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求恕
车在她身前停下，西服外套兜头落下，一双手把她从阶上搀起，推进车里去。听过人贩子当街抢人，剜了器官去卖，配作冥婚。随便，她无所谓，至少还有用。
亦步亦趋，她被带到一处。指纹密码锁打开，鼻尖闻到香气。一人迎上前来接：“先生，太太，回来了。”
好家伙！林修文拂开外套，牵着她往卫生间，她便见得通透明亮的数百平大平层居室。主卧里妆台上琳琅满目饰物，铺满奢侈化妆品，倒都是她日常用惯的牌子。这点上，黄酉启从未怠慢她。宽敞的卫生间竟是双台设计。在她家，她和黄酉启有各自的卫生间，她不允许黄酉启染指她的用具。
林修文开了水龙头，熟练帮她用鲨鱼夹拢好头发。“柳姨做了你爱吃的鱼粥，你洗好出来吃。”
镜子里，是狼狈邋遢的女人。好看？黄酉启说她好看。她又呵呵傻笑。好看有鬼用。女儿是别人的，儿子去哪了也不知，好看有鬼用！
那佣人在外头敲门：“太太，先生说你出车祸，把我吓个半死。你哪里不舒服，可要我帮你？”
听多了律师赚的都是黑心钱，这亲眼见来，八九不离十。黄酉启吭哧吭哧十多年，一遭说破产就破产。胡乱洗一通，歇过了，她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坐在饭桌前，柳姨把粥递上了，挨近了，细细打量她。多看几眼，能看出她不是女主人吗？“太太，肺撕裂呢，这可要静养，切莫发炎。先生唤了护士待会过来给你打点滴，你放心歇着，晚上我陪你，你有事就喊我。昨晚先生在医院整晚，我以为你今晚还是住院，正打算去替他呢。”
周凯怡抱着头，一口一口应付面前的粥。外间大门密码滴滴响，应声敞开，风风火火有人闯进来：“修文，凯怡回来了？怎么样，怎么样？人没事吧？快让我看看。”
周凯怡左右张望，想找地方躲。她是他的谁？她一个人家的老婆，在林修文家里是什么说法？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身影转进餐厅，见了她便喊：“舅妈！你在这！”
大吉利是！周凯怡眼前一黑。
“舅妈，你看，我今天在学校抓了只螳螂，你快看！”林翊轩捧着一只小笼子，献宝一样凑近前。
不知哪来的无名力，周凯怡直将那柳姨拽起，躲瘟神般拿柳姨当挡箭牌，脸都不敢抬，口中直呼：“我不是，你不要乱叫！”这要让儿子看见了，她当真从这顶楼跳下去算数。
林翊轩傻傻愣住，林秀媛追过来，他还觉委屈：“妈，舅妈怎么了？”
林秀媛也没见过这样阵仗，见林修文从书房出来，问：“怎么回事？”
林修文不作声，林秀媛便明白了。指着自己脑袋，忧心忡忡：“撞到脑子了？”
“翊轩，舅妈要休息，你别闹！”柳姨哄着，去赶林翊轩。
这一叫，让周凯怡回过神。“翊轩！翊轩！”越过柳姨抓住这小孩，“你知道黄博涛吧？你们班里的同学，黄博涛！”
林翊轩怔怔看着她，望向林秀媛姐弟。见林秀媛点头，他才说：“我们班里？没有这个人啊。”
“你确定？”她抓狂起来，直如疯癫。“年级呢？年级有没有？”
林翊轩为难：“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么多人。啊，舅妈，你抓疼我了！妈妈！舅舅！”
“你要找学生，问教导主任就好。”林秀媛上前解围，把儿子护在身后，“你等一下，我马上帮你问。”
林秀媛开了手机扬声，清清楚楚问，那一头也明明白白答复，整个第一小学，没有黄博涛这个人。
外间门铃响，柳姨去应门，林修文扶起呜呜悲泣的周凯怡，将她放在床上。在床沿看着她，轻声道：“这一日也闹够了，且睡一觉，说不定明天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她不理他。一妇人过来了，与他对过药方，牵了输液管过来给她扎上。
可到半夜，她仍惊醒。梦中她带着两个孩子出远门，到火车站，一个转身功夫，妹妹便不见了，急得直跺脚，三魂七魄都飞散，催促哥哥去找，一路追，一路喊，竟就从梦中叫到现实。哪知，现实比梦境更可怖！不止妹妹，哥哥也不见了！
“太太，没事！没事！”一双温暖的手抱住她的头，让她哇哇放声大哭。
“柳姨，你回房歇着吧。”
“先生，你昨夜也一晚......”
