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斗气和斗酒
俗话说飞雪迎春，寒冬腊月的雪是地里的“真金白银”，庄稼汉的心里非常欢喜。王亦仙和王二也是欢喜的，菜园子到春眠城的一路上都是“碎玉乱琼”，压得关山白头、草木弯腰，茫茫一片，寒气侵骨，却更加能激发人的豪侠之气。
“小二，来壶热茶！”王二在路边的茶寮占了座，王亦仙也跟着坐下，见有十几个人在这里喝茶吃饭。
“来啦！”小二提着铁壶来倒茶，“您二位要吃点什么？我们这儿有馒头、面条！”
亦仙敞开了胸口衣襟，马坐在条凳上，问王二想吃什么。
“来两碗阳春面！”王二吸了吸鼻涕，“他娘的鬼天气，身子都冻僵了！吃点热乎的！”
王亦仙道：“多加些葱花！”
小二答应着去了。
王二看亦仙似乎有点热，笑道：“就你这身子，我王二真是没法比，大冷天单衣如旧，冷风刮起来还吹不散你的热气！你真不冷？”
亦仙笑道：“不信你摸摸看！”
王二也不客气，伸手摸向亦仙的肩膀，只觉得滚烫无比，让他冻僵的双手顿时得救。王二便将亦仙抱住，身上便不那么冷了。亦仙直骂王二，王二却不松手。
“今早在路边拉屎，”王二道，“我的屎橛子冻得梆硬，都快刺着屁股了！我看你小子的仍是软塌塌、热腾腾……”
“住口！真是恶心！”
王亦仙和王二一惊，朝着茶寮东边的客座望去，一个镖师模样的人横眉怒目盯着王二。
“喊什么喊！”王二顿时怒了，“是你在喊？”
镖师将手里的粗碗重重放下，指着王二道：“你没看到这么多人在吃喝？嘴里腌臜不堪！”
王二上前两步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拉我的野屎，你吃你的馒头，各不相干！管天管地，你还管得了我拉屎放屁？”
又有几个镖师腾得站起身，个个络腮胡子，一脸煞气。
王亦仙拉住王二，小声道：“老二别惹事儿！你没看到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
“人多就欺负人？”王二大声骂道，“我王二就看不惯仗势欺人的人！你们谁敢过来，与我决斗！”
茶寮里的人都看了过来，在这大冷天有一场“热斗”，确实可以让人“活跃”些。不少茶客都以看热闹的心态密切关注着事态的进展。毕竟，“斗气”是方生的传统，方生以武立国，民风剽悍，都是双方要求“斗气”决斗，那么就是生死不论的合法行为。
“好！有英雄气概！”镖师身后有个身着狐裘的男子站了起来，那几个镖师立刻低头，让出一条路来。
狐裘男子走上前，看着王二和王亦仙，笑道：“二位不要介意，我的镖师不会说话，打扰二位了！小二，这两位小兄弟的茶饭钱我付了！”
“主人！”那几个镖师愤愤不平，还想说什么，只见狐裘男子将手一抬，所有镖师都闭了嘴，乖乖坐回座位。
“哼！孬种！”王二得了便宜，也不好再纠缠，骂骂咧咧坐下喝茶吃面。
王亦仙见那狐裘男子紧紧裹着雪白的狐裘，似乎很怕冷，他的脸很苍白，眉间有阴郁之气，在狐裘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高贵。他身上的气息很特别，至于是什么气息，亦仙也说不清楚，总感觉有些熟悉，让人有亲近之感。
“小兄弟，还有事？”狐裘男子问王亦仙。
亦仙道：“公子看起来是个有钱人！”
狐裘男子笑道：“商人而已，挣的辛苦钱！我看小兄弟衣衫单薄，这大冷天的当心生病！阿三，给两位小兄弟找两件棉衣！”
叫阿三的镖师从押送的货物里找出两件棉衣，给了王亦仙和王二，亦仙本想拒绝，却被王二抢先收了。亦仙身上发热，就让王二穿了两件棉衣，王二这才觉得暖和了。
