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逐鹿苍冥 » 第二十七章 战功显赫惊震朝野,棋道论心龙志未泯

第二十七章 战功显赫惊震朝野,棋道论心龙志未泯

    司隶秦州,炎华。

    天炎京师,千年古都,雄伟的城墙古朴而大气,一砖一瓦都镌刻着岁月的痕迹;天子脚下,万城之冠,宽阔平整的道路阡陌交通,来来往往的行人与马车络绎不绝,到处都呈现着奢华与安乐的气息。

    此刻已过未时,日头偏西,阳光却依旧毒辣的厉害。为了躲避这足以将人晒爆皮的鬼太阳,富家贵人们或是乘在摆了冰盆的马车厢内,或是施施然端坐酒楼茶馆精致的雅间内享受冷饮凉食;寻常布衣则没有此等待遇。他们围在路边的水井旁,待水桶升起,便争相上前舀上一碗凉津津的井水,然后两三一伍、七八成堆地聚到树荫或屋檐下,兴致盎然地扯皮聊天,倒也乐呵。

    至于所谈论的话题,自然离不了那些道听途说来的、涉及五湖四海的奇闻异事,尤以各种富贵人家的辛闻秘事为多。

    “听说了没?城西李家的五公子昨夜新纳了两房小妾,结果两个迎亲队全撞上了送葬队,搞得新郎喜宴上都没笑脸呢!”

    “啊?这也太巧合了吧?就算是纳妾,也肯定提早算好黄道吉日了吧?怎么可能……”

    “呵呵,要说只有一队撞上了白事,那还能归咎于巧合;这两队全撞上了,要说其中没点猫腻,谁信啊!”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话说李五公子新纳的两个小妾啊,以前都被城南肖家那位有名的二世祖追过,只是没成功;结果李五公子两个全娶到了,肖少爷就觉得脸上挂不住,昨晚就故意安排了送葬队去捣乱,故意搞事呢!”

    “啧啧,拿白事去搅人家的红事,真不地道。这些所谓的贵人啊,玩得是真花!”

    “提起婚事,我倒是想起来了。”其中一个略腮胡端起水坛就是一阵牛饮,喝饱了,打了个嗝,笑道,“前阵子一直传的沸沸扬扬的,南宫家族大小姐前往宁州,要与夜家大少爷定亲的事,你们还记得吧?”

    “哈哈,那当然,这事早就在全国传遍了好吧,谁不知道!”一个小个子男人哈哈一笑,然后挑挑眉,“哎,哥几个,你们觉得,这事能成吗?”

    “嗨!这事谁说的准!”略腮胡一摆手,“咱们老百姓家要想娶个媳妇还得这七那八一堆事儿呢,更别说那些达官贵人了。这可不是见个面看对眼就能敲定的事,里面牵扯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嗨!反正其中有些事要么咱不懂,要么咱不敢说,干脆啊,咱就等着看结果就行了!”

    “嘿嘿……”小个子咧嘴一笑,“那些上流人就是瞻前顾后想得太多。要说有个姑娘能为了我千里迢迢来定亲,那我绝对疼她一辈子!”

    “哈哈哈!你还想着婆娘来找你?先把你那一亩三分地捣腾好吧!”大伙顿时嘲笑。

    类似的话题不仅流传于市井平民之间,京师的富贵阶层也对此事颇为关注。只不过,相比于视野窄小的平民,他们所了解的、能考虑到的就要更多一些。地位较高的、年纪较长的,会看得更深一些:比如各方势力会如何看待南宫家与夜家的联姻、此次订婚会给天炎的形式带来怎样的影响;而年轻人嘛,自然更风情浪漫一些,凭借着一些已知的事态,再加以合理的想象展开,现如今都已经流传出好几个版本的话本故事了……

    “双血羽急报!闲人避让!”

