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山城往事（5）
尹泽城是个擅长安慰自己的家伙。还小的时候，学院门口有卖糖的小贩，放学的时候很多孩子都会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零花钱买两颗棒棒糖，一边走一边吃。有几个和尹泽城同路的小孩问尹泽城说，为什么尹泽城从不买糖吃呢？是因为家里穷吗？那几个小孩已经隐隐露出要嘲笑的意思。可他们没想到尹泽城正色道，因为糖吃多了嘴巴里会长虫，那些虫子会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啃掉。说完，尹泽城朝那个小孩咧出自己的两排大牙，意思是他是因为不想牙齿被虫啃才不吃糖的。
这次也不例外，他蜷在床上安慰自己：源中城有什么好，满大街都是人，挤来挤去吵吵闹闹。空气中都是燃烧的煤油的味道，报纸说，煤油闻多了对肺不好，说不定还会短命几年咧。至于大哥二哥，一个俊男一个美女，到哪里不是人群中最亮的星？没了自己这个拖后腿的，肯定混得更风生水起，到时候衣锦还乡，自己还可以给他们做导游，说诺山城现在发展啦现在变好啦，多亏了好政策啊……尹泽城没事的没事的，不就是一个源中城嘛，不去就不去，不开心的话睡一觉就好，明天一切都会结束……
尹泽城有时候真佩服自己的口才，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找到一套令人信服的说辞，劝服一无是处的自己保持存活。
连隔壁的邻居都说尹泽城傻乐呵好养活。
其实尹泽城知道这不是一句赞美的话。爷爷捡回尹泽城后，没少受人议论。邻居说尹泽城是个只会傻乐呵的孩子，没心没肺。和爷爷又没有血缘，估计等长大了翅膀醒了，拍拍屁股就走人，爷爷白替人养孩子。爷爷的那些老哥们也说，这年头有两口饱饭吃就不容易了，还养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劝爷爷把尹泽城送到救济院算了，还有叔叔……整天嚷嚷着尹泽城是个赔钱货，对爷爷奶奶说别指望他会给钱养这个小混账东西。
那个平时乐呵呵的老男人听到这些话罕见的发脾气。对着邻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那是老子亲孙子，你他妈儿媳妇不争气，肚子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少在这狗叫。和自己那几个老朋友说，我知道哥几个都是为我好替我着想，但小城是天赐给我的礼物。以后大家就不要提这个事了，谁提我和谁急。至于叔叔，爷爷没有说话，或者说压根就轮不到爷爷说话，奶奶在叔叔说完后直接从厨房祭出藤条，从街口打到街尾，叔叔又发出猪一样的惨叫。
如今尹泽城躺在爷爷奶奶的破败的房间，他们的床离尹泽城只有大概一个手掌的距离。
可那两个老人已经不在啦，世界上能替尹泽城撑腰的人已经没有了。
委屈……从未有过的委屈灌满他的心，直到溢出来，他想爷爷奶奶了，他想哭。
尹泽城惊讶的睁开眼，他听到杂乱的马蹄声从远到近，穿着军靴的脚步像是奔涌而来的雷霆，又像是一支踏碎岩石的军队，连带着他的床板微微颤动。怎么回事？诺山骑士团今晚军演吗？不对，诺山城护城骑士团万年懒散，平时出个警都要大半个小时，那些领着官饷徒有其名的骑士实际上在年复一年的腐败中早就成了大腹便便的混子，连小混混都追不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雷霆的声势？
还没等尹泽城反应过来，强力的灯光从窗外霎那间刺入，破碎了所有黑暗，他幽暗的房间耀眼如白昼。
“咚咚咚”，有人在敲大门；“咚咚咚”，有人在敲尹泽城房间的门。“砰”，门开了，门缝里的细尘飘在空中，也飘在那个闯进来的妞的身边，尹泽城和她四目相对，在那个瞬间他怀疑自己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天使。
但尹泽城很快反应过来，这开门的妞有点暴躁啊，他在心里吐槽。那妞一直以来都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性格，别看她长着一张乖巧的脸就觉得她是那种只会抱着书死啃的柔柔弱弱的女孩，实际上那个女孩跑起来尹泽城连她的影都摸不着，因为那妞叫做陈依家。
