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们要继续向前了
千万不要对穷人抱有什么美好的幻想，如果你想象着穷人是一群虽然穷，但是有骨气有尊严，身上具备着一切美德，只是单纯的穷的话，那么，你只会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这一点李贶生早就知道了，在他无数次被逼着去搞调查的时候，任何过于高估的幻想都会被打破，任何过于低估的轻视也会被修正。
穷人就是穷人，去除穷这个对他们状态的描述字眼以外，他们也不过只是人而言，同他人没什么区别。
但李贶生忘记告诉卓后人这一点了。
他以为卓后人应该知道这些才对，毕竟......卓后人可是来自于未来的那个天朝的！那可是老头子虽然一直对其有着某种意识形态上的不满（作为巴枯宁份子，老头子很难完全认同毛份子的国家），但无数次在同自己的交流中难以掩饰对其的敬仰和崇拜，以至于到了某种狂热的信仰的国度。
免费住房分配，免费医疗，义务教育，自由结社，劳工武装权利，地方公社选举，集体民主和自动化经济。
全民哲学教育，实验性神经共享网络的普及，宇宙民主制度的建设......
那是什么地方？地上天国？乌托邦？还是桃花源？
不，那是卓后人来的地方。
虽然在卓后人的描述里，好像他待的地方没有那么好，不过李贶生仍然对卓后人抱有着不小的期待。
卓后人也对自己有着不小的期待。
然后他就失败了。
百般无聊的等到了晚上后，李贶生从外面赶回来同卓后人汇合了，还又带了好几个看上去像是官员的家伙。卓后人原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他可以不用去兼职夜校教师了，结果李贶生还是将他弄去上课了。
那就上课吧。
卓后人是这样想的。
上课的最开始，被叫来的劳工们安安静静的坐着，但总是要动来动去的——卓后人想到了自己曾经读小学和初中时的情况。
上了一会儿课之后，劳工们已经开始明显的出现不耐烦的情况，大部分劳工保持了安静，但显然是心不在焉的，少部分劳工则开始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是补觉。
卓后人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是傻子，大概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讲得东西引不起这些工人们的兴趣，可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之前在扬州时的经验也不起作用了，那个时候纺织工们肯听他的，是因为当时的环境所迫，可现在......
这堂课的效果很差。
卓后人试图教导劳工们一些简单的数学知识，但大部分劳工觉得那没什么用，他们学字是为了签订劳动契约时不至于被骗，也是为了能够看懂一些工坊里的告示，而不是真的想要学成什么。
课程结束之后，卓后人显得有些沮丧。
“你在之前的世界里，上课都是怎么样的？”
“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我高中的时候一直在做题，然后去背各种各样的知识，考试，背书，考试，背书......上了大学之后我就没怎么学习过了，最后毕业都差点没毕成。”
“我开始怀疑你以前到底是不是中国人了。”
“明明是你对我曾经所在的国家有些某种莫名其妙的滤镜好吧。”
真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滤镜是哪来的，那位前辈难不成不仅是个网左，还是個小粉红？一天到晚无脑吹自己的国家哪里都好的那种？
李贶生抬头看了卓后人一眼，那眼神让卓后人稍微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于是有些慌乱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总之，你也看见了，让我上课是真的不行，我只能能忽悠......不是，能鼓动那些纺织工，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有要斗争的意愿，我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些发泄口而已。真的，别再让我干这种事情了，我搞不定的，弄劳工运动还是你们这些人来好吗？”
“我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就好，不如这样，你也别天天盯着我了，我累，也麻烦你。反正我绝对不会跑的，不如你把我送到顺天那边软禁起来，只要待遇够好，每个月给我点书看，伙食弄得好一点，我绝对安心接受软禁，不做任何额外的事情。”
“那可不行，你还有用。”
“不是，我还有什么用啊！您是圣人，您是伟人，我看出来您很了不起，简直要超越时代几百年搞天下大同了。可我不是这种人啊，我连给一帮半文盲工人上课都做不好。”
“这件事情还是让别人来和你谈吧，廖委员，这位是卓后人，您可以将造船厂的时候和他说说了。”
不是，这又是什么破事啊。
卓后人有些麻，他没想到自己都表现的这么废物了，李贶生还是揪着他不放。
一旁看上去像是什么官员的中年男人倒是没有在意两人的争执和卓后人的抱怨，带着笑容靠近了卓后人，主动伸出了手。
“您好，我叫廖云，苏州经济委员会的负责人之一，这次是委托了李先生帮我们解决一件小事，他就为我们推荐了您，说您在这方面颇有些见解和能力。
原话是‘这家伙说不定会有些作用，他解决不了我再上’，不过嘛，都是在官场上混这么久的人了，自称为廖云的男人自然也不会不知趣到把这种话给直接说出来。
卓后人不知道对方找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只好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先说下去。
“是这样的，说来很惭愧，我们的一部分人对于未来的经济发展似乎过于自信了......”