    突如其来的马蹄奔驰声,如同投入流水中的石块,给这平静又热闹的炎华城带来了一丝骚动。遥遥望去,只见城门外,一白马红盔的骑手绝尘而来,左手使劲抽着马缰绳,右手将一封沾着两根血羽的信件高举过头顶,边赶路边呼喊。

    急件勿拦,守城的士卒见信使赶来,立刻已开了城门前的拒马,放其入城;街道两边的人们也赶紧避让——若是阻碍了急件,要么会被信使骑马直接撞死,要么就是事后被追责砍头。挡不起挡不起,赶紧躲得远远的。

    “捷报!宁州剿匪捷报!”信使经过近一日的奔驰,早已乏累不已,然而,即便如此,他脸上的兴奋和激动还是压抑不住。他一边驾马疾驰,一边呐喊道,“宁州军司骑兵预备役,于野狼坳剿灭宁东匪巢二十八座,诛杀、俘虏匪寇近四千,军方无伤亡,大捷!”

    听到这阵报告,原本只是有些骚动的人群瞬间炸了锅。骑者已远去,留在原地的却是震撼无比的京师群民。

    宁州剿匪大捷?

    灭匪四千?!

    要说这天炎急件,最令人称道的就是从不作假。胜仗不虚功,败仗不瞒报(自然是得益于常年来严谨的审查规章)。所以可信度还是很高的。不过尽管明知急报绝对真实,但大家伙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天炎国的军事力量一直是一个谜:要说军力弱,那绝对是无稽之谈。各地的精兵悍将无数,强悍灵修如云。可偏偏无论对外迎敌还是对内剿匪,却基本就是输多赢少。多少年了,老百姓对于官军吃败仗都快习以为常了,这突然来了个大捷……也不能怪大伙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所以,尽管心里已经确定了十之七八,但大多数人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激动……反正这么大的事,官家随后肯定会发公示的,暂且等等,观望观望再说。

    ……

    天炎皇宫,养心殿。

    “吃马!”一声带有得逞笑意的苍老声音响起,伴随着话音落下,一只枯瘦的手操纵着红炮“啪”的一声落在了黑方的窝心马上,然后将其移进了弃子堆。

    “嘶……”持黑棋的,是一位头戴玄银冠冕、身着暗金纹黑袍的男子。他面若刀削,目如飞凤,身背直仞,貌若仙姿。如果不是他的目光里含有令人难以忽视的深沉,只怕很容易会被误以为是谁家的青年俊公子。

    看着取代了自己马位置的红炮,玄袍男子眉头微皱,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这一步……将占据有利牵制位置的当头炮直接送到了我将的脚底下,就为了换掉一个没用的窝心马……”

    就很迷惑。

    这是觉得赢不了了,开始无赖地大拼子了吗?

    持红子的,是一位身穿黄色常服的老人。他的头发已经半白,脸上也是皱纹密布。他眼窝深陷,面色暗黄,身形消瘦,搭在棋盘边上的手时不时会不受控制地抖动一下。看得出来,他的身体很不好,应当是正处于并已长期处于重病之中所导致。然而,此时此刻,他的神态间却洋溢着一丝笑意,并没有过多的消沉和虚弱之色。

    “看不懂是你的事,我这样下是我的事。棋道也没规定不能这样下啊,你只管继续走便是。”老者笑吟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玄衣男子眉头未展,不过也没说什么,伸手操纵黑将把炮吃掉。

    自己送上门的,周围也没看出有什么后招,不吃白不吃。

    结果,就在他把吃掉的子拿走的一瞬间,老者又用自己的马悍然无畏地踩掉了有黑方马看守的底炮。

    玄衣男子:“???”

    急眼了?

    他眉头皱的更深,不满地看向老者,对方却依旧老神在在:“接着走啊,看我干啥?”

    玄衣男子无奈,回马将这楞头马送去西天。

    然后,老者就用自己的车把对方的边炮杀掉了,直面对方的底车,强制换子。

    玄衣男子深吸一口气,默默用车吃掉对方,然后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车被对方的过河兵给拱掉……

    心态崩了。但凡对面换个人,他早就忍不住揍人了。有这样下棋的吗?

    “怎么还不高兴了?”始作俑者却是心情舒畅的一批。他看着玄衣男子,满是皱纹的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是因为好端端的胜局被我破了吗?”