“尹泽城，还没收拾完吗？去源中城的船就要开了。”陈依家语气带着公主般的威严。
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命运安排。在尹泽城被困在幽暗狭小房间里不能赴约时，小公主带着一群人闯进来，太阳一样的光在她身后绽放开，她踩着三寸的高跟鞋，繁杂的黄金花纹长裙把她身材勾勒完美，纤细的手指像白玉一样无暇，其中一枚象征身份的家族戒指被戴上右手的中指，剔透的鸽子蛋大的红宝石项链充当了她素白修长的颈的点缀。
怪不得陈依家看不上小胖子那花了血本引以为傲的蓝宝石项链，对她来说，那玩意确实一般，连被她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那个叫陈依家的公主踏光而来，她带着帮手骑着雄壮的骏马乘着太阳一样的光出场，尹泽城有段时间特别喜欢看看童话，可他每次看到王子出场的时候就很纳闷，为什么所有白马王子一出场公主就会情不自禁爱上王子。
现在他懂了，好家伙，有个身披战甲骑着骏马的男人在你觉得世界一片黯淡的时候带着万丈光芒，破开一切黑暗来到你身边，别说公主了，连他这种大直男都忍不住。要是王子殿下此刻拿出一枚戒指单膝下跪，尹泽城感觉自己会毫不犹豫大喊我愿意。
不对，扯远了，尹泽城不好意思的挪开目光，瞥见叔叔婶婶在客厅里不知所措，像座雕像一样呆呆站着。
一分钟前，那个耀眼的女孩走进他们的房子，带着无可挑剔的礼貌询问尹泽城在哪，叔叔身为明面上的一家之主理所当然被婶婶推出去，可他面对眼前这个礼貌询问的女孩心里没有半点长辈的架子——他不敢。极致的礼貌同时也代表着极致的距离，贵族对普通人无可挑剔的礼貌意思就是，我和你之间的距离你不要妄图逾越。叔叔脑子没有被驴踢过，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眼前这个美到让人窒息的女孩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陈依家身上散发的威严让叔叔有些拎不清，她到底是尹泽城那臭小子的朋友还是找上门算账的仇家。但无论是什么，那臭小子何德何能认识这等高贵的女孩？
正当叔叔犹豫着到底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一群人哗啦啦站在门口，黑色墨镜黑色外套黑色皮鞋，像极了有组织有纪律的杀手帮派，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叔叔一瞬间就认定了是尹泽城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现在人家上门算账来了。于是手指颤抖地指了指尹泽城的房门，然后说尹泽城是自己老爹捡回来的，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各位对于尹泽城要杀要剐自己都无所谓。急忙和那臭小子撇清关系。
陈依家深深看了一眼叔叔婶婶，然后走到尹泽城房前拍门，急促又刺耳。
这让叔叔更加确定陈依家就是来找尹泽城算账的，心里想着，要杀要剐随便陈依家，可千万别连累自己遭殃。
“尹泽城，还没收拾好吗？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陈依家面容清冷，高不可攀，那种叫“威严”的东西在她身上宛如实质。
尹泽城以为自己没睡醒，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嘶……疼。看来都是真的，在自己蜷缩成一团就要坠入冰冷的时候，真的有个人来了。
“我我我……”尹泽城结结巴巴，他情绪起伏太大，语言中枢一时没反应过来。林子信从旁边走了过来，他穿着苍蓝色的礼服，领口别着祖母绿宝石，袖子用金线绣着一朵灿烂的金丝皇菊，像是某个贵族少爷。他把一件朱红色礼服披在尹泽城身上，前一秒还是耷拉着脑袋，要多挫有多挫的鼠鼠，竟然有一丝落难公子的模样，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土狗也能当潘安。林子信凑近尹泽城低声说：“我们见你那么久还没来，就过来接你了。”
陈依家也上前帮尹泽城整理乱糟糟的头发，瞥见他怀里的蓑帽，似乎想起什么，低声在他耳边说：“三弟啊，你看起来很丧诶，像是一条被欺负的小狗一样。”
尹泽城鼻子有些发酸。
叔叔最先反应过来，壮着胆子问：“你们就是小城的朋友吗？”
