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徽章猎人
两人说话间忽然听到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拐过街角一望，才看到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在嬉戏打闹。
个子最高的捏块木质徽章牵头跑，在烂头盔腿上磕出一声“噗通”，哎哟叫着跌了个马趴。
被烂头盔揪着领子提起来，这铁塔一样的壮汉往眼前一杵，这小子惊得浑身都发软。
身后的孩子们尖叫两声“马库斯被抓走啦！”，而后只顾着上来抢他落到地上的木徽章，又争抢打闹着跑开了。
“把徽章还给我！我才是徽章猎人！”叫马库斯的孩子急得面红耳赤，不顾被抓在烂头盔手里，侧过头去凌空蹬踹着，张牙舞爪像头幼狮。
路德维希看看烂头盔，这憨货顶着滑稽的烂皮帽，又生了张和善圆脸，圆鼻头儿抽抽地动，眉宇间尽是智慧缺缺的傻笑，实在不招人讨厌。
也就身材太高大，骇得这孩子撒了手，隔远点儿那些就不害怕。
“小子，你敢冲撞‘笑面熊’大爷，算你倒霉，赔钱吧，五个银马洛。”
路德维希从烂头盔手里接过马库斯，擂了擂憨货那结实的身板儿，一副刻薄走狗的口吻威胁起来。
“笑面熊？他也是徽章猎人？”
路德维希的声音都不带颠簸的，非常顺嘴地编起假话来：“那是当然，他最喜欢笑着吃小孩儿，我看你是赔不出钱了，只能赔……喜欢吃什么？”
憨货最近跟着老板时不时就有酒钱入账，如今已不再憨直，颇有朝狗腿子发展的趋势，听了路德维希这么说十分配合的点了菜。
“爱吃小孩儿爪子，比熊掌有味儿！”
“好，我看你就赔这双爪子。”
路德维希说完就作势要抓男孩儿的一对手掌，五六岁的娃哪里见过这个？眼圈一红，嘴就往下撇去，哇一声哭了出来。路德维希哈哈一笑，把一枚铜埃特塞到马库斯手里。见他抹着眼泪不知所措，这才把他抱起来。
“跟你打听个事，这铜币就归你了。”
阿维亚的孩子早当家。
家里的壮劳力狩猎为生，他们就要学会预制陷阱、清理血污，在母亲的带领下硝制皮革，这里的孩子都知道钱难挣，所以看了铜币也不哭了，淌到嘴边儿的鼻涕也抽抽回去一半。
“…你…嗯…你问。”
路德维希抱着他在村子里缓缓地走着。
“徽章猎人是啥？”
“徽章猎人……就是徽章猎人啊？”
多淳朴的一双眼睛，换个人说这话路德维希已经上手抽人了。
“那我这么问，”路德维希想想，“你还认识别的徽章猎人吗？笑面熊不算，那是我编的。”
“编的呀？好可惜……”
马库斯有些畏惧地朝年轻人靠了靠，路德维希的玩笑让他对这个憨直大汉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忌惮。
“村长是‘蝎徽章’的猎人。”
“那他一定很厉害吧？”
“当然了，不过大家都说小村长更厉害，他迟早能继承那枚徽章，成为新的蝎徽章猎人。”马库斯有些骄傲地拍了拍胸口，“不过阿妈说在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不如我高，也不如我壮，我以后一定也要当徽章猎人，让阿妈过上好日子！”
“喔你很厉害啊——这么说他很能打咯？”路德维希一边生硬地转移话题，一边回忆起那只拐杖和微跛的左脚。他们握过手，那只手上的老茧分布很有讲究，他至少训练过。
“……不知道。”马库斯沉默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又把手里的铜币攥得紧了些，有些忐忑这个答案会让他失去这难得的财富。
路德维希眼神微微一动，声音忽然显得异常和蔼。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又不会把钱要回去。哎呀小兄弟，我真是越看你越顺眼，你喜欢那徽章我就替你再做一个，不过你得答应我，这钱得留着买好吃的，别叫你家大人看见，这是咱们的小秘密，成吗？”