    他这样一说,玄衣男子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重新仔细观察了一下棋局,却惊讶地发现,原本即将形成绝杀的大优局势,被老者这看似无赖的三步棋给彻底破了——少了一车一马一炮,原本能对对方红帅造成威胁的棋子们要么被吃,要么被调离了原本的位置,而对方原本被堵在内窝的大子们则解放了出来,逆局被翻盘了。

    “你剩下的车被我的士象拦在了左翼,马跳回了底槽,炮没有炮架,士象不全;而我的车已经调出,炮无遮拦很自由,再加上三个过河卒……”老者看着玄衣男子,呵呵笑道,“现在,优势在我了。”

    “……”玄衣男子叹了口气,“不用继续了,现在这种局势,我输掉是早晚的事。”

    顿了一下,他摇摇头:“我原本以为,你是在乱下棋。却没想到,你这不按套路的一串操作,居然真的将局势逆转了。”

    老者嘴角微扬:“循规蹈矩固然稳妥,但打破桎梏也未必有错。有时候看似离经叛道的选择,却往往会带来更好的结果,你说对吗?”

    听出了对方的话外之音,玄衣男子沉默不语。

    见他如此,老者轻叹一声,缓缓道:“玄卿,二十年了,你还没有看开吗?”

    “纵使实力再高强的灵修,人生又能有几个二十年?到了你我这个年纪,能牵挂的本就不多了,有些没有必要的心结,还是尽早化解为好,你觉得呢?”

    玄衣男子闭上眼睛,不置可否,但他的右手却不知何时已探到了桌上,将一封已经拆开过的信件取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捏出了许多褶皱。

    视线捕捉到了对方的小动作,老者的眼底闪过一丝会心的笑容。他又看了看桌上的棋局,摇头感叹道:“方才你说我下棋无章法。可那也是无奈之举啊。局势危急,我若不放手一搏,那便只会黯然败亡;反过来,胆大包天地放肆一把,即使最后结果不会改变,但至少努力过,问心无悔,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了这番话,玄衣男子睁开了眼睛,看着对方那苍老的容颜,叹息道:“若没有这病体,你定能在这沉寂的世间有大作为。”

    老者呵了一声:“然而人生并没有如果。所以我也只能疲于守成,心有余而力不足。”

    原来,这位黄衣老者,正是当今天炎的皇帝——天轩帝牧轩辕!

    而玄衣男子,则是天炎四大家族之东方家族前族长——东方玄卿!

    天轩帝沉默片刻,轻声道:“孤家寡人,身残意消,与无数人周旋角逐了大半辈子,我早就疲惫麻木了。”

    “现如今在这世上,能陪我下棋聊天、能让我在交谈时不必以‘朕’自称的人,还有几个呢……”

    “哈哈,瞧我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简直跟个老妖怪似的;再看看你,明明比我小不了两岁,却还是像当年那样英俊,一点也不显老啊!真羡慕你们这些灵修啊,既有强大的实力,可以笑傲群雄;又能有健康的体魄,自由自在。不像我……”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突然沉寂了下去:“只是一个身缠重病、只能靠喝妹妹血苟延残喘的废物!”

    见他神情激动,东方玄卿一惊:“圣上!”

    天轩帝却是苦笑着摇摇头,言语间已经带了悲意:“我的病,无药可医。只有曦妹的血才能压制缓解……”

    “可以说,我的命是曦妹给的,从小我就发誓,哪怕付出一切,我也要疼她、宠她,护她周全……”

    “当年……先皇插手了你与南宫家族的婚约,背后其实也有我的谏言……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也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所以,我恳求先皇将曦妹许配给了你,我觉得只有你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说到这里,天轩帝浑浊的老眼里竟是闪过了一丝泪光。他看着东方玄卿,真挚道:“事实上,我是对的。曦妹嫁入东方家后,一直幸福至今……但,我又是错的。我为了自己护妹的私心,给我最好的兄弟强加了婚姻……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很后悔……”

    “圣上言重了。”陈年旧事被说开,东方玄卿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了笑容,“即使没有当年之事,我也会被强加上婚约。更何况,我和炎曦在一起后很幸福。此生能与她结为夫妻,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陛下何来歉意之说?”