那双手退开去，林修文近了：“你要安眠药，抑或，我陪你说说话？”
周凯怡睁着一双泪眼看他，哽咽：“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跟你没有关系。”
忽然，他鼻梁微皱，笑了。这动作表情分明清晰烙印，每一次，他做这个动作，都会逗得她探手抚娑。须臾的失神，她又呆了。
他移过妆台凳，坐在她旁边。“今天在车上，我知道你听见了，桂春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什么？他以为她为了这一桩才佯装发疯？“我知桂春喜欢你，我连你们大床都送上。”
他噎住，无奈，叹：“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愚蠢自以为是的男人！但若这样误会，可以尽早解除这段关系，不妨一用。“是，你背着我和桂春眉来眼去，你当我不知。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不过是普通男人，得陇望蜀，别的男人会的有的，你也不能缺。我再好不过就一个我，桂春刚强能干，征服得了她，你可怜的虚荣心一定万分满足，这种快感是我不能给的，对不对？你早说啊，我才不会跟她争，我把你拱手让给她，站你们旁边拍烂掌。如此，你满意否？”
她说着，他便笑，一边摇头。待她说完，他道：“我妈人老糊涂，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我认识桂春在前又怎样？我们自己过得好好的，你待翊轩如亲生，我感激都来不及，这就够了。你怎为她一句话就横冲直撞，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她听得稀里糊涂，铆足劲去想，她平日里对黄酉启母亲可是千依百顺不曾有一点忤逆，连年催生，她也交足功课。怎么？“你妈说什么了？”
他太息：“凯怡，我妈那边我自会处理，你不必管她。至于桂春，当年我一五一十都和你交代明白。我除了你，不可能有其他人。你要怎么才信？你这一次，唉，我又再欠你一桩，生生世世给你做牛做马。”
周凯怡看着眼前人愧悔得要跪下告饶。经黄酉启这遭，她哪里还天真得起来？男人的话，信他半成都要死过翻生。她道：“你当我装神弄鬼，可事实就是不忠不用。你若真觉对不起我，倒不如坦白了说，跟那人是怎么回事？我这次车祸是为了什么？”
“哪里来的什么那人？”他焦头烂额，拔身即走，出去又回转，递上一叠文件：“那是我当事人。我妈见我跟一个女人在律所楼下咖啡厅，跑你跟前胡说一通，你当真了，转头就出事。那店三面尽是玻璃，谁都见得。我若真有心，叫我天打雷劈！凯怡，这么多年你从来不过问我律所的事，怎么这次就都信了十足？我把那天的监控记录我你拿来，总算明白罢！”
周凯怡嘴角难掩冷笑，心灰意冷。似她那样逮着黄酉启十八小时查得通透，也抵不住他要偷腥，更何况眼前这个。
林修文见她不动，翻出监控照片，城内金石药业姚少彬的儿媳妇，她是认得的。不过正常交际，有何好大惊小怪？“姚老出面要我协调他儿媳的医疗事故，顾客在其下属医院整容失败，面临巨额赔偿。”
这倒是惊天大头条！她张口结舌。怎么不认识？那医院是市美容协会的会长单位，满大街的灯箱广告随处可见。有钱人到底不一样，从额头到私处，只要有心够胆，哪里不能动？王桂春知道了，应可抚掌爆笑一整日。
憋到内伤。周凯怡拼尽全力控制。王桂春可有想头，要不要竞争下届协会会长？若是，这契机千年难得。
“凯怡，你放过我，不要再闹，好不好？”林修文伏在她脚尖，把头埋在她双膝里，“咱们十二年老夫老妻，你这一出戏，我真的甘拜下风！”
戏？也得他配合演着。天底下哪对夫妻不是这样？演一辈子，就成真了。
亦步亦趋，她被带到一处。指纹密码锁打开，鼻尖闻到香气。一人迎上前来接：“先生，太太，回来了。”
