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鞘 · 其二 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醒了。

    也许是几秒前？也许是几刻钟前？又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反正，他不是最早醒来的人。

    从窗外俯瞰这座城市，无论何时都能看到点点灯火。

    每天他都需要这样做，才能义无反顾地前进。

    缓缓戴上了遮住了左半边脸的面具，眼中跳动的猩红一闪而过。

    朝会，长桌的尽头。

    他漠然地看着下面的文官们据理力争，最终又敲定一个新的政策。

    游行，身着瑰丽黑色金纹铠甲的他举起了剑，缓缓开口。

    “神明会保佑我们每一个人！”

    人群中爆发出了无数欢呼，彩花漫天。

    一排装束相同的侍女中，一位已经泪眼婆娑。

    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男人压低了帽子，用煤油打火机点上了一根烟。

    规模极其夸张的图书馆，却只是作为书房。

    『亩产一千八，熔炼技术取得革新。』

    他面无表情地在报告者的名字上打了个叉。

    视察之后发现这是不可能的，虚报了数目加上用存货顶替。

    不过是想从自己这边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和权力来便于敛财罢了。

    将报告放在了右手边，立即又从左边小山高的纸堆顶上拿下一份。

    比较粗糙的包装袋和有点感觉的分量，令他挑了挑眉。

    打开来看，是一份虽有不少涂改，但却极其详尽的说明和图纸。

    分别叙说各个部件的尺寸，组装和预估成本。

    以及那作者颤颤巍巍，斟酌再三，充满信心写下的产量。

    他由衷地笑了笑，随即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以这个图纸开始试做原型，无论是否取得了预估的结果，都颁发一等的奖励给作者。”

    一个约三、四十的男人恭敬地行礼，随即在巨大的工坊桌面上铺满了图纸。

    “这，这是——”

    男人吃惊地长大了嘴，满眼放光，猛地回头，而他已经不在了。

    “这样的缝纫机，又是嘉登那边的成果吗......”

    男人握紧了拳头，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对照着图纸开始规划。

    桌上，未开封的红酒和高脚杯。

    他缓缓合上书，凝视着面前的煤油灯。

    “还是需要招聘工人去开采铜矿。”

    自言自语着，他从桌椅上起身，褪去了衣裳。

    推开身后的书柜，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温暖的蒸汽游荡在大理石的地方上，

    他慢慢摘下了面具，将身体慢慢浸入浴池之中。

    饮了一口高脚杯中的液体，缓缓吐出一口气。

    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镜子，倒映着，是远处未开封的红酒。

    雾气立马爬满了镜面，将一切重新隐入朦胧。

    突然，几滴猩红的液体从头顶低落，伴随着还有低沉的沙哑。

    “杀......杀了我......”

    他缓缓抬头，一个巨大的恶魔被斩成了数个尸块。

    利爪，翅膀，尾巴，分别被锁链和锥子钉在了屋顶。

    那被剥开的胸膛里，被空心钢管贯穿的心脏，正是血液的来源。

    他不为所动，又缓缓饮下了那猩红的液体。

    见到对方没有回应，那恶魔张大了嘴，却没法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在挣扎中，锁链不断碰撞有所嘈杂罢了。

    肌肤下跳动着暗红，血管也纷纷隆起。

    他最终才缓缓从血池中站了起来。

    那不曾被人见过的左脸，那宽大的背部。

    鳞片与蝠翼。

    “老鼠和蝙蝠。”

    口中呢喃着意味不明的话语，残留在身体表面的血液也渐渐浸入了身体。

    他披上了浴袍，返回了书房。

    只留下了那不甘的恶魔，不断晃动那悬在空中的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