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格陵兰阴影（8）
副校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
芬格尔仍在尽心尽力地整理房间，把地上散乱着的和大书架上歪歪扭扭的DVD光盘重新分门别类摆好，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拖把和水桶拖地，打开一小半窗户通风。窗户一打开外面立刻传进来呼啸的风声。
副校长发出赞叹的声音：“芬格尔你真是一个可靠的居家好男人，如果我是女人年轻的时候可能也会爱上你的。”
“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没有一点说服力。”
“芬格尔我觉得你实在缺乏幽默细胞，很不像我的学生，Eva在这方面就做的很好！”
“幽默是指不着调和说怪话么？”
“那只是另一种思考方式而已。尝试更多样的思考方式能让你更接近龙类，也更能接近炼金术的奥秘。”
“我觉得龙类应该不会有这么不着调的思考方式。”
“芬格尔你知道么？你的说话方式就和我的老师，也就是你的师爷一样无聊。他教导我炼金术的时候总是要提前正襟危坐、沐浴焚香。我们两个人要在狭窄的密室里面对而坐，那间密室小到你只能贴墙正坐着，连腿都不能动一下，这是为了防止学生乱动和偷懒走神。坐下之后他会拿起自己写的讲稿——其实就是炼金术论文，一句一句古板地念下去，然后跟我用同样无聊的科学语言长篇大论地解释它们的意思。我们还要像中世纪的教会学校一样对一系列论题进行正反两面的论答，论答要记录下来由他评判，并且以此来确定我知识的掌握情况和下次授课的内容。我从年轻时起就受够了这种教育和由这种教育方式带来的枯燥生活，所以我成为了一名牛仔，和当时的许多人一样跑到西部去随便干点什么。我从那时起才知道什么叫做生活。”
“这间房子我觉得也很像密室，而且还非常色情。显然我的那位师爷因为太专注于学术忘记了让你适当地释放一下自己。”虽然芬格尔这么说，副校长却并不在这里进行授课。阁楼另有一个楼层，只有副校长授课时会在那里。毕竟这间“密室”没有一本炼金书卷或者实验器材，而炼金术的最高秘密当然也不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摆放着。这里其实是副校长的休息室和会客室——虽然称呼这是会客室实在让人很难信服——否则弗拉梅尔的炼金术传承早就被别人偷学完了。尽管副校长教的那些东西即使放在大庭广众之下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懂。
“所以我选择用开放的方式教育你们，这既是适应你们的实际情况也是利用现代自由精神进行的教学创新，就像昂热在学校里搞的那样。他说我不知道他大刀阔斧的教育改革，但是他的改革不就是让自己少管事多休假以便让那些反对他的校董更加气急败坏么？”
“原来这就是你对学生几乎不管不问的理由啊，真是一个好借口。”芬格尔无语：“校长至少不会连开学典礼都躺在校长办公室的扶手椅上旷工。”
“你应该相信自己的老师。如果我按这种方法来给你们授课Eva第二天可能就会申请自己给自己清理师门，她一个小时里走神的次数就比当年的我一年还多。按照我师父的规矩走神一次就要手抄炼金古卷十二卷。你估计没有见过，因为我都是用现代的教材给你们授课。一张大羊皮卷就是一本书的字数量，就是说我要抄十二遍他指定的某本教材。”
“给你带了一瓶猕猴桃汁醒醒酒。”芬格尔拖地到副校长的躺椅旁时顺手从口袋里递了出来：“Eva说据她观察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味道，以及Eva让我替她向亲爱的师父问好。”
副校长表现出一副很感动的神色：“可惜我没有儿子，如果当年我有要个儿子的话，他现在应该都有儿子了。”
“只是想着如果你的学生不来的话大约不会有别的人来管你了吧。一个人住在这座钟楼里几十年甚至没怎么离开过真的不会无聊么？”
