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在，一直在
璇按冬安排，延续昨天的工作计划，优选出镍、钛富含量高的目标矿，并在确认与别船无目标冲突之后设定航道。接着，她预先驾船，沿航道缓速驶向今天的适采区。这段路相较简单，冬已在昨天驶出适采区后让她用这段行程练习手控驾船。
快要进入适采区前，她一边按标准要求，从操控终端屏两端动作捕捉区抽出一直悬空的双手，一边和缓说道：“助手操控转交。”
冬回应一声“好”，锁定镍、钛储量标示最高的第一个矿块，接手了操控。
璇将双手平放于膝盖上。她没在意自己语气全不似前三天般生硬，而是回想今天走出生活舱之前的事。
今天她起得很早，与小苗聊未来的日子，聊今天是否又会看见蜷成球的冬。那时，小苗是快乐的，她也是快乐的，一个莫名念头也在那时出现——今天别再给冬添麻烦。
璇仍对这念头略感惊讶，而猛然下坠的船头打断了她的回思。
璇立马紧抓座椅，绷直上身贴靠在椅背上。坐上助手位第二天，她便有了一个清晰认知：矿机组的人可能是全站最疯狂的。她可以什么也不干，只需坐着瞧看仿窗屏，便可在冬让这艘长近两百标米的矿机船灵活翻转、蹿跃，时减速，时加速地穿梭于大小不一的小行星碎块之间时，一次次感受心脏冲上嗓子眼。
好在，今天第一个目标矿贴近适采区边缘，路程不长。
璇瞧着船艏徐徐靠近目标矿，立刻检视船体情况，并进入采掘准备。
璇操作着，逐一口述：“一、二号采掘臂展开正常，采掘脉冲发生器准备正常，回收引力发生器准备正常……”
冬一边简单回应，一边激活多谱色探灯。两块明亮的光照面随采掘臂一起指向矿块。但在灯光就位，采掘脉冲行将发动之时，冬触动了暂停钮。
璇不解地眨下眼睛，身后已传来固身带解扣的声音。她正要回头看，一个重重的蹬踏声响过，灰黑的身影从她身侧蹿出，急飞向正对矿块的前侧仿窗屏。
璇呆在位置上注视冬。她瞧着冬飞抵仿窗屏，握着扶把竖直身，轻触仿窗屏表面，再快速张开五指。她更为不解：他放大画面干嘛？之前没有这操作。但她不敢多嘴问，这是冬的专职。
璇继续注视冬。冬飘在画面前细细打量，她也瞧看起那张占去约半标米见方的，局部放大的实时图像。忽然，她生出一种类似错觉的感受：画面前的冬似乎全身变得僵硬，连带他周遭空气也凝滞起来。
璇解开固身带，轻蹬椅子飘过去，问到：“出问题了？”
冬握着扶把没动静。
璇停到距冬还有一个身位的左后方，没敢太过靠近。这是第一次遇见意外，她心生不适。她再扫看画面，默了一遍之前自己的操作，没找到有失误。她下意识地想：前面操作没问题，如果有，冬早已介入纠正了，会是目标矿块出错了？
她稍稍探身探头，更加仔细地观察画面——光照面中，一大一小两个矿块叠压着，反射出大片的金属光泽。她已懂得那些反光意味着矿储量丰富。
璇更感困惑：这有什么问题，难道是类型？
璇准备回操控台复查目标矿扫描数据，蓦然发现一处不大对劲的地方：两个矿块叠压得不算太紧密，缝隙间露出一个与矿块截然不同的，没有反光的三棱锥状物，有残缺，周围似还漂浮着一些非矿类碎物。她再细看那漆黑无光的三棱锥状物，其边缘平直，倾面齐整，一个倾面上还有一小块残缺白印。
她努力辨认起来：不像矿块，是个什么制品的一部分？那白印……