既然有人买单，王二和亦仙便大吃大喝，点了六大碗阳春面和二十个馒头，外加两大壶热茶。二人将阳春面席卷而空，剩下的馒头都装进了包袱，吃饱喝足擦擦嘴，扬长而去，把茶寮里的人都看呆了。看客们没有如愿欣赏一场生死之斗，都觉得没意思。
“主人，要不要把这两人……”阿三向狐裘男子比划出劈砍的手势。
狐裘男子摇头道：“江湖相逢就是缘分，让他们去吧！”他看着王亦仙远去的背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诸位客官，茶寮相逢乃是缘分，我便给各位讲讲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侠花落去和燕归来的故事！”说书先生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缥缈，狐裘男子又裹了裹狐裘。
春眠城不愧是郡城，王亦仙和王二都没来过。菜园子的人大部分一辈子就是菜农，被人瞧不起的行商坐贾倒是走南闯北有见识，不过都比不上读书有成就的人。菜园子读书最有成就的自然是玉君陶老先生，在礼部尚书任上致仕后，他到过春眠城讲学，开望仙郡求学兴盛局面，这些都是亦仙的父亲王秀才曾经告诉他的。
王亦仙和王二在路上走了半个月，终于在灯会之前赶到了春眠城。二人都是菜园子土生土长，乍一进城，被郡城的繁华惹得眼花缭乱。二人正如狼入羊群，如饥似渴地享受这锦绣世界。王亦仙曾经听说过一个词叫“纸醉金迷”，一直不怎么明白，直到来到春眠城，才忽然懂得其中真义。
二人身上没什么钱，基本只有过“干瘾”。不过，好歹来了郡城，肯定要好好吃喝一顿。二人在聚合酒楼面前驻足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要在这家酒楼好好祭一下“五脏庙”。
“好！好酒量！”
二人刚进门就听到里面欢呼雷动，原来是有人在斗酒。话说方生国有“四斗”，斗酒、斗艳、斗财、斗气，“四斗”无处不在，主要是展示参与者的酒量、姿色、财力、脾气，这与方生立国后的风气有很大的关系，后来成为朝堂、江湖混乱的缘由之一。不过，方生人乐在其中，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斗酒的是两个汉子，一个是白面书生，还有一个是邋遢汉子。那邋遢汉子胡子拉碴，裸着上身，扛着一坛酒牛饮，又像是鲸吞大海，酒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从古铜色的身体上流下。
有后来的人问斗酒的两人是谁，知情者道：“那书生号白面狐，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而那壮汉更是有些来历！”
王亦仙顿时很感兴趣：“那壮汉有什么来历？”
“那汉子就是有名的剑神！”
另有人道：“哦？难道是七星剑神？！”
“非也！七星剑神怎么会来这里？这位也是剑神，不过是逍遥剑神！名叫霍逍遥！号逍遥君，又号王不留行，为人豪爽，剑法通神，最喜行侠仗义，天王老子不可管！”
“过瘾！再来一坛！”霍逍遥已然干完一整坛酒，令现场诸人无不喝彩。
酒楼内酒香浓郁，王亦仙的酒虫被勾起，要知道菜园子的酒都是乡下的劣酒，做苦力的人喜欢喝的，解乏提神，但根本不是什么好酒。亦仙问：“这是什么酒？好香！”
“此乃雪曲酒，确实是佳酿！聚合酒楼能拿出这等好酒来斗酒，果然是出手不凡！”
“怎么才能斗酒？”王二心痒难耐，“酒钱咋算？”
有人道：“今日斗酒不要钱，酒楼全包了！只要你不怕醉死，直接上便是！若是赢了还能得到彩头！”
这时候，书生白面狐已经站不住脚，还有半坛子酒没有喝完，便败下阵来。
