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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忠诚与背叛

    “团长,我看它就没用。”

    老鱼皮不择手段地诋毁起对手来。

    小地精的词汇量不大,但听语气也能知道那皱巴巴的人类没说什么好话,惶恐着指向被钉在墙上的地精,声泪俱下:“它们!吃我!仇恨,仇恨!”又指了指自己,磕头如捣蒜:“仆人……忠诚!”

    路德维希摸了摸下巴信了三分,吃掉瘦弱同类是残酷荒原法则的一环,从刨出它的地方来看,应该没有撒谎。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两手一摊。

    杂草的屈从尚需一阵微风,地精在风将来的谣传散布开之前,已把改旗易帜的迟疑当做陋习——它们的忠诚和背叛都太廉价了。

    “主……主人!要……什么?”那火苗正在肉眼可见的变小,晃得地精头上涔涔淌汗,舌头不自觉的打结发颤。

    “帮我准备‘礼物’。”路德维希起身丢下一把备用匕首——是小萝卜用来雕木头的那把。达斯汀人估摸着也不明白,自己的家伙怎么三天两头的丢。

    小地精知道命令意味着暂时活命,忙不迭地起身逃离那晃动着的火苗,谦恭而笨拙的弯下腰拾起了匕首。

    路德维希低声在小地精耳边说了几句,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跑到地精的尸骸旁一顿忙活。

    “真要带着它?”

    “要不你来?”路德维希朝着忙碌的地精一指,老鱼皮终于不吭声了,拄着手杖走出储藏洞穴准备找找方向,一阵短促的惨叫引得他回头看过来——

    老地精的爪子深深嵌进叛徒的手臂,挖出紫红带血的肉,可生命早随着被割开的喉咙泄空。

    小地精气喘吁吁地割下了老地精的左耳,连带着从另一具尸体上的收获恭敬地朝路德维希双手捧了起来。

    “它!吃我……仇恨,仇恨!”

    路德维希取走了匕首,并不多说什么。

    在血腥厮杀的荒野上,智慧总表现为狡诈、残忍,这个瘦弱的家伙天赋异禀,杀死同类的犹豫恐怕早被互食的恐惧剃光了。

    “都安静,听见什么声音没?”老鱼皮抱着自己的手杖把脖子前探着转动两下,鱼皮都抻得舒展开来。

    路德维希立刻俯身将耳朵贴紧地面:“从咱们来的方向,好重的脚步声,老鱼皮,别是咱找的首领吧?怎么咱前脚进洞后路就叫人截了,这就是你说的肯定在洞里?”

    “嗐……”老巫医心里发虚讲不出话来,要不是他还算高大,今天这表现路德维希把他当地精奸细砍了也没谁说得出个不字——表现是白挣了,恐怕还赔出去不少。

    路德维希挽起剑花站到了洞窟的正中,远处黑暗中的脚步声已经不再需要伏地倾听,正带着众多地精嘈杂的喧闹从两侧朝他们直逼过来,看起来他们被两头堵住了。

    “回去再跟你算账,你那什么法术呢?”

    “马上马上!”老鱼皮两手搓到一起,一股红光从他脸上闪过。

    手中火把扔出,众多黑影在洞壁上一闪而逝,绿皮小怪物们畏缩地闪开,一只肥厚的三指脚爪却越过火把,将巨大的影子笼向左眼泛起银光的剑士。

    它肥厚身躯堪堪拱到洞顶,带癣疥的手臂上癞皮绷得紧实,握一根白森森骨槌,这体格和力量恐怕要五六个双酬佣兵才能放倒,再加上主场优势和一群地精喽啰簇拥,路德维希想弄死它恐怕得费一番功夫。

    “我早说有个体差异吧!”

    老鱼皮腹诽方歇,大开双手高喊一声“嗜血术”,整个人萎靡下来的同时,一股红光被径直丢向路德维希。

    针刺般的灼痛传遍全身,他只觉得感官都在钝化,嘴里一股怒吼的冲动伴着热血直扑头顶,手中剑滚烫得如同新铸!

    他暗道一声不妙,老鱼皮可没说过这法术让人脑袋不清醒,要是等下失去理智念不出咒文,岂不是白白没了一张杀手锏?

    试探进攻的想法被立刻否决,热血冲头的路德维希大步向前,喘着粗气用帝国语磕磕巴巴念起镜之龙的祷言。

    他必须立刻结束战斗!

    “时之河的掬水者,请予我通往胜利的一瞬!”

    祷言念罢,那股神异的银光再次铺满路德维希的视野,可这次不同,那些奔涌的热血仿佛将他从这冷冽的银色中解冻,自己竟然能在这近乎停滞的世界里稍微活动身体!虽然慢如龟爬,但却实打实的动了起来。

    他暂且按下遐思,目光汇聚在那具肥硕地精的躯体上——这一次的祷言让光斑在那具躯体上到处显现,他挣脱开无形的束缚,一边感受着这种迟钝的运动状态,一边朝亮斑的方位挥剑,眼中的血色正把一切视野烧成滚烫赤红。

    路德维希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灌进了持剑的手臂之中,只让剑身缓慢向前推移了些许,强大的负荷便让他的身体迅速积累起巨量的疲累感。直到那剑身终于划向正确的进攻方向,银光开始闪烁,他才终于从那种缓慢推移的桎梏中解脱。

    老鱼皮只觉得眼前一花,剑士几乎凭空消失,等他回过神来,空中已弥散着银光隐去的残影。

    好快!

    流转的光华在方寸间如一梭银鱼肆意穿行,暗自咋舌的老鱼皮看见剑士的身影从黑暗中再度浮现,而后,那些凝压的风啸才混杂着血浆迸射的噗呲声在洞窟里一并响起。

    路德维希喘息着起身,好像刚才被规避的负荷在这一瞬间又重新施加在他身上,一股自内而外的疲惫不断涌出,酸涩咬进肌肉中,他几乎站立不稳。

    不过好在,也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了。

    剑士缓缓转身,高大的首领连带着那些靠得太近的地精们已零零碎碎散落一地,肥厚的油脂混着暗绿的血液正渗进地面。

    正规的法术他向巫师小姐问过,自己连冥想都没入门恐怕现在没什么指望,这老巫医的“嗜血术”好像不是一个路数……兴许回去之后自己能学上一学?

    新投靠的小地精踩着满地的残骸颤巍巍靠拢过来。

    “主……主人。”

    路德维希半蹲下来,拾起火把将光亮凑到它眼前,视野中的血色正在褪去,他终于能再次支配自己的口舌。

    “吼一声。”

    小地精先是一怔,旋即看向那些在黑暗中呆若木鸡的同类。它好像明白了什么,憋闷着腮帮,终于像学舌的鹦鹉样发出声羸弱的吼叫。

    “吼……”

    这细如蚊蝇的吼叫却好像唤醒了地精们心中根植的胆怯,绿色浪潮汹涌着逃离由首领尸骸垒筑的高地,向着更深更阴暗的地下流动,眨眼没了踪迹。

    小地精不住地喘息着,身侧残肢断臂的腥臭涌入鼻腔,那些曾试图啃食自己的同类如今正四散奔逃着,发出前所未有惊惧的悲号,只为自己那低声的吼叫。

    火光摇曳,它瘦弱的身躯在岩壁上投射出扭曲而庞大的影子,地精看向人类和由他掌握的映照出影的火,眼中闪动着神往。

    它终于将头深深的伏了下去。

    “忠诚……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