    也许正如天轩帝先前所言,有时候选择不同的道路,反而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与炎曦公主牧紫曦成婚后,东方玄卿意外地获得了美好的爱情。两人相濡以沫几十年,彼此之间早已亲密无间。即使是老夫老妻了,现如今每当谈起牧紫曦,东方玄卿的目光还是会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听他这样说,天轩帝舒心地笑了。无论是东方玄卿,还是皇妹牧紫曦,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们能够幸福,对他而言也是莫大的慰藉。

    正在这时,东方玄卿眼中忽然精光一闪,淡然道:“又有新情报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忽然闪过,落在了不远处,单膝跪地,恭敬道:“吾皇万岁!”

    “平身吧。”在皇家影卫面前,天轩帝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威严。他轻饮一口茶,语气淡漠:“何事?”

    尽管屋内还有东方玄卿在,但影卫并未有所顾忌。作为天轩帝最忠诚的护卫,他是知道这位东方老家主与圣上关系的。因此,他并没有犹豫,而是垂首答道:“宁州送来双血羽急件,宁州骑兵预备役于野狼坳剿匪大捷,急报在此,请圣上过目!”

    听到“宁州”二字,东方玄卿的身形微微一震。天轩帝颔首:“呈上来吧。”

    “是!”影卫从怀里取出信使上交的信件,恭敬地双手举过头顶,送到天轩帝面前。待天轩帝取过信后,便闪身退下了。

    天轩帝将信拆开,仔细地阅览一遍,继而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看上去很是愉悦。

    “你也看看吧。”将信件递给东方玄卿,天轩帝悠然地饮了口茶,见对方越看眉头越舒展,便笑道:“事情的发展,倒是有些超乎咱们的预料啊。啧啧,很大的惊喜,激动的我是热血沸腾啊!”

    东方玄卿没有说话,但他眼中的精光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天轩帝微微一笑,缓缓起身,道:“此事甚大,我要去临时召开朝会。你且自便。”说完,他便步伐缓慢地一步一步离去了。苍老的身形虽然很是瘦削,但他的背影却又是那么的坚毅。

    天轩帝离开了,东方玄卿还默默地坐在桌旁。他将这封捷报放在了桌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然而,他的另一只手,却将先前那封拆开的信件捏地更用力了。

    透过他的手指缝隙,依稀可以从信件上看到一些词字:“阳山”、“夜仁”……

    ……

    天色虽已尽黑,但此刻的宣政殿却是群英齐聚,人声鼎沸。在得到皇帝的晚朝传唤后,众朝廷官员匆匆进宫准备朝议。而对于朝议的内容,大家其实都有数。

    逢急报必朝议,这是天炎朝堂的传统。先前信使在城内一路呼喊通报的动静可不小,如今全城上下谁还不知道野狼坳剿匪大捷的事!

    “陛下已更衣完毕,马上到来,烦请诸位大人稍作等候!”传话的太监从屏风后走出来,用尖细的嗓音喊道。

    大殿内,百官已悉数到位。武官在左,文臣在右,站的整整齐齐。尽管皇帝还未到来,但他们依旧自觉遵循着朝堂的礼仪。

    朝堂官员,每一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若是像菜市口的大爷大妈一般交头接耳地讨论八卦,成何体统!

