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比试
塞拉芙娜远远看到了荒芜哨站竖起的塔楼。
这些拔地而起的石质建筑在可考的历史中便经历过三次孽兽的大规模冲击。被法术特意固化在墙体表层的兽血腥臭犹在，紫黑斑驳，恍如坚岩卫士的肃杀战袍。
饶是那些逐风而行的嗜杀怪物，在仰攻这座名为哨站的坚固堡垒时也要为之胆寒。
临近哨站大门的道路整饬一新，与王都用于点缀繁华的行道树不同，拱卫这条大道的尖桩上插满了孽兽带弯角的颅骨。那些大上普通孽兽一整圈的牛头怪也不少见，被剥去血肉的森白骨质由法术保存，空洞眼眶垂视着路中过客。
被卸掉的下颌换成了记叙狩猎者功勋的木牌，塞拉芙娜在一枚崭新的牛头怪颅骨旁停下来，看到了豁出利齿的狼头纹章记号。
打磨光滑的木牌上用血迹记述着斩杀者的名号——“铁狼艾佛利”。
巫师不动声色地在附近又留意了一阵，那些陌生的名字让她眉头微蹙。
“我们到了，小姐。”
纵马归来的琳达姑姑勒转马头与她并行，进入哨站的手续已经妥帖。
绞盘的铁索很快和塞拉芙娜的眉头一样绞紧，带尖锥的钢铁大门升起，一条森冷石路在她眼底延伸，将那些暗色的塔楼屋舍勾连到一起。
战马迈入荒芜哨站，巫师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被塔楼和勾连其间的悬空廊桥切成碎块儿的天际就在眼前，铅灰中泛着点儿黄，像是从深井上方施舍下的些微光亮。
一位披着灰袍的中年人站在路旁。
毛发胡乱攀扯他的头皮，他整个人都浸在这自上而下的铅灰色中，那双本来精致漂亮的鹿皮靴死气沉沉地驮着干涸的泥灰，懒得抖落。
“罗恩叔。”
塞拉芙娜下马走上前去。直到确认了贝恩家的血脉并无大碍，中年人才终于勉强从脸上挤出个笑容来。
琳达·哈特默默地走到丈夫身旁，握住了他的手。罗恩·哈特拍了拍妻子被风沙打磨粗粝的手背，开始贝恩大管家的述职报告。
“要做好准备，小姐，”罗恩迈动自己的鹿皮靴，和随侍的贝恩卫士率先走进森冷的街道，“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
“战况对你很不利啊，要不要让让你？”
路德维希站在靶场的边缘上将木剑挽了个剑花，缓步上前。烂头盔一把木质重剑舞了这好一阵，已经有些气喘，却始终无法突破路德维希的剑围。
年轻人并未和他比拼纯粹力量，但达斯汀人还是感受到了剑锋的沉稳，那把单手木剑即使处于劣势剑锋也从来都没有失衡过——这说明他使用力量的方式在自己之上。
大个子越打越恼，路德维希却已经兴趣缺缺。
烂头盔的达斯汀武技以势大力沉见长，说白了就是靠蛮力硬来，远不如自己学自奔马村骑士领主的剑术。好在小萝卜在旁边雕琢木块儿，歇手的功夫会开口指点两句，总算能一窥孽兽杀手们的武技风格。
随着小萝卜的指点变多，烂头盔逐渐能从比斗中占去些优势——精锐斥候用于决斗的剑术与路德维希原本所学相去甚远，学得越多越不熟练，很快落了下风。
烂头盔眼中精光一闪，还在变招的木剑被一击打飞，望着灰溜溜跑去捡武器的路德维希，烂头盔扬眉吐气地在后面张了嘴。
小萝卜没来得及拦他。
“要不要让让你？”
持剑的年轻人一言不发，剑锋在空中虚画两圈，重新摆出了达斯汀剑术的起手式，小萝卜略感诧异——进步得还挺快。
战斗再次打响，烂头盔依旧能压着团长逞凶，但已不像第一次时那样机会频出，路德维希多坚持了好一阵才被打飞武器，烂头盔这次没再开口，小萝卜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不对吧。
怎么感觉，团长是要学会了。
……就这么一会儿？
达斯汀决斗剑术并不复杂，抛开剑手的基本素养，但再怎么简练的剑术，十数招的变化还是有的。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小萝卜能明显看出路德维希在应对烂头盔攻势时的架势在褪去生涩，变得越来越熟练。