璇忽然记起那个白色三角。她忍不住吞咽口口水，想冲淡心头梗堵，而灰黑的背影动了。
冬握住扶把，慢慢把头凑近画面，又缓缓移开。接着，他左右摆动脑袋，再贴近过去，似要望穿矿块后侧，或是看清矿块之间的部分。很快，冬碎念起同一句话，“你在……一直在……”
璇感受到心中不适加重了，似是因为冬的怪异言行。她稍微往旁边绕去。她想看清冬表情，冬却松开扶把，右手紧握成拳头，直挥向显出三棱锥状物的位置。
这一拳，看似冬使出全力，却又软绵绵的，仅使画面激起淡淡扰波，而冬身体却因此扭转着展开。下一瞬间，冬怪异地吼叫着，再握住扶把，使力拉动他自己，用头狠撞向那位置。一声闷响后，放大的画面猝然消失。这时，冬又像恢复了理智，急冲那位置重新比画手势。画面没出现，冬又比画一次，系统还是没响应。怪叫声再起，一只手没反应冬便加上另一只手，两只手没反应冬便狂挥起双臂。幽蓝电火开始在灰黑工服上四下乱闪。
璇的脑子彻底乱了。她紧紧盯住飘在半空，胡挥双臂乱打转的冬，下意识地手挡身前朝后飘飞。她想大吼一声：“你到底干吗！？”但微启的口唇除了颤抖，还是颤抖。
很快地，飞行姿态调整器介入，把冬从乱转中强行解出。可这次强行解出却像给冬提了醒。冬摆正身，握起双拳朝仿窗屏猛然加速，直冲过去。
仿窗屏背板发出一声闷闷震响，冬也随之向后仰身，缓缓飘飞着不再动弹。紧接着，两三道猩红细线出现在冬与仿窗之间，跃动着四散。一个浅蓝色区块则顿时浮现半空，紧贴住冬身下，不停闪动。
璇瞧着那一小块浅蓝色区块愣住了。
“如果某个位置不停闪烁浅蓝色，请你忘掉职岗分工，尽快去帮忙，会有人告诉你该干什么。”——冬说过这句话。
“我该干吗！？”璇大吼着冲飞过去。
吼声在驾驶舱回荡，冬飘在半空全无动静。
快要进入适采区前，她一边按标准要求，从操控终端屏两端动作捕捉区抽出一直悬空的双手，一边和缓说道：“助手操控转交。”
冬回应一声“好”，锁定镍、钛储量标示最高的第一个矿块，接手了操控。
璇将双手平放于膝盖上。她没在意自己语气全不似前三天般生硬，而是回想今天走出生活舱之前的事。
今天她起得很早，与小苗聊未来的日子，聊今天是否又会看见蜷成球的冬。那时，小苗是快乐的，她也是快乐的，一个莫名念头也在那时出现——今天别再给冬添麻烦。
璇仍对这念头略感惊讶，而猛然下坠的船头打断了她的回思。
璇立马紧抓座椅，绷直上身贴靠在椅背上。坐上助手位第二天，她便有了一个清晰认知：矿机组的人可能是全站最疯狂的。她可以什么也不干，只需坐着瞧看仿窗屏，便可在冬让这艘长近两百标米的矿机船灵活翻转、蹿跃，时减速，时加速地穿梭于大小不一的小行星碎块之间时，一次次感受心脏冲上嗓子眼。
好在，今天第一个目标矿贴近适采区边缘，路程不长。
璇瞧着船艏徐徐靠近目标矿，立刻检视船体情况，并进入采掘准备。
璇操作着，逐一口述：“一、二号采掘臂展开正常，采掘脉冲发生器准备正常，回收引力发生器准备正常……”
冬一边简单回应，一边激活多谱色探灯。两块明亮的光照面随采掘臂一起指向矿块。但在灯光就位，采掘脉冲行将发动之时，冬触动了暂停钮。
璇不解地眨下眼睛，身后已传来固身带解扣的声音。她正要回头看，一个重重的蹬踏声响过，灰黑的身影从她身侧蹿出，急飞向正对矿块的前侧仿窗屏。