“拜托，以我的年纪做你的爷爷都可以了，我享受一下退休生活有问题么？”
“你的退休生活就是指看色情片和西部片追忆自己风流的牛仔过去吗？”
“因为我的炼金术造诣已经登峰造极了，我现在唯一的盼望就是赶快去死，这样要么我穿越回中世纪把那些学到绝世秘术后就把手卷烧掉的缺德大师揍一顿然后把手卷抢过来要么我穿越异世界进入死人之国尼伯龙根，洞悉炼金术的最高奥秘。为了这个目标我现在只有混吃等死。”
“尼伯龙根？”芬格尔：“那不是传说么？”
“不是传说。”副校长很有耐心：“但是和传说也差不多。”
“……所以你为什么要否定我。”
“因为没人进去过。”副校长说：“因为设定上只有死人能进去。但是死人是不能说话的。这比那些传闻中已经烧掉或者深埋秘境的至高古卷还虚无缥缈，所以名为弗拉梅尔的历代炼金术师大多都认为那是某个缺德的炼金术师编造的谎言。”
“好吧。”芬格尔说：“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说明你认为它存在吧。”
“那当然。我能说我的梦想不存在么？那我不如努力多活几十年。”
“其实我的前半生并不像你们想的那么风流，虽然我总是和你们讲起那些事。但那是因为没人爱听没有起伏的无聊事情。在那种漫长的无聊岁月里，你只是不断地走着走着，没有相遇，没有惊奇，没有任何想法，时间长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为什么在走，你会怀疑自己要找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芬格尔停下了拖地的步伐，认真听起来。
“我人生中虽然曾有不短的时间停留于西部，但和我在别的地方相比仍然只是一小段时间。我前往西部也不是单纯为了探寻新生活，像凯鲁亚克的《在路上》一样。当时我已经有非常高的炼金术造诣了，我的老师已经表示他再没有什么能够教给我的了，我只需要再写一篇能让我的老师满意，配得上弗拉梅尔之名的炼金术论文他就可以正式退休把名字传给我了。但是在那个一年中最漫长的夜晚里我和他吵了起来，论文里我坚持认为尼伯龙根是存在的，古老的传说没有骗人；老头子则指责我过于崇拜历史和传统，居然会相信这些没有什么可靠性的记载。我认为他是被新兴的自然科学方法冲昏了头脑，妄想把炼金术和炼金术的历史也变成科学。但以当时的哲学和科学环境我说不过他，所以我决定用事实来让他闭嘴。我先是跑到了西部，我觉得那里的印第安人文化中也许会有线索，我在这里确实过了很长一段快乐的岁月。后来我一路往上一直前往到北极点试图发现什么，那时距离罗伯特·皮里到达北极点还有十年。后来的几十年我除了少部分时候在学院里，其他时候都在世界各地试图寻找死人之国的线索，包括南极点，但都无功而返。我曾经一度怀疑我是不是错了，那时我的老师已经去世半个世纪了。”
“所以你永远也说服不了你的老师了。”芬格尔说：“那你为什么还坚信死人之国的存在？”
“虽然我现在都还没找到能彻底说服他的证据，但是我的探索也不是毫无成果。我旅行的途中在世界各地几乎都发现了有关龙族的传说，虽然它们的表现形式有很大差异。但是我发现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证明他们的古老传说。因为除了他们自己的话，他们的居住环境里没有任何能证明那些传说存在过的依据。有些民族的传说里的世界图景甚至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有些内陆民族的人明明从没见过大海，却能真实地描述它的存在和样貌。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那个施耐德应该也和你们讲过——如果你有认真听课的话——这在龙族历史学上叫做’大消失’悖论。龙族文明存在的那段历史时期在历史学上是断层了的，龙族历史好像突然就结束了一样，因此学者们无法解释这个从龙族文明过渡到人类文明的历史跳跃和具体过程，只能借助生物学或者历史学上的飞跃，或者宗教上的神来解释它。发现残存的冰海铜柱表以后通过对上面的文字的部分解读，学者们开始将黑王和白王的全面战争作为龙族历史结束的解答，但无法解释我发现的龙族遗迹在地质学和考古学上也几乎全部消失的原因，因为即使是战争之后也应该留下大量断垣残壁，但是我和其他人发现过的龙族遗迹很少，而且都没有战争破坏的痕迹。显然龙族遗迹的消失并不主要是因为战争。”