他眼神中对招式的陌生不似作假，但躯体却以惊人的速度记住了每一招的幅度和去向，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剑士的眼神忽然往上一抬，烂头盔下意识举剑格挡，等他意识到那不过是一次误导，路德维希的木剑已经荡开防守，抵近他腰间，雕木的达斯汀人和烂头盔的动作一起停了下来。
靶场旁响起掌声。
路德维希抬眼看过去，一个头顶羊毛毡帽，脸肉松松垮垮的老人正站在场边鼓掌。
“老人家，是不是看着他想起你的大胖孙子跟其他孩子打架了？”
路德维希指着人高马大的烂头盔靠了过去。
烂头盔年纪不大，恐怕也就和他相仿，纯是个子太高大，加上提刀挣钱，气质不像个年轻小伙子。
“孙子死了。”老头干巴巴地答。
“不好意思，那你儿子没了牵挂肯定一心孝顺你咯？”
“死得更早。”
“那你老……”
“年轻人，”老头子摘下羊毛毡帽，露出一双温吞和善的双眼来，“话不顺嘴可以换个方向，没必要紧着家里人说——老头子现在靠养子奉养，家里不剩别人了。”
“差不多差不多，”路德维希胡咧咧两声，笑呵呵靠拢过去与他握手，默了两息忽然问，“蝎徽章的猎人？”
老头子眉眼低垂，并不否认。
“年轻时的事了。”
路德维希暗自点头。那只掌上老茧很厚，手骨苍劲有力，眼神看似和善，但在近身的瞬间却在打量着他们三人各自可能藏有兵刃的部位与发力的核心，这是老战士的习惯。
这位实际上的阿维亚领袖和他的推测出入不大，只是老猎人的脸色略显苍白。
“老村长出来巡村？”
“特意来寻客人。”
“找我们？”路德维希和小萝卜对视一眼，从怀里取出钱来，“好吧，我买两张熊皮。”
老猎人佝偻着背脊摇摇头，轻言细语：
“风餐露宿的有失礼数，请团长去寒舍下榻。”
这些拔地而起的石质建筑在可考的历史中便经历过三次孽兽的大规模冲击。被法术特意固化在墙体表层的兽血腥臭犹在，紫黑斑驳，恍如坚岩卫士的肃杀战袍。
饶是那些逐风而行的嗜杀怪物，在仰攻这座名为哨站的坚固堡垒时也要为之胆寒。
临近哨站大门的道路整饬一新，与王都用于点缀繁华的行道树不同，拱卫这条大道的尖桩上插满了孽兽带弯角的颅骨。那些大上普通孽兽一整圈的牛头怪也不少见，被剥去血肉的森白骨质由法术保存，空洞眼眶垂视着路中过客。
被卸掉的下颌换成了记叙狩猎者功勋的木牌，塞拉芙娜在一枚崭新的牛头怪颅骨旁停下来，看到了豁出利齿的狼头纹章记号。
打磨光滑的木牌上用血迹记述着斩杀者的名号——“铁狼艾佛利”。
巫师不动声色地在附近又留意了一阵，那些陌生的名字让她眉头微蹙。
“我们到了，小姐。”
纵马归来的琳达姑姑勒转马头与她并行，进入哨站的手续已经妥帖。
绞盘的铁索很快和塞拉芙娜的眉头一样绞紧，带尖锥的钢铁大门升起，一条森冷石路在她眼底延伸，将那些暗色的塔楼屋舍勾连到一起。
战马迈入荒芜哨站，巫师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被塔楼和勾连其间的悬空廊桥切成碎块儿的天际就在眼前，铅灰中泛着点儿黄，像是从深井上方施舍下的些微光亮。
一位披着灰袍的中年人站在路旁。
毛发胡乱攀扯他的头皮，他整个人都浸在这自上而下的铅灰色中，那双本来精致漂亮的鹿皮靴死气沉沉地驮着干涸的泥灰，懒得抖落。
“罗恩叔。”
塞拉芙娜下马走上前去。直到确认了贝恩家的血脉并无大碍，中年人才终于勉强从脸上挤出个笑容来。
琳达·哈特默默地走到丈夫身旁，握住了他的手。罗恩·哈特拍了拍妻子被风沙打磨粗粝的手背，开始贝恩大管家的述职报告。
“要做好准备，小姐，”罗恩迈动自己的鹿皮靴，和随侍的贝恩卫士率先走进森冷的街道，“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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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况对你很不利啊，要不要让让你？”
