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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突出重围

    宋朝第一次汴梁保卫战,是金军对北宋京城兵力的一次试探,更是对北宋君臣保卫京城决心的一次试探,虽然这次金军没有攻下汴梁城,但是得到了大量金银。最关键的是金军完全摸清楚了宋廷上至皇帝,下至官僚政客和军队的底细,原来赵宋王朝确确实实就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根本不足为惧。

    摸清了宋廷的底细,暂时撤兵的金军加紧制定作战计划,整军备战。靖康元年八月,金军卷土重来,再次起兵南进。金军这次不是简单的犯边,也不是像上回那样捞一把就走那么简单,而是企图来个连锅端,一举灭亡赵宋王朝。

    这次南侵,金军兵分两路,西路以大太子完颜宗翰为左路军副元帅,率军从云州出发,攻打河东路中心太原,目标是占领河东路,尔后与东路军会师于汴京。

    东路以二太子完颜宗望为右路军副元帅,领兵从平州出发,先攻取燕山府,进而攻占河北诸城,再南下渡过黄河,围攻汴京。

    为了这次南侵,金军做足了多方面准备,策略上也做了一定的调整,途中除了与宋军交战外,不允许无辜大肆杀戮百姓和降卒。东路军金军统帅完颜宗望希望用不杀降兵的方式,兵不血刃拿下河北各城。南下途中,对平民百姓积极安置,禁止人口买卖和奴役。

    粘罕不愧为金国猛将,作战异常凶悍,指挥金军一路高歌猛进,将太原城团团围住,冒着宋军密集的箭簇、檑木滚石拼死攻城。

    然而由于宋军的顽强抵抗,金军的进攻没有见效,久攻不下太原。粘罕不得不改变打法,除了继续围攻太原,还分出一部分兵力转攻寿阳。寿阳城虽然小,守城的军民却十分顽强,全城军民总动员,青壮年守城墙,老弱妇孺煮饭、送水、抢救伤员,全力拼死抵抗金军的进攻。

    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寿阳城军民豁出去了。除了刀枪箭戟等十八般兵器,石头、砖瓦都成了守城军民抵抗侵略者的武器。石头用完了,乡亲们就拆院墙,把砖头搬上城墙当武器。拆完了院墙,军民们接着拆房子,瓦片、梁柱全都派上用场,成为杀敌的利器,狠狠地砸向攻城的金军。更绝的是乡亲们还在城墙上架起大锅,把煮的滚烫的粪便这个生化武器泼向金兵,烫的金兵哇哇乱叫。

    守城将士与民众奋勇战斗,前面的人中箭倒下,后面的人立即顶上,前赴后继。真正叫作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寿阳军民拼死抵抗,搞的粘罕焦头烂额,他带领的万余精兵久攻不下寿阳,到头来还白白损失了三千多人。

    倒是二太子完颜宗望进展比较顺利,十月初五攻破镇定,紧接着进攻中山城。攻下中山后又与粘罕合兵一处,转攻岳飞所在部队驻守的平定军。

    虽然是两军合兵,毕竟粘罕是大太子,是兄长,理所当然得由他来指挥作战。粘罕在寿阳吃过亏,早就想报仇,捡回颜面。见平定军城墙不高,兵力不多,自以为拿下平定军好比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只要咳个嗽,就能攻克平定军。

    粘罕怎么也没想到,小小的寿阳城难攻,害得他损兵折将,平定军同样不好啃,守城的官兵比寿阳守军更难对付。

    金兵来势汹汹,接连攻破周边多座城池,平定军军民自知城池迟早会被金军攻破,作为保家卫国的战士可以赴死,应当拼死杀敌,但是,应当尽量减少城里平民百姓的伤亡。在金兵还未形成合围之前,宋军便组织城里居民和官兵家眷撤离平定军。这样,既可以保证居民和眷属安全,又能让官兵们少了后顾之忧,全力以赴抗金。