他越说声音越小，凑在他耳边说到最后，马库斯都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怎样，对你不错吧？”
又一枚铜埃特悄悄塞到手里，孩子全然忘记了脸上未干的泪痕，攥着两只拳头抿紧了嘴唇，铆足了劲儿地点头。
路德维希见他一点儿不上道，终于把话摆到台面上说开：
“……那你倒是帮我解释两句啊？”
佣兵团长环顾四周，村民们不知何时已经把他们围在当中，个个面色不善且不打空手。
他慢慢半蹲下来把马库斯放到地上，迎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器把手收到肩头在众人面前打开，神情无奈。烂头盔跟头人立而起的狗熊似的有样学样，这倒让众人退后了两步。
佣兵团长的眼神往人群里一瞧，那几个报信的孩子立刻牵着大人的衣角缩回村人背后，只露着半张脸拿一只眼睛悄悄看他。
“误会，误会，开个玩笑嘛。”
站在地上的马库斯像头懵懂的小兽，顾盼了两眼终于兴奋地喊了声“阿妈”，朝着人群手舞足蹈冲过去，跑不两步又捏着拳头把手背在身后，显得滑稽可爱。
马库斯背着双手在个中年女人耳边叽叽喳喳两句，她锁紧的眉头才稍缓和下来。但众人交头接耳一阵却没有散开，反倒觉得对面两个赤手空拳的没有己方人多势众带着家伙来得有理，两边竟然就这么僵持了一阵。
在烂头盔终于撇着嘴不耐烦地开始把手放下来时，人群后骚动了一阵，路德维希听到他们低声尊敬地说着“大人”，然后分开条道路。
跛脚的金发年轻人拄着拐杖从中走出来，路德维希招募的弩手老大维斯洛也跟在他后面。
“都散了吧，路德维希团长是维斯洛的雇主，也是阿维亚的客人。”
看起来这位小村长在众人心中威信颇深，村民们果然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地散开。几个怕被记仇的孩子溜得最快，只有马库斯隔着老远朝两人挥了挥手。
“孩子挺好，”路德维希也朝他招招手，“就是大人激动了点儿。”
“团结是阿维亚人的铠甲和弓矛，”米哈伊尔顿了顿拐杖，“更何况事涉孩子们。”
路德维希丢了个铜埃特到尽心尽力充门面的烂头盔手中，憨货一见着钱就跟听着唤的狗似的口舌生津，眉开眼笑地接了想走，想想又伸手去揽跟在小村长身后的维斯洛。
阿维亚的年轻领袖冲他点点头，路德维希又弹出一枚铜埃特，雇佣弩手老大这才跟烂头盔勾肩搭背地走开，准备去尝公牛骑兵们篷车队里的美酒。
路德维希向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随意摆了摆手：“给我介绍介绍阿维亚？”
蓝眼的年轻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拄着拐杖不疾不徐的与他并肩走起来。
“贫瘠之地，恐怕不如团长见过的城市繁华。”
“既然贫瘠，怎么不想办法迁走？”路德维希疑惑道，奔马村也是穷乡僻壤，但总归比阿维亚好上一点儿。
阿维亚可供居住的避风地太过零碎，虽然毗邻着几片中型森林，可以获取的猎物很多，但被低语沉积所侵蚀的土地难以规模种植作物，这样的土地在奔马村附近也不少见。鲜少有人会愿意在这样的土地上定居。
毕竟，如果皮货卖不出好价钱，这买进粮食的差价一来一去足以抹平猎人们的好运和辛劳，只能是勉力维持。
事实上就路德维希所见，那些用来交换生活物资的皮货价格很贱，想必维斯洛的面子还没大到能打这么多折扣，也就是说——
他们的东西确实很难卖出去。
米哈伊尔倚着拐杖半蹲下来，从土地上抓起一把泥土。
“那些丰饶的，能长出茁壮秧苗的土地都是贵族们的盘中饕餮，迁走，我们能迁去哪里？只怕还没站稳脚跟，就跟那些悲惨的村子一样毁灭在横祸之中，孽兽还是人类，谁能说得清？离阿维亚最近的是红松镇，想必您听说过红松领主的封君。”
