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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顺毛

    如果有人睡眼朦胧推开门扉,就能看到马路上风驰电掣过一辆摩托车。

    车上有一名戴着老旧头盔的长衫男子和一名衣袂飘飘迎风眯着眼的女子。

    怪诞不经,匪夷所思。

    其实陈吻在超过凌羊他们后就放缓了速度,秋夜凉,速度太快的话风大。

    但池爱偏好有风,风越大她便越兴奋。

    剧烈的大风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重重踏过她的躯体,令残破的灵魂在空荡的躯壳内震荡不息。

    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行尸走肉。

    她搭在陈吻肩上的双手渐渐握紧,目光如出洞的美人蛇般沉冷而骄矜。

    “我想杀人。”

    她淡淡说了一句。

    摩托车的速度瞬间降了下来,陈吻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巧了,我想自杀。”

    他依旧笑的那么懒散,池爱目光一动,对上了他的视线。

    陈吻的眼里却没什么笑意:“要不,你杀了我吧。”

    “……”

    池爱没说话,也看不透他的神情。或许在他眼里,自己也是如此。

    摩托车缓慢地行驶在路上,引擎的震鸣掩盖了两人心底的声音。

    池爱转过头,神色淡淡:“我开玩笑的。”

    “我随口一说。”陈吻也收回目光,手腕一转,摩托车又破风而进。

    他感受到身后人将搭在他肩上的手撤了回去,低声嘲讽道:“我以为是我有病,没想到你更甚。”

    陈吻勾起唇角,并不否认。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从乡村进了镇子,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店摊早就关了,只有超市还亮着灯。

    “衣服交给凌羊他们买,我们先定下住处。”池爱摘下头盔,垂眸给凌羊发了条信息和定位。

    陈吻盯着她手里的触屏手机,一时间没有应声。

    池爱抬头撞上他视线,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老家伙没见过智能手机?”

    陈吻摁灭她的屏幕,问道:“你的通讯仪呢?”

    科技时代的人大多会有属于自己的通讯仪,轻便小巧、功能强大,手机这样笨重又迟钝的通讯设备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堆无用的古董。

    这是随便都能观察出的事情。

    池爱和凌羊皆来自科技时代,凌羊的通讯交流靠她自己的五感程序,是个行走的通讯设备。池爱不是机器人,但也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通讯仪。

    这手机似乎是苏幕才会用的。

    “借给放愿人当信物了。”池爱不以为意。

    上一次跟随蓝羽协会去解冻旅行者,临走遇到的那位矮小陶俑是个放愿人,当时身上没什么专属信物,池爱直接摘下尾戒递给了她。

    那枚尾戒就是她的通讯仪。

    虽然此物跟了自己许多年,但池爱并不看重它,丢了便丢了无需在意。

    “我听说,通讯仪的款式选择一般都寄托了主人的某些原则或心意。”陈吻不经意的探了一句。

    池爱皱眉思考了下,尾戒?她不记得了。

    “通讯仪而已,没那么多附加意义。”

    闻言,陈吻眸光微微闪动,垂下羽睫勾起了一抹笑。

    镇子不大,只有一家小旅馆,跟着导航找到那儿时,老板正在小鸡啄米。

    “您好。”池爱叫醒他,“要三间房。”

    老板睡眼惺忪的抬头,看清是顾客后也没显得有多热情。

    “好,这就帮您安排。”

    他坐在电脑后瞄了一眼来人,提醒道:“二位都是大城市里来的吧,我们这儿穷,地也小,将就一下吧。”

    “您是这方圆几里唯一的旅店,平时生意怎么样?”陈吻靠在柜台上随口聊着。

    “不咋样,这店也就是个摆设,儿子女儿都出去打工了,留个店给我打发打发时间。这一个月除了你们,也就来了一位客人,还没住就退房走了。您二位的身份证?”

    “这儿。”陈吻把自己的递给他了,回头看向身后人。

    池爱:“……”

    池大队长面不改色的甩锅:“这些一般都是苏幕负责,应该在他那儿。”

    “那你出发前提醒他了吗?”