    岳飞跟其他将领一样,将才几个月大的次子岳雷和妻子刘氏,委托一名残疾老军护送回汤阴老家,他自个留下领兵抗击金军。

    守卫平定军的宋军不到五千人,而来犯的金军却有两万多,金军将平定城围的犹如铁桶一般。凶悍的金兵冒着宋军蝗虫般的箭雨,如同潮水一波一波往前冲。金兵架起一架架云梯,一个接着一个举着盾牌,鱼贯登城。

    金兵攻得凶猛,宋军守得也不含糊。将士们同样冒着金兵射来的利箭,或往下射箭,或抬起檑木滚石,狠狠的砸向登城的金兵。

    战斗中,岳飞将他能拉三百石硬弓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专门射杀金军军官和那些特别凶狠的士兵。岳飞的臂力超群,经常是一箭穿俩,将前后两个金兵射成糖葫芦串。宋金两军将士都杀红了眼,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平定城下金兵尸积如山,护城河水都变成红色。守城的宋军同样死伤惨重,许多受伤将士连伤口都没有包扎,继续坚持在战斗岗位。

    宋军将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人人抱定必死的决心与金军作战。具有必死决心的战士是无所畏惧的,没有恐惧,不怕流血牺牲。箭用完了,就用刀砍,用枪挑。檑木滚石用完了,拆了瓦房,用砖头瓦片砸,将爬上城墙的金兵打下去。有的战士甚至抱着金兵一同滚下城墙,与敌人同归于尽。

    为了对付人数众多的金兵,宋军士兵可是不遗余力,只要能消灭敌人,能用的办法都用,与寿阳城的守城军民一样,同样将臭烘烘的大粪作武器。

    宋军将大粪煮开,一瓢又一瓢朝登城的金兵泼去。这种滚烫的大粪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作“金汁”,这是守城方惯用的武器之一,有时候甚至往“金汁”里加毒药。

    刀枪利剑可以用盾牌遮挡,又烫又臭的“金汁”可不好对付。即便用盾牌遮挡,不会浇着自己,也会溅得别人一头一脸。大粪粘在身上臭不可闻,走到哪儿臭到哪儿。许多金兵甚至被臭味熏得头昏脑涨,呕吐不止。

    更可怕的是一旦被滚烫的大粪粘到皮肉,那可是粘着烫,不仅会被烫起泡,肮脏的大粪有毒,被它烫伤之后不死也失去了战斗力。假如碰上加了毒药的“金汁”,只能去见长生天。

    宋军这一招可真叫绝,金兵怎么也想不到宋人竟然会想出这么歹毒的毒计,每每遇上大粪这个“生化武器”,只得急急忙忙往后退。

    更加可恶的是宋军士兵一边泼着大粪,还一边调侃金兵:“金狗,你爷爷这儿有美味佳肴等着你!想吃的加油往上爬呀!保准管够!”

    周边州县大多被金军攻破,平定军孤立无援,平定军之战终究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伤员太多,药品首先用完,伤员没有药物治疗,眼睁睁的看着伤员死去。接着粮食几乎殆尽,战刀砍的卷了刃,枪头打断了只剩下一根木棍,能用的武器越打越少。战斗减员越来越严重,能拿得动刀枪坚持战斗的人员一天比一天少,形势越来越紧张。

    平定军所有房屋已经全部拆光,被当作武器砸向敌人。平定军将士坚守了十来天,尽管将士们表现的异常英勇,平定城东西北三面城墙还是被金军攻破,平定军主将战死,大部分将士为国捐躯。

    岳飞凭着自己的智慧和灵活的指挥能力,利用夜色作掩护,带领剩余的几百名满身是伤的将士,一马当先奋力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平定城,成功地突出金兵的重兵包围。

    平定军保卫战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城外金兵尸横遍野,城内宋军血流成河,金军虽然最终打下了平定军,但是付出的是万余条鲜活生命的惨重代价,得到的却是一座没有生气的空城,一座没有一幢完整建筑物的废墟。

