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伏击（上）
王国历254年元素季8月2日。
佛恩德利亚西南领土，荒芜哨站下辖红松镇近郊，碎石旷野——
随着8月的到来，一年一度长达五个月的元素季正式迈入终月。
高颂【刹那之龙】尊名的信众们开始购置货物，筹备换季庆典，既感谢执掌元素季龙神的庇佑，也为即将到来的，注定要减少外出的世界季做好物资储备。
红松镇上的佣兵们开始翘首盼望下一支商队的到来。世界季到来后，整个苏尼艾雷的低语浓度都会不同程度地上升，外出冒险的成本与风险随之激增，有经验的佣兵会选择在元素季末寻一支向白河东岸，亦即王国腹地归程的商队护送。
他们从蛮荒的土地归还，甘之如饴地献出尸骨和血肉中结出的果实，奉给遥远的秩序世界，换一个踏上高楼纵览繁华盛景的机会。觥筹交错，纵情享乐，许多佣兵们都把生活的全部希望寄托在这样的一个晴朗夜晚里。
仍有少数佣兵选择在世界季到来后依旧活跃于孽兽肆虐的荒野上，他们要么购置了昂贵的避风提灯，要么则是【镜之龙】的信众——以为活跃在自己所信奉龙神掌管的魔法季风中就会安然无恙，这一批人为荒原提供了相当比例的失心者。
对于繁华而安全的秩序世界来说，孽兽更像是遥远边境的居民们吓唬小孩儿用的睡前故事，但对于戍边领的居民们来说，这些由受低语侵蚀的野兽或人类转变而来，有组织有语言的怪物则是真实存在的巨大威胁。
危险所带来的心理负担总要有个出口，因此对龙神的泛信仰在荒芜哨站以及戍边领地区更为流行。
相较于刹那之龙主张的勇气和创生之龙赐下的生机，镜之龙教导的敏锐并不受大老粗们青睐，只比秘辛之龙好上一点儿。
除了小萝卜这样的尖兵，只有那些操作弩机弓弦的佣兵们愿意信奉这位并没什么人气的龙神。
“所以它的赐福是怎样的？”路德维希挪动了一下趴伏的姿势，不无疑惑地问。
“说不清楚，”小萝卜双眼微微张开一些，“注意力集中，视野会变得更清晰，危机预感也会增强。”
路德维希若有所思地抽回被达斯汀人接住的偷袭手刀，这反应确实挺快。
“得天天向龙神祷告？”
小萝卜摇摇头。对龙神的信仰是个宽泛的概念，除了那些龙眠庭的人，大家都是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的心态。
所谓眷顾只是些微的增幅，甚至有人认为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毕竟龙眠庭的修士们对宣讲教义让大家都去信仰某位龙神总是一副不反对也不提倡的随性态度，就好像你激情澎湃地把未来规划都写到了八十年后，对方只回了你一个“哦”，这让一些本来挺上头的信徒都有点儿热情消退。
小萝卜是个实用主义至上的达斯汀人，他并不关心龙神的眷顾还是赐福的真伪，能用就行。毕竟踏足蔷薇秘径需要实打实的灵能储量，而突破第一极限踏入潮涌之路也不是诚心祷告就能办到的。
看着眼前乱石嶙峋的山地，路德维希咂咂嘴。
“龙神还真是随便……该怎么做，我也信一下。”
小萝卜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不远处的巨石间迈出了一只反蹄。
达斯汀人迅速抽出了新配的十字弩，精巧的机簧早将弓臂拉出弯弧，准心锁在孽兽稍前的空隙处，小萝卜扣住扳机缓慢地预估着环境的影响进行校准。
“时之河的掬水者，请予我通往胜利的一瞬。”
小萝卜的低声刚刚结束，路德维希的左眼不由自主地闪动起微光，他看见弥散在空中的魔力正发生微弱的变动，以某种规律凝结。
那枚哑光的箭矢穿过一道道魔力构筑的幕墙，每穿过一枚，就有一些细如丝线的纹理纠缠其上，仿佛在引导箭矢行进的方向。
破空声紧随其后，箭头贯进孽兽的眼眶直没箭尾，那头生弯角的怪物明显不是炮灰似的断角奴隶，却还是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上，登时毙命。
