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下榻
“老村长这么热情？介意我多带些人去吗，小范围享受传出去不好听。”路德维希摆摆手。
老猎人褶皱的脸上显出个笑：“团长说笑了。”
小萝卜咂摸出味儿来，这老猎人看着没什么威胁，皱巴巴的跟老鱼皮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但那老巫医也会一手神奇法术，烂头盔当时指着自己的半边肿脸跟他讲得言之凿凿。
如今这蝎徽章的猎人声名在外，来就要请佣兵团的老大去自己家单独下榻，做什么？
人质？
黑脸的达斯汀人黑着张脸站出来，语气生硬。
“团长没在说笑。”
老猎人忽然眯起眼睛瞧他，小萝卜硬顶着对视过去，却觉得脸颊一阵泛麻，丝丝痉挛般的战栗迅速漫向颈间后背。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针刺般向他报警，仿佛柔软床榻的凹陷中，一只蝎子对着松懈的要害亮出了尾钩。
路德维希按住了达斯汀人情不自禁摸向剑柄的手，朝老村长笑了笑。
“别搭理他，小时候风餐露宿惯了营养不好，他爹说睡屋子能长个儿，咱不带他，他有点儿急。”
说罢这才半拦在小萝卜身前，盯着老猎人那张褶皱而没什么血色的脸，笑意不减。
“村长拿什么招待我？”
“年轻时阿维亚这一片打过不少恶战，如果团长感兴趣，老头子颇有谈资。”
“寡淡，”路德维希撇撇嘴，“孽兽我们都有自己上手砍，听可没意思。”
“既然团长对故事没兴趣，”老猎人的背脊稍稍抻直一些，昂起头来，那双眼中精光四溢，“老头子也略懂一点武技，可以交流交流。”
路德维希眼前亮了亮，朝烂头盔一招呼。
“大胖小子，过来背老爷子回家。”
“不用了，”老猎人一副很有兴趣的神情，“您背我就行。”
路德维希一挑眉头，旋即摆摆手把烂头盔拦住，又朝小萝卜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半蹲下来把老猎人驼到了背上。
交代小萝卜去跟佣兵们以及少白头通气，路德维希背着老猎人离了靶场，两人并没沿着大路回返，反倒在近处捡着有屋舍的地方逛了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维斯洛女士年轻时艳压群芳，在阿维亚可是有名的美人，那时红松的商队往来阿维亚都更频繁，可惜不对老头子胃口，便宜了小维斯洛的爹。”
路德维希瞧着弩手老大在村里挺宽阔的住宅，摇了摇头：“她嫌您丑就直说，没啥不好意思的。”
“老头子年轻时可是很帅的，多少手上有本事的人都崇拜我，比如……”
路德维希脚下转个方向，手上掂了掂，把蝎徽章的猎人背得更稳了一些：
“比如那些今晚还回不来的阿维亚狩猎团？”
一阵寒意在颈间微微显露，旋即又消散开来，路德维希不禁点了点头。
这很好理解，村里的守备力量不足，一只外来的佣兵团被维斯洛这个马大哈领进村子，说什么营商的人在红松听过他的事迹，狩猎团刚回来不过都是稳住他。
阿维亚人要真把希望寄托在随便哪个外人言辞间的善意上，早覆灭八百回了。
又不是从母畜肚里变出崽子来，哪有猎物收拾这么久的？刚回来的狩猎队露不了面就是不在，让老猎人来请客更坐实了这一点。
阿维亚人对他没有信任可言，但路德维希不在乎。
如果他真有歹意自然不会选择这时说破，老头子能听出这是展示诚意就好，省下不少口舌。
“……至少晚餐不会亏待客人。”
“那我不客气了。”路德维希步伐加快，在阿维亚低矮的屋舍间穿行。
“我们回家？”
老猎人伏在他身上，忽然有些失神，怔了一会儿，终于道：
“嗯，回家。”
米哈伊尔拉开门，微微有些吃惊。外来的黑发佣兵背着老猎人站在门前，两人似乎处得挺融洽。
“……进来吧，我去准备晚饭。”
路德维希进到屋内，只见左右两间卧房夹着一座前厅，搀着老猎人进到带窗户的卧室中，他又循着小村长的声音从另一侧黑漆漆的卧室中推开了半掩的侧门。
金发的年轻人正跛着左腿在炉子前收拾一块带皮的肉。
路德维希挽起袖子，一点儿也不见外，很自然地凑上去帮着拾掇起佐餐的野菜。
“腿怎么伤的？”