陈依家说：“是的，小城和两位说了要去源中城了吧？我们今晚就出发。”
不是惹事？叔叔婶婶顿时气势又回来了。婶婶叉着腰叫喊着：“我养了他十几年，他一个铜板都没给家里带过，你们一下子把他拐走，这不就是人贩子吗？大家快来啊快来啊！这里有人贩子强抢百姓了！”
叔叔也说：“小姑娘，你们这样就不对了，我们养小城那么多年，付出那么多心血和精力，你一下子把人带走，整个诺山城的人可都不答应。”
陈依家笑了笑：“也对，小城这些年也麻烦二位照顾了，叔叔阿姨您看多少钱补偿比较合适？”
婶婶眼珠子一转，看了看陈依家身上分分钟闪瞎狗眼的珠宝，“二十……不，三十个金币，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陈依家打了个响指，随从就从前门走进来，把钱交给陈依家，陈依家转身给尹泽城，她想让尹泽城亲自把钱给他的“家人”。
三十枚金币放在丝绸袋子里，不重，但尹泽城觉得很沉，沉得让他的肩膀都有点发酸。他这一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钱，他所有私房钱加起来也就十六个铜板，是他捡垃圾卖钱和帮同学写作业跑腿存下来的。
他是个小财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摸着他存下来的私房钱，一遍一遍地数，每数一遍就开心一分。
很多年前他和爷爷坐在院子里，他对爷爷说想去银行工作，每天睡醒就是数钱。爷爷说，那有什么意思，钱都不是自己的，尹泽城说，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手摸到钱的时候也很快乐，快乐是自己的。
很多年后的今天，他手里拿着迄今为止他见过最多的钱，内心割裂煎熬。
叔叔这时候突然上前走了一步说：“小城从小就是我们的家人，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是这点钱就能割舍掉的呢？”
婶婶不可思议地看着叔叔，玩命给他使眼色，一双粗手往下移，在叔叔的后腰上掐了好几下，叔叔纹丝不动，大义凛然，像是恶霸陈依家强抢他视若珍宝的娇滴滴的儿子，而他是为了保护亲儿子挺身而出的英雄。
陈依家面无表情地又打了一个响指，随从再一次拿出一个丝绸小袋子给她，她放到尹泽城手里。
婶婶一看，惊喜的表情一闪而逝，随即露出悲痛的神情：“小城可是我的心头肉啊，你们这样……”
“陈小姐，陈小姐，您在里面吗？”谄媚的声音打断婶婶，婶婶恼火转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玩意敢挡着她坐地起价……哦不，是挽留她此刻最最亲爱的小宝贝尹泽城。
现在就算是她那入了土的死鬼老爹从棺材里跳出来要拆台，婶婶也会毫不犹豫把那死鬼的骨头拆了帮他物理超度。
但映入眼帘的那张肥脸让婶婶当场石化——那是比入了土的死鬼老爹诈尸还可怕的脸。
这次也不例外，他蜷在床上安慰自己：源中城有什么好，满大街都是人，挤来挤去吵吵闹闹。空气中都是燃烧的煤油的味道，报纸说，煤油闻多了对肺不好，说不定还会短命几年咧。至于大哥二哥，一个俊男一个美女，到哪里不是人群中最亮的星？没了自己这个拖后腿的，肯定混得更风生水起，到时候衣锦还乡，自己还可以给他们做导游，说诺山城现在发展啦现在变好啦，多亏了好政策啊……尹泽城没事的没事的，不就是一个源中城嘛，不去就不去，不开心的话睡一觉就好，明天一切都会结束……
尹泽城有时候真佩服自己的口才，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找到一套令人信服的说辞，劝服一无是处的自己保持存活。
连隔壁的邻居都说尹泽城傻乐呵好养活。
其实尹泽城知道这不是一句赞美的话。爷爷捡回尹泽城后，没少受人议论。邻居说尹泽城是个只会傻乐呵的孩子，没心没肺。和爷爷又没有血缘，估计等长大了翅膀醒了，拍拍屁股就走人，爷爷白替人养孩子。爷爷的那些老哥们也说，这年头有两口饱饭吃就不容易了，还养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劝爷爷把尹泽城送到救济院算了，还有叔叔……整天嚷嚷着尹泽城是个赔钱货，对爷爷奶奶说别指望他会给钱养这个小混账东西。