王亦仙和王二终于按捺不住，异口同声道：“我来！”
“好！”众人欢声雷动。
霍逍遥见亦仙二人都是好汉，斗志愈发昂扬，双眼如有火炬燃烧，身上酒珠汗珠滚动，闪闪发光。
“来！一决雌雄！”霍逍遥哈哈大笑，又扛起一坛酒。
雪曲酒入喉，王亦仙顿时神清气爽，其酒味甘冽、回味无穷，“好酒！哈哈哈，来啊！不醉不归！”
亦仙脱掉上衣，露出健硕的肌肉，在场的观众忍不住低声喝彩，更有些女眷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王二不甘示弱，单手举坛狂饮，那雪曲酒就如瀑布一般倾斜而下。
三人斗酒，气氛极为热烈，把酒楼里的人都看得兴奋了，纷纷出钱买酒，也要“共襄盛举”，图个热闹痛快。小二端着酒往来穿梭，老板则笑嘻嘻地看着斗酒场中的三人，财源滚滚而来，所谓商道就是如此。
五坛酒之后，王二醉倒，王亦仙和霍逍遥却还在喝。加油鼓劲的人喊得声音嘶哑，甚至还有人私下里下了注，要赌最后谁胜出。酒楼老板开始有些心惊肉跳，眼见得二位“酒中仙”完全没有醉意，各自喝了不下八九坛酒，照这样喝下去，聚合酒楼的存酒都要过半了。
霍逍遥打了个酒嗝，双颊微红，看着王亦仙还在不停地喝。亦仙喝得很陶醉，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岂能轻易放弃免费喝酒的机会？霍逍遥遇上了对手，心中豪情激荡，又咕嘟咕嘟喝起来。
酒楼老板怕真的醉死了客人，赶紧走出来劝道：“二位酒圣，都是酒量惊人，我看二位不相上下，不如罢手言和，大家交个朋友，也算是美谈佳话！”
“好！”王亦仙与霍逍遥相视一笑，心领神会，也就罢了斗。有参与赌酒的人没料到竟然是平局，输了些钱财，少不了嘟囔几句。
亦仙和霍逍遥也不在意，二人面对面站着，看对方喝得上身赤红，顿时大笑起来。
“二位，今日本店做东，二位想吃什么尽管吩咐！”酒楼老板十分慷慨，又对小二道，“小二，招呼好两位贵客！”
亦仙将王二扛进了雅室，让他自己睡觉，然后与霍逍遥一起坐定，攀谈起来，二人互道名姓，相谈甚欢，具有相见恨晚之意。
“老弟，我霍逍遥最好雪曲酒，酒不离手，酒醉即倒，醉在哪里睡在哪里，和乞丐没多大区别！”霍逍遥拎着小壶，又喝起酒来。
“霍大哥真是豪爽！小弟最佩服您这样的豪杰！”
“嘿！我最讨厌的就是拍马屁！你可别拍！”
“好！那小弟在嘴上可就不客气了！”
二人又开始碰杯。
“霍大哥，”王亦仙道，“听说你是剑神？修的什么武道？”
“武道？”霍逍遥大笑，“我修的是仙道！”
“仙道？霍大哥，你是仙人？”亦仙忽然肃然起敬。
“什么仙人！不过是想看看天有多高！成仙非我愿，只把逍遥羡！老弟啊，我霍逍遥毕生追求的不过是三件事！”
“哪三件事？”亦仙问。
“酒逍遥、剑逍遥、人逍遥，逍遥三事为我毕生所求！”
王亦仙在菜园子听吴老头讲过剑仙的故事，还有江湖大侠的逸闻，那些令人敬佩的剑仙大侠都是仙风道骨、道德高尚之辈，不近人间烟火，超凡出尘，且严谨自律，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不受他人一餐一饮，与眼前的霍逍遥有很大的出入……不过，王亦仙还是喜欢霍逍遥这样的剑仙大侠。
王亦仙便向霍逍遥请教修仙之事，霍逍遥来了兴致，向亦仙详细介绍了各大宗派情况和修仙基础理论。
“当今的修行界有八大仙派，方生仙派、真武派……”霍逍遥对修仙界的掌故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与菜园子吴老头所说的相差无几，王亦仙听得津津有味，心想吴老头还是有些见识，也不枉花了那么多茶钱。