    “……还要我提醒?”

    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被陈吻抱着手一脸好笑的看着。

    老板也觉出味儿了,拿出一本厚笔记,笑道:“没事,在这儿登记填写一下也行,管不严。”

    “谢谢。”池爱撩了下侧边发丝,顺便挡了陈吻投来的视线,她神情自若的签下了大名填写了身份信息。

    “池爱,陈吻。”老板笑了两声,“你们兄妹俩名字还挺有趣的。”

    像什么恋爱脑父母取的。

    池爱没解释,笑笑就过去了。

    上了楼,陈吻慢了几步。他扶着木梯一步一步无声走着,冷质的壁灯自上投落,发丝羽睫的阴影爬上毫无情绪的脸庞,转角的遮掩下,深黑的眼瞳斜着瞥了一眼。

    老板核对信息时眉头越皱越紧,额上的川字纹愈发深刻。

    这身份证号看着奇怪。陈吻,池爱。除了结尾几个数字其它一模一样。

    同年同月同日生。

    “老板。”

    声音突然出现,老板吓的两手一抖,侧首看着那名叫陈吻的男子笑眯眯的下楼朝自己走来。

    “还有什么事吗?”

    “我猜您也看出来了,我和刚刚那位小姐身份特殊。”陈吻双臂撑在台上,垂眸直视着他。

    “我们在保密机关工作,正在查一起失踪案件。您刚才说这一个月除了我们只有一位顾客,我来猜猜,不会是林建华吧?”

    尾音轻渺,语带笑意,眼神却冷如寒九冰潭。

    老板被这目光震住,一时竟不敢随意动弹。这人看着实在可怕,仿佛下一秒就会拿出刀子干脆利落要了他的命。

    他心中战栗不敢言语,陈吻却轻笑一声。

    “就一位顾客,想必也记得清楚。你这反应,我说中了。”

    陈吻依旧是笑眯眯的,嘴角不曾落下,他将声音放缓了许多:“老板,我们谨慎行事才多有防备。此人下落不明,家中还有一个女儿,每日挂念。您请配合一下,我们也能早日交差。”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楼上,压着嗓子揶揄道:“我们队长,凶得很呢。”

    冰潭一瞬间化开,年轻人弯起眼睛笑的格外舒朗。

    老板渐渐放松了身体,也笑:“你们干这一行的还怪会唬人咧。”

    “不然别人以为我们好欺负不配合啊。”他低头真诚的看着眼前咬钩的鱼。

    “我这小地方确实来了一位叫林建华的,但是他还没登记完就走了。”

    “这么突然?都想好住店了怎么又反悔了?”

    “可能有什么事吧,接了个电话就说不住了,走了。”

    老板也不清楚具体缘由,只看得出林建华接完电话后显得有些焦急失落,念叨着“不住了”就带着行李走了。

    “行李多吗?”

    “还行吧,我记得好像就一个大袋子。哦,怀里还揣着一个四方的小盒子装在红塑料袋里,也不知道是什么。”老板尽量为他回忆着,“不过他看着实在有点瘦了,感觉都快瘦脱相了,要不是冷天衣服穿的多显得肿些,否则近看帽子底下那张脸,都有点吓人。”

    “他生病了。”陈吻多提了一句。

    “哦,难怪呢。”老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打消了脑中乱七八糟的猜测,无形之中避免了一场谣言的传播。

    “待会儿过来的三名成员,两男一女,都是我们队的,身份也都特殊,老板别太惊讶权当不知就好。”

    “好好好,你这说清了我就明白了,不然我老寻思有点问题呢。”

    “老板谨慎是好事,待会儿若是我们队长要来查您这儿的监控,还希望您行个方便。”

    “那自然没问题。”

    “哈哈老板爽快。”

    陈吻笑着,又寒暄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窄窄的楼梯上拖下一片窈窕阴影,陈吻步子一顿,抬头对上了池爱的视线。

    她不知站了多久,手里握着一杯清水,光影下的一张脸毫无表情,只有透明的水纹光时不时从眉眼滑过。

    陈吻尖牙微露笑的不清不楚,池爱仰头喝了一口,垂着眼睫掠他一眼便从墙上起身去往房间。

    不过是他的房间。

    陈吻挑起眉跟着她进去,房门轻轻扣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房间里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池爱躬身将水添了些,拎着走向他。

    “陈先生好演技。”

    “民风淳朴容易相信罢了。”陈吻偏头微微眯起眼睛,“池小姐先是换车坐在我身后,再是进我的房间喝我的杯子。所谓何意?”

