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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裴若霄,出来受死!

    月满天,疏星几点,倒是个月白风清的良夜。

    三沙帮潞州总堂口的小院里,裘老龙座下七大鬼中的老四、擅长闭气潜海、诨号“探幽鬼”、如今怕是要改为“独臂鬼”的刘十三坐在小院正中的石桌上。

    半月前他因拦截凌万里,被断一臂,虽然医治及时,请的也是潞州名手,但终因凌万里刀气狠厉侵蚀过深,右胳膊没有接上,裘老龙此番前去连阳,将身边好手都带上了,只他以伤病之躯,奉命留守堂口。

    他伤势未愈,不能饮酒,此时左手捧了一杯清水,看着漫天月色,心里一叹。

    就在不久前,三沙帮还红红火火一派朝气蓬勃模样,可自从扯上那劳什子云中令之后,便如瘟神附体一般,诸事不顺,不但他们兄弟伤了两个,今晚更是连龙头都被人上门打伤,待此事过去,无论如何也得去归云寺请几位高僧来做场法事,转转背运。

    正在他低头喝茶时,却猛然瞥见一道人影站在身旁!

    还未等他出声,头顶百会穴便被那人掌心覆盖,低沉嗓音问道:

    “裘老龙何在?”

    这声音虽粗粝,却压不住一股悲意,头顶要穴被人拿住,刘十三却并不慌乱,他抬眼瞧了那人一眼,却见他臂上缠了一圈黑布。

    刘十三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大惊问道:

    “龙行空?!”

    龙行空,潞南三虎中的老大,传闻其根骨绝佳,乃是第一等的武道种子,自幼拜入名师门下,十七岁便晋入全真境界,而后周游天下练刀,二十二岁便是琉璃境高手,二十四岁自退经脉重修武道,二十八岁便入全真实境,可以说潞南三虎的偌大名声,大半都是由他一人撑起来的。

    三年前,听闻他晋入内圣实境,而后远走西域,磨炼刀法,倒是好久没有他的消息,有小道消息说他已身死异域,也有说是去了西北黑袍军效力,但不管如何,若是他还在潞州,便是有世家倚靠,裘老龙也是万万不敢招惹潞南三虎的。

    龙行空掌心加力,再度问道:

    “裘老龙何在?”

    感受着头顶涌入的霸烈内劲,刘十三将心一拧,梗着脖子道:

    “不知!”

    龙行空点点头,不再说话,手心一震,暴戾的内劲瞬间摧毁刘十三所有生机,他挪开掌心,任由刘十三尸体重重倒下,等院外三沙弟子发现时,院中除了一具尸体外,空空如也,早已不见龙行空踪影。

    ……

    天才微亮,清静了一夜的小院便又热闹了起来,一队马车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中,慢慢驶入小院,赶车的云庚当先跳下,在车边扯开门帘,等云叔平、云景两人都下车之后,在迎在身旁的云笠胸口轻轻给了一拳,笑道:

    “做的不错!这趟记你一大功!”

    一旁云景也含笑对他说道:

    “这件事当机立断,做的漂亮。”

    云笠揉着胸口,先同云叔平见了礼,然后才嘿嘿笑了起来。

    云家这边因寻得云中令,气氛轻松,院外则一片沉静,褚家二公子褚光第站在院门外,对身后的李疤瘌道:

    “烦请李堂主将手下撤回,这里有我的人便够了。”

    李疤瘌转身看了看倚在马车上静坐的裘老龙,见他无甚反应,朝手下一挥手,对一旁的刘师爷说道:

    “老刘,你领着他们先撤!”

    等院外三沙帮众渐次离开,褚光第带来的二十余名劲装汉子分作两队,一队守在门口,一队从巷子外绕往后院,褚光第对身旁两人道:

    “刘统领、平道长,咱们进去看看?”

    说罢当先跨入小院,潞州易麟派掌门平若海与刘臻紧随其后,见褚光第进院,云景当先迎出:

    “云景见过褚公子。”

    褚光第脸上涌出一阵笑意,拱手道:

    “语默精明强干,不愧为云家清凤!来潞州不过一日便寻到云中令,我们找了大半个月却连影子都没见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哇!”

    云景脸色不变:

    “云中令乃云家之物,想来冥冥中自有天意,教它落入我手,语默不敢居功。”

    褚光第脸上却摆出一副嗔怪之色,说道:

    “物华珍宝,自应有德者居之,但你们一来,先是重伤我潞州豪杰,而后又与连阳官府起冲突,却是做事太过霸道,如今裘龙头求到我这里来,却真是让我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收拾这幅局面!”

    云景眼神一凝,淡淡问道:

    “那依褚公子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褚光第一笑,将目光看向云庚:

    “虽然事出有因,但法大于理,依我看,只要交出伤人凶手,其余人自可带着云中令离开。”

    云景看向褚光第双眼:

    “那就是没得谈了?”

    褚光第仍旧挂着笑:

    “来我潞州为非作歹,还想全身而退?”