“修行界与朝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修仙宗派不得干预朝政，这是很早之前就有的。但是实际上，势力大的修仙宗派也暗中参与了宫廷斗争，而一些游侠游仙甚至被官军收买，直接参加战争。”
王亦仙从未听闻这些，确实有耳目一新之感，原来世俗之外还有个令人神往的修行界，那里的规则法度不同于凡间，不受朝廷官府的限制和传统道德的约束。
“霍大哥，修仙者又是如何修行的呢？”
霍逍遥道：“修行讲究神入大定，以神驭炁，则神通自然。而人的资质以‘‘神体’为本，体现在外的是‘神用’。”
亦仙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老弟啊，我劝你还是过好普通人的生活，”霍逍遥笑道，“你的身体素质不错，不过修行看重的‘神体’和‘神用’都差点儿意思！”
霍逍遥说得委婉，王亦仙还是听懂了，不过亦仙要是就此放弃梦想，也就不是王亦仙了。
“霍大哥，我知道我资质差，不过我愿意努力，你能不能收我当徒弟？”
霍逍遥“噗”的一声喷出酒水，显得有些紧张。
“那个……老弟啊，我霍逍遥独来独往惯了，从来不收徒弟！不过修行界有不少宗派，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霍逍遥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青铜剑递给亦仙，“此剑名为逍遥锋，是我早年的佩剑，就送给老弟，将来若是修行有成，可别忘了我！”
亦仙接过逍遥锋，眼睛发光，见这把青铜剑古朴内敛，剑身有缠枝暗纹，自有内在神韵，心中十分欢喜，一时间有些呆了。
“霍大哥，传说万年以前，本有不少修仙大能和历史悠久的仙派，后不知如何销声匿迹，世界逐渐被世俗政权支配，你可知道怎么回事？”
霍逍遥没有回答，亦仙转头看他，却发现座位上空空如也，霍逍遥不知哪里去了。
“小二，来壶热茶！”王二在路边的茶寮占了座，王亦仙也跟着坐下，见有十几个人在这里喝茶吃饭。
“来啦！”小二提着铁壶来倒茶，“您二位要吃点什么？我们这儿有馒头、面条！”
亦仙敞开了胸口衣襟，马坐在条凳上，问王二想吃什么。
“来两碗阳春面！”王二吸了吸鼻涕，“他娘的鬼天气，身子都冻僵了！吃点热乎的！”
王亦仙道：“多加些葱花！”
小二答应着去了。
王二看亦仙似乎有点热，笑道：“就你这身子，我王二真是没法比，大冷天单衣如旧，冷风刮起来还吹不散你的热气！你真不冷？”
亦仙笑道：“不信你摸摸看！”
王二也不客气，伸手摸向亦仙的肩膀，只觉得滚烫无比，让他冻僵的双手顿时得救。王二便将亦仙抱住，身上便不那么冷了。亦仙直骂王二，王二却不松手。
“今早在路边拉屎，”王二道，“我的屎橛子冻得梆硬，都快刺着屁股了！我看你小子的仍是软塌塌、热腾腾……”
“住口！真是恶心！”
王亦仙和王二一惊，朝着茶寮东边的客座望去，一个镖师模样的人横眉怒目盯着王二。
“喊什么喊！”王二顿时怒了，“是你在喊？”
镖师将手里的粗碗重重放下，指着王二道：“你没看到这么多人在吃喝？嘴里腌臜不堪！”
王二上前两步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拉我的野屎，你吃你的馒头，各不相干！管天管地，你还管得了我拉屎放屁？”
又有几个镖师腾得站起身，个个络腮胡子，一脸煞气。
王亦仙拉住王二，小声道：“老二别惹事儿！你没看到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
“人多就欺负人？”王二大声骂道，“我王二就看不惯仗势欺人的人！你们谁敢过来，与我决斗！”
