人猛然跪地抱拳一声大喝。

    裴景明用力地放下茶杯,脸色阴冷。

    他最讨厌喝茶的时候被人打扰。

    “何事如此慌张不成体统,若是小事,你即刻便消失吧。”

    下人脸色唰的一白,身体抖如筛糠,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大……大人,李七不见了。”

    “李七?”裴景明瞳孔猛然收缩,“昨夜来报的那个打更人李七?”

    “正……正是。”

    裴景明手里的茶杯应声而裂。

    他霍然起身,厉声大吼:“昨夜是谁看的他?”

    “昨夜看他的人……已经死了。”

    “还有呢!”

    “还……还有,他是骑马走的。”

    “你他娘的在说废话。”

    肖弘广按住了裴景明的肩膀,平淡道:“冷静。人走了,白龙玉象应在城中,他带不出来。我出城时已严令进出城之人必须保证身无一物。”

    裴景明脸色变换不断,不一会儿便平静了下来。

    他快速思索一番,问道:“刺史府是不是有一个千金楼的内应,一直给唐四提供信息。”

    “是长史董书。”肖弘广点了点头,对还在门口瑟瑟发抖的下人吩咐道:“去派人通报董书和张雄,就说打更人李七身死,有人顶替其身份出城,责刺史府上下不察疏忽之罪。”

    “我将于今日动身回城,整顿城中事务。”

    “这下,得抓紧了。”

    刺史府中。

    “你说什么!”

    长史一个激灵,弹跳起来。

    “李七……李七是谁,昨晚传信的打更人?他死了?死在哪了?顶替之人是谁,又是怎么出城的?”

    张雄脸色亦有些慌乱,仍是强自镇定。

    他深呼吸一口气,瞥了眼正来回踱步的长史,心思幽深。

    刺史出城真实目的自然是为了困住白龙玉象,但是这件事时却仅有少数人知道,皆是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

    而长史董书,并不在知情人的范围内,他只知道“剿匪”一事,甚至还认为夜间打更人传信是刺史在出城时期了解城中情况的保险行为,并未深思传信的真实目的,同时也没有深思他们强硬请南潇王世子“入住”的真实目的,更未深思浩都困于城中并非真的是因为没有兵力得以护送,而是因为浩都察觉到了来自刺史的威胁。

    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他的作用,仅是作为千金楼的内应向千金楼传播消息,使得千金楼能成为刺史的枪头,关键时候捅出去。

    而张雄在城中的一个任务,就是监视董书与千金楼之间的互通有无。

    刺史并未指名顶替之人是谁,但是他和董书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当然互相装出不懂的样子,人心隔肚皮,各怀鬼胎。

    出城之人,自然是浩都!

    这个消息,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极为震撼的消息。

    张雄皱眉思索片刻。

    刺史没有说即刻回来,说明事态还没到紧急的地步,那白龙玉象这件真正的目标定然还在城中。至于李七如何死了浩都如何出城了,应是浩都用某种手段代替了李七,瞒天过海,不仅骗过了城门守卫,还骗过了裴大人。此人可是巡狩司飞鱼卫,有这种手段并不奇怪。

    白龙玉象还没有丢,那就说明一切还在计划之中。

    刺史传令,告知提前回归,应是为了让千金楼开始动手了,因此才不是即刻回城,是要给董书和千金楼行动的时间。

    那他的任务就很明确了,便是促使董书向千金楼传信。

    这把枪,要开始动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刺史将一城事务交于我们打理,结果才两日便出了这种幺蛾子,这可如何是好啊。到底是何方宵小,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董书此时是真的焦急,非常担心白龙玉象也跟着出去了,那自己跟千金楼的合作不就打水漂了?

    张雄宽言安慰。

    “莫慌,既然已经出事,那确实是我等不察之责,刺史来时,我会揽下罪责,毕竟打更人一众是我在统领,长史只需继续统筹全局即可。”

    “张将军真是仁厚。”

    虽然并未安慰到实处,但董书还是暂时松了口气。

    “既然刺史回来之前还有一段时间,那我等还是先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希望能将功补过。”

    “是也,是也。”

    听到张雄故意提及的“还有一段时间”,董书并未意识到他的刻意,而是心中紧张地认为应该要赶紧趁这段时间向千金楼传信。

    张雄大手一挥:“来人,把昨晚所有的打更人都叫来,我要问询一番,然后带兵去寻找李七的尸体。”

    看着张雄已经大步流星出门,董书跌坐在座椅上,一副吓到了的模样。

    他忽然又有些游移不定。

    这样两头吃会不会太危险了,被刺史发现,我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董书纠结了半晌,最终心一横,决定趁张雄外出,以及刺史未归这段时间去一趟千金楼。

    等这件事结束,他就退隐,拿着到手的大财离开江南,何处不可安生?届时甚至新房美妾,要多少有多少。

    自己都帮千金楼做内应这么久了,刺史不也没发现嘛。

    下定决心的董书顿时觉得心情通畅,重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虽然张雄他们与陈景清隔了一个院子,但是府里人员的调动还是被陈景清敏锐地注意到了。

    他站在窗口,平静地望着少了几人的院子。身后是正愉快地下着五子棋的秦珊珊和老季。

    “看来那飞鱼卫出城被发现了。”

    老季茫然地抬起头。

    “什么飞鱼卫,那是鱼吗,能吃的吗?”

