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诚意
宴会在前夜散场，米哈伊尔的提前离席让气氛有些凝滞，好在没心没肺的团长并不在意，大快朵颐的同时也招呼着佣兵们敞开了吃——买卖不成酒肉在，不吃白不吃。
老骑士仍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吃得克制，酒浅尝辄止，如果抛开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更像个深闺中的贵族小姐。
喝上了头的烂头盔靠过来，半睁着眼睛呼出一口酒气扑到骑士脸上，模糊不清道：
“骑士老爷，您可活得真没劲。”
小萝卜坐在椅子上拍起了脑门儿，路德维希则端起酒杯浅呷了口，把深以为然的表情藏得很好。
这个即使与践踏者骑兵比较起来都十足高大的达斯汀佣兵和黑脸的智者关系匪浅，这点儿连冒犯都算不上的直言不足以挑起骑士的怒意。
雷纳德和他碰了一杯，难得豪迈地畅饮了一杯。
忠诚、奉献、克制、牺牲，布雷文斯人生来便是骑士的范本。
酒液让头脑中的曲折变得通畅，他有点儿直抒胸臆的冲动，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银发骑士笑了笑，只说：
“习惯了。”
达斯汀人喝干了酒，转头去和树人笛手讨教酒杯相碰的乐理，不再纠缠雷纳德。
小萝卜对烂头盔的评价很中肯——这家伙喝多了不闹事。
……
席位靠前的阿维亚人先后离席，佣兵们撒完酒疯后纷纷扯起呼噜，等路德维希扒开门前醉倒的阿维亚人和佣兵推开大门，门外已是浓黑。
银发骑士合拢厅门，和路德维希在炬火旁稍站了一会儿，手若有似无地搭上剑柄。
路德维希拿手扇了扇风。
“很热啊，有话就快说吧。”
寂静夜空中往灯火覆盖的亮处垂落几缕浅棕带红的发丝，一具高挑的身躯从倒吊着的灯柱横梁上无声落下，优雅似山猫般蹲到地上。
叫梅拉的女人将熔岩瀑布般的马尾掀到身后，缓缓直起身子。
“团长，骑士阁下。”她言笑晏晏地靠过来，带着一股野性生灵的活力，“你们真想雇佣阿维亚人吗？”
路德维西抱着双臂半靠在墙边，这个女人在阿维亚显然说得上话，但弄不清她此行的来意。
“仔细想想操作弩机可比开弓容易，随便招点人应该也不差。”
“团长这么容易放弃，可不招女孩儿喜欢。”
“说得头头是道——小村长你拿下了？”
梅拉掩嘴笑起来，伸手朝路上一伸手，路德维西欣然前行，老骑士一言不发地跟上，稍落一个身位。
“我有些话想跟团长说一说。”
“两小无猜的故事我不爱听。”
梅拉瞥了一眼银发骑士，顿了两息。
“阿维亚的森林中盘踞着一只孽兽战帮，往常它们只会劫掠往来的商队，可最近它们却一改常态，接连摧毁了我们好几个丛林哨。”
雷纳德与路德维希对视一眼。
两人私下里就活跃在戍边领的精锐孽兽身份进行过交流，并未达成共识。
路德维希坚持那头来自吮血者部落的精锐牛头怪代表着一个明确的信号，但随着更多战斗的爆发，凯尔辛哨兵们发回的情报中显示，被发现的部落印记已不局限于吮血者一家。
虽然恫吓计划依旧是针对吮血者在执行，但雷纳德不能站在公牛家的立场上将所有信任交付给一个刚认识的年轻人。
眼下阿维亚附近又出现孽兽战帮的异常暴动，如果他们再次来自于另一个战帮，自己将不得不重新审视对吮血者的恫吓计划是否要坚持执行——戍边领上的孽兽骚乱可还未结束。
“如果团长可以帮我们剪除栽秧，阿维亚将永远是您的朋友，为您服役自然不在话下。”梅拉承诺道。
佣兵团长从黑暗里看向梅拉，她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在月华下呈现出丝缎般的质地，毫无疑问，这是个美丽的女人。
“女士，你在呼唤一场战争，很多人会死。我很讨厌这么说，但人命是昂贵的筹码，”他用审度一件商品的眼神扫过梅拉浑身上下，依旧摇了摇头，“哪怕用最卑劣的推想来揣测，你的价码也远远不够。”