    在来连阳路上,云景已飞马传信潞平城中王镇,此时却未见其人,心知怕是刑部那厢事情有变,不然褚光第怎么会咬死裘老龙重伤这件事?

    云景色盯着褚光第的双眼:

    “说这么多,不就是褚家偷鸡不成倒蚀米,面子上过不去么?江湖事江湖了,就画下条道道来吧!”

    褚光第此时脸上笑意渐敛,嘿声道:

    “口气不小,还以为你家是当年的漕军云家么?在潞州地界,我画了,你接得住?”

    而后看向云庚:

    “昨夜在潞平,你云老五以全真实境的功夫,先伤裘老龙,再败顾调元,耍出来好大的威风!今天我特意请了平掌门来,倒要看看你还能狂到几时?”

    褚光第身旁那位白衣道士,正是潞州易麟派掌门平若海,一身琉璃真境武功,稳居潞州前十高手之列。

    云庚提剑上前,看着褚光第面露不屑:

    “说到底不还是打一场么?扯那么多由头有屁用?”

    而后对着平若海将头一扬:

    “早就听说过易麟派太衍真经的厉害,原本是想此事结束再去拜你山门,没成想居然在这里对上,平掌门,易麟百年大派,也做了褚家的狗腿子?”

    平若海养气功夫精深,听闻挑衅并无怒意,只淡淡一笑:

    “易麟派与褚家数十年的交情,当出手时自然该出手相助,贫道虽居乡野,也久闻云施主紫陵剑的威名,有幸切磋,甚感荣幸。”

    众人此时已默契将院中空了出来,刘臻摸摸鼻子,抬手道:

    “有比武看自然是好事,但若闹出人命,我可一定要报官的。”

    平若海温声道:

    “刘统领放心,只分胜负。”

    云庚细细拂拭长剑,笑道:

    “看来平掌门是胜券在握?”

    平若海成名数十年,大小争斗何止百场,如今正值盛年巅峰,又比云庚高了一个境界,此次比试在他看来,已有胜之不武的嫌疑,哪想过自己会输?听得云庚问话,只斜斜掐了防御掌势,沉默不语。

    云庚擦完长剑,屈指一弹,剑身荡漾出龙吟之声,朝前挽了个剑花,沉声道:

    “既然平掌门成竹在胸,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罢,跨步舒腰向前一进,紫陵长剑携龙吟之声向平若海胸腹间撩去!

    平若海本就是守势,见云庚剑来,后撤一步让过剑光,等云庚中途变招撩势转为横斩时,再次斜退一步,让出剑芒横扫范围,同时右掌虚摆在胸前、左掌劲力捏实含在腰腹,两脚一前一后,可进可退,正是他的成名掌法升阳掌中能攻能守的九鼎掌架。

    按平若海所想,原本是要让足三招之后,再行出手,此时已让足两招,他掌架已成,云庚也已近身至五尺之内,只待云庚再进到三尺之内,他顶住第三招,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便可以掌法顺势抢攻。

    “唰!”

    不出他所料,云庚长剑横扫落空,不待剑势落尽,挽了个剑花收回胸前,果然再进一步举剑欲刺,平若海这时不再后退,先一步侧身闪过剑锋,再矮身上前,将两人的距离缩至两尺之内,右掌兜向云庚持剑的右臂,封住他下一步剑招,同时含而不发的左掌携着体内沸沸扬扬的太衍真气,怒蟒出洞般直取云庚丹田!

    一拦一戳,正是升阳掌的杀招之一、龙鹤双影!

    云庚变招亦极快,持剑右臂一屈,让过平若海的擒拿,同时左拳如同早有准备一般,凝劲撞向袭来的左掌!

    “嘭!”

    拳掌如同山羊顶角般抵在一起,血肉之躯的相撞竟生出闷雷似的沉沉之音,让两人的身子齐齐一震!

    看到云庚竟似早有准备,平若海心中暗道不妙,这云庚的搏杀经验比他预想中要高明许多,看来避实就虚,取巧速胜已不可行,他轻巧地一缩腿,准备借势后撤,重整气息后,再以高了一重的境界慢慢磨斗,他十余年修炼的、位列神品的太衍真气,堂堂正正搏杀,只要不出大差错,最后的胜者必定是他。

    可云庚哪能再给他重新调整的机会?在看到平若海前两招的退让之势后,心里便清楚他的打算,故而第三招长剑是虚、拳劲是实,拼的就是能跟平若海近身搏杀、双方输赢系于一发的机会!

    云庚手腕一抖,紫陵剑脱手飞旋扫向平若海,而后平若海退一步,他便进一步,同时九宫掌法只攻不守,每一击都奔着硬碰硬甚至以伤换伤而去!

    “嘭!嘭!嘭!嘭!嘭!”

    五招!平若海连退五步,云庚便连进五步,两人双掌连撞,自第三次开始,云庚嘴角便有血流下,平若海也面色赤红,不过比起云庚却是好上很多。

    虽然云庚受伤更重,但平若海无论心里还是面色俱都发苦,因为他受伤虽轻,但胜负之势正渐渐向云庚倾斜!

