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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喜欢不喜欢

    瞭见郝狗蛋穿扮好出了二门,米老师十分气愤地对常生说:“郝狗蛋这才上班去了。你姥爷来借气管子的时候她就在了。你姥爷一进门就走,连招呼也没跟你姥爷打,我以为他不认识。走了以后,你姥爷说稀奇他为甚鬼眉溜眼的。我问认识不认识,你姥爷说从小耍大的。”

    “是不是有病了?”常生问。

    米老师说:“你姥爷一走又过来了。我说我得出去一趟,他问上我个没完,暂且不走。”

    “他是有甚问的了?”常生问。

    “问我去哪呀,我说去你姥姥家。问我去你姥姥家有甚做的了,我说有几句话想安顿你。说我教也不教你的了还有甚安顿的了。我说你回村呀,想安顿安顿,又问我安顿甚呀,”米老师告诉常生。

    “他还问这了?”常生说。

    “问这话还算是好的了,”米老师说到这里,向外瞭了一下,接着说,“我说我得快点儿去你姥姥家了,怕去的迟了你走了想安顿也安顿不成啦。他站在门口动也不动,说我大肚牵连的快不要过去了,少管点儿闲事哇。我说安顿学生几句话,咋就是管闲事了?他说我对你过于好了。”

    “你不要跟他说话,”常生说。

    “我不跟他说了,可他挡在门口,还是说上个没完,弄得我干着急不能走。”

    “你把他推开,”常生天真地说。

    “我哪敢推了,一推就上了他的当了,你是不知道那个人多不地道,”米老师说。

    “我以前一点儿也不知道郝狗蛋坏,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姥爷说了,我才知道点儿,”常生说。

    米老师说:“他堵在门口尽说没勾头话,眼睛还直盯盯地看我。我赶紧拿起笤帚扫起炕来,心思谋不跟他说话,他滥兴(尴尬)了咋也走呀哇。不想哪走了?还是不住不歇地说。——快不说他了。我也是实在气得不行了,今儿个才跟你姥爷和你说了。”

    常生见米老师的嘴干裂裂的,遂问道:“米老师是不是还没吃早饭了?”

    “我打算从你姥姥家回来做上点儿拌汤,”米老师用湿毛巾擦了一下嘴说,“要不是你来,郝狗蛋这会儿也不走。他女人今儿个不知道有甚做的了,走的比平时还要早,平时走的就可早了。”

    “米老师喝上一口水哇,嘴干的,”常生说。

    “暖壶里没水了,我一阵儿烧哇,”米老师说。

    “你眼皮子也不要撩他,一句话也不要跟他说,他就不过来了,”常生说。

    “那样儿哇,我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说他哇还有他女人了哇。她女人可好了,成天给我捎带的买东西,住在这儿我可省事了,”米老师说。

    “那你跟她女人说一说,叫他女人管一管,他倒不敢过来了哇,”常生给米老师出主意。

    “我也思谋过,可是咋思谋也不能说。人家两口子挺好,概也没吵过个架。我要是说了,弄得人家吵起架来,不是成了我的过了,”米老师说。

    “是不是你一住进来,就是这样的?”常生问。

    “以前好了,过来倒也过来了,过来说上几句就走了。差不多半个月了,”米老师说。

    “那就是他叫(被)下了厂长以后,”常生说。

    “他把厂长叫下了,我还不知道,”米老师说,“一见他女人不在家,他就过来坐下不走,说上个没完,一句也没提他叫人家把厂长下了。”米老师说。

    “他女人好像在百货商店上班的了,可是我在三个门市部概也没见过,”常生问。

    “百货商店当保管的了,可忙了,每天走得早,回来得迟,有时候晌午也不回来,”米老师说。

    “高欢脸皮子厚,是不是达(随)了他舅舅?”常生又问。

    “倒是有点儿一样处了,不过高欢跟他这个舅舅比起来差的多了,大概是岁数还小了,”米老师说。

    “高欢来他舅舅这儿了不?”常生问。

    “来了,来了也不过这厢来,看样子对我意见挺大,”米老师说。

    常生说:“自从毕业以后,我概也没见高欢。”

    “高欢前两天来过一回,我瞭见留了个大背头,”米老师说着走到常生跟前,撩起他的衫子看着说,“你姥姥真是个好裁缝,看她给你做的这身白衫子、蓝裤子多贴身,多好看。”

    “我姥姥想叫我留在镇里学裁缝,我姥爷不叫学,我也不想学,”常生说。

    “你不想学就不能学,想学才能学好了,”米老师说着摘下常生戴着的深蓝色解放帽问,“这个帽子也是你姥姥给你做的?”

    “是了,”常生回答。

    “帽子也做得好,”米老师把帽子给常生戴上,往正扭了扭说:“漂白衫子、浅蓝裤子,配上深蓝帽子、白底蓝球鞋,你这一身穿扮,我看回了你们村,谁家的孩子也比不了你。”

    常生从米老师的赞语和眼神里,得到了极大鼓舞,他暗下决心,回村后在庄稼地里好好儿劳动。

    米老师说罢转身走到炕沿边儿,揭开后炕放着的黄色木头箱的盖子,取出两本书、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拿在手里问常生:“喜欢不喜欢?”

    “喜欢,”常生高兴地说,“我把我舅舅的《林海雪原》和《战斗的青春》拿上了,正思谋两本小说这半年不够看,拿上米老师这两本就差不多了。我先把这两本看完,早点儿给老师送回来。”

    “这是我送给你的,”米老师说着把钢笔和笔记本放在长条书桌上,然后把两本小说递给常生说,“你爱看小说,回村好好儿地看哇。”

    常生把两本小说接在手中,看着米老师激动地说:“真的送给我啦?”

    “你是不是不信?”米老师看着憨乎乎的常生问。

    常生忽闪着黑亮的眼睛回答:“信了哇。”

    “一本是奥斯特罗苏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本是杨沫的《青春之歌》,我前天从新华书店买回来的,”米老师拢着黑亮的短发说,“这两本和你舅舅送你的那两本都是好小说,你多看上几遍。”

    米老师说罢,又把笔拿起来递给常生,然后拿起笔记本,翻开前面写有字的那页对常生说:“我在上面抄了几句名人名言。”

    常生接过笔记本,看着上面娟秀流利的笔迹说:“我多会儿能写下米老师这么好看的字就好了。”

    “只要你有心练,坚持练上两三年就超过我了,”米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