“这么厉害？”路德维希由衷地夸了一句，随即躬身快步向前，把前来侦查的角兽前哨拖进视野死角。
小萝卜放下抽到一半的匕首，自己也有点儿发愣——他都准备好冲上去补刀了，没想到这一箭射得如此之准。
“……多亏镜之龙保佑！”
多少信一点的佣兵难得虔诚一次。
岩石间的响动并没有停歇太久，一阵密集的蹄声和止不住的低声喘息此起彼伏，杀意难遏的野兽们毫无预警地穿过了嶙峋乱石，粗略一看数量几乎上百，还有不少孽兽在源源不断从乱石间涌出。
小萝卜深吸一口气，右手举起一面黑红相间的三角旗奋力挥舞了一下。
“轰隆隆——”
孽兽们骚动起来，那轰鸣犹如元素季雨夜来自天顶的雷霆，渐次从远方滚动着涌来。
奔雷般的蹄音在这块乱石林前的开阔地上汹涌向前，近百名佣兵也从趴伏中起身，结成三线紧密的阵列稳步推了上来！
伏击！
站在第一排的佣兵披挂整齐，目光沉稳，全都是足薪的老手，他们的盾牌并不精致，但厚重的制式木盾连成一片，盾沿上的弯弧架着后排无甲佣兵双手持握的长矛。
这些薪资在12个银马洛左右浮动的战士显得紧张许多，但步伐在整齐的口号中基本维持着近似的频率，每一次齐声踏步落在可憎野兽们的耳边就如同一记落雷。
孽兽群中发出一阵嘶吼，兽群首领被这突然的袭击激怒，它不利发声的口器喊出孽兽的简陋语言，催促着手下赶快迎敌。
但孽兽群却并未如它所愿。
后排深陷乱石林中的孽兽正在推搡踩踏，位于中部构成兽群中坚力量的角兽则驱策着就近的奴隶们已经前冲脱节。
骑兵在蹄声卷起的烟尘中现身，那恐怖的步骑比例让兽群首领都为之一惊。
三四十名顶冠披甲的重装骑兵被撒向侧方，两翼的断角奴隶正在这种近距离的包抄下惊慌退缩，把本就混乱的中军搅成一团乱麻，更多的角兽被挤在畏缩者身后，只能不甘地吼叫。
骚乱飞快蔓延，而那十数头胡乱冲锋的角兽和断角奴隶已经正面撞上了阵型整齐的佣兵！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被随之而来的闷响盖过，吼叫迅速变成哀嚎，它们单薄的线列完全无法撼动盾墙的推进，像是浪花拍碎在礁石上，只一个照面就倒下近半。
躲过长矛绞杀的幸存者被脑中癫狂的低语催促，由恐惧畸变而来的血勇驱动着它们的躯体，拼命挤进盾牌的缝隙，却只迎来一把把填空的剑锋。
盾牌推开最后一只咽气的角兽，沾血的矛墙背后，那些喘息着的佣兵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规律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士气低落的断角奴隶畏缩不前，两翼骑兵扬起的尘土还未显出生路，后方的首领已经大声咆哮着指挥角兽砍翻了所有胆敢扰乱阵型的奴隶。
孽兽们在重整，这是骑兵发动突袭的最佳时机。
但他们没动。
路德维西啐了口唾沫。
迟迟未动的骑兵让孽兽首领嗅出一丝异样，但这片刻的休憩完全不足以调动他的脑子去思考战术，它宁可多发出一声嚎叫，多挥动一次战斧。
“吼！”
孽兽的首领明显比角兽更大一圈，那青筋暴突的肌肉怪物好似一辆狂奔的战车直朝盾墙猛冲，饶是沾过血的老佣兵也不由得嘴里发干。
勉强整队的孽兽们乱哄哄地跟在后面，只那密密麻麻的数量就足叫人心惊，方才岿然不动的盾墙此刻又显得单薄起来。
“喊什么喊，唬谁呢！”
喝骂声被一道银色的弧光抛在身后，金铁交击的重音先于军队的碰撞响起，那暴走的首领被路德维希一个擒抱重重摔进孽兽的冲锋路径之上！
紧随其后的银色流光把一头跟随首领冲锋的角兽扎了个人仰马翻，剑士手一招，素剑一阵蜂鸣，自行撇开软倒的躯体，飞旋着犁开孽兽首领肩头的血肉，落进路德维希手中。
他抹掉面颊上被尖刺肩甲划开的血痕，与同样捂住肩头伤口的孽兽首领分退几步，对峙起来。
而在路德维希身后，两道血肉聚成的锋线正以钢铁为槌，敲击出悲鸣与怒吼共谱的鼓乐！