    不多时,只听得一阵缓慢的脚步声自殿前传来,原本还有些许窃语的朝堂立刻变得针落可闻。群臣向着高堂之上望去,但见一身明黄龙袍、头戴垂珠帝冕的天轩帝已从堂后步出。他身形瘦削,后背都有些佝偻了。但他却依旧不允许侍从的护卫和宫女搀扶,而是表情淡漠地一步一步走向龙椅。他的速度不快,但步伐却是坚定无比,每一步落在地上,给人的感觉都像是伴随着一阵山川震动。

    百官俱屏息,无人敢发出一点声响。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看向皇帝的诸多目光中,有敬仰的、有畏惧的、有探究的、也有晦暗难懂的。在这些复杂目光的聚焦注视下,天轩帝终于缓缓坐在了恢宏大气的龙椅上。在那一瞬间,他原本有些病弱的态势一扫而空,周身都散发出一种极具压迫感的上位者气息,带有不可冒犯的威严。一时间,所有暗含心思的目光瞬间有所收敛,店内百余官员大多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眸,只有站在文武官列最前面的老太师和老太尉还抬着头,用忠诚且暗带狂热的目光看着龙椅上的圣上。

    天轩帝体弱多疾,尤其近几年病得极为严重,甚至各地都有传言说圣上大限将至,以至于不少势力都暗自心思活络了起来,甚至是辅佐圣上几十年的老臣班子里,都有了忠心褪色之人……作为文武官员之首,同时是天轩帝为数不多的忠诚老部下,他们两人一直全力约束着百官,镇着朝堂,同时也担忧着圣上的龙体。

    而现在,他们的忧虑总算可以稍稍放下了。天轩帝已经用行动警告了那些有异心的人:朕虽病重,但龙威尚在!只要朕还坐在这龙椅上一息,朕就永远是你们的皇;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吊着,这天炎就乱不了!

    垂暮病体,也是真龙!

    注意到两位老部下的目光,天轩帝不着痕迹地向他们投以安慰的目光,继而重新恢复淡漠。

    身旁的大太监适时上前一步,大喝一声:“跪——”

    百官皆躬身俯首,双手持节贴于胸前,恭声齐喊道:“参见吾皇,恭祝吾皇安康!”

    之所以不喊万岁,还是天轩帝当年即位时提出的要求。他自知身缠重疾,所谓万岁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倒不如改祝安康实在。这虽是对祖宗之法的大改,但奈何太师太尉等重臣皆鼎力支持,礼部也无可奈何,只能遵命了。

    “众爱卿平身。”天轩帝回道。

    “谢圣上!”

    待百官平身,天轩帝也不拖延时间,开门见山道:“今夜召集诸位爱卿前来朝议,是因为宁州发来的剿匪捷报之事,想必尔等也已有所耳闻了。”

    “如此,天色已晚,朕也不做赘述。阿彦,宣读急件内容。”

    “是,圣上。”彦公公,便是先前司礼的老太监。他先向皇帝恭敬行礼,然后将拂尘夹在臂间,从身后宫女手中的托盘上取过血羽急件,将信上内容大声宣读了一遍。

    内容无非就是战役大致经过、战果清单以及功劳簿。至于战斗详细过程,信中没写,也不需要写。反正后续朝廷还是要下派监察专员来查证的。

    待到彦公公宣读完毕退回原位,众官员还是有点恍惚。

    对于宁州剿匪的捷报,先前大家还是以腹诽为主的:前不久才灭一个阳山悍匪,现在又来,怎么?你宁州最近在整风除恶吗?

    然而现在亲耳听到详细军报,很多人着实是有点被惊到了。这数字这么吓人的吗?

    且不谈诛杀和俘虏匪徒、缴获战利品的数量,这些对于眼界甚高的京官来说还不算惊艳;真正令他们刮目相待的,是宁州这次一举端掉了二十八个匪窝。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宁东地区八成以上的匪患被一窝端掉,即使还残存了一些小势力,今后也只能沉寂,断不敢再肆意害人。可以想象,此次剿匪之后,宁东地区的百姓必将迎来一个难得的太平日子。这在匪祸肆行的当今天下,无疑是极为难得的。

    一时间,众人都难免有些激动了起来……毕竟当今的天炎,将乱不乱,局势复杂,即便是某些野心家,也不愿意天下现在就乱起来。所以,像剿匪大捷这样的好消息,大家还是普遍喜闻乐见的。

