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鹿鸣塔 » 19号的6个小时

19号的6个小时

    停车到东四,在胡同里找到了那家四合院。四合院中规中矩,门上的朱漆布满裂纹。之前来过一次,前年的六月,那晚吃饭,一桌子的男人中间有一位异域长相的女性。屋主01年购买,如今价值已经翻了四十倍,据说是福康安宅子的一部分。

    我看过一些野史和小说,记得二月河的《乾隆皇帝》也描写了其为私生子的经过。这里离我前女友家不远。她家在张自忠路上的一条胡同,她家是三进院的最北那个,并不是一个传统的四合院。门从东侧开,南边没有倒座房。后来被她家经营成一个私房菜馆,我没去过。

    朋友L开门引我进入,见到朋友Y。我问他前年在这个院子计划的事情进展得如何,他说一件都没有办成。昨晚他从上海到京,一会儿傍晚七点的高铁去杭州。我看他精神不好,老扣干裂的嘴皮子。

    前年三月我和几位朋友到Y的老家。第二天上午在他家后院池塘栽树,有桃树和柳树。回到院子,碰到从屋里出来的Y的爱人,我点了点头。她身体虚弱,在院子里蹭蹭阳光。五月我再去,她已经病逝,躺在老屋的正中。我们几个朋友在后院的空地讨论池塘里是否有鱼。树都好好地活着。

    Y说昨晚在这吃饭的有位老将军的孙子,饭后他们聊天,他给Y讲了同样是这个饭桌上曾发生过的事儿。那是他与一位知名男歌手同桌吃饭,歌手侃侃而谈,不着边际;他几次提醒,还口无遮拦,于是上手给了歌手一个巴掌。第二天,这位歌手上门道歉。BJ藏龙卧虎,但更要明白与陌生人不要太多嘴。

    我问Y的感情情况。他说正在谈着,且同居了,是他老婆的好朋友。这个女生,我见过,在他老婆的葬礼上。她离过婚,带着一个孩子。Y和她好了之后,给她父亲出钱做了肺移植,巧了,正好有肺源。这些我都知道,从朋友口中,现在他亲口告诉我。这无法评价,冷暖自知。

    正厅的地毯应该好久没有洗了,茶台的缝隙里也攒了不少烟灰。我们准备离开。东西两边的房子都关着门。东边是个书房,上次在大桌子上用毛笔瞎画了几个字,在门口与异域长相的女性聊了几句,她却是西安人,在香港工作。

    Y去BJ南站,L去大兴机场。我去赴约晚上的饭局。路上很堵,疫情以前BJ的过年犹如半个空城,而今年年初二就开始拥挤。我从去年12月8日的刀片嗓开始,基本康复于世界杯阿根廷夺冠的那天。我想过,如果阿根廷输了,也许我会再躺一个月。

    车向南左拐东行,一扇弧形大楼的窗户玻璃反射的光芒一排排地游了过来。俄乌冲突已经一年了,工作在这里的人们格外忙吧。去年开仗,似以为是闪电战。世界格局在发生着变化,俄乌战争犹如结冻的湖面在二月炸裂的春响,待冰全部消融,仍是一往平静的湖面吗?

    蓝岛大厦在外交部的附近,满福楼搬到了这里。曾经的满福楼在公交5路地安门站,后来挪到了往南几百米的一幢楼里,占了两层。它到了蓝岛只去过一回。以前经常从5路的前门始发站到地安门,菜单几乎都不用看。前门大街弄得已经没有了烟火气。

    车里的收音机响起了贝多芬的《丢失一分钱的愤怒》,这是他没有完成的作品。如果用当下时髦的AI,可能会谱写成一个不错的版本,但我认为不会是一个完整的贝多芬版。它能写出“轻舟已过万重山”,是基于纯粹的逻辑“脚手架”,很期待它可以写出意合的弦外之音,当有“神”的出现,那会是了不起的550W。

    车行驶到朝外市场街,有一次下班回家捎带一位女同事穿过这条小路。W女士早已离开单位,同事们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知道她后来在未婚状态下生了一个男孩,孩子父亲未知。W在车里抱怨同事传她和老板有染。我说容忍和反驳都没用,如果受不了,消失也许是个办法。

    此时律师C给我电话,问我到哪里了。C与我在九年前相识于一个并购项目。四十二了,刚刚与比他小十六岁的女友分手。之前,如果以婚礼为界,他有过没有领证的离婚。他和我说过,他闻到肥胖女生的味道,下体就有反应。我说你成功地印证了油脂和性的关系。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香水》中让人沉沦的味道就是这么来的。

    车拐进日坛公园东路不久就到了,这家饭店就叫日坛涮肉。我第二次来。第一次来是和Z女士和他的爱人。他们久婚未育,到协和医院查了双方基因,属于天生不合。后来他们分开后,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又各自生了两个。Z告诉我,她的第一个孩子是在XZ绕了大昭寺后有的。

    他们已经到了,C带了他的女同事,还有我的朋友D。C和D让我猜女的祖籍,既然是猜,肯定很特殊。我说HLJ、XJ。他们说你先猜南北,我说南。他们说HLJ和XJ都是北,为什么改成南。我说明显是个“三门问题”。然而她是陕西宝鸡人,一点特殊性没有,一点策略也没有。为什么要问祖籍这个问题呢?

    我们围绕宝鸡聊了不少。说实话,我更喜欢陈仓这个名字,还有兰陵、长安、朝歌都很好听。后来女律师说起自己,现在的自己既想在工作上有所成绩,又想多投些精力照顾自己的孩子,她爱这个职业,但亏欠了家庭。C说先爱自己,才能更爱他人,毕竟氧气面罩先给自己戴好再照顾身边的老人和孩子。

    饭中,D接到电话,有个朋友刚到京,一会也会到这里。我们把椅子重新摆了摆,空出了一个位置。发现旁边的八人桌还是一个人,已经快八点了,这个人从我到就已经在这了。由于饭店没有预订业务,只能先到占座,估计这位就是占座的,还好饭店对他也没有意见。

    D是看不出肉的颜色的。想起大学时的一节课,老师让我们挑选出穿红色衣服的同学。然后他问我们的挑选过程。后来他说真实情况是在挑选红色的同时也挑选出了其他各种颜色,比如这位是黄色因而不是红色,那位是蓝色所以不是红色。我不同意,站起来说道,真正的分析过程是只有两种颜色——红色和非红色。

    色盲影响了D的一些生活,但问题不算太大。而无法更改的逃不脱的限制是我们一直身处其中的自然。是自然使我们产生觉醒,而觉醒的那一刻,就没有了回头路。我们愈发强壮,也在修建更厚的围墙。因为要生存,无法回归到如婴儿。我们走上了被设计的不归路,所以就推着那块石头上山吧。

    D的朋友到了,倒是自来熟。谈天说地,像那歌手。喝酒只是舔一舔,两个小时,半杯酒都没舔完。这饭店的酒精炉子也真差劲,不够燃的,已经换了四五回。当服务员过来说由于过到了十点,已经不能加菜了,我顿时火了,大声说道:喝酒不痛快,吃肉不痛快,聊天不痛快。

    情绪是可以捏造出来的,是可以在事件上跳舞的。以上的二十个段落是从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经历的和脑中经过的事情,究竟是里面的某件还是一起造成了最后的愤怒,也许与六小时外也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