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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坠物杀人事件-08【葛丽】

    由麻广义的反应,显然他并不知道、也不相信黄月季是葛丽所送。

    “我老婆疯了这么多年,别说我,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给她爸送月季?”

    薛行点头道:“确实。黄色的花到处都是,即便要送也没必要送那么一大盆,明显是……”

    他故意欲言又止。

    麻广义坐不住,追问:“明显是什么?”

    薛行不说,扭头看我,示意我说。

    麻广义的视线立马追过来。

    我只好说:“薛警官的意思是,凶手自导自演,先以葛丽的名义,提前把凶器——也就是那盆黄月季送进去,然后再择机杀人,最后伪装成意外全身而退。”

    麻广义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盯着我,又望向薛行。

    薛行也正看着他,一副猎人观察猎物的表情。

    麻广义马上撇清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你们在医院,亲自和葛丽聊就是了,我反正……”

    “多谢。”薛行正等他这句,接得很快。

    麻广义话没说完,给卡在那,不上不下的,难受了一会儿,只好请护士带葛丽来。

    葛丽来时,随身还有个中型手提包,大概装些换洗衣服,拎在护士手里。她自己双手捧了张画纸,颜色透到背面来,只有黄色。指间还握着根荧光笔,也是黄色,颜料把手指都染黄了。

    令人意外的是,葛丽非常美,特别美!

    她骨相是大美人那种,有上世纪九十年代港风美人的感觉。只不过神态——许是精神失常的缘故,显得有些幼稚。但这反为她不同凡响的美加了层朦胧的滤镜。

    而且,脸美之外,更为难得的是,人到中年,身材竟然没有走形。即便裹在宽大的病号服里,行动之间,仍能看出玲珑有致,令人移不开眼。

    亲眼看到葛丽,之前不能理解的麻广义的体贴,瞬间变得合理。

    与此同时,葛三明对女儿的痴恋,和对女婿麻广义的瞧不上,也都不难理解了。

    甚至在薛行脸上,我也看到惊艳。

    当然,那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他马上就恢复冷静去看麻广义了。我也瞧去,却见后者脸上并无惊艳,只是眯着眼笑,上前接护士手里的提包。

    我想:这也合理。毕竟我们是初见,所以才有惊为天人的效果。而麻广义已经看过无数回,当然不会再像我们一样震惊。

    相对而言,探视区其他等候家属脸上的表情才更真实——不拘男女,都被葛丽惊艳到。

    又因为葛丽是精神病人,那些视线——尤其男人们的——十分大胆露骨。

    送葛丽来的护士把包交给麻广义,说病人在画画,所以耽误了些时间。麻广义谢过对方,牵着妻子在沙发上坐下。但葛丽并未落座,反而直接滑坐到地上,就着茶几继续画画。

    麻广义道歉,要叫葛丽,被薛行阻止。

    我坐在葛丽对面,近距离观察,发现不同于印象里的疯子,葛丽脸上没有疯态,反而很安定。

    事实上,相比于印象里的精神病,她更像得了自闭症的小孩,没有眼神交流,始终固守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就比如眼前的画画。

    葛丽的画不像大人的,人物扁平,比例失调,线条还僵硬。再加上颜料下得重,画上大中小三个人都非常醒目。

    尤其她正在涂色的最小的那个,明黄的颜色,几乎把四肢淹没,变成耀眼星芒。

    麻广义轻声说:“她经常这么画,大中小三个人,是我们一家三口。”

    这么说,小的那个就是被葛三明杀死的儿子,遇害时年仅两岁,所以葛丽才会把它涂得如此明亮,宛若天上的星星,大概是掺合了爱和失去两种心情。

    不过,这能说明她的部分理智还在吗?

    我轻声叫葛丽的名字,结果并没看到她有反应。

    麻广义摇了摇头,痛心道:“没用的,她画画的时候听不见人说话。医生说她在另一个世界,除非她自己回来,让我不要强行叫她,弊大于利。”

    我点头,跟着滑坐到地上,用平行视线继续观察葛丽。

    并很快得出结论:送花嘱咐葛三明好好照料的,绝对不是葛丽。

    她最多做到把手里这幅画送给父亲,可惜后者见不到她。

    想想葛丽也真是可怜,从小没有母亲,好不容易结婚生了孩子,还被亲生父亲给杀了。而且,父亲对她还……

    虽然除了内裤并没搜到其他证据,但从葛三明追杀女婿、偏爱黄月季的行为来看,他对葛丽,也许确实存在超越人伦的感情。

    这种种加在一起,难怪葛丽会疯。

    偏她还生得这么美,令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都显得尤为浓重,仿佛造物主造出她这样的美人就是为了毁掉。

    所以她的精神失常,她的进入另一个世界,我想,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自我救赎。只不过代价太大,风险也太高。因为如果不是麻广义这种丈夫,境遇怎么样,还真不一定。

    正在感慨,葛丽突然哼哼起来——就像小朋友一样,不说原因,只是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原来是她画画的荧光笔没水了。

    尽管画面上三个人物已经被涂得非常饱满和明亮,她却还是不满,费力而无功地画那根已经枯竭的笔,然后更不满。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黑色中性笔。

    还没来得及说明,就被葛丽拿走,拔掉盖子,在纸上画起来。第一笔落在中间那个人物身上,但因为颜色突变,马上愣住。

    我抬头看向薛行,犹豫是否该把笔拿回来。

    但薛行一径盯着葛丽,我只好作罢。

    只见葛丽愣了一下,马上就着刚才的那笔,在代表她自己的那个人物上重重地涂画起来!而且这次远没有之前温柔耐心,反而极重极快,像被什么驱使,又像在传达什么怒气。

    总之,画面很快多出浓重的黑色,笔力之重,数次把纸戳破。

    但她不停,一块浓黑之上,起笔位置稍稍上移,便马不停蹄再次落笔奋力涂画。

    如此数次,宛如被笔仙附体,黑气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