“你想说龙族的城市大都建在尼伯龙根里？”芬格尔明白了。
“是的。当我想到这个解释后非常激动，不亚于我刚听到老师宣布我马上可以出师以及我第一次和女人做爱的时候。”
“你的解释里为什么总要混入一些奇怪的东西。”
副校长有了些精神：“这是枯燥的解释里必须要带的一点调味剂。如果你上课的时候总是照本宣科讲学术，像那个施耐德一样，那么学生们一句知识也不会听；如果你像他的前任一样沉迷于花边新闻而忘记了正经的东西，学生们照样也什么都学不到。只有在课程中间穿插一些这样的小趣味，学生们才会既不因为走神而学不到知识，又不会因为太枯燥晦涩的内容而获得不了满足。这就是中国人说的’寓教于乐’！”
“据我所知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总之我的后半生主要精力就投在了神话学和人类学上，从这里也许能找到尼伯龙根存在的蛛丝马迹。”
“你这不是又回到起点了么？”
“复归，这叫真理的复归！你是德国人，应该比我懂黑格尔。或者用我更喜欢的中国人的说法：看水还是水！”
“你想多了，德国人也看不懂黑格尔。所以尼伯龙根为什么能让你那么着迷？”
“炼金术的本质是什么？”
芬格尔愣了一下：“你说过，是’杀死’物质，然后让它’再生’。炼金术师们不断提高火焰温度和改进配方就是为了更好地做到这一点。”
“从前的人最多只能把温度上升到几千度，然而现代科学能加热到热的多的温度，但在这种条件下炼制的炼金金属并没有获得更好的属性。于是炼金术师们又开始专研配方问题，但他们至今没有一个人知道什么样的配方能获得更好的结果。迄今能炼出的最好的炼金金属和那些我们靠着历史流传和考古发掘得到的真正炼金金属仍然差的远。很多人认为这些金属的存在仅仅是幸运，或者来自一些已经失传的配方。但是传说中在死人之国尼伯龙根里，到处都是死掉的物质，就像海王星上到处都是钻石一样。海王星是求爱者的天堂，尼伯龙根是炼金术师的天堂。”
副校长难得的从躺椅上起来，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戒指盒大小的盒子。
“这是什么？”芬格尔问。他看着盒子内部中间那块大约三分之一个小指节那么长的金属块。那看起来只是一块焦黑的铁块，但仔细看会发现上面似乎有很多血脉一样的东西在蠕动，隐隐发出蓝光。
“这是活的金属，炼金金属。这是真正的生命，它要比炼金术师们能造的那种只能和一般三代种甚至五代种对抗的炼金刀剑得多，因为它真正被杀死过。这才是真正的炼金金属，相比之下你们平时使用的炼金武器都是废铜烂铁。”副校长说：“不同的是我们之前掌握有的这么好的炼金金属大多已经被赋予了自己的特定生命，我们只能按照它已经定好的用途做稍微的改进，而这一块显然还没有来得及被使用。这是你前段时间执行的水下遗迹探索任务中发现的东西之一。它刚刚到学院就送到我手里了，因为那帮被自然科学方法迷昏了头的人不理解这个东西，它在那些人手里就是暴殄天物。”
“我之前一直在研究怎么能做出很好的炼金金属用于储存记忆的用途，但是我能制造的要比这差得多，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而且效果也不太好。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死人之国确实存在的原因。炼金术师们认为这是单纯的技艺的产物，但仅仅靠人类对龙族科学的模仿还到不了这种水平。我从那块金属上敲了一块下来，打算用这块金属给Eva做一个记忆金属来着，已经做好了。虽然看起来有点丑，但那是因为还没有被激活。激活它的人就是它的使用者。”