好家伙！林修文拂开外套，牵着她往卫生间，她便见得通透明亮的数百平大平层居室。主卧里妆台上琳琅满目饰物，铺满奢侈化妆品，倒都是她日常用惯的牌子。这点上，黄酉启从未怠慢她。宽敞的卫生间竟是双台设计。在她家，她和黄酉启有各自的卫生间，她不允许黄酉启染指她的用具。
林修文开了水龙头，熟练帮她用鲨鱼夹拢好头发。“柳姨做了你爱吃的鱼粥，你洗好出来吃。”
镜子里，是狼狈邋遢的女人。好看？黄酉启说她好看。她又呵呵傻笑。好看有鬼用。女儿是别人的，儿子去哪了也不知，好看有鬼用！
那佣人在外头敲门：“太太，先生说你出车祸，把我吓个半死。你哪里不舒服，可要我帮你？”
听多了律师赚的都是黑心钱，这亲眼见来，八九不离十。黄酉启吭哧吭哧十多年，一遭说破产就破产。胡乱洗一通，歇过了，她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坐在饭桌前，柳姨把粥递上了，挨近了，细细打量她。多看几眼，能看出她不是女主人吗？“太太，肺撕裂呢，这可要静养，切莫发炎。先生唤了护士待会过来给你打点滴，你放心歇着，晚上我陪你，你有事就喊我。昨晚先生在医院整晚，我以为你今晚还是住院，正打算去替他呢。”
周凯怡抱着头，一口一口应付面前的粥。外间大门密码滴滴响，应声敞开，风风火火有人闯进来：“修文，凯怡回来了？怎么样，怎么样？人没事吧？快让我看看。”
周凯怡左右张望，想找地方躲。她是他的谁？她一个人家的老婆，在林修文家里是什么说法？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身影转进餐厅，见了她便喊：“舅妈！你在这！”
大吉利是！周凯怡眼前一黑。
“舅妈，你看，我今天在学校抓了只螳螂，你快看！”林翊轩捧着一只小笼子，献宝一样凑近前。
不知哪来的无名力，周凯怡直将那柳姨拽起，躲瘟神般拿柳姨当挡箭牌，脸都不敢抬，口中直呼：“我不是，你不要乱叫！”这要让儿子看见了，她当真从这顶楼跳下去算数。
林翊轩傻傻愣住，林秀媛追过来，他还觉委屈：“妈，舅妈怎么了？”
林秀媛也没见过这样阵仗，见林修文从书房出来，问：“怎么回事？”
林修文不作声，林秀媛便明白了。指着自己脑袋，忧心忡忡：“撞到脑子了？”
“翊轩，舅妈要休息，你别闹！”柳姨哄着，去赶林翊轩。
这一叫，让周凯怡回过神。“翊轩！翊轩！”越过柳姨抓住这小孩，“你知道黄博涛吧？你们班里的同学，黄博涛！”
林翊轩怔怔看着她，望向林秀媛姐弟。见林秀媛点头，他才说：“我们班里？没有这个人啊。”
“你确定？”她抓狂起来，直如疯癫。“年级呢？年级有没有？”
林翊轩为难：“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么多人。啊，舅妈，你抓疼我了！妈妈！舅舅！”
“你要找学生，问教导主任就好。”林秀媛上前解围，把儿子护在身后，“你等一下，我马上帮你问。”
林秀媛开了手机扬声，清清楚楚问，那一头也明明白白答复，整个第一小学，没有黄博涛这个人。
外间门铃响，柳姨去应门，林修文扶起呜呜悲泣的周凯怡，将她放在床上。在床沿看着她，轻声道：“这一日也闹够了，且睡一觉，说不定明天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她不理他。一妇人过来了，与他对过药方，牵了输液管过来给她扎上。
可到半夜，她仍惊醒。梦中她带着两个孩子出远门，到火车站，一个转身功夫，妹妹便不见了，急得直跺脚，三魂七魄都飞散，催促哥哥去找，一路追，一路喊，竟就从梦中叫到现实。哪知，现实比梦境更可怖！不止妹妹，哥哥也不见了！
“太太，没事！没事！”一双温暖的手抱住她的头，让她哇哇放声大哭。
“柳姨，你回房歇着吧。”
“先生，你昨夜也一晚......”