那个平时乐呵呵的老男人听到这些话罕见的发脾气。对着邻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那是老子亲孙子，你他妈儿媳妇不争气，肚子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少在这狗叫。和自己那几个老朋友说，我知道哥几个都是为我好替我着想，但小城是天赐给我的礼物。以后大家就不要提这个事了，谁提我和谁急。至于叔叔，爷爷没有说话，或者说压根就轮不到爷爷说话，奶奶在叔叔说完后直接从厨房祭出藤条，从街口打到街尾，叔叔又发出猪一样的惨叫。
如今尹泽城躺在爷爷奶奶的破败的房间，他们的床离尹泽城只有大概一个手掌的距离。
可那两个老人已经不在啦，世界上能替尹泽城撑腰的人已经没有了。
委屈……从未有过的委屈灌满他的心，直到溢出来，他想爷爷奶奶了，他想哭。
尹泽城惊讶的睁开眼，他听到杂乱的马蹄声从远到近，穿着军靴的脚步像是奔涌而来的雷霆，又像是一支踏碎岩石的军队，连带着他的床板微微颤动。怎么回事？诺山骑士团今晚军演吗？不对，诺山城护城骑士团万年懒散，平时出个警都要大半个小时，那些领着官饷徒有其名的骑士实际上在年复一年的腐败中早就成了大腹便便的混子，连小混混都追不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雷霆的声势？
还没等尹泽城反应过来，强力的灯光从窗外霎那间刺入，破碎了所有黑暗，他幽暗的房间耀眼如白昼。
“咚咚咚”，有人在敲大门；“咚咚咚”，有人在敲尹泽城房间的门。“砰”，门开了，门缝里的细尘飘在空中，也飘在那个闯进来的妞的身边，尹泽城和她四目相对，在那个瞬间他怀疑自己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天使。
但尹泽城很快反应过来，这开门的妞有点暴躁啊，他在心里吐槽。那妞一直以来都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性格，别看她长着一张乖巧的脸就觉得她是那种只会抱着书死啃的柔柔弱弱的女孩，实际上那个女孩跑起来尹泽城连她的影都摸不着，因为那妞叫做陈依家。
“尹泽城，还没收拾完吗？去源中城的船就要开了。”陈依家语气带着公主般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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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陈依家看不上小胖子那花了血本引以为傲的蓝宝石项链，对她来说，那玩意确实一般，连被她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那个叫陈依家的公主踏光而来，她带着帮手骑着雄壮的骏马乘着太阳一样的光出场，尹泽城有段时间特别喜欢看看童话，可他每次看到王子出场的时候就很纳闷，为什么所有白马王子一出场公主就会情不自禁爱上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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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前，那个耀眼的女孩走进他们的房子，带着无可挑剔的礼貌询问尹泽城在哪，叔叔身为明面上的一家之主理所当然被婶婶推出去，可他面对眼前这个礼貌询问的女孩心里没有半点长辈的架子——他不敢。极致的礼貌同时也代表着极致的距离，贵族对普通人无可挑剔的礼貌意思就是，我和你之间的距离你不要妄图逾越。叔叔脑子没有被驴踢过，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眼前这个美到让人窒息的女孩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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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依家深深看了一眼叔叔婶婶，然后走到尹泽城房前拍门，急促又刺耳。
这让叔叔更加确定陈依家就是来找尹泽城算账的，心里想着，要杀要剐随便陈依家，可千万别连累自己遭殃。