    秦珊珊似乎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憨的人,噗嗤一声大笑。

    “你居然连飞鱼卫都不知道,那可是让齐朝人闻风丧胆的巡狩司瘟神。”

    陈景清亦是忍俊不禁。

    “巡狩司倒是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飞鱼卫。”老季憨憨地挠挠头。

    进了刺史府后他便把斗笠摘下来了,放出一头不羁的乱发。

    陈景清瞥了眼一同跟来书房的老妇人。

    与先前的一直惊慌无措相比,她此时显得平静了许多,是因为受到笨女贼和老季他们的欢乐气氛感染吗?

    还是她已经对自己孙女的安危感到放心了?

    陈景清摇了摇头,懒得去思考没有结果的东西。

    “我们该走了。”

    秦珊珊疑惑地眨了眨眸子:“现在?”

    她居然没有问本公子走去哪,变聪明了啊。

    陈景清腹诽。

    “走去哪?”

    老季一脸茫然。

    陈景清:“……”

    好吧,还是没能逃开这个问题。

    他不做解释,只是径直走到书架侧旁,抬起手,按住。

    昨晚,他们为了防止机关回到原处后不知如何开启,便只是合力将书架推回了大部分,遮住暗道,所以此时开启暗道门,只需轻轻一推:

    “……”

    只需用力一推:“……”

    用尽全力一推:“……”

    看着陈景清和静止不动的书架,老季可谓是茫然到了极点。

    “公子这是在……擦拭灰尘?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了。”

    “噗哈哈哈——”

    而知道他在做什么的秦珊珊,已然憋不住,指着陈景清捧着肚子,一声猖狂的大笑充斥在书房里。

    陈景清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用袖子擦了擦书架刚刚接触地方的灰尘,后退一步,负手而立。

    “老季,来帮忙。”

    “好嘞。”

    老季快速地起身,来到书架旁,卷起手臂上的袖子,开始勤快地擦拭书架上的灰尘。

    “……”

    “噗!”

    看着陈景清陡然变黑的脸色,秦珊珊已经倒在地上笑得前俯后仰。

    陈景清生气地用力一巴掌拍在老季脑袋上,拍得自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娘的,这老季的脑壳是怎么长的,居然这么硬!

    老季捂着后脑勺蹲下,呲牙咧嘴地痛呼:“公子,为何打我!”

    陈景清揉着手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着老季破口大骂:

    “笨死你算了,本公子是让你帮忙把这个书架推开!”

    俺这不是看你刚才真的在擦灰尘嘛。

    老季欲哭无泪,只能忍住委屈,来到陈景清原先的位置,双手抵住书架,如同看着仇人般瞪着书架,用尽全力一推。

    “咔——”

    老季脸色憋得通红,终于将书架缓缓推开。

    随后,他便一边气喘吁吁,一边目瞪口呆。

    “这里怎么有个暗道!”

    “废话,不然让你推开干嘛,不然咱们怎么走!”

    陈景清仍在为刚才的事气急败坏,居然让他在笨女贼面前丢尽了脸,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不能有你儿子一半聪明!

    陈景清一甩袖子,率先大步走进暗道。

    “走!”

    老季还是为自己挨了这一巴掌感到郁闷,但是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灰溜溜跟在他屁股后面。

    至于这书架后面为何会出现一个暗道,向来没心没肺的老季压根没思考,就像他也没问过陈景清为何那个之前偷了陈景清玉佩的黑衣女贼会出现在书房里一样。

    而是在惊讶过后就愉快地交谈了起来。

    “笑死本姑娘了。”

    秦珊珊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也跟随其后,这时却听见陈景清从暗道里传来的声音。

    “带上钥匙!”

    秦珊珊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最重要的“钥匙”忘带了,赶紧跑到书桌上拿起那个裹着一个大盒子的包裹。

    没错,这个最重要的“钥匙”,就这么被秦珊珊随意地放在了书桌上。

    老妇在看到他们折腾出一条暗道后,便立即起身跟上,脸上既有激动,也有紧张。

    终于能逃离这里了!

    与老季不同,老妇人自然对这条暗道以及莫名其妙出现的黑衣女贼十分疑惑和警惕,但是她并非没心没肺不在乎,而是不敢问。

    “慢着!”

    陈景清忽然回头,瞪着老季:“去把门关上!”

    老季灰溜溜地回去,再次使尽吃奶的力气,犟书架重新推了回去。

    随着最后一丝缝隙也被挡住,暗道里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陈景清感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袖子,一如昨晚。

    秦珊珊怯怯地出声:“那个书架背后是有四个开关的,得把他们锁上。”

    老季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开关,那是四个机关门把,只需拧转即可。

    “哆。”

    “哆。”

    “哆。”

    “哆。”

    听到这四声,陈景清回想起可以自己昨夜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样子。

    他抛开这不堪回首的“过去”,大步流星的带着三人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