    平定军失守是将士们早就预料到的事,可是生活了两年多的军营丢了,岳飞心里说不出有多难受。平定军的沦陷岳飞一直耿耿于怀,总觉的是自己无能,才导致平定军丢失。

    金军夺取平定军后,除了留下一些部队驻守占领的州县外,大军一路向南,攻州掠县,看样子是想渡过黄河,攻打宋朝都城东京汴梁。

    本想投军大干一番事业,好扬名立万的岳飞不料竟打了败仗,平定军主将战死,自己的战友大部分死的死,伤的伤。又像第一次投军一样,部队不复存在,自己该往哪儿去呢?今后该怎么办?岳飞陷入困境。

    岳飞与王贵、汤怀、张用结伴同行,一路上,所见到的是拖儿携女、面容憔悴的难民。虽然没有见着正在烧杀抢掠的金兵,但是,所过之处看到的尽是残墙断壁,有的整个村庄被烧成白地。到处是无人收拾、散落地上的断肢残臂,和被野狗撕碎的尸体,田野里多了许多座新坟。这些血淋淋的惨景除了金人造的孽,还有宋军溃兵的“功劳”。

    血淋淋的画面压的岳飞四人喘不过气,王贵问道:“五哥,今后怎么办?”

    岳飞前面还有四个夭折的哥哥,他是岳和的第五个儿子,王贵等结义弟兄便称岳飞做五哥。

    “是呀,我们该怎么办?”张用催促道,“五哥,我们四个人就属你脑子好用,点子多,你倒是说话呀!”

    “唉!”岳飞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部队都打没了,长官也死了,如今咱们好比没了家、没了父母的孩子,成了孤苦伶仃的孤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汤怀忧心忡忡地说道:“五哥,金兵一路杀来,也不知道我们家乡现在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岳飞同样心事重重地说道,“这回金人是大举进犯,到处兵荒马乱的,不知道我的妻儿有没有平安到家了。”

    张用说道:“五哥,你多虑了,嫂子那么早就离开平定军,又有老军护送,我想,应该早到家了吧?”

    “但愿他们母子能够平安无事。”岳飞真想现在就飞回家,看个究竟。

    见岳飞魂不守舍的样子,王贵笑着说道:“五哥的心早都飞回家了,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家看看,再做定夺吧。”

    岳飞摇头说道:“听说太原还在苦守,咱们是大宋士兵,不能开小差逃回家,必须马上赶去太原,参加太原保卫战。”

    王贵问道:“你真的不想回家去看看么?”

    “不回去!大丈夫应当舍小家顾大家!”岳飞坚定地说着。没有守住平定军虽然不是岳飞这等小军官的责任,可是,平定军毕竟是在自己手上丢掉的,岳飞的心很不好受,决定去支援太原,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嘛。

    汤怀附和道:“有道理,咱们听岳五哥的。五哥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岳飞说道:“好,就这样说定了,咱们去太原。”

    岳飞曾经在太原呆过一段时间,虽然对太原周围地形比较熟悉,无奈金军将太原城包围的像铁桶,连只蚊子都飞不进不去,更别说人了。好在种师中老将军正好领兵来救太原,岳飞便带领王贵等众弟兄投奔到种老将军帐下。

    此时金军一路围攻汴京,另一路围攻太原,太原周边均被金军占领,太原城成了一座孤城。种师中一面组织部队作战,一面派人请求朝廷派兵支援。种师中他哪里知道,此时京城也被金军团团包围,哪里还有兵力来救太原哟?太原宋军只能孤军奋战啰。

    种师中所部虽然拼死苦战,却改变不了大局,最终援绝粮尽,被金军击败。部队溃败,岳飞四兄弟被溃兵裹挟着一路往南败退,夜间渡河时岳飞不慎丢失了“身告”。所谓“身告”,其实就是士兵身份证明,上面写有姓名、官职、所在部队名称等信息,没有了“身告”,岳飞无法证明自己身份,也就回不了部队,只得再次回家。

    种师中将军兵败不久,9月21,坚守了数月的太原城也被金军攻破。岳飞运气不佳,第一次投军只当了几个月兵,因为父亲岳和去世,只得辞职回家守孝。第二次投军,也只呆了短短两年,由于金军先后攻破平定军和太原,岳飞独木难支,拼死突出重围,不得不又一次离开军队,再次失去了施展才华的机会。