“廖委员，说重点。”
一旁的李贶生突然插话说到，让廖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直接说到：
“好吧，我们有一个造船厂破产了，现在大概有两千多的劳工面临失业问题，因此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有很多人对市场开始失去信心了。我们希望对钱庄进行改组，但实在不知道该任何下手，希望您能够协助我们，重新整理一下钱庄的贷款业务。”
这不就是之前李贶生和自己说的那件事情吗？
卓后人有些听懂了，但还是好奇的问到：
“伱们不是有那个，欧洲贸易的投资吗？靠那东西集中一批资金不好吗然后自己投资不好吗？”
“投资过了，那些资金有很大一部分都流入了炼铁和炼钢产业，还有木材产业和造船产业。的确让之前苏州疲敝的经济提升了一会儿。但现在资金链已经供应不上了，您大概清楚，所谓的欧洲贸易，实际上根本不存在，或者说不存在那么大的规模和回报利润，我们生产出来的商品现有市场也无法消化，现在很多人手上都囤着大批的商品消化不了，不少工坊也已经开始接不到新的订单了。”
“那就是这个市场本身出现危机了，改善放贷业务也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你们无法是想要国家来承担损失而已。”
“这个是没有问题的。”
李贶生突然说到：
“朝廷可以承担这笔债务，反正也已经欠了几千万了，只要债务不超过一万万两就还算良好。现在征日战争也停止了，军费可以适当的减一减，朝廷还是能够维持一个比较良好的债务偿还能力的。”
“那找我也没什么意义了啊，既然国家能够承担债务，那还不赶紧承担？这种危机要是再拖下去，等到爆炸了就更麻烦了。”
现在也许还只是集中了几百万两，影响不会太大，以这个世界的大明体量，是能够硬抗下来的。
等再过后一点，几千万两的白银被集中起来了，那才叫一个疯狂。
说不定大明就要迎来自己的‘大萧条’了。
但卓后人搞不懂，只是这样的话，完全没必要非把他拉上改组钱庄啊，直接转移债务然后国家介入不就好了吗？
“......钱庄大部分的起源来自于民间的商人，这些商人的后台一般都是旧文人。”
廖云见卓后人还是不理解，不得不把话说的更清楚一些。
“我们想要接这个机会处理【郁金香危机】的同时，把地方上的钱庄清理一下......嗯，收回到朝廷的手中。”
“直接说你们想要把钱庄全部集中到自己手上好了。”
廖云没有回应李贶生在一旁过于直白的说法，只是将两份文件递给了卓后人。
卓后人看了看两份文件的标题。
哈......真是有够原始的冲突。
这一点李贶生早就知道了，在他无数次被逼着去搞调查的时候，任何过于高估的幻想都会被打破，任何过于低估的轻视也会被修正。
穷人就是穷人，去除穷这个对他们状态的描述字眼以外，他们也不过只是人而言，同他人没什么区别。
但李贶生忘记告诉卓后人这一点了。
他以为卓后人应该知道这些才对，毕竟......卓后人可是来自于未来的那个天朝的！那可是老头子虽然一直对其有着某种意识形态上的不满（作为巴枯宁份子，老头子很难完全认同毛份子的国家），但无数次在同自己的交流中难以掩饰对其的敬仰和崇拜，以至于到了某种狂热的信仰的国度。
免费住房分配，免费医疗，义务教育，自由结社，劳工武装权利，地方公社选举，集体民主和自动化经济。
全民哲学教育，实验性神经共享网络的普及，宇宙民主制度的建设......
那是什么地方？地上天国？乌托邦？还是桃花源？
不，那是卓后人来的地方。
虽然在卓后人的描述里，好像他待的地方没有那么好，不过李贶生仍然对卓后人抱有着不小的期待。
卓后人也对自己有着不小的期待。
然后他就失败了。
百般无聊的等到了晚上后，李贶生从外面赶回来同卓后人汇合了，还又带了好几个看上去像是官员的家伙。卓后人原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他可以不用去兼职夜校教师了，结果李贶生还是将他弄去上课了。
那就上课吧。
卓后人是这样想的。
上课的最开始，被叫来的劳工们安安静静的坐着，但总是要动来动去的——卓后人想到了自己曾经读小学和初中时的情况。
上了一会儿课之后，劳工们已经开始明显的出现不耐烦的情况，大部分劳工保持了安静，但显然是心不在焉的，少部分劳工则开始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是补觉。
卓后人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是傻子，大概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讲得东西引不起这些工人们的兴趣，可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之前在扬州时的经验也不起作用了，那个时候纺织工们肯听他的，是因为当时的环境所迫，可现在......
