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猎获晚宴
等到前酒馆老板保罗掀开帐篷门帘时已是傍晚，路德维希的口水都快把羊皮卷泡糊了。
佣兵团长迷迷糊糊往外走时一路上都念叨着“阿嚏、阿嚏”，山民们的晚宴对他发出了邀请，清醒过来的路德维希只期盼桌上不要出现物种不明的怪物。
宴会在阿维亚的议事厅举行。
这处二层建筑在两座矮坡交错的掩映中极为隐蔽，白天在村中闲逛甚至没能看到。
此刻厅外已经升起许多露天篝火，穿着襦裙的村妇领着孩子和年轻女人们正为晚宴做最后的准备，公牛骑兵们随行的勤务仆从也被借调出来帮忙。
整只整只洗剥干净的野猪、鹿，甚至丛林狼架在火上，粗放的手法和滋滋冒出的油脂落进火堆里让保罗脸直抽抽。
自从在马粪里真的刨出了国王金币，保罗立刻对猎兽团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虽然被路德维希抢走了三枚，仍旧以7枚国王金币的巨款在佣兵团中以富翁自居。
这位闲不住的前任酒馆老板看不得跟厨艺有关的错漏，很快抛下团长加入到备餐的人群中去，一边抱怨指挥着，一边挽起袖子自己动手。
三三两两到场的山民和佣兵们已经勾肩搭背喝起了酒，宴会正逐渐热闹起来。
银发的老骑士站在大厅的门口朝路德维希远望，等他走近，这位阿斯塔罗斯家的采邑骑士亲自为他推开了大门。
“干嘛这么客气？”
路德维希孤身往厅里走，银发骑士则不苟言笑地朝他微微低头，跟着进到厅内。
元素季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明晃晃的火烛照得这座木质建筑略显闷热。
路德维希解掉破破烂烂的披风，只穿着一件武装衣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那胸前本该纹饰着家徽的部分被一块破旧的补丁所替代，这让阿维亚人略微侧目。
一位指挥上百人甚至包括数十名骑兵的团长居然穿打补丁的衣服，这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这里都是佣兵团里的骨干和在阿维亚能说得上话的人，维斯洛恐怕很少来这种场合，只是受雇于路德维希能在两边传话，因而敬陪末座。
路德维希在主座左近与雷纳德依次坐下，长桌之首是老猎人的座位。
今天的老猎人很不一样。
他头顶的羊毛毡帽耷拉着，松松垮垮的脸肉一颤一颤，口眼都收拢着往中间挤。抓着勺子想舀口吃的手又直颤，半口空气塞进嘴里，嚼都省了，只能舔舔勺底。
这可和能缴他械的老蝎子差太多了。
“老鱼皮！”路德维希高喊了声，席末立刻站起个同样松松垮垮的老头子来。
这位加入佣兵团后还没什么表现的半吊子巫医站到团长身边，路德维希左右看看——两人一个软肉吊着像口袋，一个皱巴巴的似鱼皮，简直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旋即起身要把位置让给他。
“来，你们哥儿俩交流交流，我去外面坐。”
长桌左右已经落座的众人都压着声音发笑，米哈伊尔手边的猎装女人换回了常服却没卸掉脸上的迷彩，顿时花枝乱颤，娇笑连连。
“……难得有贵客上门，还是陪老头子说说话吧。”
老蝎子适时开口，语气却带着疏离，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猎装女人见他放下勺子，立刻拿着充当餐巾的布片上前去，把住他的后脑勺照嘴一通抹。
“……梅拉你什么手劲儿！？”老头子刻薄的声音尖利起来，颤巍巍的手拍桌子倒是不慢，小心翼翼地数着敞风的牙洞，好悬没再多几个。
“你是看上老头子这最后几颗牙了吗？该死的，你就不能等我死了再下手！？”
阿维亚的众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他骂人，先前憋着的笑声都大了起来，保罗正巧过来上菜，也非常专业地陪着笑起来。
被叫做梅拉的女人手腕上尖牙穿成的手串儿在火光下发亮，她半掩着嘴咯咯地笑：“喔，老蝎子，怎么说话的，你该对淑女温柔点儿——这儿还有客人呢。”
“淑女？”老村长冷哼了一声，“蹭树狗熊，不知哪个倒霉蛋娶你。”