    岳飞这次被迫离开军营,究其原因,除了金国好战,还在于朝廷软弱无能,处事如同儿戏,最终酿成巨大灾祸。

    且说这天下午,小岳云犹如小将军一般站在石碾上,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挥舞着,正在指挥小伙伴打野战,忽然,庄外驶来一辆马车。岳家庄没有出过大官,乡亲们出行都是依靠两条腿,从没有人乘马车。见来了马车,孩子们顿时炸了营,丢下他们的“指挥官小岳云”,纷纷围了过来。

    “回来!谁让你们乱跑的?”小伙伴不听指挥,小岳云气火了。

    岳天天喊道:“岳云,快过来,你娘回来了。”

    小岳云鼻子一拧,说道:“胡说!别骗我啦,我娘跟我爹爹打金狗去了。我爹爹没有回来,我娘怎么可能一个人回来呢?”

    岳路见小岳云不相信,急忙说道:“岳云,真的是你娘回来了,还抱着个小弟弟。”

    “真的?没骗我?”小岳云依然不相信。父母亲走的时候就他跟安娘兄妹俩,哪来的小弟弟呀?

    “爱信不信!骗你是小狗狗。”岳天天不高兴了。

    小岳云不再固执,赶忙跑了过来,见马车上坐着的真的是母亲,急忙蹦到马车上,抱着母亲脖子,兴奋地喊道:“娘,想死孩儿了!”

    刘氏亲了小岳云一口,流着眼泪说道:“娘也想你们呀!”

    “娘,您怎么哭了?是不是云儿弄痛了您?”小岳云一边掀起衣襟边替母亲擦眼泪,一边自责道,“都是云儿不好,娘,您责罚孩儿吧!”

    刘氏抚摸着小岳云的脸蛋,说道:“傻儿子,你没有弄痛娘,娘是见着你高兴的掉眼泪。”

    “娘,这是谁家的孩子呀?”小岳云跟母亲亲热够了,这才注意到母亲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

    刘氏笑了,说道:“还能是谁家的孩子?当然是咱老岳家的孩子啦!云儿,他是你二弟,叫岳雷。”

    “啊,这个小不点是我二弟?真的吗?”小岳云高兴坏了,有安娘妹妹,现在又有一个岳雷弟弟,真是太好了。

    “当然是真的。傻孩子,弟弟还能有假吗?”刘氏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两年没见面的大儿子,只见小岳云长高了许多,也更加结实了。

    小岳云高兴地拍着巴掌,说道:“好啊好啊,我有弟弟了。娘,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以后有什么事,我也有兄弟帮忙了。”

    刘氏说道:“是啊,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可要好好善待你弟弟哟。”

    小岳云望着躺在母亲怀里熟睡的二弟许久,歪着脑袋问道:“娘,二弟像谁呀?”

    “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能像谁呢?”刘氏笑着说道,“要不要你俩比一比啊?”

    小岳云早就想抱弟弟了,迫不及待地抱过岳雷,鼻子贴着鼻子。马车一颠,兄弟俩头碰头,小岳雷被碰醒了,但是没有哭,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大哥。

    “祥祥,你妹妹呢?”刘氏看着亲热的兄弟俩,想起了女儿安娘。

    “妹妹在家陪奶奶和婶婶呐。”小岳云依然在逗二弟岳雷,头也没抬地说道,“娘,安娘长大了,不跟我们男孩子玩了。”

    马车就要到家了,小岳云突然问道:“娘,我爹爹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呀?”

    “你爹爹还在平定军打仗呢。”刘氏惦记着丈夫,说道,“也不知道你爹爹现在怎么样了。金狗大兵压境,平定军只有那么一点人马,真当心你爹爹呀!”

    小岳云懂事地安慰着母亲,说道:“娘,您就放心吧!我爹爹武功好着呢,懂兵法,又打过仗,一定能打败金狗的,我爹爹一定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