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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平息余波

    展彭拜见了病中的栾施。

    这位栾叔病症已经好了大半,现在又一次卧床,纯粹就是给气的。

    展彭到来的时候心神有些不安,说服栾氏的盟友比起盗跖的徒众困难多了。

    对于胜、获等人,他只需要一句:“我们跖之徒,要什么天命,老天爷一定是不小心发错了。”

    对高岩、栾施这些有贵族背景的,则是困难多了。

    什么,贾天命?

    这样得罪老天的话敢说吗?

    展子说自己实力太弱小,承担不起天命,可是当年周文王又如何,周武王又如何?

    “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商罪贯盈,天命诛之。”

    有天命而不用,这是对天的不敬啊。

    “父亲还在生气,你最好善言解释,不要再得罪他老人家。”栾玥笑道。

    说起来,栾施到现在也不过三十六七岁,在女儿眼中,已经算是老人家了。

    “令妹怎么不见?”展彭讪讪道。

    栾璃小姑娘若是在的话,还会给自己说几句好听话,若是栾玥,恐怕只有幸灾乐祸的份了。

    “阿璃病了。”栾玥道。

    展彭一怔,连忙问道是什么症状。

    栾玥清冷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不由得又一次浮现出那日看到父亲吐泻而出的白色虫子。

    卜若说,栾璃这病,跟父亲的差不多,还是治疗父亲的药,只要减少剂量就可以。

    这让她不寒而栗,幸好自己不爱吃鱼脍。

    “不劳费心。”她冷冷地说道。

    展彭:“……”

    要不要问问前几日栾大小姐答应的条件还算不算数?

    栾施静静地斜躺在榻上,几日食不得鱼脍让他有一种抓心挠肝的焦躁,然而他还是严令诸位家臣,不得再食用鱼脍。

    一想起这几日的情形,更是如同做梦一般。先是痼疾得欲,再是天命降临,他都以为栾氏也算得上时来运转,展彭却一个不受天命惊醒了他的好梦。

    栾氏虽然曾经做过晋国的中军将,地位尊崇,但是几代栾氏家主也没有这种待遇好吧。

    他甚至想到,若是展彭贾让天命一策可行,那么栾氏是不是可以买过来,用在家族复兴身上。

    虽说贾来的天命有些丢脸,但比起栾氏能够复兴,这点丢脸算得了什么呢?

    展彭要价是什么?不知道两个女儿都许给他能否达成交易?

    栾家两位姑娘一定想不到,自己的父亲已经将她们看成是均平衡器的铜权(砝码)。

    她们就算是知道,也不会说什么,别说是一道天命,有将女儿用来交换土地的,将女儿用来交换财富和权力的,在贵族中屡见不鲜,能换一道天命,栾氏二女已经物超所值了好吧。

    “子见我何事?”栾施没好气地说。

    “知道栾叔在生气,所以特意前来为栾叔消消气。”

    “放心好了,死不了。”栾施哼了一声道。

    展彭:“……”

    “父亲。”栾玥却嗔怪道,“您是如何答应我的?”

    栾施看了她一眼,叹口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展彭也不客气,施了一礼就坐在榻上。

    栾施眼神颇为挣扎,沉默了片刻,他郑重地说道:“栾氏有祖训,‘唯其所在,则致死焉。’子之德栾氏必不忘,不必担心。”

    栾氏的这个祖训,是栾共子栾成所立。当年曲沃代翼,大宗小宗互相厮杀,栾氏之祖,栾叔宾父曾经辅佐曲沃伯,到栾共子时,又开始效忠晋哀侯。

    在陉庭之战中,栾共子和晋哀侯一起被俘,曲沃武公杀掉晋哀侯,想起栾叔宾父对曲沃的贡献,就劝说栾共子投降,答应只要栾共子不死,就让他担任晋国的上卿。

    栾成说:“人生在世,对三件事情要始终如一,父亲的生养,老师的教导,君主的俸食,只要是他们的时期,即便是死亡也要办到。用死来回报生我者,用力来回报恩赐者,这是做人的道理。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于是,曲沃武公杀掉了栾成,这一次,让栾氏的崛起至少晚了一百年,晋文公重耳出奔事,栾氏之栾贞子(栾枝)为重耳之内应,帮助重耳回国,得以出任下军将,栾氏才得以复兴。

    在这之后,栾氏之盛,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人们已经忘掉了栾共子用鲜血换来的家训。

    直到栾施流落于草莽,才想起先祖曾经有过这样的教导。

    “不知栾叔今后有什么打算?”展彭没有接这一茬,他接过栾玥奉上的酒盏,直言问道。

    栾施目光微动,欲言又止,此刻提及换取展彭的天命,未免也太没有心肝了。

    人家盗跖和盗彭,对于栾氏,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其他的想法,他还真没来得及想,当然,身体得以恢复,对栾施来说,首要的任务还是生个儿子。

    好消息是,卜若已经抽空给他占卜过,这一次生儿子是没跑了。

    他凝视一眼展彭,却发现眼前的少年,目光少有的严肃。

    栾施的神色也凝重起来,这一次,展彭绝不是仅仅和自己闲聊,他一定是有所目的。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说:“子欲如何安置栾氏?”

    展彭喝了口酒说道:“如果要使得栾氏有昔日之盛,我也无法做到。不过,栾氏若是不与列国贵族竞胜于朝堂之上,栾氏还是有机会复兴。”

    “子此言何意?”栾施愕然道。

    “工商之道,货殖之法,必定可使得栾氏富于当世。”

    展彭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放在案上道:“栾叔先观此卷,若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我们过些日子再详谈如何。”

    扔下了一头雾水的栾施父女,展彭又找到卜若。

    小卜女气呼呼地把自己关在药房里,发誓要找到鸩毒的制造方法。

    可怜的南脍不得不服下一剂又一剂的草药,见到展彭的时候仿佛看见救星,两行激动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展彭见状摇了摇头,并未理会南蒯的哀告,只说道:“百越之地有一种草,叶如葛,茎为赤,根为黄色,叫做钩吻,毒性甚大;秦、晋百越之地还有一种砒石,有红白两色,只要加上一些雄黄石,就可以炼制巨毒之物,洁白若霜雪,杀人于无形,更加胜过鸩毒。”

    小卜女一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前两天争论不休的时候,小卜女威胁道:若你真敢如此昏乱,我必定诅你。

    展彭却是冷笑一声,答道:“若……尔尚年幼,卜筮之道未精,就不必胡言乱语。”

    小卜女连天命都在造假,谁知道她的诅咒术灵不灵,再说了,各国的贵族相互之间诅咒了那么多次,若要是巫师的诅咒术真那么灵验,世界上早就没有贵族这种物种了。

    “你来做什么?”小卜怒气冲冲地问。

    展彭笑着摇摇头,这丫头未免过于反宾为主了,自己好歹也是龟阴的主人,什么地方不能去呢?

    “若,如今龟阴之事已了,尔打算何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