那双手退开去，林修文近了：“你要安眠药，抑或，我陪你说说话？”
周凯怡睁着一双泪眼看他，哽咽：“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跟你没有关系。”
忽然，他鼻梁微皱，笑了。这动作表情分明清晰烙印，每一次，他做这个动作，都会逗得她探手抚娑。须臾的失神，她又呆了。
他移过妆台凳，坐在她旁边。“今天在车上，我知道你听见了，桂春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什么？他以为她为了这一桩才佯装发疯？“我知桂春喜欢你，我连你们大床都送上。”
他噎住，无奈，叹：“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愚蠢自以为是的男人！但若这样误会，可以尽早解除这段关系，不妨一用。“是，你背着我和桂春眉来眼去，你当我不知。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不过是普通男人，得陇望蜀，别的男人会的有的，你也不能缺。我再好不过就一个我，桂春刚强能干，征服得了她，你可怜的虚荣心一定万分满足，这种快感是我不能给的，对不对？你早说啊，我才不会跟她争，我把你拱手让给她，站你们旁边拍烂掌。如此，你满意否？”
她说着，他便笑，一边摇头。待她说完，他道：“我妈人老糊涂，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我认识桂春在前又怎样？我们自己过得好好的，你待翊轩如亲生，我感激都来不及，这就够了。你怎为她一句话就横冲直撞，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她听得稀里糊涂，铆足劲去想，她平日里对黄酉启母亲可是千依百顺不曾有一点忤逆，连年催生，她也交足功课。怎么？“你妈说什么了？”
他太息：“凯怡，我妈那边我自会处理，你不必管她。至于桂春，当年我一五一十都和你交代明白。我除了你，不可能有其他人。你要怎么才信？你这一次，唉，我又再欠你一桩，生生世世给你做牛做马。”
周凯怡看着眼前人愧悔得要跪下告饶。经黄酉启这遭，她哪里还天真得起来？男人的话，信他半成都要死过翻生。她道：“你当我装神弄鬼，可事实就是不忠不用。你若真觉对不起我，倒不如坦白了说，跟那人是怎么回事？我这次车祸是为了什么？”
“哪里来的什么那人？”他焦头烂额，拔身即走，出去又回转，递上一叠文件：“那是我当事人。我妈见我跟一个女人在律所楼下咖啡厅，跑你跟前胡说一通，你当真了，转头就出事。那店三面尽是玻璃，谁都见得。我若真有心，叫我天打雷劈！凯怡，这么多年你从来不过问我律所的事，怎么这次就都信了十足？我把那天的监控记录我你拿来，总算明白罢！”
周凯怡嘴角难掩冷笑，心灰意冷。似她那样逮着黄酉启十八小时查得通透，也抵不住他要偷腥，更何况眼前这个。
林修文见她不动，翻出监控照片，城内金石药业姚少彬的儿媳妇，她是认得的。不过正常交际，有何好大惊小怪？“姚老出面要我协调他儿媳的医疗事故，顾客在其下属医院整容失败，面临巨额赔偿。”
这倒是惊天大头条！她张口结舌。怎么不认识？那医院是市美容协会的会长单位，满大街的灯箱广告随处可见。有钱人到底不一样，从额头到私处，只要有心够胆，哪里不能动？王桂春知道了，应可抚掌爆笑一整日。
憋到内伤。周凯怡拼尽全力控制。王桂春可有想头，要不要竞争下届协会会长？若是，这契机千年难得。
“凯怡，你放过我，不要再闹，好不好？”林修文伏在她脚尖，把头埋在她双膝里，“咱们十二年老夫老妻，你这一出戏，我真的甘拜下风！”
戏？也得他配合演着。天底下哪对夫妻不是这样？演一辈子，就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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