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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间奏

    刘裕跽坐在自己府中的正堂内的案几前,提起笔来,在纸上画了一个圆。

    这是建康。

    他想了想,又在纸的西北角加画了一个圆圈。

    这是彭城。

    两座城池的中间,应该还有……

    刘裕提起笔来,在两个圆中间加上两条横线。

    这是长江和淮河。

    这位造反的义阳王刘昶在先帝刘骏的众多兄弟中排行第九,也是他刘裕的孙子辈。

    在先帝生前的时候,这位义阳王没有展示过什么特殊才能,也没有什么军旅经历,反而以性格上的急躁偏激为人所知。

    刘昶所占据的彭城距离建康有七百多里,在曾经主持过大规模北伐的刘裕眼中,不是一段特别遥远的距离。[1]

    而彭城更是出名的易攻难守之地,四面没有什么险要的地形可以把守。

    对这位义阳王更不利的是,可能连他治下的各位郡守都不支持他。

    在几个月之前,先帝去世时安排的五位辅政大臣,有三位都因为连结刘子业的近臣戴法兴而被杀。

    义阳王刘昶之所以造反,也是因为之前与刘义恭,柳元景,颜师伯这三位辅政大臣走的过近,害怕他们的事情牵连到自己。

    想到就差这几个月,就没能再见一面自己的孩子,刘裕心内一疼,强行压下这股情绪,继续往下分析。

    现在仅存的两位辅政大臣沈庆之,王玄谟都是八十多岁的老人,按刘裕看来,他们二人对刘子业的皇位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而现在,在义阳王这位徐州刺史的治下,担任东海太守的王焕正是王玄谟的侄子。

    这位八十多岁的老将军王玄谟难道会和他的侄子一起投奔刘昶吗?

    当然不可能。

    如果王玄谟真的心存异志,他就会选择当初直接投奔更有威望,更有地位的刘义恭,而不是这位被边缘化,依附于刘义恭的宗室刘昶。

    而他的侄子王焕,显然也不会和刘昶站在同一阵线。

    所以——

    刘裕把面前的纸张团成一团,扔到蜡烛上点燃,得出了结论。

    ——这位按辈分来算是他的孙子的义阳王刘昶,天时地利人和三件事一件都不占。

    他的造反注定不能成功。

    但刘裕还是要和刘子业一起随军出征。

    刘裕需要知道现在军队的各级将领都是谁,这个他自己一手创建的,割据江南的政权是以一种怎样的形式在运行。还要看看能不能找到和自己一样心怀野心的异志者。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被困在这个荒谬的身份里,与过去的一切完全离绝。

    前两天他这个新身份的几位姑母还来拜访过他呢!

    这些人被刘裕全部拒之门外,他并不知道和这些女眷交流应酬的手段,和这些人一交谈,岂不是马上就要露馅?

    开玩笑,他是来匡扶大宋的,可不是来当命妇交际宾客的啊!

    因此,刘裕迫切的需要回到原来的身份中去,才不至于被这种过于强烈的对比给逼疯。

    更何况,虽然现在柳元景等人已经被刘子业所杀——刘裕小心地避免去想到自己的第五个儿子——但他们的政敌,真的就那么衷心拥护刘子业吗?

    未必吧。

    虽然刘子业本身的暴虐性格就很难让人支持,但他一上台,就与戴法兴等人废除了先帝刘骏的一切新政,恐怕暗地里更有人心生不满。

    这种不满不单单是针对柳元景等人,也不会因为柳元景这些辅政大臣的死而消除,只会随着刘子业的行为越来越残暴而逐渐加深。

    而刘裕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不满的人。

    他长出一口气,揉了揉额角,叫来了自己的侍女和萧灵宝等人。

    “这几天我要随陛下出征,”他审视着几个人的脸道,“你们要和我一起去的,都放半天假,去和家里告个别。”

    “这……又要不太平了吗?”萧灵宝大惊失色道。

    那倒不至于,刘裕想道,可能不需要渡过长江,彭城那边就会传来好消息。

    但他不能把话说的太过于轻率,只是向着萧灵宝摇摇头道:“官意非我能知。”[2]

    刘子业那个疯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他现在所想的,只有赶快平定南朝这场骨肉相残的悲剧。

    ……

    彭城。

    “你说东海太守,把信使的人头送回来了?”刘昶强作镇定,握紧自己跪坐的草席边沿,对蘧法生问道。

    “正是,”蘧法生肩膀上的伤痕还没有全好,脸色有些苍白,“他是最后一位回复我们的太守。”

    刘昶用力捏紧了草席的边缘,感觉到粗糙的草梗刺进了自己的手心。

    他今年二十九岁,才能与相貌都是平平无奇,从来没有人托付给他重任,他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谋逆这种大事。

    面对着自己治下所有下属几乎都背叛自己的现状,刘昶几乎想要马上掀开草席躲起来,不再听蘧典签带来的坏消息。

    但叔父刘义恭惨烈的死状提醒了他,遏制住了他逃避的想法。

    身为南朝的宗室,似乎总是逃不开血亲自相残杀的诅咒。

    但我不能落得叔父那般下场。

    面对着生命受到威胁的局面,刘昶感觉到自己现在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缓缓直起身子,注视着蘧法生。

    “蘧典签,请你把府中的仆役都叫过来……”刘昶的语气和他的动作一样缓慢,似乎昭示着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让府中的女眷都聚在一间屋子里,相互照应。”

    蘧法生答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又被刘昶叫住了。

    “不要去叫吴氏,”刘昶犹豫地说,“她有孕在身,知道这些事情也只是徒增担忧罢了,不要去打扰她。”

    “府中还有两位夫人也有孕在身,是否也要——”蘧法生莫名其妙地注视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止住了话头。

    一阵无言的沉默静静流淌在室内。

    “臣会誓死追随殿下,”他对刘昶长施一礼,道,“也请殿下不要抛弃臣属。”

    蘧法生说完这段话后,没有回头,径自转身离去。

    刘昶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松开紧握住草席的手,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他努力地回忆着蘧法生看他的神情。

    那眼神里是否夹杂着连蘧法生自己也察觉不到的鄙夷和嘲笑呢?

    刘昶不知道。

    但有一点他是已经知道的。

    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成为第二个刘义恭。

    [1]此处为汉里。

    [2]官:对天子的称呼。