路德维希站在靶场的边缘上将木剑挽了个剑花，缓步上前。烂头盔一把木质重剑舞了这好一阵，已经有些气喘，却始终无法突破路德维希的剑围。
年轻人并未和他比拼纯粹力量，但达斯汀人还是感受到了剑锋的沉稳，那把单手木剑即使处于劣势剑锋也从来都没有失衡过——这说明他使用力量的方式在自己之上。
大个子越打越恼，路德维希却已经兴趣缺缺。
烂头盔的达斯汀武技以势大力沉见长，说白了就是靠蛮力硬来，远不如自己学自奔马村骑士领主的剑术。好在小萝卜在旁边雕琢木块儿，歇手的功夫会开口指点两句，总算能一窥孽兽杀手们的武技风格。
随着小萝卜的指点变多，烂头盔逐渐能从比斗中占去些优势——精锐斥候用于决斗的剑术与路德维希原本所学相去甚远，学得越多越不熟练，很快落了下风。
烂头盔眼中精光一闪，还在变招的木剑被一击打飞，望着灰溜溜跑去捡武器的路德维希，烂头盔扬眉吐气地在后面张了嘴。
小萝卜没来得及拦他。
“要不要让让你？”
持剑的年轻人一言不发，剑锋在空中虚画两圈，重新摆出了达斯汀剑术的起手式，小萝卜略感诧异——进步得还挺快。
战斗再次打响，烂头盔依旧能压着团长逞凶，但已不像第一次时那样机会频出，路德维希多坚持了好一阵才被打飞武器，烂头盔这次没再开口，小萝卜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不对吧。
怎么感觉，团长是要学会了。
……就这么一会儿？
达斯汀决斗剑术并不复杂，抛开剑手的基本素养，但再怎么简练的剑术，十数招的变化还是有的。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小萝卜能明显看出路德维希在应对烂头盔攻势时的架势在褪去生涩，变得越来越熟练。
他眼神中对招式的陌生不似作假，但躯体却以惊人的速度记住了每一招的幅度和去向，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剑士的眼神忽然往上一抬，烂头盔下意识举剑格挡，等他意识到那不过是一次误导，路德维希的木剑已经荡开防守，抵近他腰间，雕木的达斯汀人和烂头盔的动作一起停了下来。
靶场旁响起掌声。
路德维希抬眼看过去，一个头顶羊毛毡帽，脸肉松松垮垮的老人正站在场边鼓掌。
“老人家，是不是看着他想起你的大胖孙子跟其他孩子打架了？”
路德维希指着人高马大的烂头盔靠了过去。
烂头盔年纪不大，恐怕也就和他相仿，纯是个子太高大，加上提刀挣钱，气质不像个年轻小伙子。
“孙子死了。”老头干巴巴地答。
“不好意思，那你儿子没了牵挂肯定一心孝顺你咯？”
“死得更早。”
“那你老……”
“年轻人，”老头子摘下羊毛毡帽，露出一双温吞和善的双眼来，“话不顺嘴可以换个方向，没必要紧着家里人说——老头子现在靠养子奉养，家里不剩别人了。”
“差不多差不多，”路德维希胡咧咧两声，笑呵呵靠拢过去与他握手，默了两息忽然问，“蝎徽章的猎人？”
老头子眉眼低垂，并不否认。
“年轻时的事了。”
路德维希暗自点头。那只掌上老茧很厚，手骨苍劲有力，眼神看似和善，但在近身的瞬间却在打量着他们三人各自可能藏有兵刃的部位与发力的核心，这是老战士的习惯。
这位实际上的阿维亚领袖和他的推测出入不大，只是老猎人的脸色略显苍白。
“老村长出来巡村？”
“特意来寻客人。”
“找我们？”路德维希和小萝卜对视一眼，从怀里取出钱来，“好吧，我买两张熊皮。”
老猎人佝偻着背脊摇摇头，轻言细语：
“风餐露宿的有失礼数，请团长去寒舍下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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