这堂课的效果很差。
卓后人试图教导劳工们一些简单的数学知识，但大部分劳工觉得那没什么用，他们学字是为了签订劳动契约时不至于被骗，也是为了能够看懂一些工坊里的告示，而不是真的想要学成什么。
课程结束之后，卓后人显得有些沮丧。
“你在之前的世界里，上课都是怎么样的？”
“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我高中的时候一直在做题，然后去背各种各样的知识，考试，背书，考试，背书......上了大学之后我就没怎么学习过了，最后毕业都差点没毕成。”
“我开始怀疑你以前到底是不是中国人了。”
“明明是你对我曾经所在的国家有些某种莫名其妙的滤镜好吧。”
真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滤镜是哪来的，那位前辈难不成不仅是个网左，还是個小粉红？一天到晚无脑吹自己的国家哪里都好的那种？
李贶生抬头看了卓后人一眼，那眼神让卓后人稍微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于是有些慌乱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总之，你也看见了，让我上课是真的不行，我只能能忽悠......不是，能鼓动那些纺织工，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有要斗争的意愿，我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些发泄口而已。真的，别再让我干这种事情了，我搞不定的，弄劳工运动还是你们这些人来好吗？”
“我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就好，不如这样，你也别天天盯着我了，我累，也麻烦你。反正我绝对不会跑的，不如你把我送到顺天那边软禁起来，只要待遇够好，每个月给我点书看，伙食弄得好一点，我绝对安心接受软禁，不做任何额外的事情。”
“那可不行，你还有用。”
“不是，我还有什么用啊！您是圣人，您是伟人，我看出来您很了不起，简直要超越时代几百年搞天下大同了。可我不是这种人啊，我连给一帮半文盲工人上课都做不好。”
“这件事情还是让别人来和你谈吧，廖委员，这位是卓后人，您可以将造船厂的时候和他说说了。”
不是，这又是什么破事啊。
卓后人有些麻，他没想到自己都表现的这么废物了，李贶生还是揪着他不放。
一旁看上去像是什么官员的中年男人倒是没有在意两人的争执和卓后人的抱怨，带着笑容靠近了卓后人，主动伸出了手。
“您好，我叫廖云，苏州经济委员会的负责人之一，这次是委托了李先生帮我们解决一件小事，他就为我们推荐了您，说您在这方面颇有些见解和能力。
原话是‘这家伙说不定会有些作用，他解决不了我再上’，不过嘛，都是在官场上混这么久的人了，自称为廖云的男人自然也不会不知趣到把这种话给直接说出来。
卓后人不知道对方找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只好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先说下去。
“是这样的，说来很惭愧，我们的一部分人对于未来的经济发展似乎过于自信了......”
“廖委员，说重点。”
一旁的李贶生突然插话说到，让廖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直接说到：
“好吧，我们有一个造船厂破产了，现在大概有两千多的劳工面临失业问题，因此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有很多人对市场开始失去信心了。我们希望对钱庄进行改组，但实在不知道该任何下手，希望您能够协助我们，重新整理一下钱庄的贷款业务。”
这不就是之前李贶生和自己说的那件事情吗？
卓后人有些听懂了，但还是好奇的问到：
“伱们不是有那个，欧洲贸易的投资吗？靠那东西集中一批资金不好吗然后自己投资不好吗？”
“投资过了，那些资金有很大一部分都流入了炼铁和炼钢产业，还有木材产业和造船产业。的确让之前苏州疲敝的经济提升了一会儿。但现在资金链已经供应不上了，您大概清楚，所谓的欧洲贸易，实际上根本不存在，或者说不存在那么大的规模和回报利润，我们生产出来的商品现有市场也无法消化，现在很多人手上都囤着大批的商品消化不了，不少工坊也已经开始接不到新的订单了。”
“那就是这个市场本身出现危机了，改善放贷业务也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你们无法是想要国家来承担损失而已。”
“这个是没有问题的。”
李贶生突然说到：
“朝廷可以承担这笔债务，反正也已经欠了几千万了，只要债务不超过一万万两就还算良好。现在征日战争也停止了，军费可以适当的减一减，朝廷还是能够维持一个比较良好的债务偿还能力的。”
“那找我也没什么意义了啊，既然国家能够承担债务，那还不赶紧承担？这种危机要是再拖下去，等到爆炸了就更麻烦了。”
现在也许还只是集中了几百万两，影响不会太大，以这个世界的大明体量，是能够硬抗下来的。
等再过后一点，几千万两的白银被集中起来了，那才叫一个疯狂。
说不定大明就要迎来自己的‘大萧条’了。
但卓后人搞不懂，只是这样的话，完全没必要非把他拉上改组钱庄啊，直接转移债务然后国家介入不就好了吗？
“......钱庄大部分的起源来自于民间的商人，这些商人的后台一般都是旧文人。”
廖云见卓后人还是不理解，不得不把话说的更清楚一些。
“我们想要接这个机会处理【郁金香危机】的同时，把地方上的钱庄清理一下......嗯，收回到朝廷的手中。”
“直接说你们想要把钱庄全部集中到自己手上好了。”
廖云没有回应李贶生在一旁过于直白的说法，只是将两份文件递给了卓后人。
卓后人看了看两份文件的标题。
哈......真是有够原始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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