茶寮里的人都看了过来，在这大冷天有一场“热斗”，确实可以让人“活跃”些。不少茶客都以看热闹的心态密切关注着事态的进展。毕竟，“斗气”是方生的传统，方生以武立国，民风剽悍，都是双方要求“斗气”决斗，那么就是生死不论的合法行为。
“好！有英雄气概！”镖师身后有个身着狐裘的男子站了起来，那几个镖师立刻低头，让出一条路来。
狐裘男子走上前，看着王二和王亦仙，笑道：“二位不要介意，我的镖师不会说话，打扰二位了！小二，这两位小兄弟的茶饭钱我付了！”
“主人！”那几个镖师愤愤不平，还想说什么，只见狐裘男子将手一抬，所有镖师都闭了嘴，乖乖坐回座位。
“哼！孬种！”王二得了便宜，也不好再纠缠，骂骂咧咧坐下喝茶吃面。
王亦仙见那狐裘男子紧紧裹着雪白的狐裘，似乎很怕冷，他的脸很苍白，眉间有阴郁之气，在狐裘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高贵。他身上的气息很特别，至于是什么气息，亦仙也说不清楚，总感觉有些熟悉，让人有亲近之感。
“小兄弟，还有事？”狐裘男子问王亦仙。
亦仙道：“公子看起来是个有钱人！”
狐裘男子笑道：“商人而已，挣的辛苦钱！我看小兄弟衣衫单薄，这大冷天的当心生病！阿三，给两位小兄弟找两件棉衣！”
叫阿三的镖师从押送的货物里找出两件棉衣，给了王亦仙和王二，亦仙本想拒绝，却被王二抢先收了。亦仙身上发热，就让王二穿了两件棉衣，王二这才觉得暖和了。
既然有人买单，王二和亦仙便大吃大喝，点了六大碗阳春面和二十个馒头，外加两大壶热茶。二人将阳春面席卷而空，剩下的馒头都装进了包袱，吃饱喝足擦擦嘴，扬长而去，把茶寮里的人都看呆了。看客们没有如愿欣赏一场生死之斗，都觉得没意思。
“主人，要不要把这两人……”阿三向狐裘男子比划出劈砍的手势。
狐裘男子摇头道：“江湖相逢就是缘分，让他们去吧！”他看着王亦仙远去的背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诸位客官，茶寮相逢乃是缘分，我便给各位讲讲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侠花落去和燕归来的故事！”说书先生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缥缈，狐裘男子又裹了裹狐裘。
春眠城不愧是郡城，王亦仙和王二都没来过。菜园子的人大部分一辈子就是菜农，被人瞧不起的行商坐贾倒是走南闯北有见识，不过都比不上读书有成就的人。菜园子读书最有成就的自然是玉君陶老先生，在礼部尚书任上致仕后，他到过春眠城讲学，开望仙郡求学兴盛局面，这些都是亦仙的父亲王秀才曾经告诉他的。
王亦仙和王二在路上走了半个月，终于在灯会之前赶到了春眠城。二人都是菜园子土生土长，乍一进城，被郡城的繁华惹得眼花缭乱。二人正如狼入羊群，如饥似渴地享受这锦绣世界。王亦仙曾经听说过一个词叫“纸醉金迷”，一直不怎么明白，直到来到春眠城，才忽然懂得其中真义。
二人身上没什么钱，基本只有过“干瘾”。不过，好歹来了郡城，肯定要好好吃喝一顿。二人在聚合酒楼面前驻足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要在这家酒楼好好祭一下“五脏庙”。
“好！好酒量！”