芬格尔仍在尽心尽力地整理房间，把地上散乱着的和大书架上歪歪扭扭的DVD光盘重新分门别类摆好，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拖把和水桶拖地，打开一小半窗户通风。窗户一打开外面立刻传进来呼啸的风声。
副校长发出赞叹的声音：“芬格尔你真是一个可靠的居家好男人，如果我是女人年轻的时候可能也会爱上你的。”
“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没有一点说服力。”
“芬格尔我觉得你实在缺乏幽默细胞，很不像我的学生，Eva在这方面就做的很好！”
“幽默是指不着调和说怪话么？”
“那只是另一种思考方式而已。尝试更多样的思考方式能让你更接近龙类，也更能接近炼金术的奥秘。”
“我觉得龙类应该不会有这么不着调的思考方式。”
“芬格尔你知道么？你的说话方式就和我的老师，也就是你的师爷一样无聊。他教导我炼金术的时候总是要提前正襟危坐、沐浴焚香。我们两个人要在狭窄的密室里面对而坐，那间密室小到你只能贴墙正坐着，连腿都不能动一下，这是为了防止学生乱动和偷懒走神。坐下之后他会拿起自己写的讲稿——其实就是炼金术论文，一句一句古板地念下去，然后跟我用同样无聊的科学语言长篇大论地解释它们的意思。我们还要像中世纪的教会学校一样对一系列论题进行正反两面的论答，论答要记录下来由他评判，并且以此来确定我知识的掌握情况和下次授课的内容。我从年轻时起就受够了这种教育和由这种教育方式带来的枯燥生活，所以我成为了一名牛仔，和当时的许多人一样跑到西部去随便干点什么。我从那时起才知道什么叫做生活。”
“这间房子我觉得也很像密室，而且还非常色情。显然我的那位师爷因为太专注于学术忘记了让你适当地释放一下自己。”虽然芬格尔这么说，副校长却并不在这里进行授课。阁楼另有一个楼层，只有副校长授课时会在那里。毕竟这间“密室”没有一本炼金书卷或者实验器材，而炼金术的最高秘密当然也不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摆放着。这里其实是副校长的休息室和会客室——虽然称呼这是会客室实在让人很难信服——否则弗拉梅尔的炼金术传承早就被别人偷学完了。尽管副校长教的那些东西即使放在大庭广众之下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懂。
“所以我选择用开放的方式教育你们，这既是适应你们的实际情况也是利用现代自由精神进行的教学创新，就像昂热在学校里搞的那样。他说我不知道他大刀阔斧的教育改革，但是他的改革不就是让自己少管事多休假以便让那些反对他的校董更加气急败坏么？”
“原来这就是你对学生几乎不管不问的理由啊，真是一个好借口。”芬格尔无语：“校长至少不会连开学典礼都躺在校长办公室的扶手椅上旷工。”
“你应该相信自己的老师。如果我按这种方法来给你们授课Eva第二天可能就会申请自己给自己清理师门，她一个小时里走神的次数就比当年的我一年还多。按照我师父的规矩走神一次就要手抄炼金古卷十二卷。你估计没有见过，因为我都是用现代的教材给你们授课。一张大羊皮卷就是一本书的字数量，就是说我要抄十二遍他指定的某本教材。”
“给你带了一瓶猕猴桃汁醒醒酒。”芬格尔拖地到副校长的躺椅旁时顺手从口袋里递了出来：“Eva说据她观察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味道，以及Eva让我替她向亲爱的师父问好。”
副校长表现出一副很感动的神色：“可惜我没有儿子，如果当年我有要个儿子的话，他现在应该都有儿子了。”
“只是想着如果你的学生不来的话大约不会有别的人来管你了吧。一个人住在这座钟楼里几十年甚至没怎么离开过真的不会无聊么？”
“拜托，以我的年纪做你的爷爷都可以了，我享受一下退休生活有问题么？”
“你的退休生活就是指看色情片和西部片追忆自己风流的牛仔过去吗？”
