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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盗窃民心那家强

    救命之恩?

    展彭为这个话题懵逼了良久。直到阳虎使臣提及事情经过,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孔丘从龟阴返回鲁都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季孙意如。

    “天下最危险的人,莫过于掌握邪说者,而掌握邪说者最危险的,莫过于巧言善辩者,巧言善辩者中最危险的,莫过于能够集中者。

    今盗跖之子展彭,占据龟阴的肥沃土地,非议圣人的存在,扭曲名实的关系,盗窃仁义而为己有。这种罪恶更甚于盗者本身。

    夫子执政鲁国,如此大患不除,悔之晚矣。”

    季孙意如还是头一次见到孔丘如此不淡定的情形,颇有兴致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孔丘说过之后,季孙意如听闻鲁国最为知礼的孔丘,竟然喝了一瓢盗泉水。

    他的眼神开始微妙起来,嘴角开始不由自主地抽动,仿佛在试图压抑什么,但那神情却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煎熬。

    他这时非常想笑,想到孔丘的脾性,出于尊敬只好憋着。

    一旁的阳虎却是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季孙意脸涨得红红的,想说话却怕忍不住笑,狠狠瞪了他一眼,阳虎才止住笑意,眼中却无法掩饰快要溢出的笑意。

    季孙意如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阳虎道:“你意如何?”

    阳虎憋着笑,脸孔抽搐的颇为难看,许久才道:“盗跖之徒居于泰山下已经有三十多年,虽然为盗,却从未损及鲁国,况且齐国一直在蚕食汶水之北的土地,有盗跖之徒在,反倒对鲁国是有利的。”

    孔丘的面色有些难看,他十七岁那年,母亲去世,季氏设宴接待鲁国文学之士,孔子去参加,阳虎却嘲讽说:“季氏接待的是士人,你算什么士人?”

    算上这一次,阳虎已经是第二次侮辱自己了。

    他一脸凝重地说道:“为了一点点小利,而抛弃大患,恐怕会为天下所笑。”

    阳虎却摇了摇头,对季孙如意说:“如今盗跖之徒众,若要讨伐,需重设中军,是失信于鲁人。”

    阳虎的这句话,才是真正击中了季孙如意的软肋。

    季孙意如一听,眼神一滞,笑着对孔丘说道:“竖子狂语,何必放在心上!”

    鲁襄公十一年,鲁国在季孙意如祖父季孙宿的一力主张下,设立中军,三桓瓜分将原属公室的公乘。季孙宿提议的时候,叔孙氏家主豹并不同意,最终两家在鲁僖公宗庙的大门口盟誓,才达成妥协。

    本届国君在位的第五年,季孙宿趁着叔孙豹去世的机会,召集诸位大夫,在施氏家族中讨论废除中军,在臧氏家族中达成协议。将中军一分为四,季氏取一半,叔孙氏和孟氏则各取四分之一。

    当年废中军的时候,季孙宿甚至在叔孙豹的灵柩前说:“废除中军本来就是你的意思,现在终于完成你的心愿了。”

    要是现在再设中军,季氏就不仅仅是赤裸裸打季孙宿,叔孙氏也会绷不住起来造反。

    “季孙氏既然无力讨伐,阳虎救了盗跖之徒算是比较勉强。”展彭暗自想到,“不过,这是阳虎在表达自己的善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

    汶水北岸的博邑郊外,博邑宰正发动邑民清理冲到赢邑一带的尸体。

    六十多年前,齐顷公率军攻击鲁国,占领龟阴、龙、博二邑。随后晋国发兵伐齐,战胜齐国,鲁国趁机收回龙、博二邑,龙邑的宰和博邑的宰采取不同的治理态度,博邑花费大量的精力,重建了坚固的城墙,龙邑宰则以为,反正说不定齐兵哪天又会到了,修城有啥用?所以就勉强修了道夯土墙。

    这次水灾一到,博邑城中涌进不少水,在低洼处形成一个很大的死水谭,占据了城邑的一半,不远处的龙邑,则成了一片汪洋,展彭难民营中,有一大半都是龙邑的居民。

    展彭带着高岩和几位卫士,坐了几辆戎车,由阳虎的使者带领,一路向南。

    在龟阴田和博邑的交界处,车就无法前行,前面的道路满是泥泞。

    众人只好下车步行。

    不多久,就看见远处一群人推着阳虎的大路车,艰难前进。

    使臣告诉展彭,如今阳虎已经修复了汶水通向博邑的浮桥,粮食和筑城物资正在不停北运。仅仅这一点就让展彭对阳虎刮目相看,不管阳虎有没有自己的私心,但是比起某些夸夸其谈的鲁国君子来说,他是真正能做事情的。

    阳虎大老远就发出爽朗的笑声。

    看着他的相貌,展彭差一点就把“夫子别来无恙”这几个字说了出来。

    传说孔丘和阳虎容貌极其相似,孔子周游列国的时候被围困在匡地,就是因为匡人把他认作是阳虎。

    乍一看,还真以为是和夫子别后重逢呢。

    仔细一瞧,阳虎脑袋上,显然没有夫子头上那块清新脱俗的洼地。

    这不就好认多了么?

    “见过夫子。”展彭忙向阳虎施礼道。

    在此时,年长、学问好或者身份比较高的人,都可以叫做夫子。

    阳虎还过礼,很认真地打量了展彭一番,笑道:“听说子在收拢灾民,虎未闻盗者有这样的行为,子是打算盗窃鲁国的民心吗?”

    展彭也笑道:“要论盗窃鲁国的民心,可真轮不上我。”

    三桓在从鲁侯那里盗窃鲁国的民心,阳虎如今又从季孙氏那里盗窃季孙氏的民心,况且说起来,文王不是在盗窃帝辛的民心吗?商汤不是在盗窃夏桀的民心吗?

    儒家的王道,不就是在谈论如何盗窃民心吗?

    只要你觉得民心有自己的主人,那么天下又有什么善举,不是在盗窃民心?

    当然,若论盗窃民心那家强,还是得看人家孔丘和儒家。

    阳虎闻言又一次大笑起来。

    “与子交谈,乐于丘。”阳虎道。

    展彭点点头,这位阳虎先生比起孔丘,笑的多了许多。

    与孔丘谈论,恐怕时时处处地担心失礼,一不小心小人的帽子就扣了上来,现在跟阳虎交谈,就舒服了很多。

    “夫子见彭,有何指教?”

    “灾民甚多,子恐怕不能尽收,不若交给我让我修城。我愿拿一部分粮食弥补你的损失,子不必付出什么,而有仁爱的名声,而我得以完成季氏之命,岂不两全其美?”

    展彭一怔,他可没有想到阳虎居然如此客气,他似乎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在展彭的印象里,这家伙可是非常的傲慢。

    这家伙的智谋水平,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为季孙氏家臣,差点掏空季孙氏,把季孙氏的家主玩弄于股掌之间;逃亡到齐国,齐侯将他囚禁,他还想到了脱身之计;跑到了晋国,又辅助辅佐赵鞅壮大了赵氏。

    这样的一个人物对自己如此客气,展彭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魅力,更不觉得阳虎是出于厌恶孔子而至于爱惜自己。

    “莫非有什么算计?”他的心中开始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