“尹泽城，还没收拾好吗？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陈依家面容清冷，高不可攀，那种叫“威严”的东西在她身上宛如实质。
尹泽城以为自己没睡醒，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嘶……疼。看来都是真的，在自己蜷缩成一团就要坠入冰冷的时候，真的有个人来了。
“我我我……”尹泽城结结巴巴，他情绪起伏太大，语言中枢一时没反应过来。林子信从旁边走了过来，他穿着苍蓝色的礼服，领口别着祖母绿宝石，袖子用金线绣着一朵灿烂的金丝皇菊，像是某个贵族少爷。他把一件朱红色礼服披在尹泽城身上，前一秒还是耷拉着脑袋，要多挫有多挫的鼠鼠，竟然有一丝落难公子的模样，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土狗也能当潘安。林子信凑近尹泽城低声说：“我们见你那么久还没来，就过来接你了。”
陈依家也上前帮尹泽城整理乱糟糟的头发，瞥见他怀里的蓑帽，似乎想起什么，低声在他耳边说：“三弟啊，你看起来很丧诶，像是一条被欺负的小狗一样。”
尹泽城鼻子有些发酸。
叔叔最先反应过来，壮着胆子问：“你们就是小城的朋友吗？”
陈依家说：“是的，小城和两位说了要去源中城了吧？我们今晚就出发。”
不是惹事？叔叔婶婶顿时气势又回来了。婶婶叉着腰叫喊着：“我养了他十几年，他一个铜板都没给家里带过，你们一下子把他拐走，这不就是人贩子吗？大家快来啊快来啊！这里有人贩子强抢百姓了！”
叔叔也说：“小姑娘，你们这样就不对了，我们养小城那么多年，付出那么多心血和精力，你一下子把人带走，整个诺山城的人可都不答应。”
陈依家笑了笑：“也对，小城这些年也麻烦二位照顾了，叔叔阿姨您看多少钱补偿比较合适？”
婶婶眼珠子一转，看了看陈依家身上分分钟闪瞎狗眼的珠宝，“二十……不，三十个金币，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陈依家打了个响指，随从就从前门走进来，把钱交给陈依家，陈依家转身给尹泽城，她想让尹泽城亲自把钱给他的“家人”。
三十枚金币放在丝绸袋子里，不重，但尹泽城觉得很沉，沉得让他的肩膀都有点发酸。他这一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钱，他所有私房钱加起来也就十六个铜板，是他捡垃圾卖钱和帮同学写作业跑腿存下来的。
他是个小财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摸着他存下来的私房钱，一遍一遍地数，每数一遍就开心一分。
很多年前他和爷爷坐在院子里，他对爷爷说想去银行工作，每天睡醒就是数钱。爷爷说，那有什么意思，钱都不是自己的，尹泽城说，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手摸到钱的时候也很快乐，快乐是自己的。
很多年后的今天，他手里拿着迄今为止他见过最多的钱，内心割裂煎熬。
叔叔这时候突然上前走了一步说：“小城从小就是我们的家人，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是这点钱就能割舍掉的呢？”
婶婶不可思议地看着叔叔，玩命给他使眼色，一双粗手往下移，在叔叔的后腰上掐了好几下，叔叔纹丝不动，大义凛然，像是恶霸陈依家强抢他视若珍宝的娇滴滴的儿子，而他是为了保护亲儿子挺身而出的英雄。
陈依家面无表情地又打了一个响指，随从再一次拿出一个丝绸小袋子给她，她放到尹泽城手里。
婶婶一看，惊喜的表情一闪而逝，随即露出悲痛的神情：“小城可是我的心头肉啊，你们这样……”
“陈小姐，陈小姐，您在里面吗？”谄媚的声音打断婶婶，婶婶恼火转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玩意敢挡着她坐地起价……哦不，是挽留她此刻最最亲爱的小宝贝尹泽城。
现在就算是她那入了土的死鬼老爹从棺材里跳出来要拆台，婶婶也会毫不犹豫把那死鬼的骨头拆了帮他物理超度。
但映入眼帘的那张肥脸让婶婶当场石化——那是比入了土的死鬼老爹诈尸还可怕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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