看来从奔马村开始的袭击事件随着时间发酵，在众人眼中逐渐有了不同的看法。路德维希背起手，看着那些板结又带着黑色杂质的土块摇了摇头。
“我了解很少，听说是……纳瓦罗家。”
“以‘血剑’为家徽的纳瓦罗侯爵家，拱卫他宝座的‘血荆棘骑士’们可不像他们的骑士身份一样高洁。吮血利刺的胃口很好，孽兽、叛逆会杀，”米哈伊尔将干硬的土块碾成碎屑，握进手中，“交不出税款的贱民他们也不挑。”
路德维希暗自恍然。难怪少白头对红松领主的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除了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恐怕多少也带点儿个人情绪。
“不过说到底，”米哈伊尔撑着拐杖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泥土放到自己手边仔细的闻了闻，“阿维亚人世代生活在这里，这片贫瘠的土地是我们存在的证明，也是维系我们这些人的纽带。我信任这片土地，就像信任我的人民，终有一天——”
他将泥土搓得彻底，指尖终于触及到些许湿润，一缕细如发丝的草叶纤维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淡绿。
“——它会长出新芽。”
阿维亚的年轻领袖将土壤撒回地面，扶着拐杖蹒跚而坚定的向前走去。
路德维希眼神闪动，三两步赶上去，小声道：“有点儿沁对吧，我瞧见马库斯那小子刚在这儿尿过一泡。”
米哈伊尔手一抖，脚步微微变快，不知是不是错觉，路德维希甚至觉得他的跛脚都利索了些。
佣兵团长记恨着刚才被包围的事儿，憋着坏让自己的语气更严肃认真一点。
“不是信任这片土地吗？你怎么不说话了？”
路德维希看不到小村长的表情，但还是注意到他微不可察地在衣摆上搓了搓手。
很用力。
个子最高的捏块木质徽章牵头跑，在烂头盔腿上磕出一声“噗通”，哎哟叫着跌了个马趴。
被烂头盔揪着领子提起来，这铁塔一样的壮汉往眼前一杵，这小子惊得浑身都发软。
身后的孩子们尖叫两声“马库斯被抓走啦！”，而后只顾着上来抢他落到地上的木徽章，又争抢打闹着跑开了。
“把徽章还给我！我才是徽章猎人！”叫马库斯的孩子急得面红耳赤，不顾被抓在烂头盔手里，侧过头去凌空蹬踹着，张牙舞爪像头幼狮。
路德维希看看烂头盔，这憨货顶着滑稽的烂皮帽，又生了张和善圆脸，圆鼻头儿抽抽地动，眉宇间尽是智慧缺缺的傻笑，实在不招人讨厌。
也就身材太高大，骇得这孩子撒了手，隔远点儿那些就不害怕。
“小子，你敢冲撞‘笑面熊’大爷，算你倒霉，赔钱吧，五个银马洛。”
路德维希从烂头盔手里接过马库斯，擂了擂憨货那结实的身板儿，一副刻薄走狗的口吻威胁起来。
“笑面熊？他也是徽章猎人？”
路德维希的声音都不带颠簸的，非常顺嘴地编起假话来：“那是当然，他最喜欢笑着吃小孩儿，我看你是赔不出钱了，只能赔……喜欢吃什么？”
憨货最近跟着老板时不时就有酒钱入账，如今已不再憨直，颇有朝狗腿子发展的趋势，听了路德维希这么说十分配合的点了菜。
“爱吃小孩儿爪子，比熊掌有味儿！”
“好，我看你就赔这双爪子。”
路德维希说完就作势要抓男孩儿的一对手掌，五六岁的娃哪里见过这个？眼圈一红，嘴就往下撇去，哇一声哭了出来。路德维希哈哈一笑，把一枚铜埃特塞到马库斯手里。见他抹着眼泪不知所措，这才把他抱起来。
“跟你打听个事，这铜币就归你了。”
阿维亚的孩子早当家。
家里的壮劳力狩猎为生，他们就要学会预制陷阱、清理血污，在母亲的带领下硝制皮革，这里的孩子都知道钱难挣，所以看了铜币也不哭了，淌到嘴边儿的鼻涕也抽抽回去一半。
“…你…嗯…你问。”
路德维希抱着他在村子里缓缓地走着。