璇呆在位置上注视冬。她瞧着冬飞抵仿窗屏，握着扶把竖直身，轻触仿窗屏表面，再快速张开五指。她更为不解：他放大画面干嘛？之前没有这操作。但她不敢多嘴问，这是冬的专职。
璇继续注视冬。冬飘在画面前细细打量，她也瞧看起那张占去约半标米见方的，局部放大的实时图像。忽然，她生出一种类似错觉的感受：画面前的冬似乎全身变得僵硬，连带他周遭空气也凝滞起来。
璇解开固身带，轻蹬椅子飘过去，问到：“出问题了？”
冬握着扶把没动静。
璇停到距冬还有一个身位的左后方，没敢太过靠近。这是第一次遇见意外，她心生不适。她再扫看画面，默了一遍之前自己的操作，没找到有失误。她下意识地想：前面操作没问题，如果有，冬早已介入纠正了，会是目标矿块出错了？
她稍稍探身探头，更加仔细地观察画面——光照面中，一大一小两个矿块叠压着，反射出大片的金属光泽。她已懂得那些反光意味着矿储量丰富。
璇更感困惑：这有什么问题，难道是类型？
璇准备回操控台复查目标矿扫描数据，蓦然发现一处不大对劲的地方：两个矿块叠压得不算太紧密，缝隙间露出一个与矿块截然不同的，没有反光的三棱锥状物，有残缺，周围似还漂浮着一些非矿类碎物。她再细看那漆黑无光的三棱锥状物，其边缘平直，倾面齐整，一个倾面上还有一小块残缺白印。
她努力辨认起来：不像矿块，是个什么制品的一部分？那白印……
璇忽然记起那个白色三角。她忍不住吞咽口口水，想冲淡心头梗堵，而灰黑的背影动了。
冬握住扶把，慢慢把头凑近画面，又缓缓移开。接着，他左右摆动脑袋，再贴近过去，似要望穿矿块后侧，或是看清矿块之间的部分。很快，冬碎念起同一句话，“你在……一直在……”
璇感受到心中不适加重了，似是因为冬的怪异言行。她稍微往旁边绕去。她想看清冬表情，冬却松开扶把，右手紧握成拳头，直挥向显出三棱锥状物的位置。
这一拳，看似冬使出全力，却又软绵绵的，仅使画面激起淡淡扰波，而冬身体却因此扭转着展开。下一瞬间，冬怪异地吼叫着，再握住扶把，使力拉动他自己，用头狠撞向那位置。一声闷响后，放大的画面猝然消失。这时，冬又像恢复了理智，急冲那位置重新比画手势。画面没出现，冬又比画一次，系统还是没响应。怪叫声再起，一只手没反应冬便加上另一只手，两只手没反应冬便狂挥起双臂。幽蓝电火开始在灰黑工服上四下乱闪。
璇的脑子彻底乱了。她紧紧盯住飘在半空，胡挥双臂乱打转的冬，下意识地手挡身前朝后飘飞。她想大吼一声：“你到底干吗！？”但微启的口唇除了颤抖，还是颤抖。
很快地，飞行姿态调整器介入，把冬从乱转中强行解出。可这次强行解出却像给冬提了醒。冬摆正身，握起双拳朝仿窗屏猛然加速，直冲过去。
仿窗屏背板发出一声闷闷震响，冬也随之向后仰身，缓缓飘飞着不再动弹。紧接着，两三道猩红细线出现在冬与仿窗之间，跃动着四散。一个浅蓝色区块则顿时浮现半空，紧贴住冬身下，不停闪动。
璇瞧着那一小块浅蓝色区块愣住了。
“如果某个位置不停闪烁浅蓝色，请你忘掉职岗分工，尽快去帮忙，会有人告诉你该干什么。”——冬说过这句话。
“我该干吗！？”璇大吼着冲飞过去。
吼声在驾驶舱回荡，冬飘在半空全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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