梅拉凑得近了一些：“阿维亚人并非三头六臂，所以我才从您热切的眼神中猜到您感兴趣的是什么——教授阿维亚人作战技巧的人就在村子里。他的忠诚，能满足您的胃口吗？”
路德维希的脑中闪过阿维亚人的面庞，最终定格在那张苍老的脸上。
蝎徽章的猎人？
路德维希眉头舒开，向梅拉笑了笑。
“老村长不会跟我们走的。”
路德维希恰好认识过一位年轻的女巫师。
小村长和巫师小姐很像，他们强硬得太过张扬，就好像不刻意维持形象，就连自己都骗不过。
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他的阅历和认知还不足以形成顽固的思想堡垒，他的强硬并非从心底里涌现，而是从别处得来的。
是的，真正顽固得像块石头的，只能是老蝎子。
退一万步讲，就算老蝎子愿意跟着他们一路去往晦暗平原训练弩手，那副身体真的撑得住吗？
石子垒砌的山丘早已松动，倾颓不过眼前之事。
“可如果我说……”茂密的月下林地在两人眼底织出浓密树影，梅拉眼中自信满满，“……这一切是米哈伊尔的功劳呢？”
弩手们是小村长训练的？
路德维希目光闪动起来，要真是这样……他带着怀疑的口吻挑挑眉头：“女士，出自你口的评价可难说得上客观。”
女人的尖牙手串在黑暗中清脆作响，嘴角弯起显出莹白贝齿——她觉得自己掌握了主动。
“可您很愿意相信我说的，对吗？我会去说动米哈伊尔，前提是团长先拿出诚意来。”
路德维希也笑了起来。没人会在亮明了受贵族支持的情况下戏弄他，这个女人对米哈伊尔的价值很自信——非常客观的自信。
“那么尊敬的客人，”路德维希换了个称呼，“我该用什么来表达买走你小情人的诚意呢？”
梅拉脸色微微泛红，朝着远处的森林一指——深林寂静，荒原上难得月光澄澈，只偶有窸窣的虫声在草叶间鸣响。
“在那个方向，有一群给孽兽战帮放哨的小怪物。”
梅拉转过头来。
“杀光它们。”
老骑士仍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吃得克制，酒浅尝辄止，如果抛开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更像个深闺中的贵族小姐。
喝上了头的烂头盔靠过来，半睁着眼睛呼出一口酒气扑到骑士脸上，模糊不清道：
“骑士老爷，您可活得真没劲。”
小萝卜坐在椅子上拍起了脑门儿，路德维希则端起酒杯浅呷了口，把深以为然的表情藏得很好。
这个即使与践踏者骑兵比较起来都十足高大的达斯汀佣兵和黑脸的智者关系匪浅，这点儿连冒犯都算不上的直言不足以挑起骑士的怒意。
雷纳德和他碰了一杯，难得豪迈地畅饮了一杯。
忠诚、奉献、克制、牺牲，布雷文斯人生来便是骑士的范本。
酒液让头脑中的曲折变得通畅，他有点儿直抒胸臆的冲动，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银发骑士笑了笑，只说：
“习惯了。”
达斯汀人喝干了酒，转头去和树人笛手讨教酒杯相碰的乐理，不再纠缠雷纳德。
小萝卜对烂头盔的评价很中肯——这家伙喝多了不闹事。
……
席位靠前的阿维亚人先后离席，佣兵们撒完酒疯后纷纷扯起呼噜，等路德维希扒开门前醉倒的阿维亚人和佣兵推开大门，门外已是浓黑。
银发骑士合拢厅门，和路德维希在炬火旁稍站了一会儿，手若有似无地搭上剑柄。
路德维希拿手扇了扇风。
“很热啊，有话就快说吧。”
寂静夜空中往灯火覆盖的亮处垂落几缕浅棕带红的发丝，一具高挑的身躯从倒吊着的灯柱横梁上无声落下，优雅似山猫般蹲到地上。
叫梅拉的女人将熔岩瀑布般的马尾掀到身后，缓缓直起身子。
“团长，骑士阁下。”她言笑晏晏地靠过来，带着一股野性生灵的活力，“你们真想雇佣阿维亚人吗？”
路德维西抱着双臂半靠在墙边，这个女人在阿维亚显然说得上话，但弄不清她此行的来意。