    “恭贺圣上!”百官之中,照例还是由张廷老太师先发言的。张老太师长须髯髯,双鬓半白,慈眉善目,既有亲和力而不失久居高位的威严气场。他手持翡翠玉节,向左踏出队列,对皇帝躬身道,“启禀圣上,野狼坳剿匪大捷,意义深远。”

    “于地区,此战剿灭宁东八成匪患,有利于政通人和,百姓安宁;于国,此战大捷,对于其他各地的匪徒也有震慑之效。”

    “张太师所言极是!”左侧武官队列,身形壮硕、虎目如炬的太尉杨卓也走出来,与太师并肩而立,音如洪钟地进言道:“宁州铁骑此战大捷,扬我军威,壮我军魂,功勋卓越!”

    文武之首都领头表态了,众官员自然也要随之发言。剿匪大捷无论如何都是好事,自然不会有谁提出反对意见。

    “既然众爱卿都认为此役甚善,那对于此战的相关功臣,朕当依国法论功行赏。”夜色已深,天轩帝感觉身体愈发疲惫,便看了一眼身边的彦公公。彦公公会意,快步走到龙案左侧,将身边宫女所举托盘内取过一张空白的金帛圣旨,研墨润笔,敬待皇命。

    天轩帝龙体抱恙,故而平日里大多数的圣旨文书都要由他这个司礼监来代笔。此刻,天轩帝将要口述圣旨,而他则要实时撰录下来。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宁州野狼坳之役,战果卓然,佑我黎民,扬我军威,堪为剿匪典范,朕心甚慰。”

    “封宁州刺史玉默吴陈乡侯,食邑五百户,赏良田百亩、薪俸提五成;”

    “封宁州军司长王则汉渠亭侯,食邑百户,赏良田二十亩,薪俸提三成;”

    “擢宁州军司骑兵预备役队长严雄为从六品安民校尉,薪俸提三成。”

    “余等有功之人,由宁州府与宁州军司自行嘉奖,钦此!”

    口述旨意完毕,天轩帝扫视百官:“卿等可有他议?”

    众官躬身行礼:“吾皇圣明!”

    剿匪战果再大,终归也是对内维安,不会凭借军功得到过大的奖赏。皇帝此番封赏,中规中矩,无人不服。

    啧啧,就是不知道这玉胖子最近怎么回事,明明前几年也没这么勤奋啊!

    总不可能……是与最近传的热热闹闹、人尽皆知的南宫使团入宁州有关系吧?

    当然,心里这样想着,没人会傻到在朝堂上说出来。要知道,当今各地世家揽权过重,与朝堂之间的矛盾愈发凸显,像这种事关各大家族之间的事情,他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决计不敢妄言,引火上身。

    封赏圣旨经君臣一致通过后,天轩帝用传国玉玺在圣旨上盖上了印章,自此圣旨生效。

    “阿彦,派人前往宁州宣旨。”盖上帝印后,天轩帝命道。

    “遵旨!”彦公公恭敬地将圣旨托起,转身放回了托盘里。待到墨迹风干,他就会将其卷好,交由传命太监送往宁州宣旨。

    “此事已结,诸位爱卿可还有要事启奏?”终究是龙体欠安,天轩帝已经感觉到了疲惫。他已经准备退朝回宫了。

    群臣自然没有要事启奏,就算有,也不可能会有人没眼力见地现在禀报。

    “既然如此,那便……”天轩帝正欲退朝,殿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焦急地喊声——

    “报——”

    皇帝与群臣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一禁军士卒已经闯进了大殿,从百官队列之间急匆匆地冲向圣前。

    “嘶……”对于禁军士卒的无宣而入,君臣先是一怔,紧接着却是全都眉头紧皱。

    在天炎,能够无宣进殿的,只有一种情况——

    果然,这名禁军卫身后背着一个浑身血污的人,高举的右手上还握着一封皱巴巴的信件。

    信件上,三根血羽红的刺眼。

    “禀告圣上!凉西边塞传来急件!犬戎十二国联军突犯我国,边关御风关沦陷,铁铭军伤亡惨重!”

    随着禁军卫急切的报告声落下,整个宣政殿内的气氛也随之凝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