米哈伊尔手里的刀子专心在肉上，金发随着动作一抖一抖，并不看他，随口答着。
“小时候遇到了野兽。”
“巧了，”路德维希用指头扒着左眼，那道很明显的爪痕旧伤微微舒开，“熊抓的。”
小村长手里的尖刀旋转，一块毛皮顺利剥下来，他利索地在肉上划开纵横的口子。
“那你还能看见？”
“费恩的手艺好嘛，除了变点儿颜色，照样看东西。”路德维希的指头点点眼球，米哈伊尔终于看到他那只棕黑眼睛里略有些银灰。
他手里动作不停，隔了一小会儿，终于有些好奇地开口：“外面的熊……”
侧门被扒开一些，老村长温吞地靠过来准备帮忙，米哈伊尔想了想，没再继续问下去。
……
村长家的晚餐还算不错，烤肉排在阿维亚只是寻常，倒是那锅炖菜更显珍贵。老猎人伸出勺子搅弄两下，炖锅里香气扑鼻，终于对路德维希的帮厨放下心来。
“阿维亚的‘晚宴’真是丰盛呐。”路德维希瞧着金发的小村长，故意揶揄了一句。
米哈伊尔分派着黑面包充耳不闻，老猎人没什么餐前礼仪已经直入主题，倒是路德维希想了想，装模作样地双手交握，念叨着龙神保佑云云。
“别信那些，小子，”黑面包沾过浓郁汤汁被拿起来，在路德维希面前指指点点，老猎人侃侃而谈，“骗人玩意儿。”
路德维希两手一摊，现学现卖：“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
米哈伊尔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不合口味？”
路德维希舀了一勺，手艺没生疏啊？至少酸诗人费恩和巫师小姐都夸过呢。
“年轻人脸嫩，多皱一皱显成熟，”老猎人打着圆场，“不像你，从小练剑吧，今年……？”
“十八。”
“呵呵，比这孩子大一岁，但看着有二十多了。”
“您真会说话。”
老猎人虽然看着上了年纪，但仍很快收拾完自己眼前的肉排，剔着牙念叨着：“晚上早点歇下，明天咱们练练。”
“我来吧，老爹你不方便。”米哈伊尔收拾着屋子，准备揽下猎人的活儿。
“没事，”老猎人咧嘴冲养子笑起来，“老爹暂时还能动。”
路德维希擦着嘴瞄向他的瘸腿，心说你俩有差吗？
老猎人褶皱的脸上显出个笑：“团长说笑了。”
小萝卜咂摸出味儿来，这老猎人看着没什么威胁，皱巴巴的跟老鱼皮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但那老巫医也会一手神奇法术，烂头盔当时指着自己的半边肿脸跟他讲得言之凿凿。
如今这蝎徽章的猎人声名在外，来就要请佣兵团的老大去自己家单独下榻，做什么？
人质？
黑脸的达斯汀人黑着张脸站出来，语气生硬。
“团长没在说笑。”
老猎人忽然眯起眼睛瞧他，小萝卜硬顶着对视过去，却觉得脸颊一阵泛麻，丝丝痉挛般的战栗迅速漫向颈间后背。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针刺般向他报警，仿佛柔软床榻的凹陷中，一只蝎子对着松懈的要害亮出了尾钩。
路德维希按住了达斯汀人情不自禁摸向剑柄的手，朝老村长笑了笑。
“别搭理他，小时候风餐露宿惯了营养不好，他爹说睡屋子能长个儿，咱不带他，他有点儿急。”
说罢这才半拦在小萝卜身前，盯着老猎人那张褶皱而没什么血色的脸，笑意不减。
“村长拿什么招待我？”
“年轻时阿维亚这一片打过不少恶战，如果团长感兴趣，老头子颇有谈资。”
“寡淡，”路德维希撇撇嘴，“孽兽我们都有自己上手砍，听可没意思。”
“既然团长对故事没兴趣，”老猎人的背脊稍稍抻直一些，昂起头来，那双眼中精光四溢，“老头子也略懂一点武技，可以交流交流。”
路德维希眼前亮了亮，朝烂头盔一招呼。
“大胖小子，过来背老爷子回家。”
“不用了，”老猎人一副很有兴趣的神情，“您背我就行。”
路德维希一挑眉头，旋即摆摆手把烂头盔拦住，又朝小萝卜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半蹲下来把老猎人驼到了背上。
交代小萝卜去跟佣兵们以及少白头通气，路德维希背着老猎人离了靶场，两人并没沿着大路回返，反倒在近处捡着有屋舍的地方逛了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维斯洛女士年轻时艳压群芳，在阿维亚可是有名的美人，那时红松的商队往来阿维亚都更频繁，可惜不对老头子胃口，便宜了小维斯洛的爹。”