“徽章猎人是啥？”
“徽章猎人……就是徽章猎人啊？”
多淳朴的一双眼睛，换个人说这话路德维希已经上手抽人了。
“那我这么问，”路德维希想想，“你还认识别的徽章猎人吗？笑面熊不算，那是我编的。”
“编的呀？好可惜……”
马库斯有些畏惧地朝年轻人靠了靠，路德维希的玩笑让他对这个憨直大汉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忌惮。
“村长是‘蝎徽章’的猎人。”
“那他一定很厉害吧？”
“当然了，不过大家都说小村长更厉害，他迟早能继承那枚徽章，成为新的蝎徽章猎人。”马库斯有些骄傲地拍了拍胸口，“不过阿妈说在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不如我高，也不如我壮，我以后一定也要当徽章猎人，让阿妈过上好日子！”
“喔你很厉害啊——这么说他很能打咯？”路德维希一边生硬地转移话题，一边回忆起那只拐杖和微跛的左脚。他们握过手，那只手上的老茧分布很有讲究，他至少训练过。
“……不知道。”马库斯沉默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又把手里的铜币攥得紧了些，有些忐忑这个答案会让他失去这难得的财富。
路德维希眼神微微一动，声音忽然显得异常和蔼。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又不会把钱要回去。哎呀小兄弟，我真是越看你越顺眼，你喜欢那徽章我就替你再做一个，不过你得答应我，这钱得留着买好吃的，别叫你家大人看见，这是咱们的小秘密，成吗？”
他越说声音越小，凑在他耳边说到最后，马库斯都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怎样，对你不错吧？”
又一枚铜埃特悄悄塞到手里，孩子全然忘记了脸上未干的泪痕，攥着两只拳头抿紧了嘴唇，铆足了劲儿地点头。
路德维希见他一点儿不上道，终于把话摆到台面上说开：
“……那你倒是帮我解释两句啊？”
佣兵团长环顾四周，村民们不知何时已经把他们围在当中，个个面色不善且不打空手。
他慢慢半蹲下来把马库斯放到地上，迎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器把手收到肩头在众人面前打开，神情无奈。烂头盔跟头人立而起的狗熊似的有样学样，这倒让众人退后了两步。
佣兵团长的眼神往人群里一瞧，那几个报信的孩子立刻牵着大人的衣角缩回村人背后，只露着半张脸拿一只眼睛悄悄看他。
“误会，误会，开个玩笑嘛。”
站在地上的马库斯像头懵懂的小兽，顾盼了两眼终于兴奋地喊了声“阿妈”，朝着人群手舞足蹈冲过去，跑不两步又捏着拳头把手背在身后，显得滑稽可爱。
马库斯背着双手在个中年女人耳边叽叽喳喳两句，她锁紧的眉头才稍缓和下来。但众人交头接耳一阵却没有散开，反倒觉得对面两个赤手空拳的没有己方人多势众带着家伙来得有理，两边竟然就这么僵持了一阵。
在烂头盔终于撇着嘴不耐烦地开始把手放下来时，人群后骚动了一阵，路德维希听到他们低声尊敬地说着“大人”，然后分开条道路。
跛脚的金发年轻人拄着拐杖从中走出来，路德维希招募的弩手老大维斯洛也跟在他后面。
“都散了吧，路德维希团长是维斯洛的雇主，也是阿维亚的客人。”
看起来这位小村长在众人心中威信颇深，村民们果然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地散开。几个怕被记仇的孩子溜得最快，只有马库斯隔着老远朝两人挥了挥手。
“孩子挺好，”路德维希也朝他招招手，“就是大人激动了点儿。”
“团结是阿维亚人的铠甲和弓矛，”米哈伊尔顿了顿拐杖，“更何况事涉孩子们。”