“因为我的炼金术造诣已经登峰造极了，我现在唯一的盼望就是赶快去死，这样要么我穿越回中世纪把那些学到绝世秘术后就把手卷烧掉的缺德大师揍一顿然后把手卷抢过来要么我穿越异世界进入死人之国尼伯龙根，洞悉炼金术的最高奥秘。为了这个目标我现在只有混吃等死。”
“尼伯龙根？”芬格尔：“那不是传说么？”
“不是传说。”副校长很有耐心：“但是和传说也差不多。”
“……所以你为什么要否定我。”
“因为没人进去过。”副校长说：“因为设定上只有死人能进去。但是死人是不能说话的。这比那些传闻中已经烧掉或者深埋秘境的至高古卷还虚无缥缈，所以名为弗拉梅尔的历代炼金术师大多都认为那是某个缺德的炼金术师编造的谎言。”
“好吧。”芬格尔说：“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说明你认为它存在吧。”
“那当然。我能说我的梦想不存在么？那我不如努力多活几十年。”
“其实我的前半生并不像你们想的那么风流，虽然我总是和你们讲起那些事。但那是因为没人爱听没有起伏的无聊事情。在那种漫长的无聊岁月里，你只是不断地走着走着，没有相遇，没有惊奇，没有任何想法，时间长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为什么在走，你会怀疑自己要找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芬格尔停下了拖地的步伐，认真听起来。
“我人生中虽然曾有不短的时间停留于西部，但和我在别的地方相比仍然只是一小段时间。我前往西部也不是单纯为了探寻新生活，像凯鲁亚克的《在路上》一样。当时我已经有非常高的炼金术造诣了，我的老师已经表示他再没有什么能够教给我的了，我只需要再写一篇能让我的老师满意，配得上弗拉梅尔之名的炼金术论文他就可以正式退休把名字传给我了。但是在那个一年中最漫长的夜晚里我和他吵了起来，论文里我坚持认为尼伯龙根是存在的，古老的传说没有骗人；老头子则指责我过于崇拜历史和传统，居然会相信这些没有什么可靠性的记载。我认为他是被新兴的自然科学方法冲昏了头脑，妄想把炼金术和炼金术的历史也变成科学。但以当时的哲学和科学环境我说不过他，所以我决定用事实来让他闭嘴。我先是跑到了西部，我觉得那里的印第安人文化中也许会有线索，我在这里确实过了很长一段快乐的岁月。后来我一路往上一直前往到北极点试图发现什么，那时距离罗伯特·皮里到达北极点还有十年。后来的几十年我除了少部分时候在学院里，其他时候都在世界各地试图寻找死人之国的线索，包括南极点，但都无功而返。我曾经一度怀疑我是不是错了，那时我的老师已经去世半个世纪了。”
“所以你永远也说服不了你的老师了。”芬格尔说：“那你为什么还坚信死人之国的存在？”
“虽然我现在都还没找到能彻底说服他的证据，但是我的探索也不是毫无成果。我旅行的途中在世界各地几乎都发现了有关龙族的传说，虽然它们的表现形式有很大差异。但是我发现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证明他们的古老传说。因为除了他们自己的话，他们的居住环境里没有任何能证明那些传说存在过的依据。有些民族的传说里的世界图景甚至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有些内陆民族的人明明从没见过大海，却能真实地描述它的存在和样貌。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那个施耐德应该也和你们讲过——如果你有认真听课的话——这在龙族历史学上叫做’大消失’悖论。龙族文明存在的那段历史时期在历史学上是断层了的，龙族历史好像突然就结束了一样，因此学者们无法解释这个从龙族文明过渡到人类文明的历史跳跃和具体过程，只能借助生物学或者历史学上的飞跃，或者宗教上的神来解释它。发现残存的冰海铜柱表以后通过对上面的文字的部分解读，学者们开始将黑王和白王的全面战争作为龙族历史结束的解答，但无法解释我发现的龙族遗迹在地质学和考古学上也几乎全部消失的原因，因为即使是战争之后也应该留下大量断垣残壁，但是我和其他人发现过的龙族遗迹很少，而且都没有战争破坏的痕迹。显然龙族遗迹的消失并不主要是因为战争。”