佛恩德利亚西南领土，荒芜哨站下辖红松镇近郊，碎石旷野——
随着8月的到来，一年一度长达五个月的元素季正式迈入终月。
高颂【刹那之龙】尊名的信众们开始购置货物，筹备换季庆典，既感谢执掌元素季龙神的庇佑，也为即将到来的，注定要减少外出的世界季做好物资储备。
红松镇上的佣兵们开始翘首盼望下一支商队的到来。世界季到来后，整个苏尼艾雷的低语浓度都会不同程度地上升，外出冒险的成本与风险随之激增，有经验的佣兵会选择在元素季末寻一支向白河东岸，亦即王国腹地归程的商队护送。
他们从蛮荒的土地归还，甘之如饴地献出尸骨和血肉中结出的果实，奉给遥远的秩序世界，换一个踏上高楼纵览繁华盛景的机会。觥筹交错，纵情享乐，许多佣兵们都把生活的全部希望寄托在这样的一个晴朗夜晚里。
仍有少数佣兵选择在世界季到来后依旧活跃于孽兽肆虐的荒野上，他们要么购置了昂贵的避风提灯，要么则是【镜之龙】的信众——以为活跃在自己所信奉龙神掌管的魔法季风中就会安然无恙，这一批人为荒原提供了相当比例的失心者。
对于繁华而安全的秩序世界来说，孽兽更像是遥远边境的居民们吓唬小孩儿用的睡前故事，但对于戍边领的居民们来说，这些由受低语侵蚀的野兽或人类转变而来，有组织有语言的怪物则是真实存在的巨大威胁。
危险所带来的心理负担总要有个出口，因此对龙神的泛信仰在荒芜哨站以及戍边领地区更为流行。
相较于刹那之龙主张的勇气和创生之龙赐下的生机，镜之龙教导的敏锐并不受大老粗们青睐，只比秘辛之龙好上一点儿。
除了小萝卜这样的尖兵，只有那些操作弩机弓弦的佣兵们愿意信奉这位并没什么人气的龙神。
“所以它的赐福是怎样的？”路德维希挪动了一下趴伏的姿势，不无疑惑地问。
“说不清楚，”小萝卜双眼微微张开一些，“注意力集中，视野会变得更清晰，危机预感也会增强。”
路德维希若有所思地抽回被达斯汀人接住的偷袭手刀，这反应确实挺快。
“得天天向龙神祷告？”
小萝卜摇摇头。对龙神的信仰是个宽泛的概念，除了那些龙眠庭的人，大家都是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的心态。
所谓眷顾只是些微的增幅，甚至有人认为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毕竟龙眠庭的修士们对宣讲教义让大家都去信仰某位龙神总是一副不反对也不提倡的随性态度，就好像你激情澎湃地把未来规划都写到了八十年后，对方只回了你一个“哦”，这让一些本来挺上头的信徒都有点儿热情消退。
小萝卜是个实用主义至上的达斯汀人，他并不关心龙神的眷顾还是赐福的真伪，能用就行。毕竟踏足蔷薇秘径需要实打实的灵能储量，而突破第一极限踏入潮涌之路也不是诚心祷告就能办到的。
看着眼前乱石嶙峋的山地，路德维希咂咂嘴。
“龙神还真是随便……该怎么做，我也信一下。”
小萝卜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不远处的巨石间迈出了一只反蹄。
达斯汀人迅速抽出了新配的十字弩，精巧的机簧早将弓臂拉出弯弧，准心锁在孽兽稍前的空隙处，小萝卜扣住扳机缓慢地预估着环境的影响进行校准。
“时之河的掬水者，请予我通往胜利的一瞬。”
小萝卜的低声刚刚结束，路德维希的左眼不由自主地闪动起微光，他看见弥散在空中的魔力正发生微弱的变动，以某种规律凝结。
那枚哑光的箭矢穿过一道道魔力构筑的幕墙，每穿过一枚，就有一些细如丝线的纹理纠缠其上，仿佛在引导箭矢行进的方向。
破空声紧随其后，箭头贯进孽兽的眼眶直没箭尾，那头生弯角的怪物明显不是炮灰似的断角奴隶，却还是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上，登时毙命。
“这么厉害？”路德维希由衷地夸了一句，随即躬身快步向前，把前来侦查的角兽前哨拖进视野死角。
小萝卜放下抽到一半的匕首，自己也有点儿发愣——他都准备好冲上去补刀了，没想到这一箭射得如此之准。