梅拉立刻伸手去拉米哈伊尔，把头枕在他肩上：“我看他就像个倒霉蛋。”
米哈伊尔面色如常，缓缓抽出手臂，按着长桌站了起来。
“各位。”
吹胡子瞪眼的老蝎子，言笑晏晏的梅拉，刚才喧闹的阿维亚人都安静下来，就连在长桌另一侧的佣兵团成员们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残忍和威吓能使人畏服，但有些人无需刻意夸张，他们举手投足间都是令人信服的力量。
布雷文斯家的老骑士将目光投向刚才还显得刻薄的老猎人，他正坐在主座上安静地低下头来，像蛰伏在沙土里的蝎子。
那些争吵的剧目恐怕并非偶然。
这位精瘦的老人正在用一种滑稽的方式消解自己多年构筑的形象，将权威让渡给继任者。
米哈伊尔的身体笔挺，他只在站在那里就自然而然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阿维亚再次迎来了丰收，敬我们英勇的猎人，愿四龙护佑。”
“也敬您！愿四龙护佑！”
雷纳德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团长，长桌左侧的佣兵团骨干们好像从没把自己的团长当一回事。
路德维希没有任何察觉，只是拉着保罗在问肉的种类。
老骑士明白，这位年轻的团长才是常态。他并不清楚路德维希的经历，瑟罗斯交给他的任务只是找到那个“目的地”。一切审视、帮助不过都是出于他个人的意愿。就目前而言，这个武勇过人的年轻人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差，但在统帅军队上毫无经验可言。
年轻人并没有多少机会可以去感受氛围的变化，他们总是幻想着凡事商量着来和公正公平就能维系一个团体，却不知道有时解决分歧的效率事关生死，公平与独裁的权衡对每个统治者来说都是永恒的命题。
只要看看那位被酒馆老板卖给佣兵团的杂役眼中掩盖不住的不耐就知道了，这位团长在平易近人的同时也在失去自己的权威——于领袖而言，这是个致命的缺陷。
长桌两侧的众人都举起了酒杯，感谢四龙赐下的猎获。
简单的祝词意味着祈祷结束，厅内响起了树人笛悠扬的《星海小夜曲》，路德维希从费恩那里听过，曲调简单明快，听说是从尖耳朵的旅团中传来的。
觥筹交错，几句客套过去，主座上的老猎人开了口。
“尊敬的客人，听说您希望在阿维亚雇一批人？”
老村长跟他这个口气，路德维希自然也不好自来熟，端着恭敬的社交辞令回应道：“弩手，大人，阿维亚的弩手们很不错，他们的战术我很满意。”
“噢，你们要去哪里？”梅拉适时插话进来。
“女士，我们往晦暗平原的深处去。”
阿维亚人骚动起来，就连米哈伊尔的目光都闪动了两下。
晦暗平原是逐风者的源头，上一次的猎兽战争也不过在晦暗平原的边缘打响，那些成群结队的角兽和牛头怪，以及更多奇形怪状的孽兽让战争异常血腥，如今这位团长想去晦暗平原的深处？
老村长摇摇头，直言不讳：“就凭这么一百来人？”
“暂时而已，我有足够的筹码来招募人手，阿维亚人只是其中一份子，我们至少会有五百人左右的规模，个个都是能加入骑枪队的好手。”
路德维希靠着椅背侃侃而谈，这一路上巫师小姐言传身教，让他如今画起饼来可谓得心应手，色香味俱全。
“恐怕不够，”米哈伊尔摇了摇头，“您还不清楚，阿维亚的一百多人保护我们自己也非常勉强，而我们面对的只是一支战帮而已。”
“晦暗平原呢？孽兽们逐风而行，不吃不喝于它们而言只会增长嗜杀的渴望而无损战力，成群结队的孽兽面前，五百人不过一枚石子。”
这支威胁阿维亚孽兽战帮的存在并不出乎路德维希的预料，狩猎队的波次射击俨然已经是战争技巧，可他对米哈伊尔的否定并不在意。
“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他将手掌伸向雷纳德，“公牛伯爵的封臣，布雷文斯家的骑士阁下。”
银发骑士朝席间的众人微微颔首，没有避讳，也没有开口。
路德维希渐渐摸清了雷纳德处事的规律，这种稍微的借势他并不介意，但要让他积极主动则很难。
雷纳德的气质与佣兵或是山民截然不同，米哈伊尔的注意力一多半放在他身上，但他刚想开口细问，路德维希已经把话题拐偏。
佣兵团长抖出一条铁圣树的披肩，正是阿斯塔罗斯人在深林村的墓碑上找到的那条，在佣兵们启程时不知为何被斥候将军亲自交到了路德维希手上。