    却是云庚每进一步,九宫掌变招之间,或以肘磕或以掌触,每次都能精准击打在紫陵剑剑柄,加速其飞旋之势,如同灵蛇般翻腾不止地攻向平若海!平若海便如在跟云庚对掌之时,还要防备另一人的长剑偷袭!

    虽然凭借精妙的掌架与临阵经验,不但精巧避过长剑,更是在招式变换、掌法碰撞间占得上风,但平若海此时连退五步,虽然体内一口悠长真气余劲甚多,但步法却已凌乱到几乎无法再保持掌架!

    “嘭!”

    云庚左掌再与平若海硬碰一招,一口血雾喷向平若海面孔,逼他被迫偏头闪躲,同时右手一横,接住空中盘旋的紫陵长剑,不顾平复紊乱的内息,强行运劲扫向平若海!

    平若海脚下一乱,终于无法保持掌架步法,只能以铁板桥让过剑锋,云庚拼着伤势,到此终于占得胜机,想也不想抬脚踹向平若海小腹。

    平若海在铁板桥后仰之时便已想到,在翻身后折的同时一脚前蹬,亦是直取云庚胸腹,同时撑地的一脚在剑势略过之后猛然发力,带动身体向后鱼跃而出。

    平若海被踹中丹田,云庚胸前也挨了一脚,两人同时闷哼!

    他们两人都为上三境的真境高手,这番交手出招星驰电发般,在场除了刘臻、云季平、裘老龙等寥寥几人外,没人能看得清楚,更不会懂其中的凶险。

    在平若海退到第三步时,刘臻摇了摇头,叹道:

    “好一个慷慨激昂紫陵剑!平掌门可惜了…”

    褚光第原本看到云庚口吐鲜血,还以为平若海已然胜了,听了这话不由一愣,转头问道:

    “刘统领的意思,是平掌门输了?可这云庚明显真气不继,受伤极重,平掌门又高他一整个境界,怎么会输?”

    刘臻并不答话,只抬眼示意他往场中看。

    果然,在两人交换一脚之后,平若海贴地后掠,云庚持剑紧追,九宫步连踏,在平若海还未来得及撑地起身时便已追至,长剑居高临下直指,罩住平若海胸腹要害,只要再进半分,必能将平若海重伤。

    平若海败了!

    到了此时,云庚终于有机会调整内息,他长长吐了口气,嘴角又流出一丝血痕,嘴里却哼声道:

    “又想赢,又想赢得好看,平掌门修道之人,也如此贪心不足么?”

    这是在嘲讽平若海自恃境界高明,交手之初还想着让人三招,以落个好名声。

    平若海虽然面色冷青,但却颇输得起,待云庚收回长剑,他双手向后撑地而起,嘴里道:

    “云施主锐气凌人,是贫道失于自负,这场是贫道输了,等施主此间事了,贫道自会北上都邺,再来领教紫陵剑法。”

    然后对褚光第拱手道:

    “贫道有负褚公与公子所托,但既已言败,除非有人行凶,否则今日之事贫道便不好再出手,望褚公子勿怪。”

    无论是易麟派,还是平若海,都不是褚光第能撒气的对象,因此虽然心下不满,褚光第仍回礼道:

    “光第虽非武者,但也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道长不过一时大意,失之毫厘,我哪里敢怪罪!”

    院墙边上,云笠跟裴若霄站在一块儿,低声道:

    “这就是我说的五哥了,怎么样,全真境对琉璃境,一个大境界的差别,平若海可是你们潞州江湖上稳坐前几把交椅的大高手,还是被我庚哥在十招之内大胜,你就安心跟着我们,保你平安!”

    裴若霄还沉浸在云庚与平若海的搏杀之中,虽然他一个外行看不出其中高明之处,但两人每次交掌,其中爆发的风雷之声,已足够勾起他的心驰神往。云庚一步一进、分毫不让的凶戾姿态,更是让他热血沸腾。

    云庚这时已将体内真气调顺,擦了擦嘴角血红,挑着眉毛朝褚光第道:

    “怎么说?”

    褚光第顿感心头一堵,他原本以为这一场平若海必胜,等煞掉云家威风再谈,才好掌握主动,没成想名震江湖二十年的易麟掌门居然被年轻一辈的云庚拼伤胜了,那么他原先准备的条件便不好开口,一时被云庚问住,哼了一声,闭口不语。

    刘臻见状,哈哈一笑,正要上前打圆场,却似忽然感觉到什么一般,猛地扬头,朝东南看向巷外,停了片刻,平若海,云庚也是齐齐一震,随他看了过去。

    暮色里,在院内众人的目光之中,一道黑影在高高低低的房舍上兔起鹘落,大雕扑食般几个起落,便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小院简陋的房顶屋脊之上,居高临下地沉沉问道:

    “裘老龙、雷万停、裴若霄何在?出来受死!”

    正沉浸在对武功的浮想联翩中的裴若霄一身热血瞬间冷却凝固: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