“……多亏镜之龙保佑！”
多少信一点的佣兵难得虔诚一次。
岩石间的响动并没有停歇太久，一阵密集的蹄声和止不住的低声喘息此起彼伏，杀意难遏的野兽们毫无预警地穿过了嶙峋乱石，粗略一看数量几乎上百，还有不少孽兽在源源不断从乱石间涌出。
小萝卜深吸一口气，右手举起一面黑红相间的三角旗奋力挥舞了一下。
“轰隆隆——”
孽兽们骚动起来，那轰鸣犹如元素季雨夜来自天顶的雷霆，渐次从远方滚动着涌来。
奔雷般的蹄音在这块乱石林前的开阔地上汹涌向前，近百名佣兵也从趴伏中起身，结成三线紧密的阵列稳步推了上来！
伏击！
站在第一排的佣兵披挂整齐，目光沉稳，全都是足薪的老手，他们的盾牌并不精致，但厚重的制式木盾连成一片，盾沿上的弯弧架着后排无甲佣兵双手持握的长矛。
这些薪资在12个银马洛左右浮动的战士显得紧张许多，但步伐在整齐的口号中基本维持着近似的频率，每一次齐声踏步落在可憎野兽们的耳边就如同一记落雷。
孽兽群中发出一阵嘶吼，兽群首领被这突然的袭击激怒，它不利发声的口器喊出孽兽的简陋语言，催促着手下赶快迎敌。
但孽兽群却并未如它所愿。
后排深陷乱石林中的孽兽正在推搡踩踏，位于中部构成兽群中坚力量的角兽则驱策着就近的奴隶们已经前冲脱节。
骑兵在蹄声卷起的烟尘中现身，那恐怖的步骑比例让兽群首领都为之一惊。
三四十名顶冠披甲的重装骑兵被撒向侧方，两翼的断角奴隶正在这种近距离的包抄下惊慌退缩，把本就混乱的中军搅成一团乱麻，更多的角兽被挤在畏缩者身后，只能不甘地吼叫。
骚乱飞快蔓延，而那十数头胡乱冲锋的角兽和断角奴隶已经正面撞上了阵型整齐的佣兵！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被随之而来的闷响盖过，吼叫迅速变成哀嚎，它们单薄的线列完全无法撼动盾墙的推进，像是浪花拍碎在礁石上，只一个照面就倒下近半。
躲过长矛绞杀的幸存者被脑中癫狂的低语催促，由恐惧畸变而来的血勇驱动着它们的躯体，拼命挤进盾牌的缝隙，却只迎来一把把填空的剑锋。
盾牌推开最后一只咽气的角兽，沾血的矛墙背后，那些喘息着的佣兵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规律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士气低落的断角奴隶畏缩不前，两翼骑兵扬起的尘土还未显出生路，后方的首领已经大声咆哮着指挥角兽砍翻了所有胆敢扰乱阵型的奴隶。
孽兽们在重整，这是骑兵发动突袭的最佳时机。
但他们没动。
路德维西啐了口唾沫。
迟迟未动的骑兵让孽兽首领嗅出一丝异样，但这片刻的休憩完全不足以调动他的脑子去思考战术，它宁可多发出一声嚎叫，多挥动一次战斧。
“吼！”
孽兽的首领明显比角兽更大一圈，那青筋暴突的肌肉怪物好似一辆狂奔的战车直朝盾墙猛冲，饶是沾过血的老佣兵也不由得嘴里发干。
勉强整队的孽兽们乱哄哄地跟在后面，只那密密麻麻的数量就足叫人心惊，方才岿然不动的盾墙此刻又显得单薄起来。
“喊什么喊，唬谁呢！”
喝骂声被一道银色的弧光抛在身后，金铁交击的重音先于军队的碰撞响起，那暴走的首领被路德维希一个擒抱重重摔进孽兽的冲锋路径之上！
紧随其后的银色流光把一头跟随首领冲锋的角兽扎了个人仰马翻，剑士手一招，素剑一阵蜂鸣，自行撇开软倒的躯体，飞旋着犁开孽兽首领肩头的血肉，落进路德维希手中。
他抹掉面颊上被尖刺肩甲划开的血痕，与同样捂住肩头伤口的孽兽首领分退几步，对峙起来。
而在路德维希身后，两道血肉聚成的锋线正以钢铁为槌，敲击出悲鸣与怒吼共谱的鼓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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