“仔细想想操作弩机可比开弓容易，随便招点人应该也不差。”
“团长这么容易放弃，可不招女孩儿喜欢。”
“说得头头是道——小村长你拿下了？”
梅拉掩嘴笑起来，伸手朝路上一伸手，路德维西欣然前行，老骑士一言不发地跟上，稍落一个身位。
“我有些话想跟团长说一说。”
“两小无猜的故事我不爱听。”
梅拉瞥了一眼银发骑士，顿了两息。
“阿维亚的森林中盘踞着一只孽兽战帮，往常它们只会劫掠往来的商队，可最近它们却一改常态，接连摧毁了我们好几个丛林哨。”
雷纳德与路德维希对视一眼。
两人私下里就活跃在戍边领的精锐孽兽身份进行过交流，并未达成共识。
路德维希坚持那头来自吮血者部落的精锐牛头怪代表着一个明确的信号，但随着更多战斗的爆发，凯尔辛哨兵们发回的情报中显示，被发现的部落印记已不局限于吮血者一家。
虽然恫吓计划依旧是针对吮血者在执行，但雷纳德不能站在公牛家的立场上将所有信任交付给一个刚认识的年轻人。
眼下阿维亚附近又出现孽兽战帮的异常暴动，如果他们再次来自于另一个战帮，自己将不得不重新审视对吮血者的恫吓计划是否要坚持执行——戍边领上的孽兽骚乱可还未结束。
“如果团长可以帮我们剪除栽秧，阿维亚将永远是您的朋友，为您服役自然不在话下。”梅拉承诺道。
佣兵团长从黑暗里看向梅拉，她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在月华下呈现出丝缎般的质地，毫无疑问，这是个美丽的女人。
“女士，你在呼唤一场战争，很多人会死。我很讨厌这么说，但人命是昂贵的筹码，”他用审度一件商品的眼神扫过梅拉浑身上下，依旧摇了摇头，“哪怕用最卑劣的推想来揣测，你的价码也远远不够。”
梅拉凑得近了一些：“阿维亚人并非三头六臂，所以我才从您热切的眼神中猜到您感兴趣的是什么——教授阿维亚人作战技巧的人就在村子里。他的忠诚，能满足您的胃口吗？”
路德维希的脑中闪过阿维亚人的面庞，最终定格在那张苍老的脸上。
蝎徽章的猎人？
路德维希眉头舒开，向梅拉笑了笑。
“老村长不会跟我们走的。”
路德维希恰好认识过一位年轻的女巫师。
小村长和巫师小姐很像，他们强硬得太过张扬，就好像不刻意维持形象，就连自己都骗不过。
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他的阅历和认知还不足以形成顽固的思想堡垒，他的强硬并非从心底里涌现，而是从别处得来的。
是的，真正顽固得像块石头的，只能是老蝎子。
退一万步讲，就算老蝎子愿意跟着他们一路去往晦暗平原训练弩手，那副身体真的撑得住吗？
石子垒砌的山丘早已松动，倾颓不过眼前之事。
“可如果我说……”茂密的月下林地在两人眼底织出浓密树影，梅拉眼中自信满满，“……这一切是米哈伊尔的功劳呢？”
弩手们是小村长训练的？
路德维希目光闪动起来，要真是这样……他带着怀疑的口吻挑挑眉头：“女士，出自你口的评价可难说得上客观。”
女人的尖牙手串在黑暗中清脆作响，嘴角弯起显出莹白贝齿——她觉得自己掌握了主动。
“可您很愿意相信我说的，对吗？我会去说动米哈伊尔，前提是团长先拿出诚意来。”
路德维希也笑了起来。没人会在亮明了受贵族支持的情况下戏弄他，这个女人对米哈伊尔的价值很自信——非常客观的自信。
“那么尊敬的客人，”路德维希换了个称呼，“我该用什么来表达买走你小情人的诚意呢？”
梅拉脸色微微泛红，朝着远处的森林一指——深林寂静，荒原上难得月光澄澈，只偶有窸窣的虫声在草叶间鸣响。
“在那个方向，有一群给孽兽战帮放哨的小怪物。”
梅拉转过头来。
“杀光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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