“你想说龙族的城市大都建在尼伯龙根里？”芬格尔明白了。
“是的。当我想到这个解释后非常激动，不亚于我刚听到老师宣布我马上可以出师以及我第一次和女人做爱的时候。”
“你的解释里为什么总要混入一些奇怪的东西。”
副校长有了些精神：“这是枯燥的解释里必须要带的一点调味剂。如果你上课的时候总是照本宣科讲学术，像那个施耐德一样，那么学生们一句知识也不会听；如果你像他的前任一样沉迷于花边新闻而忘记了正经的东西，学生们照样也什么都学不到。只有在课程中间穿插一些这样的小趣味，学生们才会既不因为走神而学不到知识，又不会因为太枯燥晦涩的内容而获得不了满足。这就是中国人说的’寓教于乐’！”
“据我所知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总之我的后半生主要精力就投在了神话学和人类学上，从这里也许能找到尼伯龙根存在的蛛丝马迹。”
“你这不是又回到起点了么？”
“复归，这叫真理的复归！你是德国人，应该比我懂黑格尔。或者用我更喜欢的中国人的说法：看水还是水！”
“你想多了，德国人也看不懂黑格尔。所以尼伯龙根为什么能让你那么着迷？”
“炼金术的本质是什么？”
芬格尔愣了一下：“你说过，是’杀死’物质，然后让它’再生’。炼金术师们不断提高火焰温度和改进配方就是为了更好地做到这一点。”
“从前的人最多只能把温度上升到几千度，然而现代科学能加热到热的多的温度，但在这种条件下炼制的炼金金属并没有获得更好的属性。于是炼金术师们又开始专研配方问题，但他们至今没有一个人知道什么样的配方能获得更好的结果。迄今能炼出的最好的炼金金属和那些我们靠着历史流传和考古发掘得到的真正炼金金属仍然差的远。很多人认为这些金属的存在仅仅是幸运，或者来自一些已经失传的配方。但是传说中在死人之国尼伯龙根里，到处都是死掉的物质，就像海王星上到处都是钻石一样。海王星是求爱者的天堂，尼伯龙根是炼金术师的天堂。”
副校长难得的从躺椅上起来，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戒指盒大小的盒子。
“这是什么？”芬格尔问。他看着盒子内部中间那块大约三分之一个小指节那么长的金属块。那看起来只是一块焦黑的铁块，但仔细看会发现上面似乎有很多血脉一样的东西在蠕动，隐隐发出蓝光。
“这是活的金属，炼金金属。这是真正的生命，它要比炼金术师们能造的那种只能和一般三代种甚至五代种对抗的炼金刀剑得多，因为它真正被杀死过。这才是真正的炼金金属，相比之下你们平时使用的炼金武器都是废铜烂铁。”副校长说：“不同的是我们之前掌握有的这么好的炼金金属大多已经被赋予了自己的特定生命，我们只能按照它已经定好的用途做稍微的改进，而这一块显然还没有来得及被使用。这是你前段时间执行的水下遗迹探索任务中发现的东西之一。它刚刚到学院就送到我手里了，因为那帮被自然科学方法迷昏了头的人不理解这个东西，它在那些人手里就是暴殄天物。”
“我之前一直在研究怎么能做出很好的炼金金属用于储存记忆的用途，但是我能制造的要比这差得多，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而且效果也不太好。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死人之国确实存在的原因。炼金术师们认为这是单纯的技艺的产物，但仅仅靠人类对龙族科学的模仿还到不了这种水平。我从那块金属上敲了一块下来，打算用这块金属给Eva做一个记忆金属来着，已经做好了。虽然看起来有点丑，但那是因为还没有被激活。激活它的人就是它的使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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