路德维希丢了个铜埃特到尽心尽力充门面的烂头盔手中，憨货一见着钱就跟听着唤的狗似的口舌生津，眉开眼笑地接了想走，想想又伸手去揽跟在小村长身后的维斯洛。
阿维亚的年轻领袖冲他点点头，路德维希又弹出一枚铜埃特，雇佣弩手老大这才跟烂头盔勾肩搭背地走开，准备去尝公牛骑兵们篷车队里的美酒。
路德维希向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随意摆了摆手：“给我介绍介绍阿维亚？”
蓝眼的年轻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拄着拐杖不疾不徐的与他并肩走起来。
“贫瘠之地，恐怕不如团长见过的城市繁华。”
“既然贫瘠，怎么不想办法迁走？”路德维希疑惑道，奔马村也是穷乡僻壤，但总归比阿维亚好上一点儿。
阿维亚可供居住的避风地太过零碎，虽然毗邻着几片中型森林，可以获取的猎物很多，但被低语沉积所侵蚀的土地难以规模种植作物，这样的土地在奔马村附近也不少见。鲜少有人会愿意在这样的土地上定居。
毕竟，如果皮货卖不出好价钱，这买进粮食的差价一来一去足以抹平猎人们的好运和辛劳，只能是勉力维持。
事实上就路德维希所见，那些用来交换生活物资的皮货价格很贱，想必维斯洛的面子还没大到能打这么多折扣，也就是说——
他们的东西确实很难卖出去。
米哈伊尔倚着拐杖半蹲下来，从土地上抓起一把泥土。
“那些丰饶的，能长出茁壮秧苗的土地都是贵族们的盘中饕餮，迁走，我们能迁去哪里？只怕还没站稳脚跟，就跟那些悲惨的村子一样毁灭在横祸之中，孽兽还是人类，谁能说得清？离阿维亚最近的是红松镇，想必您听说过红松领主的封君。”
看来从奔马村开始的袭击事件随着时间发酵，在众人眼中逐渐有了不同的看法。路德维希背起手，看着那些板结又带着黑色杂质的土块摇了摇头。
“我了解很少，听说是……纳瓦罗家。”
“以‘血剑’为家徽的纳瓦罗侯爵家，拱卫他宝座的‘血荆棘骑士’们可不像他们的骑士身份一样高洁。吮血利刺的胃口很好，孽兽、叛逆会杀，”米哈伊尔将干硬的土块碾成碎屑，握进手中，“交不出税款的贱民他们也不挑。”
路德维希暗自恍然。难怪少白头对红松领主的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除了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恐怕多少也带点儿个人情绪。
“不过说到底，”米哈伊尔撑着拐杖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泥土放到自己手边仔细的闻了闻，“阿维亚人世代生活在这里，这片贫瘠的土地是我们存在的证明，也是维系我们这些人的纽带。我信任这片土地，就像信任我的人民，终有一天——”
他将泥土搓得彻底，指尖终于触及到些许湿润，一缕细如发丝的草叶纤维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淡绿。
“——它会长出新芽。”
阿维亚的年轻领袖将土壤撒回地面，扶着拐杖蹒跚而坚定的向前走去。
路德维希眼神闪动，三两步赶上去，小声道：“有点儿沁对吧，我瞧见马库斯那小子刚在这儿尿过一泡。”
米哈伊尔手一抖，脚步微微变快，不知是不是错觉，路德维希甚至觉得他的跛脚都利索了些。
佣兵团长记恨着刚才被包围的事儿，憋着坏让自己的语气更严肃认真一点。
“不是信任这片土地吗？你怎么不说话了？”
路德维希看不到小村长的表情，但还是注意到他微不可察地在衣摆上搓了搓手。
很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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