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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盗邵之墓

    盗跖的目光在左邵身上停留片刻,简单的一瞥,左邵即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只听盗跖问道:“你知道此会因何而设立?”

    这个在记忆中是有的。

    【盗跖团伙不成文的规定四:行动前召开会议,评估打劫、偷盗对象的财富,即妄意室中之藏,以此确定行动目标。】

    【盗跖团伙不成文的规定五:在打劫过程中,坚持入先、出后、分均三大原则,即首领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首领要确保偷盗人物的安全,首领要保证赃物分配的平衡。】

    所以,左邵、段咎、获三人冒险进入邾国、莒国,不单单是因为盗跖之徒在小国横行无忌,还因为团伙这些规定的存在。

    “知道。”他答道。

    “刚才,各营首领均说了在郑、卫两国行动的收获,你前往宋国,是要图谋什么?宋国又有什么利可图?”

    左邵一时愣住了,刚才一时冲动,现在才想起来,在盗跖面前,并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自由行动的。

    他拼命寻找自己脑海里宋国的材料,可惜,自己所掌握的,完全编不出此次行动的理由。

    盗跖也不着急,把玩着手中的短剑,注视着向邵,等待他的说辞。

    营中的群盗把这样的场面当成父亲对儿子的考验,都是含笑而视,就连盗驹满是胡须的脸上,都咧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左邵额角渗出冷汗,他忽然灵机一动,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

    “我今日方才得知,父亲经营盗人,如同农人耕作农田。父亲在郑、卫诸国播种多年,时至今日,方才看到丰收之希望,儿子虽然不肖,也愿意为父亲在宋国播种。”

    这番话让盗跖和群盗难得的大笑起来。

    “此次去宋国一事,我同意了。”盗跖说道,“你此次可以获得不少财物,去宋国是你自作主张,去宋国的花销就由你自行解决吧。”

    左邵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他此刻的心中十分高兴,能去宋国是其一,而能脱离盗跖的大本营却是其二。

    这地方,想一想就觉得无比的别扭,他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段咎却道:“主公,少主此番有此大功,按说可以独设一营,不知……”

    盗跖却打断了他:“他要去宋国,就等他归来之后,再另外设营吧。”

    段咎微微皱眉,也不再多说什么。

    群盗的势力,实质是由好几个派别组成的,盗跖原先带领的鲁人,是群盗之中实力最大的,其次则是盗辄为首的晋人,以盗驹为首的戎人,再次则是盗魇带领的卫国,盗猛带领的郑人,段咎和获的势力都是其中实力最弱的。

    独立成军的好处就在于,可以拥有自己的部属,更加要紧的是可以有一定的自由行动的权力。

    段咎暗自叹息一声,这次略作试探,跖大人似乎不想让少主更早拥有自己的部属。

    “主公,少主前往宋国,岂可没有人随行,我愿意跟随少主一同前往。”

    说话的是获,他本来已经分配了郑国的任务,看到左邵一人独行,颇有不忍,又想起和左邵的合作很是顺意,这才顺势提出同行。

    盗跖笑道:“获兄弟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

    不知道第多少届盗首会议圆满落下帷幕。

    盗首们开始饮宴,分享此次在邾国、莒国打劫的收获。

    甚至还有几位舞女走入帐中,舞蹈歌唱,为盗首们助兴。

    这些舞女也都来自各国,她们的身份都是贵族家族的女眷,在各国一轮轮的血腥火并中,不知道多少家族被淘汰。

    或被打劫而来,或者被家族奉献而来的她们,就成了牺牲品。

    当年穿着漂亮的羊羔皮做成的裘衣,佩戴着发出悦耳声响的美玉,乘坐驷马拉着的豪车,等待着生死契阔的良人。

    如今,却只能舞蹈在盗贼的帐篷中。

    这就是乱世。

    在盗跖的营中,歧视链条是按照对盗贼团队的作用建立起来的。

    盗首们自然在最高端,其次是武士,再次则是逃到此地的农夫和牧民,接下来是百工、商人,她们这群女人就在歧视链条的最底端,而盗贼们俘获的男性贵族则早已被视为奴隶,在繁重的劳役中,填埋在沟壑之间。

    看了一会舞蹈,实在觉得无趣,悄然退出帐篷,循着记忆,来到汶水边的一棵柳树下。

    他在自己阴暗的帐中,搜寻着关于这里的一切记忆。

    帐篷中充斥了古怪的气味,十分难闻。

    就如同盗邵曾经的记忆一样,很少有美好的片段。

    这里曾经居住过七位盗跖的儿子。

    六个兄长消失之后,就只剩下自己。

    他和六位兄长一样,一出生就被抱到这里,由盗贼中的女人养大,一成年就接受盗贼中武士残酷的训练。

    盗跖所说的不错,他没有给与儿子们丝毫的慈爱,仅仅只有勉强的养育。

    儿子们之间,也极少有兄弟之间的友爱,而仅仅有残酷的生存竞争,和博取父亲认可的不择手段。

    这就是盗邵的曾经。

    他在帐篷中翻找着盗邵的物品,都是一些破旧的衣物,偷偷藏起来发霉的食物,还有一块雕工精美的玉石,上面刻画着一株草。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他拿着玉石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找不到什么线索,就先收到怀中。

    其他的物品,全部拿到河边,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他挖了一个土坑,把它们全部埋在坑中。

    这算是盗邵的葬礼吧。

    “盗邵之墓。”他默默在心中题写了一块墓碑。

    “盗邵兄弟,现在无法为你立碑,就先在心中为你立一块,将你永远埋葬于此吧。”

    再拿出残破的陶碗,斟点酒为你送行。

    他很想为盗邵撰写一篇悼词,想来想去却只有一句话:

    “曾经有一个叫邵的盗贼埋藏于此,世人不曾纪念他,也不曾忘怀他,因为世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盗跖的帐中,歌舞依旧。

    葬礼完成之后,他独自坐在河边,望着汶水向西而行的激流。

    在河边到山麓的狭窄地段,崎岖不平,农人勉强开垦了一些农田,然而收获很少,牧人驱赶着牛羊,在草地上放牧,采桑的女子唱着歌走在田间陌上的桑树中,工匠的营地升腾着青烟,叮叮咣咣的声音远远可闻。

    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之心。这的确是盗跖组织起这一社会时的理想。

    左邵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此刻,他才有一种融入春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