路德维希瞧着弩手老大在村里挺宽阔的住宅，摇了摇头：“她嫌您丑就直说，没啥不好意思的。”
“老头子年轻时可是很帅的，多少手上有本事的人都崇拜我，比如……”
路德维希脚下转个方向，手上掂了掂，把蝎徽章的猎人背得更稳了一些：
“比如那些今晚还回不来的阿维亚狩猎团？”
一阵寒意在颈间微微显露，旋即又消散开来，路德维希不禁点了点头。
这很好理解，村里的守备力量不足，一只外来的佣兵团被维斯洛这个马大哈领进村子，说什么营商的人在红松听过他的事迹，狩猎团刚回来不过都是稳住他。
阿维亚人要真把希望寄托在随便哪个外人言辞间的善意上，早覆灭八百回了。
又不是从母畜肚里变出崽子来，哪有猎物收拾这么久的？刚回来的狩猎队露不了面就是不在，让老猎人来请客更坐实了这一点。
阿维亚人对他没有信任可言，但路德维希不在乎。
如果他真有歹意自然不会选择这时说破，老头子能听出这是展示诚意就好，省下不少口舌。
“……至少晚餐不会亏待客人。”
“那我不客气了。”路德维希步伐加快，在阿维亚低矮的屋舍间穿行。
“我们回家？”
老猎人伏在他身上，忽然有些失神，怔了一会儿，终于道：
“嗯，回家。”
米哈伊尔拉开门，微微有些吃惊。外来的黑发佣兵背着老猎人站在门前，两人似乎处得挺融洽。
“……进来吧，我去准备晚饭。”
路德维希进到屋内，只见左右两间卧房夹着一座前厅，搀着老猎人进到带窗户的卧室中，他又循着小村长的声音从另一侧黑漆漆的卧室中推开了半掩的侧门。
金发的年轻人正跛着左腿在炉子前收拾一块带皮的肉。
路德维希挽起袖子，一点儿也不见外，很自然地凑上去帮着拾掇起佐餐的野菜。
“腿怎么伤的？”
米哈伊尔手里的刀子专心在肉上，金发随着动作一抖一抖，并不看他，随口答着。
“小时候遇到了野兽。”
“巧了，”路德维希用指头扒着左眼，那道很明显的爪痕旧伤微微舒开，“熊抓的。”
小村长手里的尖刀旋转，一块毛皮顺利剥下来，他利索地在肉上划开纵横的口子。
“那你还能看见？”
“费恩的手艺好嘛，除了变点儿颜色，照样看东西。”路德维希的指头点点眼球，米哈伊尔终于看到他那只棕黑眼睛里略有些银灰。
他手里动作不停，隔了一小会儿，终于有些好奇地开口：“外面的熊……”
侧门被扒开一些，老村长温吞地靠过来准备帮忙，米哈伊尔想了想，没再继续问下去。
……
村长家的晚餐还算不错，烤肉排在阿维亚只是寻常，倒是那锅炖菜更显珍贵。老猎人伸出勺子搅弄两下，炖锅里香气扑鼻，终于对路德维希的帮厨放下心来。
“阿维亚的‘晚宴’真是丰盛呐。”路德维希瞧着金发的小村长，故意揶揄了一句。
米哈伊尔分派着黑面包充耳不闻，老猎人没什么餐前礼仪已经直入主题，倒是路德维希想了想，装模作样地双手交握，念叨着龙神保佑云云。
“别信那些，小子，”黑面包沾过浓郁汤汁被拿起来，在路德维希面前指指点点，老猎人侃侃而谈，“骗人玩意儿。”
路德维希两手一摊，现学现卖：“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
米哈伊尔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不合口味？”
路德维希舀了一勺，手艺没生疏啊？至少酸诗人费恩和巫师小姐都夸过呢。
“年轻人脸嫩，多皱一皱显成熟，”老猎人打着圆场，“不像你，从小练剑吧，今年……？”
“十八。”
“呵呵，比这孩子大一岁，但看着有二十多了。”
“您真会说话。”
老猎人虽然看着上了年纪，但仍很快收拾完自己眼前的肉排，剔着牙念叨着：“晚上早点歇下，明天咱们练练。”
“我来吧，老爹你不方便。”米哈伊尔收拾着屋子，准备揽下猎人的活儿。
“没事，”老猎人咧嘴冲养子笑起来，“老爹暂时还能动。”
路德维希擦着嘴瞄向他的瘸腿，心说你俩有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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