    “因为我想不通。”池爱将水杯递到他唇边,沿着她喝过的地方慢慢喂了他一口。

    温热的液体缓缓从喉中流淌,混着氛围里血液的腥甜在齿间回转。

    “你跟来做什么呢?保护我?可是这里没有刺客。原先我没说放愿人与许愿神的联系,你还可以说是你心存妄念想要我按照合作帮你实现愿望。但现在你知道了,你不是放愿人,只是一名贪婪的想要将许愿神据为己有的普通人,你不控制我已是让人意外,帮我查案又是何意?”

    她靠的极近,眸子似爪勾盯着他的一动一笑。

    陈吻五指绕住她的手腕喝下一整杯水,喉结顺着修长的脖颈上下滑动着,那颗小痣就这样被蹂躏了一遍。

    “为你付出这么多,感动吗?”

    他声音低沉,带着蛊惑的气息。

    池爱轻哼一声,将杯子放下了,“感动啊,这么不平等的付出我怎么能不感动?”

    她忽然往前一步,两心相贴,目光缱绻的从他脸上细细划下来,落在脆弱的脖颈上,伸出食指猫儿似的挠了下。

    “感动到我都要自作多情的以为你是不是喜欢我。”

    胸膛相互跳动着,对比着谁先不受控制的脱缰而奔,谁先投降。

    她的眼神戏谑、挑逗、无辜,可惜是冷的,冰寒刺骨。

    陈吻心蓦地一沉,忽然掐住了她的后颈逼她仰起头来,模糊的笑从喉咙里发出,他表情开怀,眼神幽邃:“池小姐说笑了,天下有谁会不喜欢您呢。”

    说的暧昧不清,池爱却从他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愠怒,不知是不是错觉。

    “别生气啊。”她温声哄着,“开个玩笑而已。”

    陈吻嗤了一声松开她,拇指抚过她的嘴角,低头凑在她耳边:“池小姐早说过感情不过玩玩而已,哪里值得我生气。倒是你,时常与人这样玩,小心玩火自焚。”

    池爱拨开他的手站直了身子,“啪”地一下将灯打开,明亮的房间将两人的距离暴露无遗。

    她笑的温柔:“不劳您费心,我只爱我自己。”

    她整好衣襟与头发,略带警告的柔声道:“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想靠这种情感引我入套从而控制我,就别白费力气了。玩玩可以,我心情好自会陪你演上几回,若是来真的,小心自焚。”

    这相互的警告来的默契又尖锐,只不过一把看着剔透,遇春则化。另一把明晃晃的,骄傲地守着自己,从不手软。

    “既然陈先生都帮我查案了那就好人做到底,我同意你做我的队员,你的一切有效行动必须打着我的名义。不过我事先声明,我还是老样子,只收不还。”

    她最后收起自私的嘴脸,留下一点良心:“选择权在你,我不逼迫。”

    在攫取利益前把所有的风险悉数告知大概是她最坦率和有道德的地方了。商家太黑,执手鱼竿都是直的,愿者才会上钩。

    如果是别人,池爱料定他们不会同意这种丢了功劳还丢了利益的合作,但面前这人有病,她拿不准主意。

    “好啊。”陈吻依旧是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果然有病。

    分明是自己获益,但池爱却有一种被压下一头的屈辱感觉。

    她睨着他:“你别想用道德绑架我,我没什么道德。”

    陈吻笑了,顺着她的毛“嗯”了一声:“知道了。”

    池爱心里被挠了一下,表面神色更加冷峻。

    她烦躁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