“您应该清楚，贵族们的支持能改变很多事，建立荒芜哨站的第一次大拓荒也被认为是荒谬的愚行，可如今那座堡垒坚固依旧。”
路德维希把披肩上精致的铁圣树徽记展示给主座上的老人，这个老猎人即使不认识贝恩的家徽也应该能从材质上看出端倪——只要他相信这是贵族的信物就足够了。
“我不会让阿维亚人白白葬送在遥远的土地上。”米哈伊尔摇了摇头，并不吃他这一套。
“白白葬送？”路德维希疑惑道。
“我给出的价钱很公道，如果阿维亚人能提供足够数量的佣兵，我可以把薪酬上调到15个银马洛，如果你们全都能自备完整的护具，这个价格可以加到18个。各位，能拿到手里的银马洛才是最重要的，你觉得呢，维斯洛？”
雇佣弩手从长桌的远端站起来，迎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憋得脸发红，终于点了点头。
“……我觉得价格很合适。”
抛开腼腆弩手的主观看法，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弩手们总是在安全的距离输出箭矢支援战场，合格的佣兵团长不会轻易让他的远程力量陷入近战，这个价格已经相当高了。
路德维希在那些沉默的面孔上扫过，梅拉跃跃欲试的神情不出所料，主座的老猎人依旧声色不显像个嗜睡的乡下老头，但米哈伊尔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位举手投足间已颇有上位者气质的年轻人攥紧了自己的拐杖，声音中隐含着愤怒和厌恶。
“……容我拒绝。”
望着愤然离席的背影，路德维希忽然想起了塞拉芙娜。
他开始对自己曾经语焉不详的拒绝生出歉意。
这种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的感觉实在让人感到挫败。
路德维希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面面相觑的众人开始思考——
他的愤怒源自何处呢？
佣兵团长迷迷糊糊往外走时一路上都念叨着“阿嚏、阿嚏”，山民们的晚宴对他发出了邀请，清醒过来的路德维希只期盼桌上不要出现物种不明的怪物。
宴会在阿维亚的议事厅举行。
这处二层建筑在两座矮坡交错的掩映中极为隐蔽，白天在村中闲逛甚至没能看到。
此刻厅外已经升起许多露天篝火，穿着襦裙的村妇领着孩子和年轻女人们正为晚宴做最后的准备，公牛骑兵们随行的勤务仆从也被借调出来帮忙。
整只整只洗剥干净的野猪、鹿，甚至丛林狼架在火上，粗放的手法和滋滋冒出的油脂落进火堆里让保罗脸直抽抽。
自从在马粪里真的刨出了国王金币，保罗立刻对猎兽团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虽然被路德维希抢走了三枚，仍旧以7枚国王金币的巨款在佣兵团中以富翁自居。
这位闲不住的前任酒馆老板看不得跟厨艺有关的错漏，很快抛下团长加入到备餐的人群中去，一边抱怨指挥着，一边挽起袖子自己动手。
三三两两到场的山民和佣兵们已经勾肩搭背喝起了酒，宴会正逐渐热闹起来。
银发的老骑士站在大厅的门口朝路德维希远望，等他走近，这位阿斯塔罗斯家的采邑骑士亲自为他推开了大门。
“干嘛这么客气？”
路德维希孤身往厅里走，银发骑士则不苟言笑地朝他微微低头，跟着进到厅内。
元素季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明晃晃的火烛照得这座木质建筑略显闷热。
路德维希解掉破破烂烂的披风，只穿着一件武装衣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那胸前本该纹饰着家徽的部分被一块破旧的补丁所替代，这让阿维亚人略微侧目。
一位指挥上百人甚至包括数十名骑兵的团长居然穿打补丁的衣服，这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这里都是佣兵团里的骨干和在阿维亚能说得上话的人，维斯洛恐怕很少来这种场合，只是受雇于路德维希能在两边传话，因而敬陪末座。