二人刚进门就听到里面欢呼雷动，原来是有人在斗酒。话说方生国有“四斗”，斗酒、斗艳、斗财、斗气，“四斗”无处不在，主要是展示参与者的酒量、姿色、财力、脾气，这与方生立国后的风气有很大的关系，后来成为朝堂、江湖混乱的缘由之一。不过，方生人乐在其中，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斗酒的是两个汉子，一个是白面书生，还有一个是邋遢汉子。那邋遢汉子胡子拉碴，裸着上身，扛着一坛酒牛饮，又像是鲸吞大海，酒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从古铜色的身体上流下。
有后来的人问斗酒的两人是谁，知情者道：“那书生号白面狐，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而那壮汉更是有些来历！”
王亦仙顿时很感兴趣：“那壮汉有什么来历？”
“那汉子就是有名的剑神！”
另有人道：“哦？难道是七星剑神？！”
“非也！七星剑神怎么会来这里？这位也是剑神，不过是逍遥剑神！名叫霍逍遥！号逍遥君，又号王不留行，为人豪爽，剑法通神，最喜行侠仗义，天王老子不可管！”
“过瘾！再来一坛！”霍逍遥已然干完一整坛酒，令现场诸人无不喝彩。
酒楼内酒香浓郁，王亦仙的酒虫被勾起，要知道菜园子的酒都是乡下的劣酒，做苦力的人喜欢喝的，解乏提神，但根本不是什么好酒。亦仙问：“这是什么酒？好香！”
“此乃雪曲酒，确实是佳酿！聚合酒楼能拿出这等好酒来斗酒，果然是出手不凡！”
“怎么才能斗酒？”王二心痒难耐，“酒钱咋算？”
有人道：“今日斗酒不要钱，酒楼全包了！只要你不怕醉死，直接上便是！若是赢了还能得到彩头！”
这时候，书生白面狐已经站不住脚，还有半坛子酒没有喝完，便败下阵来。
王亦仙和王二终于按捺不住，异口同声道：“我来！”
“好！”众人欢声雷动。
霍逍遥见亦仙二人都是好汉，斗志愈发昂扬，双眼如有火炬燃烧，身上酒珠汗珠滚动，闪闪发光。
“来！一决雌雄！”霍逍遥哈哈大笑，又扛起一坛酒。
雪曲酒入喉，王亦仙顿时神清气爽，其酒味甘冽、回味无穷，“好酒！哈哈哈，来啊！不醉不归！”
亦仙脱掉上衣，露出健硕的肌肉，在场的观众忍不住低声喝彩，更有些女眷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王二不甘示弱，单手举坛狂饮，那雪曲酒就如瀑布一般倾斜而下。
三人斗酒，气氛极为热烈，把酒楼里的人都看得兴奋了，纷纷出钱买酒，也要“共襄盛举”，图个热闹痛快。小二端着酒往来穿梭，老板则笑嘻嘻地看着斗酒场中的三人，财源滚滚而来，所谓商道就是如此。
五坛酒之后，王二醉倒，王亦仙和霍逍遥却还在喝。加油鼓劲的人喊得声音嘶哑，甚至还有人私下里下了注，要赌最后谁胜出。酒楼老板开始有些心惊肉跳，眼见得二位“酒中仙”完全没有醉意，各自喝了不下八九坛酒，照这样喝下去，聚合酒楼的存酒都要过半了。
霍逍遥打了个酒嗝，双颊微红，看着王亦仙还在不停地喝。亦仙喝得很陶醉，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岂能轻易放弃免费喝酒的机会？霍逍遥遇上了对手，心中豪情激荡，又咕嘟咕嘟喝起来。
酒楼老板怕真的醉死了客人，赶紧走出来劝道：“二位酒圣，都是酒量惊人，我看二位不相上下，不如罢手言和，大家交个朋友，也算是美谈佳话！”
“好！”王亦仙与霍逍遥相视一笑，心领神会，也就罢了斗。有参与赌酒的人没料到竟然是平局，输了些钱财，少不了嘟囔几句。
亦仙和霍逍遥也不在意，二人面对面站着，看对方喝得上身赤红，顿时大笑起来。
“二位，今日本店做东，二位想吃什么尽管吩咐！”酒楼老板十分慷慨，又对小二道，“小二，招呼好两位贵客！”
亦仙将王二扛进了雅室，让他自己睡觉，然后与霍逍遥一起坐定，攀谈起来，二人互道名姓，相谈甚欢，具有相见恨晚之意。