路德维希在主座左近与雷纳德依次坐下，长桌之首是老猎人的座位。
今天的老猎人很不一样。
他头顶的羊毛毡帽耷拉着，松松垮垮的脸肉一颤一颤，口眼都收拢着往中间挤。抓着勺子想舀口吃的手又直颤，半口空气塞进嘴里，嚼都省了，只能舔舔勺底。
这可和能缴他械的老蝎子差太多了。
“老鱼皮！”路德维希高喊了声，席末立刻站起个同样松松垮垮的老头子来。
这位加入佣兵团后还没什么表现的半吊子巫医站到团长身边，路德维希左右看看——两人一个软肉吊着像口袋，一个皱巴巴的似鱼皮，简直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旋即起身要把位置让给他。
“来，你们哥儿俩交流交流，我去外面坐。”
长桌左右已经落座的众人都压着声音发笑，米哈伊尔手边的猎装女人换回了常服却没卸掉脸上的迷彩，顿时花枝乱颤，娇笑连连。
“……难得有贵客上门，还是陪老头子说说话吧。”
老蝎子适时开口，语气却带着疏离，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猎装女人见他放下勺子，立刻拿着充当餐巾的布片上前去，把住他的后脑勺照嘴一通抹。
“……梅拉你什么手劲儿！？”老头子刻薄的声音尖利起来，颤巍巍的手拍桌子倒是不慢，小心翼翼地数着敞风的牙洞，好悬没再多几个。
“你是看上老头子这最后几颗牙了吗？该死的，你就不能等我死了再下手！？”
阿维亚的众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他骂人，先前憋着的笑声都大了起来，保罗正巧过来上菜，也非常专业地陪着笑起来。
被叫做梅拉的女人手腕上尖牙穿成的手串儿在火光下发亮，她半掩着嘴咯咯地笑：“喔，老蝎子，怎么说话的，你该对淑女温柔点儿——这儿还有客人呢。”
“淑女？”老村长冷哼了一声，“蹭树狗熊，不知哪个倒霉蛋娶你。”
梅拉立刻伸手去拉米哈伊尔，把头枕在他肩上：“我看他就像个倒霉蛋。”
米哈伊尔面色如常，缓缓抽出手臂，按着长桌站了起来。
“各位。”
吹胡子瞪眼的老蝎子，言笑晏晏的梅拉，刚才喧闹的阿维亚人都安静下来，就连在长桌另一侧的佣兵团成员们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残忍和威吓能使人畏服，但有些人无需刻意夸张，他们举手投足间都是令人信服的力量。
布雷文斯家的老骑士将目光投向刚才还显得刻薄的老猎人，他正坐在主座上安静地低下头来，像蛰伏在沙土里的蝎子。
那些争吵的剧目恐怕并非偶然。
这位精瘦的老人正在用一种滑稽的方式消解自己多年构筑的形象，将权威让渡给继任者。
米哈伊尔的身体笔挺，他只在站在那里就自然而然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阿维亚再次迎来了丰收，敬我们英勇的猎人，愿四龙护佑。”
“也敬您！愿四龙护佑！”
雷纳德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团长，长桌左侧的佣兵团骨干们好像从没把自己的团长当一回事。
路德维希没有任何察觉，只是拉着保罗在问肉的种类。
老骑士明白，这位年轻的团长才是常态。他并不清楚路德维希的经历，瑟罗斯交给他的任务只是找到那个“目的地”。一切审视、帮助不过都是出于他个人的意愿。就目前而言，这个武勇过人的年轻人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差，但在统帅军队上毫无经验可言。
年轻人并没有多少机会可以去感受氛围的变化，他们总是幻想着凡事商量着来和公正公平就能维系一个团体，却不知道有时解决分歧的效率事关生死，公平与独裁的权衡对每个统治者来说都是永恒的命题。
只要看看那位被酒馆老板卖给佣兵团的杂役眼中掩盖不住的不耐就知道了，这位团长在平易近人的同时也在失去自己的权威——于领袖而言，这是个致命的缺陷。
长桌两侧的众人都举起了酒杯，感谢四龙赐下的猎获。
简单的祝词意味着祈祷结束，厅内响起了树人笛悠扬的《星海小夜曲》，路德维希从费恩那里听过，曲调简单明快，听说是从尖耳朵的旅团中传来的。
觥筹交错，几句客套过去，主座上的老猎人开了口。