“老弟，我霍逍遥最好雪曲酒，酒不离手，酒醉即倒，醉在哪里睡在哪里，和乞丐没多大区别！”霍逍遥拎着小壶，又喝起酒来。
“霍大哥真是豪爽！小弟最佩服您这样的豪杰！”
“嘿！我最讨厌的就是拍马屁！你可别拍！”
“好！那小弟在嘴上可就不客气了！”
二人又开始碰杯。
“霍大哥，”王亦仙道，“听说你是剑神？修的什么武道？”
“武道？”霍逍遥大笑，“我修的是仙道！”
“仙道？霍大哥，你是仙人？”亦仙忽然肃然起敬。
“什么仙人！不过是想看看天有多高！成仙非我愿，只把逍遥羡！老弟啊，我霍逍遥毕生追求的不过是三件事！”
“哪三件事？”亦仙问。
“酒逍遥、剑逍遥、人逍遥，逍遥三事为我毕生所求！”
王亦仙在菜园子听吴老头讲过剑仙的故事，还有江湖大侠的逸闻，那些令人敬佩的剑仙大侠都是仙风道骨、道德高尚之辈，不近人间烟火，超凡出尘，且严谨自律，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不受他人一餐一饮，与眼前的霍逍遥有很大的出入……不过，王亦仙还是喜欢霍逍遥这样的剑仙大侠。
王亦仙便向霍逍遥请教修仙之事，霍逍遥来了兴致，向亦仙详细介绍了各大宗派情况和修仙基础理论。
“当今的修行界有八大仙派，方生仙派、真武派……”霍逍遥对修仙界的掌故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与菜园子吴老头所说的相差无几，王亦仙听得津津有味，心想吴老头还是有些见识，也不枉花了那么多茶钱。
“修行界与朝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修仙宗派不得干预朝政，这是很早之前就有的。但是实际上，势力大的修仙宗派也暗中参与了宫廷斗争，而一些游侠游仙甚至被官军收买，直接参加战争。”
王亦仙从未听闻这些，确实有耳目一新之感，原来世俗之外还有个令人神往的修行界，那里的规则法度不同于凡间，不受朝廷官府的限制和传统道德的约束。
“霍大哥，修仙者又是如何修行的呢？”
霍逍遥道：“修行讲究神入大定，以神驭炁，则神通自然。而人的资质以‘‘神体’为本，体现在外的是‘神用’。”
亦仙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老弟啊，我劝你还是过好普通人的生活，”霍逍遥笑道，“你的身体素质不错，不过修行看重的‘神体’和‘神用’都差点儿意思！”
霍逍遥说得委婉，王亦仙还是听懂了，不过亦仙要是就此放弃梦想，也就不是王亦仙了。
“霍大哥，我知道我资质差，不过我愿意努力，你能不能收我当徒弟？”
霍逍遥“噗”的一声喷出酒水，显得有些紧张。
“那个……老弟啊，我霍逍遥独来独往惯了，从来不收徒弟！不过修行界有不少宗派，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霍逍遥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青铜剑递给亦仙，“此剑名为逍遥锋，是我早年的佩剑，就送给老弟，将来若是修行有成，可别忘了我！”
亦仙接过逍遥锋，眼睛发光，见这把青铜剑古朴内敛，剑身有缠枝暗纹，自有内在神韵，心中十分欢喜，一时间有些呆了。
“霍大哥，传说万年以前，本有不少修仙大能和历史悠久的仙派，后不知如何销声匿迹，世界逐渐被世俗政权支配，你可知道怎么回事？”
霍逍遥没有回答，亦仙转头看他，却发现座位上空空如也，霍逍遥不知哪里去了。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