“尊敬的客人，听说您希望在阿维亚雇一批人？”
老村长跟他这个口气，路德维希自然也不好自来熟，端着恭敬的社交辞令回应道：“弩手，大人，阿维亚的弩手们很不错，他们的战术我很满意。”
“噢，你们要去哪里？”梅拉适时插话进来。
“女士，我们往晦暗平原的深处去。”
阿维亚人骚动起来，就连米哈伊尔的目光都闪动了两下。
晦暗平原是逐风者的源头，上一次的猎兽战争也不过在晦暗平原的边缘打响，那些成群结队的角兽和牛头怪，以及更多奇形怪状的孽兽让战争异常血腥，如今这位团长想去晦暗平原的深处？
老村长摇摇头，直言不讳：“就凭这么一百来人？”
“暂时而已，我有足够的筹码来招募人手，阿维亚人只是其中一份子，我们至少会有五百人左右的规模，个个都是能加入骑枪队的好手。”
路德维希靠着椅背侃侃而谈，这一路上巫师小姐言传身教，让他如今画起饼来可谓得心应手，色香味俱全。
“恐怕不够，”米哈伊尔摇了摇头，“您还不清楚，阿维亚的一百多人保护我们自己也非常勉强，而我们面对的只是一支战帮而已。”
“晦暗平原呢？孽兽们逐风而行，不吃不喝于它们而言只会增长嗜杀的渴望而无损战力，成群结队的孽兽面前，五百人不过一枚石子。”
这支威胁阿维亚孽兽战帮的存在并不出乎路德维希的预料，狩猎队的波次射击俨然已经是战争技巧，可他对米哈伊尔的否定并不在意。
“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他将手掌伸向雷纳德，“公牛伯爵的封臣，布雷文斯家的骑士阁下。”
银发骑士朝席间的众人微微颔首，没有避讳，也没有开口。
路德维希渐渐摸清了雷纳德处事的规律，这种稍微的借势他并不介意，但要让他积极主动则很难。
雷纳德的气质与佣兵或是山民截然不同，米哈伊尔的注意力一多半放在他身上，但他刚想开口细问，路德维希已经把话题拐偏。
佣兵团长抖出一条铁圣树的披肩，正是阿斯塔罗斯人在深林村的墓碑上找到的那条，在佣兵们启程时不知为何被斥候将军亲自交到了路德维希手上。
“您应该清楚，贵族们的支持能改变很多事，建立荒芜哨站的第一次大拓荒也被认为是荒谬的愚行，可如今那座堡垒坚固依旧。”
路德维希把披肩上精致的铁圣树徽记展示给主座上的老人，这个老猎人即使不认识贝恩的家徽也应该能从材质上看出端倪——只要他相信这是贵族的信物就足够了。
“我不会让阿维亚人白白葬送在遥远的土地上。”米哈伊尔摇了摇头，并不吃他这一套。
“白白葬送？”路德维希疑惑道。
“我给出的价钱很公道，如果阿维亚人能提供足够数量的佣兵，我可以把薪酬上调到15个银马洛，如果你们全都能自备完整的护具，这个价格可以加到18个。各位，能拿到手里的银马洛才是最重要的，你觉得呢，维斯洛？”
雇佣弩手从长桌的远端站起来，迎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憋得脸发红，终于点了点头。
“……我觉得价格很合适。”
抛开腼腆弩手的主观看法，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弩手们总是在安全的距离输出箭矢支援战场，合格的佣兵团长不会轻易让他的远程力量陷入近战，这个价格已经相当高了。
路德维希在那些沉默的面孔上扫过，梅拉跃跃欲试的神情不出所料，主座的老猎人依旧声色不显像个嗜睡的乡下老头，但米哈伊尔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位举手投足间已颇有上位者气质的年轻人攥紧了自己的拐杖，声音中隐含着愤怒和厌恶。
“……容我拒绝。”
望着愤然离席的背影，路德维希忽然想起了塞拉芙娜。
他开始对自己曾经语焉不详的拒绝生出歉意。
这种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的感觉实在让人感到挫败。
路德维希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面面相觑的众人开始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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